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麼是靈光嗎？」
坐在窗邊的少年，一邊翻著書，頭也不抬地問到。微風吹過樹梢，幾片新嫩的綠葉隨風揚起，在離他們不遠的窗外，像是炫耀般地玩轉著春光。
「那是什麼？不時用意第緒語遮羞的鄰座艾O同學的新腳色嗎？」
少女拿著相機，不受少年提問的影響，專注地繼續捕捉少年的身影。
「哀，你玩攝影這麼久了，多少也看一下相關著作吧…」
「不要，沒有美少女插圖的話，我會睡著。我跟你講，你都沒看，艾O同學男主角的妹妹畫得超可愛，我都想跟她結婚了！阿對，你要說話可以，動作別太大，現在這個構圖我滿喜歡的，還有…」
少女話語中突然的停頓，反而引起少年的注意，目光稍稍掃到她被微風吹動的裙角。他一直以為少女不是注重打扮的那類人，畢竟平常少女的制服總是充滿皺褶，她也沒有化妝的習慣，更別提有什麼可愛的髮飾或飾品了。
風還在徐徐地吹，少年稍微抬起頭來，卻發現此刻停頓的她，臉上像是畫滿了腮紅。
「還有…還有你周日有空嗎？我想去後山取景，順便…順便拍你…」
「麻煩死了，幹嘛不教室拍一拍就好了，而且我的春琴抄還沒看完，我想在周日前補完，這樣下禮拜才有時間看…」
「春琴抄，那是什麼，輕小說嗎？」
「日本經典小說，谷崎潤一郎的代表作。講一個盲眼女樂手，因為臉被燒傷，不想讓照顧她的下人看見醜陋的自己，決定把下人眼睛刺瞎的故事。說到谷崎潤一郎，妳知道他對當代文學的影響力有多…」
少女翻了一個白眼，臉上的紅潮逐漸消退，她繼續專心地拍攝少年。
「你就是老在看這些鬼東西，才會變成班上的邊緣人啦！」
「我又不在乎，我跟同學們也沒什麼好聊的，反正上學時還有..」
「還有我會陪你說話吧！嘿嘿！我就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不…不…才不是啦，我是要說上學時還是可以自己看書啦！」
少年慌亂的解釋，不經意地看向少女，發現她藏在相機後面的臉，又出現腮紅了。
好好看，這個詭異的念頭突然出現在少年腦中。但少年像是太害臊般，急忙甩著頭。
「就叫你不要動了，剛剛那個構圖我還想說拿去比賽…感覺都不對了！」
「不要擅自拿我的照片去投稿啦！到時候真的不幸得獎，班上的人看到不就會有奇怪的傳聞嗎？」
「什麼叫不幸！而且跟我傳緋聞不好嗎？上周才被隔壁班同學告白的我，說不定很熱門喔？」
「妳就是輕小說看太多了，連說話都像是輕小說標題…」
「我就想說要去參加那種圖文比賽，總是要點文采的吧？從輕小說這種受歡迎的作品找靈感，有問題嗎？」
「與其去學輕小說，妳還不如拜託我比較快。」
「哼哼，你是想跟我對分獎金吧！還是...」
「不是啦，至少我可以幫妳改啊！」
說出這句話後，兩人有默契地同時沉默了。少年知道，她一定是在擔心被自己拒絕，畢竟一直以來，自己的態度就是這個樣子。與其說害羞，倒不如說，少年還是找不到該用怎樣的口氣跟她對話，才是合理的。
「難道你會答應嗎？」
最後少女還是怯怯地問道。
「後來妳拒絕了隔壁班班長了嗎？」
少年不理會少女的問題，直盯著少女的鏡頭，但他還是一直在意微風吹起的裙角。
「你知道的挺詳細的嘛！原來你這麼關注我啊？班上的陰暗系帥哥默默關注我，其實是暗戀我吧？」
「就說不要再用輕小說標題法講話了！就算你捏造我是帥哥也沒有用！」
「才不是捏造，明明就…不然我幹嘛一直…算了，你改看鏡頭好了，這動作的光影感覺也不錯！我調一下光圈跟ISO值…」
就算是對異性一竅不通的少年，也能感受此刻有「什麼」從身邊掠過。只是來不及反應，隨著閃光燈閃爍，不知道現在心情名為什麼的少年，就這樣被拍了下來。
時不時被留下來拍照，好像也半年了，都不曾像今天這樣，感受到窗外的風這麼大。
「總之，你繼續看著鏡頭，要像看著艾O同學那樣充滿愛…」
「幾點？」
又一陣風吹了進來，少年的視線終於鼓起勇氣，穿越鏡頭，看著少女，髮絲飄逸。
「什麼？」
「我說周日，妳要約幾點？」
德國哲學家班雅明說過，像攝影這種機械藝術，已經無法捕捉古典繪畫中會突然閃現的藝術瞬間，他將那種瞬間稱為靈光。沒讀過西方哲學的少年，不知為何硬啃了《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雖然最後還是看不懂，只能上網找解釋。但剛剛那瞬間湧現在內心的情感，讓少年開始懷疑自己在網路上得到的答案。
少女拍下的那張照片裡，正看著她的我，是不是剛好有一道靈光，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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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寫完想想，其實有點像是期中考。
這半年來，我看了超過百部的戀愛喜劇，其中有動畫、漫畫，更不乏大量的輕小說。雖然糞作比例高得嚇人，但觸我心弦的作品也不在少數，致使我愈發沉迷著個迷人的國度。
其實這篇短文的寫作，是為了與同好交流。只是人生第一次嘗試這種桃文風格的創作，總覺得意義非凡。畢竟我之前那些可以稱之為純文學的創作，被文學學者好友評價為「對生命及時間展露積極的憤怒，同時憎恨虛無的無情」。或許我多少得停下那些無端的怒火，去想像我依然還是個有溫度的人吧。
近朱者赤，可能多少還是受到桃文的渲染，感覺語境沒有相差太多。寫這篇時滿快樂的，沒想過寫作也有這種樂趣，雖然我寫了二十餘年的文字了，也算是個特別的體驗吧。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