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13日 晚上九點
換上適合夜間戰鬥的裝備後，我走到地下室和他們會合。他們倆也換上了全黑的服裝，武器也裝上了消音器。看著艾爾喬姆一身戰鬥裝，還有手臂上阿爾法小組的臂章，令我肅然起敬。
「兩位準備得如何？」我說。
「差不多了。小蕾方才有跟我提到裝甲兵的事情，的確是很棘手。一般的狙擊槍可能打不穿那種重甲，」接著艾爾喬姆轉過身，彎腰打開地上的暗門，拿出一把大槍放在桌上。「但是這把槍，就是裝甲兵的剋星。可以把那些怕挨槍的膽小鬼，打到哭著叫媽媽。」
比起一般的狙擊步槍，艾爾喬姆拿出的這一把長度更長，光是槍管就有一百公分左右，重量估計約有十二公斤，粗大的槍管前面，有裝著減少後座力的槍口制退器。另外，這把槍的彈匣不在扳機前方，而是裝在槍機下方，是典型的犢牛式槍械。這種重型武器，他還可以毫不費力地拿起來，做出瞄準動作。
「反器材步槍(註解1)？看不出你連這種凶器都能挾帶出來，俄國法律何在？」我說。
「法律他媽的早就不在了，我不相信你家沒有擺這種大槍，死老美。」艾爾喬姆得意的說著。「這一把是KSVK反器材步槍，用的是俄製12.7口徑子彈，槍管是生鑄鋼製成，有極佳的精準度。我敢打賭他的威力不輸你們老美最愛的M82狙擊槍。」
「沒看過俄國佬這麼自大過，」我一邊把桌上的子彈塞入彈匣，一邊咕噥著。「不過無魚，蝦也可。現在蕾拉莉那包衣服在下水道漂流，他們多半會看著追蹤器，追著它跑。」
「不過剛才我們幹掉那四個人，只要沒連繫上他們，半人馬之眼就會起疑了。另外傭兵團人多勢眾，一定會在城市各處安排哨兵。」艾爾喬姆說。
「肯定的，」我打開腕上電腦，開啟莫斯科的地圖。「所以帶蕾拉莉離開莫斯科的重任，就在你身上了。你們熟悉這裡的大街小巷，一定有辦法避開半人馬的哨兵。我負責牽制敵人，協助你們逃出去，下午我們開的車子還停在城外，被我藏在一座民宅裡面。」
「現在，告訴我城市的制高點。」
聽到我要牽制敵人，蕾拉莉露出擔憂的神情，我則用微笑以對。牽制敵人，意味著殿後的工作也是由我擔當，危險程度不遜於潛行出城。或許是內心的疙瘩作祟，我義無反顧的意念，反而讓艾爾喬姆感到懷疑，不過在時間和選擇都不多的情形下，他只能選擇相信。
「在某某區有一座高四十層的大樓，可以俯瞰的視野很廣。可是你要知道這把KSVK沒有消音器，槍聲大是反器材武器的通病，你開不到五槍就會被發現的。」
「放心吧！我以前在極地和中共解放軍作戰，可是有擊斃三百多人的紀錄，他們人再多也找不到我。你就放心交給我吧！」儘管他們倆人依舊半信半疑，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容我們浪費。
出發前我找出一塊大黑布，用各式各樣的垃圾來裝飾，有空罐頭、汽水瓶、廣告紙等任何你想到的，都貼在上面了。準備妥當後，我把日前自製的炸彈、詭雷交給他們，把腕上電腦也設為同步，藉此掌握彼此的情況。武器選擇上我只帶兩把狙擊槍和一把手槍，AK74U就先借給小蕾，反正M110也可以當步槍來用。
計畫安排上，是我先出發到制高點，接著換他們從酒吧出門，往城外移動。揹上那把大槍，沉重感頓時從背後傳來，我過去不是沒扛過反器材步槍，然而那都是在有隊友幫忙的情況下。
「傑瑞，路上小心。」「死老美，可別到大樓之前就陣亡了。」不論是清脆悅耳的聲音，還是冷言冷語的口氣，他們倆在我掩上門以前傳達過來的話語，讓我暫時忘記戶外的零下低溫，走在路上感覺內心的火堆並沒有因嚴寒而熄滅，反倒還有一絲的餘溫在鼓舞著我，朝著危險的任務前去。
行走在昏暗的街道上，都不難發現有許多持槍的傭兵把手各個街口，為了不讓他們起疑，不得已之下只能不斷地更改路線。所幸入夜後的天空一片漆黑，身上的黑衣也讓他們不易察覺。可以的話我盡可能不要對傭兵出手，要知道軍用無線電頻道訊息流動頻繁，一個人失聯很容易就會讓他們進入警戒狀態。
從酒吧到那棟大樓的直線距離頂多三公里半左右，可是不停的繞路使得里程數增加不少。令人難過的並不是冬天的陣陣寒風，而是在附近的傭兵他們散發出來的殺氣。雖然我的歲數連二十五都不到，但是男人這時期該有的血氣方剛，早已在阿拉斯加的戰場上消磨殆盡。
雖然我有戴著面罩，但是如刀刃般銳利的氣流，依舊把臉頰刮的隱隱作痛，而傭兵的存在所營造出的低氣壓則令人胸悶，感覺自己一不小心，可能就會呼吸困難而窒息，最後昏倒在街口。真是莫名其妙，平常的鍛鍊在緊要關頭居然一點用都沒有。自己現在的狀況，感覺就像進攻到莫斯科的拿破崙，只是我的大敵不只是氣候，還有跟特種部隊一樣強悍的傭兵團。
「嗯……他媽的太高了。」抵達之後看著眼前的大廈，令我喜憂參半。喜的是它的高度和堅固程度都還不錯，擔憂的是它真的太高了，沒有電梯或直升機，光是爬到一半就先累死了，用纜繩爬牆壁上去也不輕鬆，繩槍射出去的高度也有限。別忘了我身上還背著兩把狙擊槍，二十幾公斤的負重還要爬牆簡直跟以前打仗時沒兩樣。
時間緊迫之下，只好採用折衷的方法：用纜繩垂掛爬上十樓，再找安全梯走到三十樓以上。
途中發生不少危險，走在玻璃牆上的時候，差點踩破玻璃，上面的冰晶也把褲子刮破了好幾道口子。我得慶幸腿部沒有掛彩，帶著傷口作戰只會讓自己成為累贅。好不容易爬上了的十層樓，但是結冰的金屬窗框差點害我滑一跤。
走在廢棄的大樓也不輕鬆，裡面烏漆摸黑的，而且樓層之間有不少屍首和坑洞，一不小心就會被絆倒或失足墜落。裡頭的味道並不好聞，垃圾和屍體的腐臭，還有汙水管線散發的排泄物味道，讓人十分的不舒服，我開始想念在雪地作戰的好處，冷歸冷但是乾淨許多。
「應該不會有遊民躲在這棟大樓吧……」要是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自己先被遊民大卸八塊，那整個計畫就玩完了。
牽制敵人與斷後是狙擊手的主要工作之一，但對我們而言，斷後是頭號不受歡迎的任務。主要原因是吃力不討好，隊友撤退的時間很容易因瞬息萬變的戰場變動；而友軍在撤退過程中，狙擊手只能靠自己的能力擊退追兵。雖然上級會依照追兵的多寡來安排斷後的士兵數量，但是狙擊手人數再多，帶上的槍枝也很少超過十支，和大批的敵軍作戰會極為吃力。
就算我們狙擊手的偽裝再好，對方也不會傻傻地挨打，一定會派出偵察機或是用衛星進行空照，找出確切位置。我們一但被發現了，就會被包圍，最後被敵人殲滅殆盡。有人可能會好奇，怎麼會沒有空軍進行支援？答案是有的，不過空軍出現也要時間，而且斷後任務常常要深入敵境，戰鬥機沒辦法冒險飛過敵方防空系統，所以大多數的狀況是斷後部隊要自己到撤離點，才有載具或空軍協助。
現在想想，自願擔起斷後與牽制的工作，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頭殼壞去了。今天的夜晚或許是極佳的掩護，但是半人馬也不是省油的燈，一旦派出直升機協助搜尋或作戰，我們幾乎是毫無還手的餘地。這一項絕對要算在額外加給裡面，回美國後好好地跟貝雷哥敲一筆。
走上三十三層後，我往酒吧的方向看去，確定視野寬敞，也能完全掌握逃亡路線後，便著手開始偽裝。擺放大量的紙箱、沙發、辦公桌和垃圾，在地上架好反器材步槍後，我把自己蓋在自製的吉利服(註解2)下方，向他們回報：「艾爾喬姆，我已經就定位了。」
「花的時間有夠久，死老美。我們要出發了，給我好好盯著。」
「你也別給我出包，走快一點，今晚的行動越早結束越好。」
從高處俯瞰下去，整個街區歷歷在目。透過夜視望遠鏡，看著艾爾喬姆和蕾拉莉兩人藉著夜色的掩護，行走在巷弄裡，往城外的車子移動。我們之間也協調好：除非不得已，我盡量別開槍。經過兩棟公寓之間時，一名站在頂樓觀測的半人馬之眼傭兵，正好要走到陽台邊。
「頂樓，在你左手邊。」我出言提醒。
「他是我的了。」艾爾喬姆先把蕾拉莉推至暗處，拔出消音手槍迅速擊斃探頭的傭兵。屍體順勢掉了下來，被兩人接住後就往垃圾子母車丟進去。
「真俐落！」情況解除，他們便繼續前進。沿途靠著大樓之間的小路和巷弄，避開多數的巡邏隊，其他零星的站崗士兵，則是使用扭脖子或割喉等無聲方式解決。路途順利的幕後推手，就是身為狙擊手的我，幫助他們早一步發現敵人。
走小路固然避開不少危險，但是卻苦了我，沒有辦法隨時看見他們的情況下，有時聽到打鬥聲會讓我膽戰心驚。希望今晚時間過得快一點，別出什麼閃失才好。
紅場 半人馬之眼戰場指揮所
曾經列為世界文化遺產的紅場，在戰火摧殘後也變得破碎。今天下午，占地寬廣的紅場被各式軍事裝備和載具佔滿，數座帳篷林立，裝甲車、悍馬車，甚至還有武裝直升機整齊的停放在廣場上。
位處營地中央的指揮車裡，情報人員和軍官正忙著商討戰術和佈署部隊的位置。艾列克謝‧基里連科，半人馬部隊的戰場指揮官站在地圖的前方，拿著一張照片，一邊思考事情，絲毫不受周圍的影響。
這時，他的副官列夫走了進來，向他行了軍禮後開始報告。
「長官，五台小型無人機佈署完畢，開始進行巡邏。另外，公司的情報小組有進一步的消息，近期目標躲藏的酒吧中，有一位名叫艾爾喬姆‧格蘭特的男性。我們懷疑是他協助目標，在莫斯科城外的森林殺害了馬可他們八個人。」
「喔……居然是馬可他們八個……有查到這個人的身分嗎？」基里連科說。
「這……還在調查中，明早之前一定會給您答覆。」列夫說完，替自己捏了把冷汗，因為他的長官是半人馬公司裡，出了名的嚴酷和殘忍，對待敵人和自己的手下，同樣毫不留情。
然而基里連科並沒有如列夫預期的生氣，而是淺淺一笑，輕拍了他的肩膀說：「辛苦了，能有這樣的進度也不錯。雖然馬可他們把目標搞丟了，但你至少還找回不少線索。來，跟我到外面走走。」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營地，檢視裝備和士兵的狀態。在兩人走到直升機停機坪的時候，基里連科抽出一張照片遞給列夫，並點了一支雪茄抽了起來。
「很美的女孩，不是嗎？」基里連科說。
「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了，白頭髮和乾淨如雪的皮膚，都會讓我想起以前在烏克蘭看到的白子模特爾：Nastya Zhidkova。可是我實在無法理解，那個暴發戶不過是丟了幾個奴隸和妓女，有必要花一大筆錢請我們去找嗎？去人口市場再買不就得了？」
「永遠別去猜測有錢人的思維，多數都是讓你感到匪夷所思的。況且物以稀為貴，漂亮的女人好找，但漂亮的白子可不多。換作是我，搞丟了這種性感尤物，我也會不計代價地找回來。唉……真想嘗嘗她的滋味。你也想嗎？列夫。」
「我的話就算了，我已經有老婆了……等等，情報小組有新的消息。查到了，那名叫艾爾喬姆的人，是前阿爾法小組成員，於二零一九年四月退伍，階級是上尉，曾在狙擊手學校任教官一職。」
「艾爾喬姆……阿爾法小組……我想起來了，是混血雄獅。列夫，馬上連絡公司，請他們把鮑里斯調來支援。」
「鮑里斯？！可是他人正在芬蘭執行任務。」
「用緊急權限申請，跟公司說我們碰到不小的麻煩，有這傢伙在，今晚可能有一番惡戰了。」說才說完沒多久，有一台武裝直升機開始升空，吸引了基里連科的目光。
「怎麼回事？」
「報告長官，位在西區的小隊和敵人交火中，他們請求武裝直升機支援。」
註解1：Anti-materiel rifle，一種專為破壞軍用器材的武器，其威力高於一般的狙擊槍，使用的子彈與狙擊槍子彈外型相同，但口徑大了許多。反器材步槍通常有較長的射程，也可以輕易擊穿防彈衣，所以也會用在殺傷人員上面。
註解2：Ghillie suit，軍事偽裝服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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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Through the Scope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