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古代拜火教神話

第一話：時空之神祖梵的傳說

　（說明：這則神話反映的是古代伊朗祖梵教（Zurani）的哲學思想，它與傳統的瑣羅亞斯特教（Zartushti）有所不同。祖梵教認為，時空之神祖梵是萬物之本、生命之源，是世界的最高主宰。他兼具父性與母性，蘊含著善與惡、光明與黑暗等一切對立的事物，他是無限、永恆的「存在」本身 ）

　最初，宇宙間除了神祖梵（Zarvan或Zurvan），一切都不存在，既沒有天地、日月，更沒有人類。時空之神祖梵長著一顆獅子般的頭顱，全身長蛇盤繞，他在無邊的空間與永恆的時間之中獨自逍遙，一年又一年，不知度過了多少時光。

　有一天，祖梵忽然產生了一個願望：想有個孩子！懷著這樣的希望，他開始凝神祝禱起來。他整整靜候了一千年，忽然又有些懷疑：這樣的祝禱是否有用？就在這個念頭從心裡閃過的瞬間，一對孿生兄弟在他的腹中誕生了：一千年虔誠的期待孕育出了霍爾莫茲德（Hurmuzd，即胡拉·馬茲達），而瞬間的疑慮則產生了阿里曼（Ahri-man）。

　祖梵許願道：「我將把世界交給先出生的孩子，由他來開創天地。」

　孩子們聽見了父親許下的諾言，阿赫裡曼想搶先從父親的腹中出來，從父親手中得到整個世界的支配權，但是霍爾莫茲德的位置卻在他的前面，於是他一把撕開父親的腹部，跳出來說道：「我便是您的孩子，把世界交給我吧！」

　眼前的孩子渾身烏黑，散發著穢臭難聞的氣味，眼中還閃爍著邪惡貪婪的目光。祖梵一見，大為不滿道：「我的孩子霍爾莫茲德應是光明芬芳的比身，你這般烏黑穢臭，卻不是我期待已久的那個孩子。」

　就在這時，霍爾莫茲德在一片光明與芬芳中降生了，他的光彩與清新使整個世界都因此充滿了祥瑞之氣。祖梵緊鎖的眉頭舒展了，他微笑著歡迎這位孩子的降臨。

　阿里曼在旁邊叫道：「我是最先出生的，應把世界交給我！」

　祖梵說道：「孩子們，我將履行我的諾言，把世界交付給你們當中最先降生的阿里曼。但是，阿里曼你應知道，你的兄弟霍爾莫茲德的力量與智慧均在你之上，所以你主宰世界的時間只有九千年，期限一到，霍爾莫茲德便將取代你，永遠統治世界。」他將手中的一束綠枝（古代瑣羅亞斯特教和扎爾萬教僧侶舉行宗教儀式時有手執綠枝的傳統。「綠枝」一般由石榴、檉柳（即紅柳）、橄欖或無花果等樹木的枝條組成，象徵聖潔與崇高）交給霍爾莫茲德，叮囑道：「我的孩子，我為你的降生等待了一千年，今後卻需你為我等待九千年了。這一束神聖的綠枝象徵力量與威儀，你好好珍重它，為未來祈禱吧！」

　說完這些話，祖梵又像從前那樣化入了茫茫的時空之中。

第二話：霍爾莫茲德與諸神

　在光明之神霍爾莫茲德創造天地萬物之前，整個世界由純粹的三部分構成：上面是無邊的光明國度；下面是無邊的黑暗國度；中間還有一個無邊的虛空國度，它向四面無限伸展，將光明與黑暗的國度分隔開來。

　黑暗之神阿里曼主宰著黑暗王國，心滿意足。他不知道在黑暗國度之上還有虛空國度，在虛空國度之上更有一個澄澈的光明國度。

　在光明國度裡居住著仁慈、智慧的霍爾莫茲德。他預知未來， 洞察一切。他知道在光明國度之下有虛空國度，虛空國度之下還有黑暗國度。他也知道，蟄居於黑暗國度中的阿里曼有一天會發現光明國度的存在，黑暗而邪惡的天性會驅使阿里曼與光明為敵，並不顧一切地試圖毀滅光明，那時候，光明與黑暗之間將會有長久的對抗。

　為了抗擊阿里曼對光明的進犯，霍爾莫茲德決定創造眾神。他首先從無限的時間中界定出一萬二千年（瑣羅亞斯特教認為，這有限的一萬二千年又分為四個階段，即四個三千年。在第一個三千年裡，霍爾莫茲德創造了眾神，阿里曼發現了光明國度，善與否首次交鋒，阿里曼敗退；在第二個三千年裡，霍爾莫茲德創造了天地萬物；在第三個三千年裡，阿里曼開始進犯天地萬物，光明與黑暗的「混合時期」開始，瑣羅亞斯特降世傳教；在第四個三千年裡，每隔一千年便有瑣羅亞斯特的一個兒子降世，他的第三子降生以後，一萬二千年結束，善消滅惡，人類同近光明），作為光明與黑暗對抗的期限；然後他用三千年的時間首先完成了諸神的創造。於是，在光明國度裡便有了一個龐大的神的家族。

　在眾多的神靈中，巴赫曼（Bahman）、烏爾迪貝赫什特（Urdihehesht）和沙赫裡瓦爾（Shahrivar）侍立於霍爾莫茲德右側，斯潘多爾瑪茲（Sepandar-maz）、霍爾多德（Khurdad）和莫爾多德（Murddd）侍立於左側，他們與霍爾莫茲德合稱為七位「厄姆沙斯潘神」（Emshaseoandan），即「聖潔不朽的神靈」。他們是霍爾莫茲德最先創造出來的神，是他統率諸神和人間萬物的最主要助手，他們每一位都代表了一種崇高的美德。人類的守護神蘇路什（Surush）則侍立在霍爾莫茲德座前。

　巴赫曼代表至善與和諧，他是「善思、善言、善行」的象徵。在人間萬物中，他佑護動物，他身著白袍，手執白色茉莉花。牧神古敘倫（Gtishurun或Gush）、安寧之神拉姆（Ram）和月神莫荷（Mah）是他的好友，阿里曼創造的邪惡之神烏庫曼（Ukuman）則是他的大敵。報曉的雄雞是巴赫曼在人間的使者，每天清晨它用歌聲驅散黑暗，喚醒人們開始一天的勞動並善思、善言、善行。

　手執卷耳花的烏爾迪貝赫什特代表至真與純潔。人間萬物中，他是聖潔的火的佑護者。火神阿扎爾（Azar）、人類的守護神蘇路什和手擎旌旗的戰神巴赫拉姆（Bahram）是他的好友，阿赫裡曼創造的欺詐之神英德拉（Indra）則是他的大敵。

　沙赫里瓦爾代表力量與威儀。他手執羅勒草，估護人間萬物中的金屬。太陽神胡爾（Hur）、正義之神米赫爾（Mehr）和天空之神阿瑟曼（Aseman）是他的伙伴，阿里曼創造的暴虐之神奧魯（Sa’uru）是他的大敵。

　女神斯潘多爾瑪茲代表寬容與慈愛，她是土地的佑護者，被尊為「地母」。曙光之神伍什巴姆（Ushbam）、水神阿娜希塔（Anahita，或Nahid）、胡麻樹的保護神胡麻（Hum）、歡樂之神阿爾德（Ard）以及天堂眾神的信使那琉桑（Nari-usang）都是她的好友，憂郁與瘋狂是她的敵人。

　霍爾多德代表完美與健康。他手執百合花，佑護著大地上的水。雨神提施塔爾（Tishtar）、風神波德（Bad）和天堂的眾精靈都是他的好友，乾旱是他的敵人。

　莫爾多德代表永恆與不朽，他手執楚姆巴克花（楚姆巴克花（Cul-e Chumdak），一種傘形的小花），佑護著大地上的一草一木。著名的「計量功過三神」拉申（Rashn）、佐米亞德（Zamiyad）和阿施塔德（Ashtad）是他的好友，飢餓是他的敵人。

　神的家族裡還有無數其他的神抵、天使和精靈，他們具有純潔光明的天性並且各司其職，永不懈怠，像一支堅強團結的隊伍，保衛著光明的國度。

第三話：霍爾莫茲德與阿里曼的初次交鋒

　霍爾莫茲德創造了光明國度的眾神以後，有一天，阿里曼從黑暗國度偶爾巡游到了虛空國度，他從那裡望見了上面的光明國度，心中頓時湧起了嫉恨與挑戰之念。他返身退回到黑暗國度，創造了飢餓、貪婪、仇恨、疾病、死亡諸惡神，准備毀滅光明國度。

　無所不知的霍爾莫茲德洞悉阿里曼的企圖，他勸說道：「阿里曼，消除你心中的仇恨，放棄戰爭和侵略的打算吧！因為你所企圖的無法實現，而戰爭卻會將你自己毀滅。」

　阿里曼說：「不，我會戰勝你的！我要竭盡所能，把你永遠消滅，使你創造的一切都屬於我。」

　霍爾莫茲德說道：「既然如此，我們約定九千年後決戰如何？」阿里曼同意了。

　這時候，預知未來的霍爾莫茲德決意挫一挫阿里曼的銳氣，於是緩緩念道：「造物者功德無窮，聖教主播揚善宗，眾民生同返光明。」（這是拜火教（即瑣羅亞斯特教）古經《阿維斯塔》裡最重要的一章《亞斯納》中的一段頌詞]三句渴語預示了九千年間善與惡、光明與黑暗交戰的經過，以及九千年後阿赫裡曼戰敗、人類獲得永生、世界歸於永恆光明的結局。）

　阿里曼剛聽到第一句，渾身就籟籟發起抖來；聽了第二句，不由自主地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等聽完第三句時，不由得驚怒交集，失魂落魄，竟在黑暗國度裡昏厥過去，再也爬不起來。

這便是光明之神與黑暗之神的第一次交鋒，霍爾莫茲德智退阿里曼。

第四話：霍爾莫茲德創造天地萬物

　霍爾莫茲德喝退了阿赫裡曼以後，便著手創造天地和人間萬物。

　他從天邊的光明中煉取了一團炭火一樣的物質，又把這團明亮的火捏塑成一個有著頭顱和手足的巨人。霍爾莫茲德便用它創造出萬物的世界。

　巨人的頭顱化為天。明亮而遼闊的天空如同水晶般閃閃發光，狀若一枚巨大無比的圓卵，將大地和萬物都包含其中。天空是一堵牢固的屏障，矗立在阿里曼進犯光明的路上；天空更是一個廣闊的戰場，善與惡、光明與黑暗將在這裡進行幾千年的搏鬥，直到末日的來臨。

　巨人的雙足化為大地。大地包含在天空之中，像蛋殼中一只尚未孵化出來的小雞。廣表無邊的大地分為上下兩部分：上半部分適宜萬物生長，我們人類便居住在上頭；下半部分則沒有生命存在，因為在大地和大地下面的天空之間是一片汪洋，就像蛋黃與蛋殼之間有一層稀薄透明的蛋白一樣。大地之中埋藏著群山，群山不斷地向上和向下生長，一直生長了一千七百年，向下生長的部分才停止不動，而向上生長的部分則又繼續生長了八百年，直到長出地面，插入雲霄。這正如大樹生長的情形一樣，樹根伸向大地深處，枝干卻伸向藍天。厄爾布爾士山脈是大地上最雄偉的群山，它有兩千二百四十四座綿延起伏的山峰，而它的高度正與它橫亙大地的長度相等。從地面到達星空有三萬四千法爾生格（長度單位，1法爾生格等於6.24公里）遠，這還不到天空高度的一半；從星空到月宮、從月宮到日宮、從日宮再到天空的頂端，也分別是三萬四千法爾生格的距離，而從我們居住的地方到達大地之下的天空則只有一萬一千法爾生格。

　巨人的眼淚化為水。水有的滲入地下，有的流動於地面，還有的升騰於空中化作雲霧雨雪。水有清濁之分，有的清勝於濁，有的清濁相半，也有的濁勝於清。所有的水最終都將彙入南方浩瀚無際的法拉赫卡爾特（Farakh－kard）海。

　巨人的毛髮化為「木」。這是大地上第一棵植物，沒有甜、酸的味道，也沒有核、葉、皮、刺，只有光禿禿的一支主干，但它卻孕育著大地上絕大多數花草樹木的種子（根據古代伊朗神話，另外還有五十種（一說是十二種）可供藥用的植物是由第一頭動物「牛」的軀體化生而成。參見《諸神與萬物抗擊阿里曼》一節]，飛鳥與流水將這些種子帶往各地，草木便在大地上生長起來。

　巨人的右手化為「牛」。這是一頭高五奈（奈（Nay，Ney）意即蘆葦，一奈即一支蘆杆的長度）、寬五奈的白色母牛，像月亮一樣閃著銀色的光芒。它是大地上的第一頭動物，是所有動物的母親。

　巨人的左手化為「人」——凱尤瑪爾茲。這是大地上第一個人，他身高四奈、寬四奈，像太陽一樣閃著金色的光芒。也有人說，凱尤瑪爾茲是光明之神霍爾莫茲德使大地女神斯潘多爾瑪茲感而受孕所生，因此他是神祇之子。凱尤瑪爾茲是人類的父親。

　霍爾莫茲德又把天火賜予人間。聖潔的火給萬物帶來溫暖與光明。

　

第五話：霍爾莫茲德創造萬物的另一種傳說

　霍爾莫茲德創造了眾神和天使以後，又創造了萬物的靈魂，然後才創造出萬物的形體（瑣羅亞斯特教認為，萬物都是先有靈魂，後有形體。創造出形體是為了負載靈魂）。

　他首先創造了天空。天壁由堅硬無比的雄鐵（即「鋼」，因為鋼比鐵硬，所以稱古人它為雄鐵）造成，它明亮、青碧，而且高遠、遼闊，像一枚巨大的雞卵，懸浮於虛空國度（起初霍爾莫茲德將天空置於光明國度中，阿里曼進犯光明時把天空拖到了虛空國度，所以天空只有頂端的一小部分還與光明國度相連）。天空之神阿瑟曼像一名威風凜凜的勇士，身披銷甲（天空本身就是一襲雄鐵制成的銷甲），守護著天空下的萬物。一旦阿里曼闖進天空，阿瑟曼便會將他牢牢困住，使他無法再逃回黑暗國度。天空是一個家，萬物都在它的大屋頂下生長，它賜予萬物無盡的歡樂。

　霍爾莫茲德在天空之下創造了水。水的深度適中，當一個人雙手著地爬行時，水剛好沒及他的腹部。有了水，便又生出風、雲。雨、雪。

　霍爾莫茲德在水下創造了地。大地平坦、寬闊，沒有高低起伏，圓圓如雞蛋中的蛋黃，位於天空的正中央。構成大地三分之一的是堅硬的頑石，三分之一是飛揚的塵埃，還有三分之一是柔軟的泥土。大地上到處都是水，大地之中則蘊藏著銅、鐵、硫、硼砂等對人類有用的礦物。

　然後，霍爾莫茲德又創造了「木」——大地上第一棵植物。它沒有味道，也沒有枝葉，但它孕蓄著大地上所有草木的種子。

　接著，霍爾莫茲德創造了「牛」——大地上第一頭動物。它站在大地中央的維赫黛提河（維赫黛提河（Rud-e Vehda-iti），古代伊朗神話中的一條聖河，位於大地中央）邊，身高三奈，雪白晶瑩，像月亮一樣閃著銀光。

　最後，霍爾莫茲德創造了凱尤瑪爾斯——大地上第一個人。他高四奈、寬四奈，全身像太陽一樣金光閃閃，站立在大地中央的維赫黛提河邊。霍爾莫茲德賜予他耳、鼻、眼、舌及其它器官，並賜予他甜蜜的睡眠。睡神時常化身為一個十五歲的美少年降臨凱尤瑪爾斯身旁，使他獲得休息和安寧。

　「牛「」和凱尤瑪爾斯都是霍爾莫茲德用泥土造成的，創造「牛」用的是右手，創造凱尤瑪爾斯用的是左手。霍爾莫茲德又攝取天空的明亮和澄碧化為牛與人的精液，使他們能夠繁殖後代。

　霍爾莫茲德用四十天創造了天空，用七十天創造了大地，五十五天創造了水，二十五天創造了「木」，七十五天創造了「牛」，七十天創造了人。其間，每完成一項創造他便休息五天。這樣，他創造天地萬物共用了三百六十五天，即一年。

第六話：阿里曼進犯天地萬物

　阿里曼在黑暗國度裡昏睡了許久，醒來後仍然驚魂未定，一厥不振，不敢再起進犯光明之念。他創造的貪婪、欺詐、瘟虐、暴力、憤怒、死亡諸惡神常來看望他，勸他重整旗鼓，進攻光明國度。但是阿里曼心有餘悸，在黑暗國度裡又蟄伏了三千年。這期間霍爾莫茲德創造了天地萬物。

　一天，邪惡的女魔賈西（Jahi）又來到阿里曼身邊，蠱惑他道：「親愛的父親，快快起來吧！看我讓霍爾莫茲德創造的萬物都遭了多大的罪！我偷走了佑護他們的靈光，攪渾了流水，撕裂了大地，躁瞞了聖火，讓草木飽受乾渴之苦，叫牛和人都嘗夠疼痛的滋味，如今他們都垂垂待斃了。父親，這樣好的機會您不抓住，還要在這裡躲到什麼時候？」一番話說得阿里曼心花怒放，他一躍而起，仿佛一下子恢復了元氣，又有了摧毀一切的力量。他擁抱著賈西，親吻著她的額頭，誇道：「干得好，我的孩子！我要好好獎賞你！你有什麼心願盡管說出來，我一定現在就讓你滿足。」

　無所不知的霍爾莫茲德在光明國度裡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知道，此刻不管賈西要求什麼，阿里曼都能做到，因為他確有摧毀一切的力量；而賈西天性邪惡，必然會馬上對阿里曼說：「去把天地和萬物給我毀掉！」

　霍爾莫茲德決定不讓賈西說出這句話。於是，他巧施法力，使阿里曼醜陋得如同蟾蜍的模樣在賈西眼中忽然幻化為一個十五歲的美少年。賈西為少年的美貌所迷，情不自禁地懇求道：「請賜給我那位可愛的少年，我願與他長相廝守，永不分離！」阿里曼不覺大怒，罵道：「呸！不中用的東西，竟說出這種沒出息的話！從今以後，你再也休想向我懇求什麼了。」

　阿里曼怒衝衝地離了黑暗國度，浮游至虛空國度，他一眼看見了懸浮於光明國度中的天空，正阻擋著他進犯光明的路。他從下面一把咬住天空的底部，把它一直拉到了虛空國度裡，他身上的黑暗染黑了天空的三分之一。他像一條蛇從天壁的底部（它在我們的大地下面）鑽進了天空，天空顫抖著，像羊羔面對著惡狼的威脅。

　阿里曼鑽進天空後，又穿過汪洋（因為在大地與大地之下的天空之間是一片汪洋的水域），登上大地的底端，接著又鑽進大地，一直向上來到了地面。然後，他便像一織蒼蠅一樣四處亂飛亂叮，荼毒著天地間的萬物，整個的天空（不管是大地之上還是大地之下的天空）頃刻間都變得一片漆黑。天空之神瑟曼憤怒地吼道：「阿里曼，你這惡魔！你能夠猖狂一時，卻再也休想逃回黑暗國度，我會將你緊緊困住，直到你死亡！」

　阿里曼落在水上，清澈的甘泉頓時污濁不堪，又苦又澀。

　他落在地上，大地上開始爬滿蛇蟒、毒蠍、蜘蛛、烏龜、蛤蟆以及許許多多的害蟲，它們越來越多，擠得大地上連一根針也插不下。

　他落在「木」上，「木」轉眼間中毒枯萎，化為朽木。

　他落在火上，紅色的火焰馬上冒出濃煙，令人窒息。

　他又把恐懼、痛楚、疾病和死亡投向人間，不祥的陰影立刻籠罩在牛與人的頭上。

　在死亡尚未襲入牛的軀體之前，霍爾莫茲德讓牛服下了一種能帶來安寧的大麻，並把大麻的汁液塗在牛的眼瞼上，以此減輕死亡帶給它的痛苦。終於，死神的手扼住了牛的生命，它的奶水干涸了，它的身軀迅速消瘦、枯槁，隨即死去。

　在死亡尚未襲上凱尤瑪爾斯的軀體之前，霍爾莫茲德派遣睡神降臨到他的身邊，凱尤瑪爾斯馬上安然入睡了。在恬適的睡夢中，他並不知道世界正在發生可怕的巨變。霍爾莫茲德當初創造凱尤瑪爾斯時曾經說過：「阿里曼進犯天地萬物時無法使凱尤瑪爾斯馬上死亡，他仍將有三十年的生命。」此時阿里曼率領死神和眾惡魔圍住凱尤瑪爾斯，要置他於死地，然而睡神守護在他身旁，他們一時無法得逞，只好離去。

　當凱尤瑪爾斯從夢中醒來時，發現從前澄澈明亮的天空已經變得一片漆黑，日月星辰在空中運轉，大地上爬滿了蛇蠍怪獸，天地間回蕩著諸神與惡魔激戰的咆哮聲和刀戈碰擊聲。世界失去了往日的安寧與光明。

　從此以後，萬物不再是純淨無暇、一片澄明了，惡與黑暗混入了善與光明之中，世界開始了長達六千年的「混合時期」。

第七話：諸神與萬物抗擊阿里曼

（一）天空

　阿赫裡曼率領眾惡魔闖入天空後，諸神與群星在天空中與他們雇戰了九十天，最後阿里曼發現無法取勝，便想溜回到黑暗國度。然而，此時逃跑已經太晚了。光明之神霍爾莫茲德趁諸神與阿赫裡曼交戰之時，在天壁的外層又建造了一層鐵壁，它比裡層更堅固十倍，將天空牢牢地裹了起來。無數的精靈騎著戰馬，手執長矛，守衛著天壁，就像頭髮守衛著頭顱、哨兵守衛著城池一樣。阿里曼左衝右突，卻再也無法像當初那樣鑽破天空，逃回黑暗國度了。他只好落到地面，從他原來鑽出地面的地方鑽進去，一直鑽進大地的深處躲藏起來。這個地方從此便成為地獄。

（二）水

　阿里曼侵擾水之時，雨水之神、天狼星提施塔爾（Tishtar）升上天際，他借助風神之力，將水注入雲朵中，開始行雲播雨。巴赫曼和胡麻兩位神靈為他在前引路，純潔的天使阿爾達（Arda）手捧斟水的雲杯與雲甕跟隨在後。提施塔爾調遣著風雲，整整播雨三十天。最初的十天他化身為一個英姿勃發的十五歲少年；第二個十天他化身為一頭長著金角的公牛；第三個十天他又化為一匹金轡銀鞍的白馬。他飛翔於空中，傾側著雲杯，大地上便「嘩嘩」地降起雨來。瓢潑大雨一直下了三十天，地面積水的深度足有一人高，蛇蠍蟲豸除了鑽進地裡藏匿起來的和長著翅膀飛上天空的，都被雨水淹死了。

　這時候，風神波德（Bad）化作一個金光閃閃的巨人，足蹬木靴，降臨大地。他召喚著罡風，風便從空中呼呼刮了下來。風推動著地面的積水，把水一直推送到大地的南方，在那裡形成了浩瀚的法拉赫卡爾特海（Farakh-kard）。煙波浩渺的法拉赫卡爾特海一望無際，占去了大地面積的三分之一。雨水淹死了的蟲豸在海底沉積下來，毒液滲進大地。為了把毒液從大地裡排出，提施塔爾化作一匹尾巴修長的白馬躍入海裡，他的對手「旱神」阿普什（Apush）也馬上化作一匹短尾黑馬前來阻攔。阿普什力大無比，把提施塔爾擊退了一法爾生格遠。提施塔爾忙向主神霍爾莫茲德祈禱道：「神聖的霍爾莫茲德，威力無邊的眾神之父，請助我一臂之力！」霍爾莫茲德於是把相當於十匹駿馬、十頭公牛、十峰駱駝、十座高山和十條河流加在一起的力量賜予提施塔爾。提施塔爾馬上奮起神威，把阿普什也擊得倒退了一法爾生格。阿普什只好轉身逃跑。

　提施塔爾重新升上天空，傾側著雲杯與雲甕，開始第二次播雨。這一次的雨比先前的更大，雨點大的若牛頭，小的如拳頭，「嘩啦啦」鋪天蓋地落了下來。天火（古代伊朗神話中把火分為五種：在土地中燃燒的「益火」、在人和動物身上燃燒的「人火」、在草木中燃燒的「木火」、在雲層中燃燒的「天火」和在空中普照萬物的「淨火」）的精靈瓦則施特（Vazesht）在雲中揮舞著牛頭棒，大戰旱魔阿普什和雷公伊斯潘支魯什（Espanjrush）。牛頭棒擊中了雷公，雷公痛得狂吼不已，所以在雲中便可以看到耀眼的閃電和火光，聽到「轟隆隆」的雷聲。大雨下了十天十夜，原來滲入地裡的毒液都溶進了水裡，使水變得更加苦澀。剩下一小部分沒有溶入水裡的毒液殘存在地裡，後來又從這些毒液中長出了新的蟲育，所以大地上仍然有毒蛇與害蟲。

　雨終於停了。大風又刮了起來。刮了三晝夜，把大地上的積水又刮得彙聚在幾處，形成了三個大海和三十個湖泊，同時還形成了契切斯特（Chichest）和蘇瓦爾（Suvar）兩個泉眼，它們是這些大海、湖泊的水源。

　雨水還形成了從北向南、擁有同一個源頭的兩條大河，一條是阿爾萬德（Arvand或Arand）河，流經東部的呼羅珊（Khursasan）；另一條是衛赫（Veh）河，流經西部的哈瓦蘭（Khavaran）。它們都發源於環繞在大地邊緣的厄爾布爾士山，都最終彙入法拉赫卡爾特海。兩條大河的河床都是霍爾莫茲德依照自己手指的長度造出來的，兩條大河形成以後又派生出十八條支流，合稱瑙魯河（Navru），它們又連接著更多更小的支流。萬物的生長都受惠於這眾多的河流。

（三）大地

　阿里曼鑽入大地時，大地顫抖起來，群山便從大地深處長出，就像草木從地下長出的情形一樣。先是從大地的四周長出了厄爾布爾士山脈，然後在大地的中央長出了梯爾各·厄爾布爾士（Tirg-e Alburz）山脈。梯爾各山脈向上生長了十八年，厄爾布爾士山脈則向上生長了八百年：二百年時插入星空，四百年時插入月宮，六百年時與日富並肩，八百年時則觸及天空的頂端——與光明國度的連接處。從地下長出的山峰共有兩千二百四十四座，它們的根脈彼此相連，如同大地的筋骨，把大地緊緊聯繫在一起，使它不會再劇烈崩陷和搖動。群山之中有許多泉水，泉水潛流於山中，就像血液潛流於人的軀體中一樣。血液為軀體輸送著力量，甘泉滋潤著山中的草木和動物，也使人類受益無窮。

　大地在暴雨和大風過去以後便裂為七塊，這便是大地的「七洲」。中間的一塊最大，為「中洲」（古代伊朗人認為伊朗位於「中洲」，即大地的中心），約占大地面積的一半；其余的六塊大小相等，分別是東洲、西洲、東南洲、西南洲、東北洲和西北洲，環繞著中洲。在中洲的南方，便是煙波浩渺的法拉赫卡爾特海。

（四）木

　「木」中的毒干枯以後，草木的信護神莫爾多德將它的枯枝揉碎，撒入雨神提施塔爾措雨所用的雲杯中。提施塔爾將杯中的雨水灑遍大地，草木便在大地上生長起來，就像頭髮從頭上長出一樣。阿里曼給人間帶來了一萬種疾病，大地上便長出了一萬種抵抗疾病的草木，一萬種草木又變化出十萬種草木，大地上便草木繁茂了。

　莫爾多德又攝取千樹萬草的精華，化為一株果實累累的「萬果樹」。它生長在浩瀚的法拉赫卡爾特海裡，它的果實中蘊含著大地上每一種草木的種子。神奇的鳳凰棲息於萬果樹上，當它騰空振翅時，沾在羽毛上的種子便撒落各處，大地上便到處都長滿了奇花異木。

　在萬果樹旁邊，生長著神奇、不朽的古卡恩樹（Gilkarn）（古代巴列維語宗教典籍中把它解釋為胡麻樹，因為胡麻神隱身其間。後代有的學者根據它的讀音和功用推測它可能是罌粟），這是一棵維繫著人類復活希望的生命樹，世界末日來臨時，用古卡恩樹的白色汁液和神牛哈達尤施（Hadayush）的油脂調制出來的瓊漿將使人類獲得永生。為了保護古卡恩樹，霍爾莫茲德創造了神魚卡拉（Kara）守候在樹旁，日夜警惕著阿里曼的破壞。

（五）牛

　死神奪去「牛」的生命後，從它倒在地上的軀體中長出了五十五種穀物和十二種藥草，而它的精液則化作一道明亮的光，為草木之神莫爾多德所得。莫爾多德把它交給了月神莫荷，明月的光華蘊蓄著它，為它注入新的生命。於是，它先幻化為一對公牛和母牛，然後又陸續幻化為馬、羊、駱駝等二百八十二種動物，每一種動物都是一對，它們成雙成對地降落大地，在地面排成了長隊，足足有兩法爾生格長。落到地面後，它們便各自活動起來，牛羊在地面奔跑，百鳥在空中飛翔，魚蝦在水裡疼游。飛禽走獸、穴居水生，各得其所，並開始繁殖後代。

（六）人

　自從阿赫裡曼闖入天地間以後，斗轉星移，三十年過去了，凱尤瑪爾斯的生命到了盡頭。他的身軀頹然跌倒，化為金、銀、銅、鐵、錫、鉛、水晶和金剛石等八種（一說為七種）礦物埋藏在地下。他的精液滴落在地上，大地女神斯潘多爾瑪茲守護著它，太陽的光輝照耀著它，四十年後它化生為一株大黃，大黃又幻化為一男一女，他們結成夫妻，生兒育女，人類便在大地上繁衍生存下來，而阿里曼毀滅人類和萬物的企圖也便落了空。

第八話：神牛預言瑣羅亞斯特降臨人間

　伊朗與突朗兩國經常為爭奪領土而大動干戈。主神霍爾莫茲德為幫助人間消弧戰爭，特意創造了一頭神牛。他在神牛的背上畫定了兩國的疆界，然後把神牛遣往人間。神牛在一片密密的樹林裡居住下來。

　伊朗在卡烏斯統治時國力非常強大。卡烏斯野心勃勃，懷著囊括四海、並吞八荒的夢想，一心要與突朗人重新開戰。他聽說了神牛的故事，暗自思忖道：「伊朗如今兵強馬壯，正該趁機擴大疆土、揚我威名才是，若是讓突朗人找到那頭神牛，再按它背上的圖示來與我劃定國界，我可就沒有借口再從突朗人那裡奪取更多的土地了。要趕快派人把那神牛找到，讓它從人間消失，以免壞了我的大事。」

　當時卡烏斯手下有七位勇士兄弟，他們出身名門，武藝高強，其中的老七名叫斯利特（Srit），更是力大無窮，忠心耿耿，深為卡烏斯所倚重。卡烏斯將他喚至跟前，吩咐道：「你務必要把那頭神牛給我找到，將它就地殺死，不得有誤。」

　斯利特遵旨而行，果然在一片密林裡找到了神牛。斯利特剛要揮拳上前，那神牛目光灼灼，開口說道：「不要殺我！不然的話，你的靈魂與肉體都將因此而受苦，派你來殺我的人必定是個窮兵黯武的暴君。要知道，三百年後有一位名叫瑣羅亞斯特的聖人將來到人間傳播聖教，他將把你的罪行昭示世人，那時候你的靈魂將飽受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

　斯利特聽了這番話，心中戚戚若有所動。他放過神牛，回來向卡烏斯稟報了神牛所說的話。卡烏斯不悅道：「誰知道有沒有這麼個叫瑣羅亞斯特的人，即便有，誰又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不必多言，你快回去把那牛殺了，不要誤我大事！」

　斯利特道：「我不能殺它，我的心已對它充滿憐恤之情。」

   卡烏斯道：“那麼，你到貝赫莫恩（Behman）叢林去，那裡的妖怪們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斯利特來到貝赫莫恩叢林，他看見無數猙獰的妖怪大張著血口，對他嘎嘎怪叫道：「快去，殺了它，別手軟！」斯利特聽完這話，仿佛被施了魔法，側隱之心頓時消失。他殺氣騰騰趕到神牛的棲身之地，一言不發，對著神牛揮拳就打，把神牛的脊骨砸成了三段。神牛哀叫著倒下了。

　斯利特殺死了神牛，如釋重負，但是沒想到從此以後他的耳邊總是回響著神牛臨終前的哀叫聲，凄慘怨怒，使他心驚肉跳，坐立不安。最後，他實在承受不了這種心靈的折磨，只好來找卡烏斯，請求把自己處死，因為他如今已覺得生不如死了。

　卡烏斯道：「處死你，就如同砍斷我的右臂，我豈能答應！」

　斯利特叫道：「你再不殺我，我就要殺你了！」

　卡烏斯道：「我乃是人間帝王，你怎可殺我！」

　 然而斯利特已經頭腦昏亂，失去了理性，他揪著卡烏斯大喊大叫，卡烏斯無可奈何，只得叫他松手道：「那麼你還是到貝赫莫恩叢林去吧，那人面犬身的妖怪會幫你尋死的。」

　斯利特再次來到貝赫莫恩叢林，看見了那人面大身的妖怪。他揮拳把它砸死，但妖怪馬上又幻化為兩個。他把這兩個殺了，它們又化為四個。斯利將殺得越多，變出來的妖怪也越多。最後變出了一干個人面犬身的妖怪，它們團團圍住斯利特，張著利爪，一齊撲上來把他撕成了碎片。

第九話：瑣羅亞斯特降生

　瑣羅亞斯特降生人世之前，霍爾莫茲德賜予他的靈光棲息在聖潔的胡麻樹上，瑣羅亞斯特的母親杜格杜婭（Dughduge）出生時，靈光便化為火焰，守衛在杜格杜孤家的四周，三天三夜明亮不熄，然後又變成一束光，落在杜格杜婭身上。

　杜格杜婭嫁給了普魯沙斯帕（Purshasp），十五歲時生下了瑣羅亞斯特，孩子在腹中尚未降生時，籠罩在杜格杜婭身上的光環越來越耀眼，像月亮一樣放射著光芒，使人們詫異不已。

   分娩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惡神阿里曼派「痛」、「熱」、「風」三個魔鬼各帶一百五十名鬼卒悄悄潛至杜格杜婭家門口，企圖將瑣羅亞斯特害死於母腹中。他們像一陣無影無形的風吹過，杜格杜婭便像受了風寒一樣，渾身發熱，腹痛不止。杜格杜婭打算去找巫醫看看。

　她剛出門，霍爾莫茲德派來的天使就將她喊住，說：「不要求助於巫醫，她也無能為力。你留在家裡，把雙手洗淨，倒一杯牛油拿到火上煮熱，然後喝下去，這樣你的孩子就會平安降生了。」

　杜格杜婭依言而行，果然止住了腹痛。

　阿里曼不肯就此罷休，他帶著魔鬼們傾巢而出，趕到杜格杜婭家，遠遠地，他們便看見一團亮光罩住了整座屋宇，那亮光燦爛奪目，使阿里曼心中一憬，不敢上前。他只好對群魔中最狡猾善變的邪魔烏庫曼（Ukuman）說：「我們下不了手，這一次全靠你了。你悄悄潛進瑣羅亞斯特腦海裡去，叫他背叛霍爾莫茲德，奉我阿里曼為至尊。」

　無所不知的霍爾莫茲德洞悉阿赫裡曼的企圖，派至善與和諧之神巴赫曼前來迎戰烏庫曼。這邪魔烏庫曼又稱「反行魔」，因為他最愛捉弄人，喜歡做些與人願望相反的事：人若要他往東他一定往西，人若想去海上他就偏偏讓人去山裡。世人不了解他的秉性，往往就會上當。但是這一次他碰上了巴赫曼這樣的對手，自己反而成了被捉弄的對象。

　烏庫曼先一步到了杜格杜妞家。杜格杜婭正在分娩，七個巫醫圍坐在她身旁，誰也沒有看見隱身匿形的烏庫曼。烏庫曼暗自得意，正要鑽進瑣羅亞斯特的腦海，巴赫曼也隱身匿形降臨了。他見烏庫曼已搶先了一步，馬上故意催促他道：「快快進去！」烏庫曼一聽，心想：「我可不聽巴赫曼的話，我偏要出來！」他一擦肩又退了回來。巴赫曼趁此機會馬上化入了瑣羅亞斯特的腦海，烏庫曼這時才明白上當，卻已悔之晚矣。

　阿里曼見最後一招也已落空，無可奈何，只好領著眾魔鬼撤走了。

　巴赫曼給瑣羅亞斯特帶來了溫暖與安混，瑣羅亞斯特感到無限歡樂，格格笑了起來。他就在笑聲中降生了。

　屋子裡爐火通明。圍坐在杜格杜婭身邊的巫醫們聽到了這響亮的笑聲，他們大驚失色。向來只知道嬰兒都是在啼哭聲中抓狐墜地，卻從未聽說有歡笑著降生的孩子。

　第二天，普魯沙斯帕去求教於巫師：「為什麼大多數人出生時都大哭不已，也有的人卻是歡笑著來到世間？」

　巫師答道：「啼哭者是為了終將來臨的死亡而悲傷，歡笑者則是為了靈魂的光明潔淨而快樂。前者多而後者少，是因為世人往往只看見死亡的可悲，而不明白保持靈魂的純淨才是生命的真正要旨。」

                                        

第十話：瑣羅亞斯特的孩子如何降生

　瑣羅亞斯特三十歲那年，在二月一個晴朗的早晨，他渡過大地中央的維赫黛提河，在至善與和諧之神巴赫曼的引導下謁見了主神霍爾莫茲德。霍爾莫茲德對他講述了人類的過去、現在和將來，談論了聖教的要義與宗旨。此後，瑣羅亞斯特便在人間開始了傳播聖教的生涯。

　據說，當初瑣羅亞斯特渡河時，維赫黛提河的水位漲了四次，第一次，河水漲及他的腹部；第二次，河水沒過膝蓋；第三次，河水漲至齊腰深；第四次，河水已漲及他的頭頸。但瑣羅亞斯特毫不慌亂，安然過河登上了彼岸。河水的四次升漲預示著瑣羅亞斯特給人間帶來的聖教經歷四個發展階段，瑣羅亞斯特和他的三個兒子烏施達爾（Ushdar）、烏施達爾瑪荷（Ushdarmah）及蘇施揚斯（Sushyans）的先後降生便是這四個階段出現的標志。

　瑣羅亞斯特去世後，眾神把他的精氣交給司掌江河湖海之水的女神阿娜希塔保存，阿娜希塔把它藏在東方的奇仰賽湖（Kiennse）（許多作者認為，奇仰賽湖即今天的哈門湖，在錫斯坦東北部，鄰接阿富汗）中。此後，每隔一千年，便會有一位美好純靜的少女來到這湖中沐浴，瑣羅亞斯特的精氣穿透湖水，照射到三位少女的身上，她們因此感而受孕，生下瑣羅亞斯特的三個兒子。最先降生的是烏施達爾，一千年後是烏施達爾瑪荷，再過一千年是蘇施揚斯。他們繼承瑣羅亞斯特的事業，在人間傳播聖教，除惡去害，引導人類重返光明國度。

　自從瑣羅亞斯特辭世以後，虔誠的人們便開始等待烏施達爾兄弟的來臨。聽說，今天居住在奇仰賽湖邊的人家每到夜晚都會看見在湖底有三盞明燈煙煙發光。他們說，那就是人類獲得永生的希望。

第十一話：人類的將來與復活

　自從霍爾莫茲德創造了眾神與萬物之後，九千年過去了。在第一萬年到來時，霍爾莫茲德派瑣羅亞斯特來到人間傳播聖教，引導人類從善棄惡，重歸光明國度。當時統治伊朗的古什塔斯帕國王接受了瑣羅亞斯特的教誨，皈依了聖教。在此前後人間發生的許多大事我們已經知道，那麼人類的將來如何？死去的人們怎樣才能復活？

　瑣羅亞斯特辭別人間後，大約再過一千年，他的長子烏施達爾降生。烏施達爾三十歲那年謁見了霍爾莫茲德，並從那時開始在人間傳教。那一天，太陽停在空中沒有西沉，整整十天人間沒有黑夜。大地上草木欣欣向榮，三年不凋不謝。

　這時候，山野中的虎豹豺狼聚集在一起，化生為一頭巨大無比的惡狼，長四百三十三步，寬四百一十五步，瞅著滿口白森森的牙齒，闖到人間橫行肆虐。烏施達爾率領眾人包圍了惡狼，高舉著刀、劍、矛、錘，齊聲吶喊，殺死了這人間的禍害。惡狼身上有毒的血液燒焦了周圍一法爾生格大地上的草木，寄生在惡狼體內的邪惡女魔賈西化生為一隻蒼蠅飛走，又落在一頭巨蟒的身上。

　過了四百年，一場能將人類毀滅的暴風雨即將來臨。大祭司們告訴大家：「快。決儲備糧食，暴雨將至。」人們連忙把糧食儲存起來，準備迎接暴風雨。但是那一年暴風雨沒有到來。第二年，大祭司們又勸大家儲備糧食，人們照辦了，但是暴風雨仍然沒來。第三年依然如此。到了第四年，當祭司們又提醒大家做好准備的時候，人們說：「你們的預言三年都落空了，暴風雨沒有來，而我們儲存的這些糧食，十年也吃不完。」人們不再相信大祭司們的話，不再儲存糧食了，結果就在這一年，暴風雨來臨了。滂論大雨下了三年。第一年裡，冬天雨停過三次，夏天雨也停過三次；第二年，冬天雨停過兩次，夏天雨也停過兩次；第三年，冬天雨只停了一次，夏天雨也只停了一次；到了第四年，開始飄起了大雪，從三月到十月，紛飛的大雪一直沒有停歇。無數的人和牲畜在風雪中喪失了生命，少數人躲在當年扎姆建造的秘密樂園中才得以幸免於難。當風雪終於停息，天空中終於出現了陽光時，人們從樂園中走出來，重新建設自己的家園。許多動物從山野中跑來，聚集在人們身旁。六位「厄姆沙斯潘神」中司掌動物的烏爾迪貝赫施特在天空中對人類說道；「不要再像從前那樣捕殺這些動物，要讓它們繁殖後代。等它們變得太多時再開始捕獵。」一年一年過去了，來自山野的動物越長越大，越來越多。終於有一天，動物對人類說道：「還是把我們當作你們的佳肴吧，否則，我們很快就會成為巨蟒的腹中之物了！」人類於是又開始捕食動物。

　烏施達爾辭世後大約又過了一千年，瑣羅亞斯特的次子烏施達爾瑪荷降生了。他在三十歲那年謁見了霍爾莫茲德，此後便開始在人間傳播聖教。那一天太陽沒有西沉，整整二十日都停在空中，照耀著人間。大地上草木欣欣向榮，六年裡沒有凋謝。

　這時候，山野中的蛇、蟒聚集在一起，化生為一條長一千六百五十六步、寬八百三十三步的巨蟒，張牙舞爪，闖進人間。烏施達爾瑪荷率領眾人包圍了巨蟒，齊聲吶喊著把它殺死。巨蟒身上有毒的血液燒焦了周圍一法爾生格大地上的草木，寄生在巨蟒體內的邪惡女魔賈西化為一只蒼蠅飛走，又落在一個人身上。

　烏施達爾瑪荷降世後過了將近一千年，這時候出了一件大事。當年被法里東囚禁在達馬萬德峰頂的蛇君佐哈克掙脫了鎖鏈，跑下山來要把人類全部吃掉。水、火、草木之神一起來向霍爾莫茲德請求：讓法里東復活，殺死佐哈克。霍爾莫茲德叫來了法里東的靈魂，但是法里東的靈魂說：「我能夠縛住佐哈克，卻不能殺死他。只有戈爾沙斯帕有如此神力。」霍爾莫茲德於是把戈爾沙斯帕從沉睡中喚醒。戈爾沙斯帕舞動他那把所向無敵的狼牙棒，砸死了佐哈克，為人類消滅了禍患。

　這時候距霍爾莫茲德創世已經過去了一萬兩千年，霍爾莫茲德與阿里曼約定的決戰時刻即將來臨。霍爾莫茲德將瑣羅亞斯特的第三子蘇施揚斯派到人間。那一天，太陽沒有西沉，整整三十天停留在空中，普照著萬物。生活在大地上的人類都已皈依了聖教，彼此友愛親善，純潔摯誠，也不再有病痛、衰老和死亡。

　霍爾莫茲德化泥土為筋骨、流水為血液。草木為毛髮、空氣為生命。將四者合而為一，便造出了一個新「人」——大地上所有即將復活的人的象徵。

　蘇施揚斯開始吟唱復活的贊歌。他唱出第一聲的時候，死去的人們有五分之一蘇醒過來；他唱出第二聲，又有五分之一的人醒來；他唱出第三聲，又有五分之一的人醒來；他唱出第四聲，又有五分之一的人醒來；他唱出第五聲，所有的人都醒來了。

　復活了的人們仿佛長睡初醒，他們站起身，尋找著自己的親人。九千年來有多少人出生了又死去，如今他們全部復活，廣闊的大地一下子顯得狹小起來。霍爾莫茲德又將大地擴大兩倍，這才足夠讓大地上所有的人們容身。獲得了新生的人們父子團圓，夫妻聚首；從前沒有妻子的男人，霍爾莫茲德賜予他妻子；從前沒有丈夫的女人，霍爾莫茲德賜予她丈夫。人們互相親吻擁抱，心中充滿歡樂。

　人們組織了一個審判團，每個人都可以在審判團中看到自己從前的善與惡。有罪的人站在純潔無辜的人中間，就像黑羊站在白羊中間一樣，一目了然，無處可藏。天使們把這些有罪的人投入地獄，讓他們在黑暗中再忍受了三天的痛苦，作為最後的懲罰；而那些有過殺戮之罪的惡人更要被天使們砍下頭顱，扔進地獄，親自嘗一嘗身首分離的滋味。他們在地獄裡雖然只住了三天，卻仿佛歷盡了九千年的折磨。第四三清晨，大地女神斯潘多爾瑪茲出現在霞光中，說道：「好了，他們每一個人都得到了應有的回報。」於是，火神阿扎爾與司掌金屬的力量之神沙赫里瓦爾將蘊藏在群山中的所有金屬都熔煉成通紅的鐵水，鐵水奔騰流出山谷，在大地上彙聚成一條一人高的大河，浩浩蕩蕩，洶湧激蕩。大地上所有的人，不論貴賤貧富，都要從這鐵水中走過。純潔的人置身其間，毫無痛楚之感，卻仿佛是在清香宜人的奶河中沐浴，非常舒適；但是對那些有罪的人，鐵水則無情地灼痛他們的肉體，也無情地蕩滌著他們靈魂中的肮髒與罪惡。經過鐵流的洗禮，大地上人人都是純潔無假的了。

　蘇施揚斯又一次唱起復活的贊歌。天使們在歌聲中牽來神牛哈達尤施（Hadayush）（這是霍爾莫茲德為使人類復活而特意創造的一頭牛），將它殺死，用它的油脂與白色胡麻樹的汁液一起調制出芳香無比的瓊漿，人們飲了它，便獲得了永生。

　最後，蘇施揚斯率領人們圍殲大地上的魔鬼和妖怪。他們首先圍住了狡猾多端、專門引誘世人誤入歧途的邪魔烏庫曼。蘇施揚斯一聲吶喊，烏庫曼見無處可藏，只好鑽進泥土裡。大地憤怒地抖動身體，喊道：「快趕走這魔鬼！他撕裂了我的胸膛，就像餓狼撕扯著羔羊！」人們齊聲吶喊，想把烏庫曼趕出來，他卻向大地更深處鑽去。大地又憤怒地顫動起來。人們又一次齊聲吶喊，烏庫曼 干脆鑽進了大地的最深處躲了起來。人們沒有辦法，忽見力量之神沙赫裡瓦爾已引來通紅的鐵水，把它灌進烏庫曼藏身的洞中。邪魔烏庫曼詭計再多，這一次也無計可施，終於被鐵水燒死了。

　蘇施揚斯為魔鬼們唱起死亡之歌，他唱出第一聲，大地上的魔鬼便有五分之一死去；他唱了五聲，大地上的所有魔鬼和妖怪便都嗚呼哀哉了。

　現在，只有惡神阿里曼和「貪」、「怒」、「寒」、「老」、「死」等幾個魔鬼還躲在地獄中。看見地上的妖魔都被消滅了，「貪」魔與「怒」魔坐立不安，大罵阿里曼無能，「貪」魔一口吞掉暴跳如雷的「怒」魔，又把其他幾個魔鬼也一個個吃掉，然後對阿里曼說：「現在輪到你了！」阿里曼又驚又怒，連忙跳起來飛到霍爾莫茲德面前，叫道：「我們來決一死戰吧！」

　霍爾莫茲德親自迎戰阿里曼，人類的守護神蘇路什則上前敵住「貪」魔。阿里曼氣數已盡，無法抵抗霍爾莫茲德的光芒與力量，轉眼就氣息奄奄癱倒在地上。霍爾莫茲德命眾神把阿里曼和「貪」魔一起拉到九千年前他們從黑暗國度闖進天空時鑽破的洞口旁邊，把他們連同肮髒、黑暗與罪惡一起扔出了天空，然後又用鐵水把洞口牢牢地封住了。沙赫里瓦爾又將鐵水灌進地獄深處，把其中郁積了幾千年的污穢之氣蕩滌干淨。人間天上從此不再有黑暗與罪惡。

　人們齊聲歌唱，讚美善，讚美光明，讚美霍爾莫茲德與眾神。第一聲贊歌響起來的時候，地面向上升到了三根長矛的高度；第二聲贊歌響起來，大地又上升了三百根長矛的高度；第三聲贊歌響起來，大地又上升了三千根長矛的高度；第四聲贊歌響起來，大地又上升了三萬根長矛的高度；第五聲贊歌也響起來了，大地升入了推燥的星空。眾神居住的光明國度也緩緩下降到星空中，人間天上合而為一。日、月、星辰都化作一個個威武昂揚的勇土降臨大地，霍爾莫茲德帶著眾神與人類共同慶祝善和光明的勝利。

　從此以後，人類在天堂中過著幸福的生活。他們相親相愛，無憂無慮。孩子們永遠年輕，只有十五歲；成年人們永遠停留在四十歲的年齡，不會衰老和死亡。人們依然快樂地戀愛、結婚，卻不會再有生育的苦楚。到處是鮮花綠草，果實掛滿枝頭，春風和暖，溪流漏緩，人們暢游其間。冶然自得，從前的不幸和苦難都成雲煙，永恆的是無邊的光明與歡樂。

第十二話：淨界、天堂與地獄

　人的肉體死後，靈魂是升上天堂、還是墮入地獄，抑或是被帶到哈瑪斯特岡（Hamestegan）淨界，這取決於他生前的行為。

　淨界哈瑪斯特同在大地和雲宮之上的星空裡。生前行過善也做過惡，善與惡的行為相當的人，他們死後，靈魂就被帶到哈馬斯特岡來。這裡沒有太陽與月亮，只有星辰閃爍。哈馬斯特岡的東方有九十九個小孔，西方也有九十九個小孔，像一個個窗口。眾星辰馭著馬、駕著車，從東方的窗口進來，又從西方的窗口離去，往來不息。每一顆星都有一座房子大，它們照耀著哈瑪斯特岡，它們的光芒由於凝聚了大地上純潔的水、土與草木的精華而更顯明亮。

　充滿光明、芬芳與歡樂的天堂，在星空之上的月宮與日宮裡。生前的善舉多於惡行三倍以上的人，靈魂就可以登上月宮中的天堂。天堂的東方有一百三十五個孔，西方也有一百三十五個孔，像一個個窗口。月亮之神馭著馬、駕著車，從東方的窗口進來，又從西方的窗口離去。月亮長兩法爾生格，寬兩法爾生格，它閃閃發光的軀體由於凝集了大地上純潔動物的靈魂之光而更顯明亮。

　世間的人生前善舉越多，其死後靈魂在天堂中的位置就越高。那些至為純淨善良的靈魂則可進入日宮中的天堂。天堂的東方有一百八十個孔，西方也有一百八十個孔，像一個個窗口。光芒四射的太陽之神馭著馬、駕著車，從東方的窗口進來，又從西方的窗口離去。太陽的軀體大如一座城池，相當於大地中央的忽尼爾斯州（即中州）的七分之一。太陽的光芒普照天地萬物，它由於凝聚了大地上人類純潔的靈魂之光而更顯明亮。

　在日宮之上，便是眾神居住的光明國度。

　每天，當太陽西沉、夜晚來臨時，躲在地獄深處的惡神阿里曼就會帶領魔鬼們溜出地面，破壞人間的光明與純潔。善神霍爾莫茲德派遣六位「厄姆沙斯潘神」率領眾神迎戰阿里曼，把他和魔鬼們趕回地獄中去。

　地獄在大地的深處。當初阿里曼進犯光明，被眾神擊退，他走投無路之際便在北方的大地上落下，鑽進地心裡躲藏起來，這個地方從此成了地獄。地獄中黑暗、穢臭、肮髒、狹窄，令人窒息，所有罪孽深重的靈魂都將在這裡忍受恐懼與悔恨的折磨，直到末日來臨。

第十三話：靈魂通過奈何橋

　奈何橋（Pul－eChinild）在厄爾布爾士群山之中。它一頭朝北，在一座山腳下；另一頭朝南，在另一座山頂上。橋下有根一千人高的巨柱支撐著它。人們把它比作公正之神拉申手中的正義之秤（伊朗人通常所用的是天平秤而非杆秤。奈何橋猶如天平的杠杆，橋下的巨柱猶如天平的支架，南北兩座山峰猶如杠杆兩頭的秤盤，一頭放著娃碼，一頭是被稱量的靈魂）。奈何橋的正中有一座峭立如刀削的山崖，相當於九根長矛的高度。橋下深不見底之處便是地獄。橋頭有一塊巨石，計量功過的三位神抵拉申、阿施塔德和佐米亞德守候在橋頭，一絲不苟地稱量著來到橋上的靈魂的功與過。

　人死後三天之內靈魂仍然滯留在肉體中。這三天裡，由於肉體迅速腐壞，靈魂陷入焦躁不安之中，就像一個人忽然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園一樣。當第三個夜晚過去，清晨終於來臨時，靈魂如果是潔淨的，便會欣喜道：「善良的靈魂是有福的，正如我一樣，世間的人曾因我的善而獲得快樂，霍爾莫茲德又因我的善而賜我以歡樂。」這時候，便會從天外吹來一股清風，它芬香、和暢，如蘭之馨，使靈魂充滿歡樂。但是假如靈魂是不潔淨的，它便會嘆道：「這死去的肉體曾聽從我的驅遣幹了許多壞事，如今還有誰來聽我驅遣呢？」這時候，便會有一陣濁臭的陰風吹過，仿佛從地獄深處襲來，使靈魂深感驚恐和愁慘。

　接著，天使降臨靈魂跟前，帶它離開了肉體，奔赴奈何橋。在路上，潔淨的靈魂將遇見一頭白色的乳牛，它肥美健壯，乳汁豐富，使靈魂見而忘飢，滿心愉悅，不禁上前問道：「你是誰，可愛的乳牛？你使我感到愉快和滿足。」乳牛答道：「純潔的人啊，我便是你的信仰和你的言行，因為你在人間多行善舉，我便這樣令人愉快。」

　走了一程，靈魂又遇見一位十五歲的白衣少女，她神態安詳，風致嫣然，令靈魂傾慕不已，不禁上前問道：「你是誰，美麗的少女？你使我深感愉快和羨慕。」少女答道：「純潔的人啊，我便是你的信仰和你的言行，因為你在人間多行善舉，我便這樣令人愉快。」

　再走一程，靈魂又看見一座枝頭掛滿果實的花園，園中芳草遍地，流水淙淙，令人疑為天堂勝境。靈魂不禁問道：「你是誰，芬芳的花園？你使我深感愉快和安適。」花園答道；「純潔的人啊，我便是你的信仰和你的言行，因為你在人間多行善舉，我便這樣令人愉快。」

　這就是靈魂到達奈何橋前一路所見，她們是善思、善言和善行的化身。

　如果靈魂是不潔的，它在路上將遇見枯瘦的乳牛、醜陋的少女和凋敝的花園，使靈魂感到飢渴、厭倦和凄苦，她們還會對靈魂說：「不潔的人啊，我便是你的信仰和言行，因為你在人間惡行累累，我便這樣令人難過。」

　最後，靈魂來到了厄爾布爾士山下的奈何橋邊。天使牽引它登上橋，來到橋正中的山崖上。假如靈魂是純潔無罪的，劍刃般的山崖便化為平地，讓靈魂安然過橋，登上厄爾布爾士山頂。這時候，一位百合般純潔的少女便在和風中飄然而至，領著靈魂來到一個階梯旁。階梯共三級，像征著善思、善言和善行。靈魂跨上第一級階梯便到達星空，跨上第二級便到達月宮，跨上第三級便到達口宮。這樣，靈魂就登上了天堂。

　假如靈魂是罪孽深重的，它腳下的山崖便依然峭立如劍刃，靈魂難以立足，便會翻身跌落橋下的地獄裡去。據說，有罪的靈魂面對這峭立的山崖往往心懷恐懼，不肯移步上前。這時候，一位面目猙獰的少女便會隨風而至，對靈魂說道：「走吧，不潔的人，不論你是否願意，總要從這劍刃上走過的，怕也沒有用！」靈魂哀懇道：「我不能從這劍刃上走過，你還是一刀把我砍為兩段吧！」少女冷冷催道：「你還是快走吧！」靈魂哀懇道：「我情願被一箭穿心，也不能從這劍刃上走過啊！」少女依舊催促道：「快快走吧！」靈魂絕望道：「我死也不能踩到這劍刃一樣的山崖上去！下面是那可怕的地獄啊！」少女不再說話，卻突然變成一個狂暴的惡獸向靈魂撲來，靈魂無處可躲，只好跳到山崖上，剛走出三步，便跌落橋下的地獄之中。

　善舉與惡行一樣多的人，靈魂便被天使們從奈何橋邊帶到星空中的淨界哈瑪斯特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