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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葉秋心 (下)

Penguin JN | 2022-08-19 11:14:10 | 巴幣 2 | 人氣 123


回憶結束,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呢?應該已經到「中午前」了吧?
 
我起身沿著潔淨樸素的緣側向主殿走去。今天的白玉樓和昨天一樣,被灰沉沉的天空壟罩著,到處都薄霧瀰漫,有著無數長滿綠葉的櫻花樹,樹林間有幾位閒逛的幽靈。
 
瘦巴巴且半透明的老奶奶獨自站在樹下。四個中年阿伯聚在一顆大石頭旁聊天,見到我後向我點頭打招呼。
 
因為不是漫無目地的散步,我的腳步也快了許多。很快地我就來到了主殿庭院。
 
幽雅的秘境中,西行寺大小姐正端坐在一株松樹下,地上鋪了一張紅色墊子。棋桌、駒台和棋駒都已經擺好,西行寺大小姐坐在左邊,就等著有人坐上右邊空著的坐墊。
 
「哎呀!妳來啦,快坐下吧!」西行寺大小姐轉過頭來對我嫣然一笑,並用她那柔和的聲音向我招呼。
 
瓊樓玉宇圍繞著古松、將棋和美人。這幅畫就等著我,等著我一個人來完成。
 
感覺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嗯……難以置信?
 
我發楞了幾秒才走上前,坐上右邊空著的坐墊,並致歉道:「抱歉,我來晚了。」
 
「呵呵呵~沒關係~我也才剛準備好。」西行寺大小姐取出摺扇並笑著說,「那麼,請你先下。」說完,她將摺扇放在身前的地上。
 
「好的。那麼,」我坐正身子並彎腰鞠躬,「請多多指教!」
 
「請多多指教!」幽幽子小姐也鞠躬並道。
 
不需要多做寒暄,對局開始! (註:以下這局棋雖然沒多高明,但會下棋的同學不妨拿出棋盤來擺,增添樂趣。)
 
 
不知道她棋力如何?我十歲左右時爸爸有教我下將棋了,但因為興趣不大,所以沒有一直練習。
 
總之,兵來將擋,就下四間飛車美濃吧!
 
我拿起7七的步兵,向前走了一步。第一手7六步,開起角道。
 
棋駒落在盤上的聲音很厚實,感覺這些棋具應該很高級,棋駒的字體也很飄逸秀麗。不過我也不是很懂啦,收藏名貴棋具畢竟是大人的消遣。
 
此時,西行寺大小姐也有了動作。她用她那白皙修長的手指優雅地夾起了飛前步,接著……「噠―」好大一聲,重重地下了8四步。氣勢真是驚人呢……
 
我抬頭看了她一眼,她已收起了笑容,低頭觀察盤面。看來她很認真的樣子。那我也全力以赴吧!
 
第三手6六步,關角道。
 
她則下了3四步,開她的角道。我不希望演變成角交換呦。
 
我下6八飛,確定成為四間飛車對居飛車的對抗型。
 
她接著下4二玉,並調整下面那隻被弄歪的金將。感覺急戰的可能性不大。
 
我下4八玉,也準備進行圍玉。
 
她下6二銀,那她不會棒銀了。
 
我下3八銀,做好片美濃。美濃圍手數少又堅固,相當實用。
 
她下3二玉,至此雙方都沒花甚麼時間,快速地下著定跡。
 
我下3九玉,繼續圍玉。
 
她下8五步,將飛前步挺滿。
 
我自然地應對7七角。
 
緊接著,她也走3三角。
 
我下7八銀,將左邊陣行也走好。
 
她下了7四步,很有趣的一手,值得注意。
 
我下5八金,完成美濃圍。
 
她則下5二金,完成船圍,互別苗頭。
 
我下1六步,先緩一緩,試探一下。
 
她則下……1二香!居飛車穴熊是四間飛車美濃圍的宿敵啊!想不到輕飄飄的西行寺大小姐會用這種剛猛渾厚的戰法。
 
我調整一下身體姿勢,下了6七銀。
 
她下2二玉,準備入穴。
 
我下4六步,把陣行架高,這是對付穴熊的好辦法。
 
她下1一玉,玉將入穴。
 
我下3六步,繼續架高。
 
她下2二銀,繼續圍玉。
 
我下9六步,推左邊的端。下完後我才覺得這手太緩了,也沒什麼功用,實在不太好。
 
她想了一會兒,突然拿起飛車,走到7二,轉為袖飛車。
                                                                               
好像很厲害,總之我也應7八飛,雖然好像目前也沒什麼必要這樣……
 
她則下7五步,換飛前步。
 
我自然地同步。
 
她又想了半晌,下了5五角。
 
很有意思的一手。為了保護4六的步兵,我應了4七金,也順便完成高美濃。
 
接著她下7五飛,完成步兵交換。
 
我則打入7六步。
 
她則將飛車走到7四。
 
此時,局面以悄悄地來到中盤。我們應該才下不到五分鐘吧?進展真快。而西行寺小姐則一直很專注地盯著棋盤。
 
我跳3七桂,準備活用右邊的桂馬。
 
她也跳了7三桂,積攢攻勢。
 
我想起了一種叫「碰碰桂」(ポンポン桂)的戰法,她是不是打算待會兒下6五桂,強行換角?
 
於是思考了一番後,我選擇下9八香,避免她6五桂、我同步、她7七角成、我同飛,然後她8八角打雙抓飛車和香車。
 
但她只是普通地3一金,圍好穴熊。
 
先手權來到了我這兒。此時我可以2八玉……但會進入她的角的攻擊範圍內。我還是選擇進攻好了。
 
我下5九角,準備利用飛車和步兵去攻擊她的飛車。
 
她則應6四角,保護飛車。
 
我則走5六步,讓她的角不能再回到5五的位置,也避開未來被打抓雙桂(ふんどしの桂)的可能。
 
她感到角能走的位置受到相當大的限縮,所以下5四步,疏通一下。
 
再來要怎麼進攻呢?待會兒可以跳7七桂來準備換桂。要不要走8八飛呢?或許可以來換角?那麼就下8八飛吧!
 
她則下5三銀,打算開始進攻。
 
我則跳了7七桂,準備來換掉左桂。
 
她又下了4四銀,糟糕,這是我很討厭的情況呢。
 
如果不防禦,再來她3五步、我同步、她同銀,我無論下甚麼,都不能阻止她4六銀、我同金、她同角來突破我的陣型。那麼要如何防禦呢?
 
        我選擇下4五步,把她的銀逼退(註:級位者的不良示範,切勿模仿,同銀不就好了?)
 
她則下3三銀,退下去,但也增固了穴熊。
 
此時我得了個空,那就跳6五桂來換桂吧!
 
雖然她沒有同桂的必要,但她竟然下4二金,變成四枚型穴熊,太可怕了。
 
我下7三桂成,吃掉她的桂。
 
她自然地同角。
 
我要用得到的桂來做甚麼呢?就打6五桂來攻擊她的角吧。
 
她迅速地應了8四角。我這才發現這個桂打超沒用。
 
我現在不想走9五角來換角,所以下了8六步。
 
她想了片刻,將角退到6二。哈哈,她再來走3五步就不好應付囉。
 
但沒辦法,我還是先8五步把步吃掉吧。
 
接著她並沒有下3五步,而是走6四步來攻桂頭,完了。
 
既然桂註定被吃,那我就繼續走步,下8四步吧。
 
她則下6五步,吃掉我的桂。
 
感覺不同步,待會兒銀被拉上去不好耶。於是我選擇同步。
 
她則下8四飛,吃掉我的步兵,並打算跟我換飛。
 
嗯……那我就同飛吧,這樣比較刺激。
 
接著她自然地同角。
 
我下2八玉迴避,這是本局的第一個王手。
 
她打8八飛,相當猛烈的進攻。
 
此時我察覺到,我們不知何時已經拉開了差距,我明顯地落於下風。
 
當局面落於下風,當然要來個打入8一飛對攻。只有進攻才有機會翻盤,哇哈哈哈。
 
忽然,她將目光移開盤面,用左手拿起她先前放在身前的摺扇,張開來並搧了幾下,然後又將其闔起。接著她又挪了挪身子後才重新投入盤面。
 
她下了3九角成。哎呀~我剛剛竟然沒有想到,真笨。
 
我只得同玉,因為同金會破壞圍玉。
 
她下8一飛成,取走我剛剛才打入的飛車。變成我兩枚角、她兩枚飛的局面。兩枚角要怎麼破四枚型穴熊呢……
 
我打入8六步,希望能減緩她的攻勢。
 
她把剛取得的飛打在9九,準備9八飛成奪香。
 
再來該怎麼辦呢?我只要下5八銀就能做出不輸給她的圍玉的四枚型美濃,但我知道我們已經差不多分出高下了……那麼就放手進攻吧!
 
思考了一番後,我決定打入6三角,威脅她的龍。
 
她則下8四龍迴避。
 
那我就8五角成,繼續追,看她會不會同龍。
 
但她下8三龍迴避。
 
那我就下7五馬,瞄準她4二的金。
 
當然她也不用防禦,所以就下了9八飛成,奪香。
 
此時我下了8五步。我發現我已經亂了節奏,這顯然不會是一手好棋。
 
她下8七龍,來威脅我6七的銀。
 
我順勢走了5八銀,完成四枚型美濃,準備進入長期抗戰。
 
她走72龍,應該是希望能把她卡在自陣的龍跟我威脅到她穴熊的馬交換掉。
 
我選擇6四馬迴避,待會兒可以吃她9一的香。
 
她打入6六桂,攻擊我5八的銀。這怎麼防呢?總之先下9一馬吃香。
 
當然,她下5八桂成,奪走我的銀,
 
我只能同金,情勢不斷地傾頹。
 
她將剛取得的銀打在6七。
 
我想了幾秒,決定不同金,選擇下4八金寄來迴避。
 
她下8八龍,等會兒她再下5八銀成就糟糕了。
 
我選擇5七金寄,想解決這個困境。
 
但她很快地下6八銀不成。
 
我發現我越來越急躁了,沒有好好地思考就亂下。
 
我只能同角。
 
她則同龍,用一枚銀換走我的一枚大駒。
 
我得把她的龍給逼退,那就5八金引。
 
當然,她下6九龍,王手。
 
我順勢再下4九金,圍玉回到了普通的美濃圍。還沒結束呢!
 
她想了一會兒,決定暫緩攻勢,下7六龍。
 
暴雨般的攻勢過後,她還得重新調度一下新的攻擊駒。現在是進攻的機會!我沒有任何進攻據點,所以只能用桂。要用在哪裡呢?就2五吧!但是要用盤面上3七的桂走上去,還是打入呢?用打入的吧!待會兒許還能「再來一碗」(おかわり)
 
想了片刻後,我選擇2五桂打。
 
她不假思索地下2四銀,將銀走到桂頭上。
 
但我已是破罐破摔,繼續3三香打。
 
她同銀。
 
我同桂成。
 
她再同金。
 
我的駒損越來越大,但她的四枚穴熊也被稍微撬開了一點,剩下三枚。那麼我就下6四馬,調度角落裡的馬來延續進攻。
 
她想了幾秒,打了7五角。
 
這是王手,所以我只能選擇同馬,跟她做交換,這樣比較好。
 
她同龍。
 
我再把角打回6四的位置,攻擊她的龍。
 
她則回應6五龍,反抓我的角。
 
我則5三角成,保住攻擊據點。但角的離開,使我4六這個點會被打入棋駒進攻。
 
果然,她很快地打了4六香。
 
防守也沒什麼意思,那就利用馬的據點來強攻吧!打入4二銀!
 
她不予理會,逕自4九香成吃金。
 
我當然同銀。再來她會怎麼延續進攻呢?
 
沒有思考多久,她便打了4六桂,攻擊我5八的金。
 
金走掉也很難繼續防止她一波又一波的進攻。那就打入4七銀,桂頭銀。
 
她沒有馬上5八桂成吃金,而是選擇6六角打,王手。
 
我最好合駒,而不是動玉。能合的只剩下香,那就打入4八香吧。
 
此時,她忽然暫停進攻,選擇下4二金,補充一枚銀,真是進退有據。
 
當然,我同馬,吃掉金。
 
接著,她又開始進攻了,打入5九金。
 
這次我應該很難招架了。我已經將棋局拖延蠻久了,但也差不多近尾聲了。
 
我同金。
 
她同龍。
 
圍玉已經幾乎沒了。跳2五桂,做最後的進攻,但其實沒什麼意義了。話說我連一次王手都沒有呢。
 
最後,她下3七銀打,做必至。
 
我已經沒有防禦方法了,也沒有辦法下出王手。
 
我端正坐姿,理了理衣襬,低頭向西行寺大小姐道:「我認輸了。」
 
她也向我行個禮,然後呼了一口氣。原來她是會呼吸的幽靈!?
 
「呵呵呵~休息一下吧!」回到笑容可掬加輕飄飄模式的西行寺大小姐道。
 
雖然棋局應該約二十幾分鐘就結束了,但我因大量用腦而感到相當疲倦,確實需要休息。
 
我面向外面的櫻花樹林,並將腳從屁股下抽出,從正坐改為抱膝而坐。
 
蓊鬱的翠葉即使在冥界中仍展現欣欣向榮的生命力呢。
 
但生命是如此的虛無。
 
忽然,一瞬間,許多回憶湧入我的心中。每天載我上下學的媽媽、周末煮大餐給全家吃的爸爸、一同聊天和玩線上遊戲的好友們、十分關心每位同學的班導師、還有在病床前照顧我的護士立花小姐和醫生丸山先生……
 
忽然,我感覺到有人貼近我的身子,並將我摟住。
 
「不需要去壓抑,也不需要過度的思念。無論活人還是幽靈都是由回憶組成的。讓它在妳心裡靜靜流淌就好。」西行寺大小姐在我耳邊低語道。我可以感受到她的髮絲垂在我的肩上。
 
聽起來有點像廢話,但……是啊,我總會落入那隱藏在真實底下的深淵。我常常會為了不讓自己太難過而過於壓抑自己的情緒,但也因此偏離了自然與真實。
 
「讓它在心中靜靜流淌就好。」我喃喃的複述道。
 
「那麼,我要去吃午餐了。」過了一會兒,西行寺大小姐鬆手並道。
 
「還沒複盤耶!」我連忙站起來,並轉身道。
 
「等一下再複盤嘛~我肚子餓了。」西行寺大小姐留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飄入主殿內。
 
唉,算了。反正時間多的很呢。就先出去散散步,等西行寺大小姐吃完飯吧。
 
我轉頭走進櫻花樹林中。忽然,一陣清風拂來,樹葉隨之搖曳。原來這裡也有風啊。
 
霧……好像散去了!是錯覺嗎?
 
我閉上眼,用手揉一揉,在重新張開眼。果然是錯覺,白玉樓裡一直是煙雲繚繞的。但,感覺好像有一張薄紗被揭開了,一張一直遮住我的眼睛的薄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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