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學在下樓之前把頭髮綁好。她是她們五人中唯一留長髮的一個，而只有在她們團練時，她才會把頭髮放下。
她爸爸在剛剛用簡訊她下樓。她沒想到他會提早來，便早早告別大家後帶上書包離開了。
她爸爸的黑色轎車停在校門口，她走向前，打開了車門，坐上後座。
「社團好玩嗎？」她爸爸直接開門見山地問。
「嗯？」她在扣上安全帶前猶豫了一下。
「俄語社。你們的俄語社。不是都會玩到很晚嗎？」她爸爸說。
她停頓了許久。
「嗯，很好玩。」她回答。
她爸爸並沒有發動車，而是跟她一起沉默良久。她並沒有懷疑，她爸爸很可能早就知道了她們的事，但她始終不願意去面對。
「我們——」她想說些什麼，但當她爸爸轉過頭來後，她把話嚥了回去。
「不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們的。」她爸爸說。
這一句話已經代替了千言萬語。她什麼都知道，他也什麼都知道，他們還未說出口就什麼都知道了。
「不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保證。你們所有人。我保證。」她爸爸說。
她爸爸也許有時也許有點優柔寡斷，在黨議會上，在工作上，在家裡，但此刻，他無比堅定，哪怕聲音有些哽咽。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他爸爸，然後上前擁抱他。接著，她無聲的哭了起來，眼淚從眼角流下。
「謝謝爸爸。」她說。
而此刻在「俄語部」的教室裡，那四位少女仍在練習著那首《！》，並討論如何把間奏改的更「有個性」。她們不再只是打算「模仿」《？》，而是打算更進一步——超越它。
當初在寫這首《！》時，就是崔同學在尹同學的提醒下想到歌詞的。
「人是自己命運的主人，不是嗎？」那是，尹同學說。她引用起了主體思想中最重要的那句話。
也是從那一刻開始，她有了想法。
「對，人是自己命運的主人。」她決定寫下一首《？》的精神續作。而現在，她們的目標更明確了，創作一首真正屬於自己的歌。
但今天，那位教官並不在外面偷聽，而是在遙遠的某處秘密軍事基地裡，與一眾軍官和改革派黨幹部們秘密商討著未來。
「我們必須抓住這個老傢伙政變的把柄。」姜大將說道。他右手搓著下巴。一頭對於朝鮮軍人來說有些過於新潮的捲髮平時總是藏在軍帽底下。
「想個辦法『引蛇出洞』。」一個官員提出一個方法，他以前是駐中大使。
「說得簡單。你倒是想個具體的做法啊！」姜大將笑著說。他不帶惡意，也不怎麼會生氣。大概是整個軍隊裡最開明的一個高層軍官。除了金委員，他是整個改革派軍官和官僚中地位最高的。要是沒了他，整個人民軍裡大概沒有人能跟朴次帥的先軍派相抗衡。要是沒有金委員的白頭山血統，整個勞動黨黨內也大概沒有幹部能不被他們鬥倒。他和金委員，在整個改革派中缺一不可。
「那老傢伙很精明，他目前為止都還沒有親自動手。沒有主動派特工，沒有主動安裝竊聽器。反倒是他想等我們下手。這才叫『引蛇出洞』。這傢伙在祖國解放戰爭時就練就出了這一身本領了。」姜大將笑著說，而且是無奈的笑著。
軍官們竊竊私語的談著。這，攸關了他們所有人的性命。不是政治生涯，是性命。
「死老人。」一個女軍官說。一旁的其他年輕女軍官笑了起來。
「這些死老人可把握了幾十萬的兵權呢。」一個年紀稍長的幹部說。他的工作是負責有限度的拉攏那些軍官高層，但，不，這非常困難。
黃大佐在角落待著，她正在想著，她自己到底能做出些什麼。作為一個女強人，有考慮過直接拿著手槍單槍匹馬衝進去朴次帥的辦公室槍決他。
但她老早把那個天馬行空的想法給丟到垃圾桶裡了。她知道，這只會讓他們全部被清洗。最後金氏政權將真正被這群父權、守舊的先軍派篡奪。
突然，她腦海裡閃過一連串歌詞，那是在那所學校裡，那個俄語部教室外聽到的。
「我有方法。」她站起來。
「大佐同志，請發言。」姜大將說。
「一個真正『引蛇出洞』的做法。」她說。
所有人都回頭看向她。
「怎麼做？」姜大將問。
「這可能需要金委員同意。」她說。
「這方面我會說情。請說。」姜大將嚴肅了起來。
「將主體思想重新詮釋，讓先軍政治徹底從中消失。」她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