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塵封的記憶
戰後的俄國經濟蕭條，人口因戰爭銳減，國家沒有多餘的心力供養和訓練軍隊，導致大批軍人失業。大大小小的PMC崛起，靠著高效率和戰時所保持的實力，他們和政府建立起長期合作關係，協助重建和保衛國家安全。
不過俄國的PMC大多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同時介入了黑市的人口販賣市場，從各地賤價買入，或是靠綁架來找尋有用的人口。男性不論是成年還是未成年，他們都訓練為新的廉價兵源；女性的話就慘了，不是賣給大戶人家做奴隸，就是送去當妓女，滿足那些富人的獸慾。
蕾拉莉的故鄉在聖彼得堡，她和家人在某班前往西伯利亞的火車上，半路遭到非法武裝分子的突襲。她的父母死於非命，自己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被送到人口販子手中，那年她才十三歲。
從一開始她被賣到娼寮當雛妓，長大一些之後，被某個有錢人買了下來，當作性奴隸。不過她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十六歲那年，她和幾名同伴趁夜逃跑，搭著一台運貨的火車，一路從西伯利亞大鐵路回到莫斯科。我很難想像一個十七、十八歲的青春少女，是怎麼樣在飢寒交迫的情況下，在長途火車上活下來。
第一次見到她，是我要去後巷丟垃圾的晚上。大約是去年的事情，她臥在暗巷的垃圾堆裡，衣著破爛，身上都是凍傷、瘀血還有髒污，一頭白髮滿是污垢和油膩，更嚴重的是她還在咳血。好好一個女孩子，被這個無情的世界糟蹋成這樣，我實在不忍心把她丟在外頭自生自滅。
憶起初次見面的悲慘畫面，我不禁想到一個問題：「國家教我們軍人要無情，教我們殺人。如今我卻硬不起心腸丟下她不管，你怎麼說？傑瑞。」我點了一支菸抽了起來。
「那是因為你還清楚自己是人，有一顆活生生的心和感情，你不是殺人機器，艾爾喬姆。後來呢？」
「我找了一位醫生來幫小蕾看病，他是以前和我一起在部隊服役的戰友，在軍中擔任醫官。」
從他的診斷和病人的口述，得知小蕾在火車上將近六天沒吃東西，只靠著冰雪解渴，到了莫斯科時，她吃有輻射汙染的食物或老鼠肉果腹。先不說汙染的食品，生水生肉的細菌就已經夠多了，而且喝雪會讓人體失溫。醫生說她能活到今天，簡直是奇蹟。
經過一連串的療程、清洗，好不容易才讓小蕾恢復過來。剛開始她很害怕，甚至還有想繼續逃跑的念頭，不過在醫生專業的輔導之下，還有靠著酒吧裡的俄羅斯國民飲料：伏特加的幫助下，她才安心的住下來，看著她逐日康復，我才意識到她驚人的美貌。
要我說，她真的是這片廢土上的天使。記得某一天，我從廢棄的百貨拿了幾件女裝送她，穿上去感覺就像模特兒一般美艷。當時她還蓄著長髮，嬌小但凹凸有致的身材，穿著白色的蕾絲洋裝和高跟鞋走在公園裡，手上撐著一把小陽傘。在太陽的照耀下散發絢麗奪目的光彩，路過的行人很難不回頭多看一眼。
「那是我印象中，小蕾她最美的樣子，我多麼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在那一天……」
好兆頭沒維持太久，她咳血的毛病還是沒有解決，這是我最擔心的。某天例行檢查之後，醫生照常說她會慢慢好起來，但我依然放不下心。把他帶出酒吧後，我逼他坦承事實，他才肯老實交代。
醫生在我的逼迫下顯得十分無奈，眼神中滿是窘困和沮喪，他說：「隊長，我本來不說的原因，就是怕你了解原委之後，又被熱血沖昏了頭，跑去拼老命。」
聽到他有所隱瞞，我伸出粗壯的手臂，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抬起來，冷冷地說：「你再不告訴我，我馬上就在這裡跟你拼命。」
一般人被這樣舉起來，大概都嚇壞了。但是軍醫是我認識的人之中，腦袋最冷靜的人，沒有之一。他被高舉在半空中，依然維持著方才的表情和我說話。
「蕾拉莉的外傷還有輻射汙染都處理的差不多了，不過她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肺炎，病情十分嚴重。隊長，我需要藥物才能治好她的症狀，如果再硬撐下去，她活不過一個禮拜。」聽完的當下，我真想把不老實的軍醫痛打一頓，不過這也無濟於事。
我把軍醫放了下來，問他：「你知道哪裡有藥物嗎？」
「有兩個地方，一個是某某藥局，街上或百貨都有分店，但那裡可能已經被難民洗劫一空了。另一個是軍醫院，我以前就在那裡行醫，藥局就在二樓，可是那兒現在是武裝分子的地盤。」我伸手搶過處方，看了看便放進口袋裡。
「藥方我收下了，今晚我就要去醫院。」
莫斯科裡除了PMC保護的區域，其他地方都有零星的非法武裝集團，他們都是由罪犯、遊民組成，盤踞在醫院、警局或是監獄，搶劫路過的商隊或行人。
你問為什麼PMC不去處理？答案很簡單，國家沒有那麼多錢請人做事，而PMC也不是慈善機構，自然不會做白工。先不說非法集團有槍，他們人多勢眾，對付起來沒那麼容易。今天你殲滅了一窩土匪，明天又會有三個小團體出現，如雜草般春風吹又生。
平常我也不會去那些地方，但這次是為了小蕾，再危險也都要去。
我先講清楚，我絕不是被她的美貌迷住，只是想盡一份心力，救人救到底。送醫生離開之後，我才踏入酒吧，就聽見閣樓傳來急促的咳嗽聲，打斷我思考。把小蕾的咳嗽止住後，我看著袋子裡滿是染血的白布，再望著病入膏肓、日漸憔悴的她。蕾拉莉努力地露出笑容，要我不要為她的病擔憂。
她用骨瘦如柴的手抓著我的袖子，輕輕地拉著，眼神依然散發著堅強的色彩，那張笑臉，更堅定我想拯救她的決心。
入夜之後，我確認小蕾睡著了，才走到地下室，打開暗藏的武器箱，做出發前的準備。退伍後的那一天，我和幾位弟兄偷偷挾帶不少軍火出來，有AK系列的突擊步槍、手槍、閃光彈或手榴彈，種類繁多。
我拿起我最心愛的寶貝：莫辛納甘狙擊槍，提到這一把武器，俄羅斯人都會想起二戰的傳奇英雄：瓦西里‧柴契夫。這一把是軍方請兵工廠特別訂製，一改過去木製槍身，採用碳纖維素材進行重製，外型更富現代感，內部機件加以強化，讓威力不輸現役的手動狙擊步槍。
帶上裝備之後，我往城東的軍醫院前進。路途上我不斷地思考、安排計畫、考慮其中的變數。最大的困難是我沒有幫手，只能孤軍奮鬥。想到後面，索性還是來個見機行事、臨機應變好了。軍醫院的周圍有不少廢棄的辦公大樓，路燈多數也都是熄滅的，躲在這一片漆黑布幕裡，我有十足的把握，開個十槍、二十槍都不會被發現，裝上消音管之後，我開始往選定的制高點移動。
走到醫院西邊的某座大樓，我爬了十幾層之後，把玻璃牆打破，拿起黑布覆蓋在身上。當天夜裡烏雲密布、沒有月亮，天空飄著雪，這個環境是狙擊手的優勢，更幸運的，風向對我的射擊位置而言是順風，子彈飛得更快。
距離約有五百公尺，我拿起夜視望遠鏡觀察周遭，醫院的頂樓有五到七個人巡邏，底部則有超過十人的數量，多數的人圍著火堆取暖，零星的人在附近走動。先把落單的人殺掉，等那些火堆旁的匪徒離開亮處之後，再動手做掉他們。
「艾爾喬姆，你做過狙擊手？」傑瑞向我問道。
「升上少尉以前，我擔綱狙擊手一職，成為軍官之後，才調入狙擊手學校當教官。我的學生幾乎都很優秀，在中俄戰爭時都有大量的擊殺數。」想到這裡，我的內心為他們驕傲，但也為他們的犧牲感到難過與可惜，他們本來都是有大好前程的年輕人，卻被名為戰爭的怪獸，結束了生命。
我深吸一口氣，順著身體的感覺，屏息瞄準某個落單的倒楣鬼，扣下扳機，子彈就像吹箭一樣無聲無息的命中大腦，拿下第一個守衛。手動退出彈殼，我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這些人都只是亡命徒，大多沒經過軍事訓練，對付起來輕鬆很多。打完十發子彈，他們才開始警覺有人偷襲，不過很遺憾的，那些人在找到我以前，都已經倒在雪地裡了。
清空底層之後，我飛快地往醫院大門前進，打開一點門縫瞄一眼，才驚覺真正的挑戰還在後頭。一樓醫院大廳放了不少火堆，照的燈火通明，讓我潛入的機會都沒有，再者大廳還有中間的樓中樓都有不少人，我一個人進去，只有死路一條。正當我傷透腦筋時，有三道人影朝我跑了過來。他們都穿著防彈衣，手上分別拿著霰彈槍、防彈盾和一挺輕機槍。在火堆的照耀下，臉孔漸漸清晰。
創作內容
Through the Scope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