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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仨人‧幻之風塵 第廿七章 背水一戰

作者:小魚兒諸葛亮│2017-04-09 14:43:48│巴幣:6│人氣:498

  北魏太和十九年(紀元四九五年),孝文帝元宏為安頓印度僧人跋陀,便於少室山立寺,名曰「少林寺」,以跋陀為住持,宣揚佛法。跋陀傳法之後,傳燈轉移,並不繼續發展。
 
  北魏孝宣帝孝昌三年(紀元五二七年),一名昔日為印度王子的僧侶,他來到少林寺,在「跋陀」開創的基礎上,廣集信徒,傳授禪宗,寺院的規模也逐漸擴大,僧侶日益增多──那人便是赫赫有名的大師「菩提達摩」。
 
  少林寺雖由跋陀之手崛起,但在武林的史傳記載,卻是達摩大師所開創的。因此以武學殿堂而言,少林傳至今日,不過兩代,分別為達摩、慧可師徒倆推而再推,歲過一百,晉升於「武林第一大派」。慧可更被稱作「獨臂神僧」,武林地位甚是崇高!至於跋陀大師,純為佛學導師,並不會武功,兼沒久留中原(達摩至死都待在中原),因此少林在世人眼中,跋陀往往被忽略掉……
 
  慧可原是文武雙全的才子,十歲起讀書、習武,二十歲成為通達老莊易學的學者,二十五歲因一時興起開始闖蕩江湖。三十歲(紀元五一七年)至洛陽龍門香山依寶靜禪師出家,四十歲(紀元五二七年)拜於少林門下,後來為替師弟曇林擋惡賊一刀,而斷一臂;即便如此,仍負殘而戰,精勇擒拿四十名江洋大盜,一戰成名。
 
  達摩大師圓寂後(紀元五三五年),慧可接任方丈,獨領少林,將先師的「少林七十二技」發揚光大,不出十年,受人尊稱「獨臂神僧」。北周武帝滅佛時(紀元五七四年),慧可率眾而避,寺遭焚毀。六年後(紀元五八O年),北周靜帝恢復少林寺,改名「陟岵寺」,仍允慧可為方丈。直到隋朝又改回少林,慧可堪稱盡是波折!
 
  大隋煬帝大業十年(紀元六一四年),少林即將面臨一重大之事──百歲之上的慧可大師,天年將至,圓寂在即!(按:歷史上的慧可其實本於紀元五九三年就該逝世,享年一O六歲,且史上也沒記載過他接任少林方丈的事,作者為求小說戲劇性,將這些都改動。
 
  ※※※
 
  少林住持房內,慧可盤坐在那兒,只見他大鬍盡掉、嘴無一毛,身形上也較幾日前在大興的天興客棧時更為削瘦,半開雙眼,口裡不止喘息、吐氣,明顯極是虛弱!可他仍入定為嶽,屹立不搖,不失威儀。
 
  在旁有位白鬍老僧,一雙神眼,能精徹天下任一經書,正是人稱「神眼經師」的曇林,憂心忡忡的看著師兄。
 
  「師弟啊!我已命不久矣……」慧可氣如游絲。
 
  曇林淚如雨下,顫道:「師兄?」
 
  慧可道:「少林不可廢!我……必須擇一弟子……傳方丈之位……」
 
  曇林慨然道:「不論師兄有何諭示……曇林皆遵其令!」
 
  慧可嘆道:「可惜……你精的是佛理……而非武藝……不然,師兄必將相讓!」
 
  曇林泫目道:「曇林肝腦塗地──」
 
  慧可微搖頭,續嘆:「可惜……少林除十三武僧……殊無大才……難傳此位!」又一副若有所思,道:「罷了、罷了!就這麼著吧……接下來,少林的盛衰,就全憑天意了……」
 
  曇林不明其意,問道:「師兄,我不明你所言何指?」
 
  慧可再搖頭,道:「師弟,你去喚遺散過來……」
 
  曇林唯諾聽命:「是──」接著退下去。
 
  ※※※
 
  半刻過後,遺散來到住持房,一見師父,跪地而哭:「師父……師父……」
 
  慧可微笑道:「好徒兒……有啥可悲的?」
 
  遺散哽咽道:「師父七日前夜闖大興皇宮,已是勉強……又三天不眠,苦心教導李施主神功,徒兒既是感恩,卻也歉疚!」
 
  慧可慈祥一笑,否認道:「傻徒兒……這非汝之過……乃為師天年將近,無怨他人!」
 
  遺散繼續哭泣,雨灑蒲團。
 
  慧可輕輕伸手、緩緩內揮,道:「你過來!背對著我……」
 
  遺散驚奇莫名,但既是師父命令,悉聽尊便。
 
  遺散盤坐於慧可前方,相差無幾,慧可雙掌突出,緊黏遺散背心。遺散頓時瞪目張口,身子一熱──初時苦痛難熬,爾後逐漸舒緩,反有一番暢然之感。
 
  過了良久,遺散雙眼一亮通明,身子平靜下來,飄飄欲仙,感覺全身活力如牛。
 
  「這……這……」遺散望一望自己雙手,驚駭無比。他轉身一瞧師父…慧可竟已面如槁木、色如枯葉?
 
  遺散慌忙撫按師父,驚呼:「師父、師父!您這是……」
 
  「汝此刻起……為少林上下功力至高之人……連十三武僧……都在汝之下!」慧可心滿笑道。
 
  遺散六神無主,當即明白慧可所為,惶惶道:「師父!您……您為什麼…為什麼要……」
 
  慧可道:「寺裡無才能擔起方丈重任……你雖才庸,但剛毅不拔……外加心思活潑,望能革故鼎新!因此……為師將百年功力全傳於汝……讓汝可……擔此大任……」
 
  遺散惶恐莫及,顫聲拜道:「師父,少林寺還有十三武僧等師兄……師父即便傳功,也該擇他們其一傳之!怎能……怎能傳予……」
 
  慧可解說道:「正因他們皆優,為師難以選之……然而……時日緊迫!為師決定憑天一試,盡數傳…傳功予汝……並替汝……將我們倆內力融為一體……你……已遠勝十三武僧!若你能與他們攜手扶寺,未嘗……未嘗不是件壞事。」
 
  遺散淚流滿面,不斷叩頭,喊道:「師父……」
 
  慧可又道:「然而……你功力雖盛,與人交手的經驗卻淺薄──因此即刻起,你須向你十三位師兄日裡討教、切磋……夜裡,則苦讀《易筋經》,依經上所寫循序漸進的修習……為師已將這些告訴你曇林師叔,他會代傳遺命,十三武僧必會竭力輔佐你……」
 
  「師父──」遺散泣叫。
 
  慧可的笑容又如陽光般綻放,極其慈愛的道:「汝等法號……從此要改!不再是『遺散』,而是『勿散』……汝……汝已有足以擔此名號啦──」
 
  遺散猛點頭,還是哭泣。
 
  慧可柔聲道:「少林的時代……不復是吾……而是汝等的!」
 
  遺散深吸幾口氣,壓住號泣,神情堅定起來,叩道:「徒兒謝師父厚恩……徒兒必盡尊師父之命,決不讓少林敗在徒兒手上──」
 
  慧可欣慰連道:「很好、很好……」又道:「你去叫你曇林師叔進來吧!」
 
  遺散當即擦乾淚水,雙手合十俯首敬禮,速速退出房。
 
  用不了多久,曇林進來,問道:「師兄,您又找我啊?」卻見慧可神形更為憔悴,與剛才判若兩人,不由得臉上一驚!
 
  「我已將……功力傳給遺散……」慧可氣虛道。
 
  曇林聽了此話,思量片刻,點頭稱道:「我明白了……」
 
  慧可接著囑咐道:「遺散昔日在懸空寺……勿貪大師早亡……因此對諸多佛理都是一知半解……明日開始……他除要好好習武……你更要細心教導他佛經深理……如此,他這方丈才做的穩!」
 
  曇林對師兄死心蹋地,直道:「是,我會的……」
 
  慧可再提:「遺散……雖為下任方丈……但資歷尚淺,對寺裡還有諸多不明之處……你要幫他打理,並耐心給予教誨……」
 
  曇林又哭又笑,連連諾聲道:「放心吧!師兄……我會幫助遺散師侄的……遺散師侄秉性純良,少林必不衰……」
 
  慧可點點頭,喃喃道:「阿彌佗佛……不求香火鼎盛,但求亮節守成……」說完這話,揚起慈眉、閉上雙眼,再也不發一語……
 
  隔日,整間少林寺為慧可行超度儀式,由於時局尚亂,為免節外生枝,因此秘不發喪,不傳給各地門派知道。儀式當中,遺散參與全程,絲毫無怠懈之跡!慧可遺體火化後,舍利子由遺散妥善保管。
 
  當年,遺散第一位恩師圓寂,那時尚稱「易散」,他放任性散,輕浮以對;今日,他第二位恩師又離他而去,他不僅鄭重其事,連帶對當年的勿貪大師愧疚萬分,於是責罰自己,入菩提洞面壁,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三日後,曇林昭告全寺,發布慧可遺命,舉行了遺散繼任方丈的大典。曇林更以本門前輩的身分,在眾人面前更改其法號,遺散從此為「勿散」,一掃先前頹敗的陰霾。
 
  少林十三武僧知曉慧可已傳功於勿散,就接受遺命,誓言輔助勿散,即日起陪勿散互相映證武學;勿散也一刻都不肯停滯,隔日剛吃完早飯,就去向十三武僧討教一番,不到中午前決不休息。
 
  曇林則開始會協助新方丈處理寺內事務。每天正午一到,亦會教授勿散佛經、佛語,期待他禪理通明,不至於武重於佛。
 
  少林寺十餘日內馬不停蹄,整好風氣、修好環境,如此勤奮下來,勿散不見鬆懈,寺裡一片祥和。在這期中,閻冶幫有人來找,說是要邀請少林參與武林大會;勿散為顧大局,掩飾方丈身分,以尋常弟子相迎,並謊稱慧可方丈(已亡)轉告他們:「少林乃佛門重地,不便理會塵俗之事。」藉此謝絕來人。
 
  直到一日,易饕突然匆忙推開寺門,流汗喘氣的奔向大雄寶殿…
 
  ※※※
 
  「你說什麼……隋軍?」一身橙黃袈裟的方丈勿散略帶驚色。
 
  易饕猛點頭稱道:「正是!我剛剛見東南邊十里處有大量隋兵,直逼少林而來!」
 
  殿上的十三武僧面面相覷,最為年長的曇宗,起言疑問:「隋軍為什麼突然會對少林發難?」
 
  勿散嘆道:「恐怕……他們已知之前闖皇宮、奪玉璽的人,是師父所為吧?」
 
  十三武僧之僧豐,擔憂道:「若是如此……少林即將有難了!」
 
  十三武僧之智興,已開始思策,喃喃道:「所幸易饕發現到,可以稍想些法子……」智興出家前曾是博學多才的名士,對兵法策略頗有獨到的見解。

  勿散傷腦筋起來,詢問一旁的曇林:「師叔,我們該怎麼辦?」
 
  十三武僧之普勝,戾氣盛重,插口道:「還能怎麼辦?跟他們打啊──」
 
  十三武僧之善護,訝道:「普勝師弟……你……你在說什麼啊?」
 
  普勝昂然道:「不然怎樣?學當年師父面對『北周武帝滅佛』那樣,又要退下山龜縮?讓他們再燒一下寺?我可不幹!不管如何,今日我要與寺共存亡──」普勝畢竟那時尚未出世,無法體會慧可時下的心境。
 
  曇林沉吟一會兒,嘆口氣道:「阿彌佗佛……這情形確實與當時十分相像啊──」
 
  勿散安撫眾人道:「總而言之,我們還是再討論一下對策……」
 
  十三武僧之智守,顯得略急道:「易饕說見到他們時已在十里之外……只怕此刻快到少室山下了──」
 
  從剛才開始就在謀思的智興,突然對易饕問道:「師弟,請問你有沒有看清楚隋軍所打的旗號?帶頭領兵的是誰?」
 
  易饕思索一下,道:「由於相距太遠,我沒看清楚領兵之人的長相,只看出他穿身黑衣…喔,有件怪事!那些軍隊看來一枝旗都沒立,只是直直朝這裡前進。」
 
  智興眼睛一亮,仔細問道:「你說領兵之人穿的是黑衣,不是黃甲?還有,他連一枝旗都沒有?」
 
  易饕十分確定的說:「是這樣沒錯──他穿的是黑衣,不是黃甲!那隊伍也沒立旗,一枝都沒有!」
 
  智興仰首望頂,直點頭,喃喃道:「領兵的人不是太師宇文述……那就好辦了!」
 
  勿散聽了驚訝,忙問:「智興師兄,您有辦法啦?」
 
  智興微笑道:「我倒有一個法子,應該管用──」
 
  智興此言,令整殿的人為之一驚,勿散更是忙叫:「師兄,您快快說啊──」
 
  智興卻盯著他,反問:「先看方丈師弟您的決定……方丈是想戰?還是逃?」
 
  勿散游移不定,面有難色,道:「這……這……」
 
  智興見勿散躊躇,只好揭底道:「方丈師弟如要戰,少室山地勢險要、樹林廣密,我們可據險防守、據林埋伏。山頂有水柜一處,能供萬人食用,我們寺裡不過千人弟子,至少能撐一月有餘,若這段期間成功守住的話,隋兵必退!」
 
  十三武僧之靈憲,不禁質疑:「可是智興師弟……隋兵若是有萬人之眾,我們又如何守得住?要是他們勢如破竹,不到一個月就攻破寺了,怎麼辦?」
  智興條理分明道:「我料此次隋人攻打區區本寺,必不至於待太多人馬,少不過一萬,多不過三萬;所需糧草必不帶多,最少一個月份,最多一個月又二十日。而他們為了殲滅本寺,且忌憚本寺威名,必不會貿然攻山,會先擺開陣勢、團圍整山,於山腳各處安營紮寨,不放過任一角落!整座少室平坦好行的山路亦只有一處,他們若要攻寺,必會選那處上山,可那條路並沒那麼寬敞,他們大多數又須圍山嚴守,所以先遣先鋒必不過千人!再來,我們出動全寺人馬,在那條路兩側密林埋伏,等先鋒一過,必殺得他們手足無措──」
 
  智興指出各點,都不離一個「必」字,可見滿有把握,使寶殿各人不禁啞然無言。
 
  勿散則略有所動,再問:「那之後呢?」
 
  智興便道:「之後,他們士氣受挫,出兵應不敢再走那路,而選走其他險道。另外,他們為求謹慎,必採深夜行動,悄悄地徐步上山,想乘我等不備;我們可以將計就計,趁天未黑,去後山砍些巨木,在山腰設防,夜晚恃高臨下,他們一來,推樹滾動砸死他們!」十三武僧個個雖是佛門弟子,可對於懲奸除惡一向不手軟,何況對其輕言一個「死」字?這智興身在其中,自無例外!
 
  十三武僧之善護,這時冒出問題:「但是山上險道共有五處,我們怎預知他們會從哪處上來?萬一他們分兵全上呢?」
  智興解說:「所以我們都要在那五處分批把守,保險起見,原來的平坦山道也要設防──所幸本寺有三千人,各分四百,數量足以死守五處險道;剩下一千,看管平坦山道,以防萬一。」
  曇宗想起智興方才有提到「宇文述」,便連問道:「師弟,你怎麼憑領兵不是穿黃甲,就知道的不是宇文述呢?你又怎麼聽見敵方沒立旗,才安心提出這些計策啊?」
  智興侃侃說道:「大隋自楊素死後,僅剩宇文述一人能帶兵。他用兵雖不如楊素,卻驍勇無比,其虎威能驅使任何士卒為他死戰。如果此次是他領軍來犯,那我這些伎倆的成效只怕不大──」但又自信笑道:「不過,我素聞宇文述一向深愛那件黃色鎧甲,每回出戰決不卸下,這次又會一改常態,換上黑衣呢?而他一向自傲,每次帶兵討伐必會立旗行進,打亮他的旗號,昭顯他的武威;這次的軍隊卻連一枝旗都沒有,不像他的作風!所以這次帶兵的必不是他。再者,那領兵的傢伙帶著大軍毫不掩飾的直奔少林而來,不懂得分兵迂迴暗渡、奇襲,似乎不懂用兵之道?因此,我才敢大膽的施行這些計策!漢朝名將韓信說過:『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正是這個道理!」
  眾僧聽了智興的最後一句,面面相覷,個個困惑──畢竟他們並不像智興那般,懂得用兵之道。
 
  智興見眾人此狀,便微笑解釋:「昔日韓信與陳餘率領的趙軍交戰,於井陘口的河邊,大膽的擺出違背兵家大忌的背水陣,鼓舞漢軍放手一博、以求死裏逃生;加上韓信深知陳餘乃無謀之輩,才敢使此奇計──智興不才,今日想效仿一下韓將軍,於少室山上背水一戰,擊破隋軍!」
  智興一說完,十二武僧有幾人連聲讚嘆:「好計!真是好計啊──」「智興師弟真是智謀過人!」「若是有各派的幫助,再合整寺之眾,應能擊退隋軍──」「對啊!對啊!方丈師弟快依智興師弟的計謀行事吧──」
 
  勿散皺眉沉思,又問智興:「師兄剛才是說『戰』的部份……若是『逃』呢?」
 
  智興很快道:「那就更容易了──效法前任方丈對當年『北周武帝滅佛』之舉措,帶領全寺眾人速速撤寺,下山至別處躲避!」
 
  性如烈火的普勝,當先抗議:「這怎麼可以?不行!絕對不行!」
 
  其他武僧亦是激論:「我們要撤寺嗎?」「撤寺之後……少林寺會如何是好?」「應該會被燒成一片焦土吧!」「那可不行!我決不允許──」「我要戰!與寺共存亡──」「我寧願在寺裡戰死了,也不願苟且偷生!」「佛祖保佑,我們未必會輸!」一聽過智興的「要戰良策」,就有七僧的心念與普勝一致,只剩四人尚在煩惱不語。
 
  勿散還未能果決,再問曇林:「師叔,您認為該怎麼做?」
 
  曇林靜默半晌,微笑回道:「方丈,當年北周武帝滅佛,前任方丈有前任方丈的作法……至於今日嘛,老衲雖支持撤寺,但最後的決定還是落在您身上啊!」
 
  勿散憂愁道:「弟子擔心自己的決定……會使少林陷於萬劫不復……」
 
  曇林溫言鼓勵道:「當初老衲的師兄也擔心自己做了錯誤的決定……可到頭來,還不是把方丈的重任,交給入寺尚淺的你嗎?他還為了不讓這決定後悔,把自己畢生功力全傳給你,讓你可與十三武僧互相扶持……這是為什麼?全是因為信任你!就如當年先師傳給師兄所說的:『少林的時代,不復是吾,而是汝等的。』所以,老衲與師兄一樣,信任你可以帶整個少林度過難關──」
 
  勿散聽完曇林之言,心裡猶如撥雲見日,展笑道:「謝謝您……師叔……」
 
  曇林合掌笑喊:「阿彌佗佛──」(按:歷史上的曇林,其實斷有一臂,故人稱「無臂林」。作者見其師兄慧可已斷臂,不想讓其悽慘,故大膽改寫為雙手健全。
 
  勿散笑了一下,眼神隨即轉為堅定,轉身面向智興,斷然下令:「師兄,少林要戰!您立即去敲鐘,招集大家到前院──」
 
  智興合手應聲:「智興領命!」說著,退出寶殿。
 
  勿散再轉面曇宗,命道:「師兄,您去帶至少三十名弟子,到後山伐木,順道跟他們明說原委。另外,辦得到的話,也盡量搬些巨石來用,到時可與大樹雙管齊下!」
 
  曇宗欣喜一笑,又讚又諾道:「智興未說到巨石,掌門師弟就想到可以拿來用啦?舉一反三,實在聰慧──好!我立刻去辦!」語畢,亦退出寶殿。
 
  勿散還跟前來通報的易饕道:「師弟,你隨曇宗師兄過去,一同伐木、搬石!」
 
  易饕噴汗點頭道:「是!是!」卻忽露尷尬表情,含糊道:「這個……我剛死命跑來,肚子有些餓……」
 
  勿散聽了傻眼,卻只能搖頭嘆氣,喊道:「唉!你去廚房帶上幾個饅頭,先啃些充飢,啃完快去幹活──速速前去!」這個跟他從懸空寺一道走來的難兄難弟,有時真的很讓他無奈。
 
  易饕出殿後,勿散又跟惠賜下令:「惠賜師兄,您的輕功是全寺最好的!腳程也較快──麻煩您下山去打探隋軍的情況,再回來稟報。」
  十三武僧之惠賜,雙手合十,作揖領命:「弟子遵命!」剛說完,一溜煙的飛出殿。
  勿散目光移向殿門,提聲喧道:「其他人等,隨我到前院去──」
 
  「是──」
 
  ※※※
 
  少林前院受北周靜帝重建後,變得更是寬敞,縱長四百丈、橫六百丈,可容千人以上。(按:古代單位換算今日的話,量地尺的一丈等於三百四十五公分。
 
  鐘響過後,兩千多名少林弟子(曇宗已帶一部份去後山幹活)整齊劃一的方陣排開!勿散方丈、曇林大師、十一武僧等人,威嚴肅穆的站在最前方的台階上,顧盼弟子們。
 
  「即日起,是我們少林寺的存亡時刻──」勿散了當開場。
 
  「方才易饕來報:有大量隋軍於東南邊出沒,正鋪天蓋地而來,志在少林。」
 
  勿散一說完,台下兩千餘弟子頓時俱露驚色,開始議論紛紛……
 
  勿散心有略怯,可仍深吸一口氣,立即吶喊道:「但我們用不著畏懼!為什麼呢?因為我們『十三武僧』的智興,他已想到對策,並能在兩個月內擊退那些隋軍,少林無憂矣!」
 
  台下原本惶恐的弟子,轉眼間逐露喜色──他們一向都知道智興足智多謀,信心瞬時大增!
 
  勿散鼓起勇氣,又道:「各位師兄、師弟!貧僧知道自己德薄才淺,並不能擔起方丈的大任。貧僧生怕自己會拖累整個少林,給少林招惹大禍……」再深呼一口氣,大聲嚷道:「可師父既將方丈之位交託給貧僧,還請曇林師叔跟十三位高強的師兄不厭其煩的照顧我、勉勵我!身為少林弟子,貧僧豈能逃避?豈能怠慢?今日隋軍來犯,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佛祖在上,相信我們少林必能度過這場浩劫──」
 
  這番演說雖稱不上文辭藻麗、文風生動,甚至還有些口笨舌拙,但對一向推崇身體力行的少林寺來說,已是佳言。再者,勿散任方丈以來勤奮有加,這些天的努力,整寺弟子都看在眼裡,台下眾人俱現傾慕的神情。
 
  只見勿散兩腳踏前,往前下一階,合掌挺直,丹田運氣,揚聲高喊:「師父的遺言是:『不求香火鼎盛,但求亮節守成。』我們少林要守住自己的亮節,決不向強勢低頭!爾等若有一絲少林弟子的自覺,就與貧僧背水一戰、堅守少林──與少林共存亡──」一百多年的功力果真不同凡響!喊聲如雷,山寺為之響鳴,傳至百里之外,林間燕雀驚飛而起,越過山寺上空。
 
  二千多名弟子精神振奮,相隨叫道:「與少林共存亡──」前院登時轟隆震動,一展士氣如虹!
 
  勿散一手擺朝智興,道:「現在我們就請智興詳說方略──」
 
  智興對勿散合手一揖,轉向眾人,叫道:「各位師兄、師弟,貧僧的計畫是這樣的──少室山地勢險要、樹林廣密,我們可據險防守、據林埋伏。所以我們要……」
 
  ※※※
 
  智興所料沒錯!領兵的確實不是宇文述……而是幾日前向隋煬帝要兵的無極尊,由於他倉卒帶兵,因此連個旗都沒立。
 
  此刻,他已率一萬隋軍,來到少室山腳,正如智興所料,無極尊下令:「你們先不要急於攻山──先圍山紮營,任何一處都不放過!」
 
  半個時辰後,少室山下盡是隋軍兵營。無極尊一人盯著平坦山路,伸出右手,摸一下自己左半邊的爛臉,神色陰沉的暗恨:「易嗔在老子身上造所造之痛……這筆帳算在你們這幫禿驢身上!」
 
  無極尊在找隋煬帝之前,無意間在某客棧聽到兩名少林弟子談到「慧可命在旦夕」一事,便生起尋少林晦氣的歪念。如今雖得一隻軍隊,但先前闖過少林的經驗,始終讓狡猾的他不敢輕率進攻,於是調出兩千步兵、一千弓兵,命道:「你們為先鋒部隊,往這條路上山,到達寺外後,就朝裡面放火箭,再衝破寺門,進寺見人就殺!知道了嗎?」
 
  那三千士兵應諾,朝那平坦山路神速而上──
 
  不到半個時辰,三千士兵夾在兩旁樹林中間,擠在狹路上,前軍已行至山腰……
 
  「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有伏兵!少林寺這次設了伏兵──」
 
  「不要亂……哎呀!」
 
  樹林躍出數不清的少林弟子,各展本領,殺得三千隋兵亂了陣腳,哭天喊地的慘叫著。
 
  十三武僧一邊大叫鼓舞弟子、一邊大揮擊殺隋兵,執棍聯手擺起「羅漢大陣」,片刻間死了五百名隋兵!
 
  勿散方丈躍躍欲試,親自出馬……神步一竄、聖手一出,哪怕那只是輕輕的拍一掌,路過的隋兵皆當場斃命。
 
  ※※※
 
  站在山下的無極尊,他一聽上面遠處不絕傳出廝殺、慘叫的聲音,暗自驚疑:「怪了!應該沒那麼快到寺啊?而且瞧那方位,應是半山腰啊……」
 
  一刻過後,山上聲響全無,安靜得不可思議。無極尊右半邊的眼神頓時空洞,暗道:「我……怎麼會有種不爽的預感?」
 
  突然間,一名手拿斷劍、身穿破甲的隋兵,倉皇的跑了下來,顯得一副大難不死的模樣。
 
  無極尊認出那是先鋒隊長,縱身飛上,右手緊抓那人的脖子,沉聲問道:「出了什麼事了?」語氣顯得不太愉快!
 
  那被抓脖子的先鋒隊長,啊啊兩聲,喉頭稍卡,含糊道:「我們中了埋伏……少林寺……早發現我們來了……三千士兵……一個不留……」
 
  「噗滋」發聲,先鋒隊長的人頭朝天飛出!血濺得無極尊滿身都是──他一舔右手的血,右臉怒色、左臉緊繃,側頭左轉,喊道:「如有再臨陣脫逃者,下場就跟他一樣──」
 
  眾將士一見他那白眼珠、唇爛嘴、黃利牙的半個鬼臉,俱露懼色,齊回喊:「是──」
 
  無極尊鼻嗤怒氣,尋思道:「這幫禿驢一定因這場大勝,而得意忘形,認為我們不敢再進軍……哼!我們先將軍營撤遠十丈之外,再待丑時悄悄上山,我看你們能怎麼樣?」想至此,高聲下令:「全員撤軍──」
 
  無極尊雖然詭計多端,但不諳兵道,一步步掉進智興的彀中……
 
  ※※※
 
  丑時已到,夜色深暗,靜謐無息,無極尊帶剩下七千名軍士,再次來到少室山下。
 
  無極尊曾闖過少林,因此熟識此地的道路,於是先撥出三千騎兵晾在一旁,再把剩下的四千人分成六隊,再對各隊長輕聲命令:「那幫禿驢此時應已睡死,你們率領各部,往六個要道上山……快接近山寺時合兵一處,記住!切勿要放低腳步聲,再小心翼翼的從寺牆越進去,不能發出一點聲響!靜悄悄的把那些熟睡的禿驢殺掉!」
 
  無極尊自領三千兵留於山腳靜待,四千人分別往六道悄然進軍──
 
  半個時辰過後,忽聽山上各處轟隆作響,無極尊大吃一驚,暗道:「混帳東西!又發生什麼事了?」
 
  一刻過去,各隊殘兵傷痕累累而歸,有的被巨石壓斷了腿、有的被大樹撞斷了胳膊,情勢甚慘!
 
  六隊長滿頭是血跪於地上,發汗顫抖不停──
 
  無極尊右手遮著自己整張臉,森然問道:「老子不是有說過……如有再臨陣脫逃者,下場就跟白天的那人一樣?」
 
  六隊長大頭頂地,不敢再起、也不敢一言。
 
  無極尊手已拿開,伸至近旁的深插立地之鐵棍,呵呵一笑,笑中卻充滿憤恨的味道。
 
  「老子現在不想玩『空手斷頭』了……老子要來個『一棍六首』──」
 
  一講完,六隊長的頭霎時開花,再也起不來了!士卒們皆露出憫恤之情。無極尊一臉漠然,絲毫沒有憐憫之心。
 
  無極尊插棍回地,喊道:「參軍──」
 
  參軍慌慌張張的跑上來,低頭顫問:「無極尊大人……有……有什麼吩咐?」
 
  無極尊問道:「老子剛叫你點兵……剩下多少人啊?」
 
  參軍欲言又止,只能回道:「連……連同無極尊大人留守的三千騎兵……我們尚有……一千步兵、一千弓兵……共……共五千兵力……其……其中傷兵就……就有五百以……」
 
  「上」字未出,參軍的腦漿爆開!給無極尊右爪空碎了──
 
  無極尊閉上右目,異常沉靜,又散發強烈怒氣,喃喃道:「還未攻到寺,少林禿驢都沒死一個……而我們就損失了一半人馬!可恨──」
 
  突然間,無極尊右眼速張,心念一轉,暗道:「佈下重重伏兵、陷阱,並不像慧可老禿驢的作風啊!」思量片刻,右嘴露出陰然奸笑,喜道:「死啦!慧可那老禿驢終於死啦!看來是他的徒弟在負嵎頑抗啦……天助我也!哈哈哈哈──」
 
  這陣陰氣沖天的狂笑,讓五千隋兵個個不寒而慄!夜晚涼風越過,更是冰寒徹骨!
 
  ※※※
 
  少林寺內燈火通明,眾人都在分享勝利的喜悅,互相拍肩、拍背,甚是熙熙融融!
 
  勿散喊道:「各位辛苦啦!隋兵一時間應不會再上山,大夥兒可先去一睡!我與十三位師兄輪流守夜即可──」
 
  眾人散去後,勿散當著曇林、十二武僧面前,朝智興深深一揖,情緒稍激的喜道:「貧僧替師父、師叔、師兄弟們,謝過智興師兄的妙計──」
 
  智興搖搖頭,凝重道:「現在謝我還太早了!隋軍都尚未撤兵呢──」
 
  畢竟老人家心態的曇林,合掌嘆道:「唉!可惜的是……滾木、滾石固然擊退了隋軍,亦毀壞不少山上的神木、林裡的生靈……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智興毅然道:「為保少林,不得不如此──雖是件罪過,也只能事後多栽種幾株樹苗,以作彌補了!」
 
  曇林一臉歉然道:「對不起,老衲多言了……」
 
  智興和氣笑道:「師叔宅心仁厚、心懷眾生,何過之有?」
 
  勿散這時再懇切問道:「那麼……智興師兄,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
 
  智興暫無想法,就道:「先繼續靜觀隋軍的動向吧!他們有變,我們也應變──」
 
  勿散微一點首,仰望一下夜空……太安靜了!簡直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未完待續,第廿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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