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寂寞。」
踩在在山野小道上,少年彷彿聽見幽幽地這麼一句。
冬日,不算是個適合登山的好季節。
長久以來只能說這是個嗜好。
不需要任何人作陪,獨身一人在石階上踏著步伐,所有一切的喧囂均離自己而遠去。
宛如一傾耳就能聽見山林的呼吸聲。
即使所呼吸的冷空氣凍的他鼻子有些發疼,但是只要一聽見此起彼落的鳥囀,再冷也能化為心中的溫暖。
放眼望去是冬季特有的綠,綠中帶黃,似乎又帶些灰,又或者是單純的白。
淡淡的霧氣繚繞在樹之間、草之間、花之間。
是啊,只需稍微仰首,便能看見那點綴山色及天色的白。
雪一般的梅,就算看不見真正的雪花,現下他所注視的確實是「雪」花。
或許真的不是個登山的旺季,抑或是少年本身挑了個人煙罕至的步道,總之一路走來沒遇過幾個人。
少年不愛與人相處。
說是不擅長倒也是真的。
但是他也不想去擅長這樣的事。
人和人之間,要去臆測彼此的心意,不管是試探或是其他的,都令他感到疲憊。
雖然說也不能如此以偏概全地認為人就只有醜陋的那一面。
他也不敢說自己是否真的就那麼完美、毫無私慾。
因為是人,所以不可能。
只是他嚮往著那自古以來所歌頌的梅。
高潔又堅毅不屈的靈魂象徵。
孤傲如她,從不與任何的花一同綻放。
整個冬末都是她的季節。
因為嚮往的這樣的梅。
所以他經常這樣上山看梅。
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
「我很寂寞。」
又是那幽幽的低語聲。
少年停下腳步,張望了一下周圍。
沒有任何人。
只能說是自己聽錯了吧!
這條小路他不敢說走了上百次,但也走過有數十回了。
要前往路標上的景點,這是一條不錯的的小徑。
不僅人少,還能慢慢地賞梅。
不必人擠人的,是一種享受。
「我很寂寞。」
幽幽地吶喊聲,像是發自心底似的。
少年非常確定不是自己聽錯了。
渾身顫慄的感覺少年不是沒有過,但是現在這樣的感覺卻更甚之前。
他想跑。
雙腳卻定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我很寂寞。」
「為什麼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呢?孤傲……非我所願啊……」
幽怨的聲音,其中包含了一些埋怨。
少年在瞬間放鬆了繃緊的神經,在聽到那孤傲二字時,他彷彿就知道了著聲音的主人是誰。
這麼說起來非常地不可思議,不知道是不是他過於遠離人群的緣故,他很快地就接受了他所面臨的狀況。
「梅……妳很寂寞嗎?」
由於少年不知道是哪棵梅樹所發出的聲音,也就隨便地朝天問了句。
「……」
沒有任何人答應。
周圍的聲音突然間就像沉入水底一般,朦朧而不真實。
想開口說的話有如泡沫一般,在水中一一破滅。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的眼前,猶如被時光沖刷的舊照片,四周的景色倏地黯淡下來。
不,應該說現在佇立在他面前的「那個」實在是過於耀眼。
沒有任何景色能與之相比。
「你是……人類的孩子?」
「怎麼會在這裡呢?」
「你……聽得見我的聲音嗎?」
「……」
「哎呀,是我話太多了嗎?」
見狀,少年噗哧一聲地笑了出來。
「那個」是一名十分脫俗的女人。
宛若雪一般的肌膚,蔻丹似的紅唇,以及那如墨的青絲,無不顯現出神靈的那份完美。
只是白色紗質的無袖連身裙,與少年所認知的古裝大有出入。
從小到大所聽到的故事中,大多都是古時的一些異聞及神話,久而久之也就認為那是古時的浪漫。
或許神靈的服裝也會隨著時代進步吧?
和那份容貌不相襯的是女人從言語當中透露出來的直率純真。
「嗯,我是人類,正好來這裡登山,我聽得見妳的聲音。」
少年露出抹淡淡的微笑,並一口氣回答完女人的問題。
這樣的冷靜也讓少年自己非常驚訝。
少年沒想過自己遇到這樣的事還能維持著鎮定。
「人類的孩子,你不怕我嗎?」
女人那張出塵的的臉蛋看起來有些詫異。
長久以來,見到她的人類比起說她是神靈,說她是妖怪的要多了許多。
「我以為應該是妳多怕我幾分。」
少年輕笑出聲。
原先的懼怕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派的輕鬆態度。
少年隨意地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就像是在和久別重逢的老朋友說話一般。
「這話怎麼說?」
同樣露出笑容,女人對這眼前的少年感到新鮮。
百年以來她從沒遇過像這樣的人類。
非但不畏懼她,反而是坐下來與她閒話家常。
這是她第一次遇到的。
「我以為身為梅的妳,生死的主導權應當在我身上。」
少年笑了笑,又道:
「更何況我並不覺得妳會傷害我。」
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句。
沒有任何的根據,少年只是坦然地望著女人。
毫無理由的篤定。
「呵呵,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你憑什麼這麼認為呢?」
女人輕輕地一揮臂,梅樹皆騷動起來。
這是為了反駁少年的威嚇。
雖然是笑著,卻沒笑入眼底。
比起這樣的威嚇,更加吸引少年注意的是那雙杏仁色的手臂。
剔透晶瑩的好似那羊脂白玉。
像是一見光就會立刻融化一般。
「因為妳很寂寞不是嗎?」
少年輕輕地用手拈起落在地上的梅。
脆弱而柔軟的白色花瓣令少年想起了方才的低語聲。
說那梅孤高而堅強真的洽當嗎?
不禁這麼問了自己。
還是說這只是人們自己一廂情願的以為?
「……如此的狂妄啊!」
和話語不同的憂傷在女人別緻的臉蛋上淡淡地渲染開來。
女人低垂著眼簾,像要把那呼之欲出的情感藏在那長長的睫毛底下。
少年不知道女人究竟獨自生存了多久的時間,以人類的壽命看來他也無法想像,更枉論他現在不過是個只活了十幾年的毛頭小子。
什麼都不懂得自己說想要了解眼前的女人,還真是過於狂妄了。
「人類的孩子,你知道我在這片山林看過了多少個春夏嗎?。」
「妳願意說給我聽嗎?」
少年的神色無比柔和。
望著那淺然的笑容,女人有些詫異地張大了眼,不知不覺間眼中的那片寂色竟褪了些。
女人輕抿著嘴,隨後又像釋然般地笑了開。
「如汝所願。」
少年看見滿山的梅,如同應和著那神靈的笑容般,歡快地舞動著、飄飛著。
片葉之間沙沙作響與那山澗潺潺交互著、共鳴著,明明應該是足以令人落淚的神之樂曲,少年卻覺得,一切都靜了,靜的不可思議。
那片「雪」花之景,太過耀眼、太過純粹,宛如一汪泉水,不知流淌於誰的心、洗滌了誰的靈魂。
少年不自覺地落了淚。
那時,被拯救的究竟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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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寫的一篇短文XDD
想表達的應該就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吧XD((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