好可怕、好深。
再這樣下去，一定會溺死的，一定會沉下去的……
當我雙眼如銅鈴般凝視著湛藍的水底，一股不明的恐懼便會襲上心頭。
那是個安靜到再也沒有聲音的世界……
※
盛夏時節，小孩子的日常總會多一個令人雀躍的行程──游泳。
姑且不論小孩，就連大人也十分喜愛這項運動，畢竟在這陽光能融化白雲的天氣裡，消暑的方式除了整天窩在家裡吹冷氣，大概就剩戲水玩樂了吧？
抬頭一看時間，剛好一點半。
我把泳衣裝到帆布製的袋子中，開心的提起，走出房間尋找父母的身影。
「爸爸！媽媽！我準備好了！」
手中的小袋子晃啊晃，穿著易穿脫的簡單衣褲，我在屋裡四處趴趴走，弄得在廚房洗碗的母親不悅的開口。
「不要一直跑，撞到桌子的話你今天就不用去游了。」
「喔好……」
「爸爸，你載他去上游泳課。」
國小的暑假，游泳課是少數幾個令我興奮的行程，雖然沒有幻想過自己像隻優雅的美人魚在大海裡優游自在，但看著電視上淺海的珊瑚礁在陽光的照耀下絢爛而光彩的美麗，總讓我有幾分想像，希望未來可以在珊瑚礁的世界裡與之共舞。
像個小大人似的獨自一人走進游泳池的更衣室，今天帶的泳衣是昨天媽媽新買給我的，淺藍底色搭配一個蝴蝶結綁在泳衣上，一定很可愛，那個老是不搭理我的游泳課老師應該多少會對我溫和一點吧？
「劉明茜！」才剛走到做暖身操專用的空地上，穿著連身泳衣的女老師立刻大喊我的名字。
「有！」
「這次不算你遲到，明天記得準時一點。」她推了推眼鏡，把手上的點名單放到一旁的椅子上，眼神一轉便開始帶操。
比昨天還溫柔吧？
我一邊轉動腳踝，一邊思考。
前面已經提過我對游泳的熱愛，也因此我從國小一年級到現在快五年級了，都還在這邊上游泳課。
因為時間跟課程的各種衝突，我必須重上去年暑假就已經學過的自由式課程，愛水如我對此毫無意見，這個新來的女老師意見倒是一大堆。
而原因大概是我在第一堂課就完美的游了十五公尺的自由式，讓她認為我是個愛現的小女孩，甚至當著全班的面說我打亂她上課的節奏。
不過班上的同學反而羨慕我每次上課就會被老師扔到自由練習水道自學。
嗯……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只是自由練習水道的水深太深，我每次游都得緊靠著牆而已。
「好了，明茜你去最左邊的水道練習，一個半小時後我會過去驗收，記得吧？二十五公尺的自由式。」老師斜睨著我，順手把泳帽戴上。
「好。」
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長長水道，聽老師說總長有五十公尺，所以我只要能游一半就算成功了。
「首先還是……」慢慢把雙腳放進水中，池水沁涼，方才暖身熱起來的雙腳熱度漸漸冷卻下來，讓我情不自禁放開抓握池邊的雙手，直接跳入泳池。
「咳、咳……忘記戴好泳鏡……」不小心太過興奮了，我有點尷尬。
啊……現在這個水道只有我一個人呢。
深吸一口氣，戴好泳鏡的我立馬潛入水中，開始賣力踢水。
雙腳要伸直，腳板與腳平行，這樣才前進的快，等等練習完一趟後再搭配划手，二十五公尺一定沒問題。
在無人理睬的一小時裡，我來回練習了好幾次，發現最嚴重的問題不是能不能完成老師給的任務，而是──我分不清楚實際上二十五公尺的位置。
手攀著池壁慢慢前行，我試圖將水道切割成一半，尋找比較明顯的標的物。
現在想來，那根本是多餘的行為，只要游超過二十五公尺，老師遲早會喊停的。
深藍色的水道愈中間就愈深，這點那時的我還不清楚。
「大概就是……這裡對吧？」在天花板的旗幟跟浮標的協助下，我總算成功找到水道一半的大概位置。
「那就游回去──啊，對齁……」
從這邊回去，完全不能蹬牆施力。
看樣子只能蹬著地板浮起來了，我低頭看了看水底，試著放開池壁下潛。
喔不，水深至少有一百六十公分，我這個一百四十公分的身高蹬地真的沒問題嗎？
「試試看。」鼓勵似的對自己信心喊話，我把泳鏡戴得更緊，拉了拉泳帽。
預備，開始。
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用力蹬了一下地板，隨即用上全身力氣踢水和划手，試圖保持平穩。
感覺還行，不過再不換氣我會沒氣。這樣想著，我的頭用力向右手手臂靠緊，想將臉部面朝天空大口換氣。
那個瞬間，我張開嘴吸入口中的不是空氣，而是泳池裡那湛藍的不能再藍的水。
無意間吞了一些，我隨即咳出來，掙扎著想呼吸到新鮮空氣，卻因為身高不夠的關係，在忘記踢水的情況下沒入水中，氣管極為不舒適，在水中又不能咳嗽，只能雙手抱膝用水母漂的姿勢浮出水面，立刻仰頭換氣。
「呼──」僅僅只有一兩秒的時間，我又沉了下去。
怎麼辦？我好想咳嗽，好想呼吸……
掙扎在水道中間，我想抓住泳池的池壁，卻沒注意到自己剛剛起步時蹬了那一下，導致我離牆面有一段距離。
我不要、我不要這樣──
正無助掙扎的我，看到一旁分隔水道用的游標。
忍耐著想咳嗽的慾望，雙腳開始不停踢水，慢慢的，我的身體開始移向浮標。
「哈、哈……」
右手一抓，總算是真正浮出水面了。
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咳嗽，我擤著被嗆出來的鼻涕，兩隻手將游標抓得死緊，就怕不小心又落水。
「劉明茜！不要拉著游標！我說過多少次了！」正在平復呼吸時，遠處傳來老師的怒吼，讓我差點沒忍住抱怨的衝動。
剛剛我差點溺水耶！
我嘴裡嘟嚷著，沒有大聲回應她，於是就看到她對著旁邊正在努力打水的同學說了幾句話，從淺水區離開泳池往我這邊走來。
「練習好了嗎？」看著她站在水池旁，相形之下高大的模樣，我只敢點頭。
「好了，但是老師，我剛剛吃──」
「好，那你現在從這邊游回去。」
……我剛剛才吃到水……
猶豫著看向遠處的終點，我的手在老師的威脅下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放開，準備吸一大口氣埋進剛剛差點溺死我的水道裡。
「開始了。」老師不耐煩的開口，逼得我瞬間放開浮標開始划手。
甫一進入水面，一切就不一樣了。
這是剛剛讓我不知所措的藍色深水，藍得深邃，若是沒有天花板安置好的燈光，必定是黑得無法見底的水吧？
水面隔絕了人聲，就連我踢水的聲音也非常模糊。
努力抬頭換氣再沒入水面時，我的雙眼怔怔地望著池底。
不行，會沒氣的。
我奮力換了一次氣。
是水，湛藍又深邃得像要包圍我，把我吃掉……
側著頭，我大口呼吸著。
好像會有什麼生物在泳池裡陰暗的角落……
好可怕、好恐怖。
寂靜無聲的水世界裡，彷彿只剩我一個人努力的游著，死撐著逐漸喪失體積的肺部一次又一次掙扎在水與空氣之間，雙眼愈是盯著池底，就愈加害怕……
快到極限了，再這樣下去的話……
「到了。」老師走到水道旁看著我，「游得還可以，下次不要拉著游標，十分鐘後記得上來要準備收課了。」
她面無表情地對著我點頭，走回淺水區。
老師總算不罵我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又轉過頭看了看水道。
不行。
那真的……太可怕了……
※
又是一年盛夏時分，大學的游泳池裡到處都是領有泳證的學生。
「明茜，你的仰式怎麼可以游得那麼好？」我的大學摯友，楊語穿著泳衣，待在池邊看著我悠然自得的游著仰式。
「我自學的，不難吧？」停下動作，我回望始終不敢下水的她，「就身體往後躺這樣。」
「我不行啦，我怕會沉入水裡。」
「是嗎？」歪了歪頭，將視線轉到自己練習仰式的長長水道。
為什麼仰式最擅長呢？
大概是因為這樣，就不用看到水了吧？
我喜歡游泳，但，我也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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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腦完成的作品，實在不曉得好不好看(乾笑)
怕水跟會游泳真的是兩碼子事喔，
當然不是說先會游再怕水之類的，
而是像文中那樣，
女主角怕水還是愛游。
你會游泳嗎？
還是會怕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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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Zean】夏
小說 - 魔墜未名(停更中)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