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我遠去的地平線

然而，接下來的緊急情況不容許我們繼續說笑，數隻人立的巨大蜥蜴揮舞著鐮刀般的趾爪以跳躍的方式朝我們襲來，首當其衝的是巴倫，他那龐大的體型成為最顯著的目標。
巨爪和巨劍交錯濺起了零星的火花，食人魔戰士一使勁頂開了正前方的直立蜥蜴，順勢踏前一步用力劈下去。
骨骼碎裂的聲音搭配內臟、血漿四溢的景象，使我的胃在翻滾，中午車法蘭德斯香腸迫不及待的想重回花花世界呼吸原始叢林帶著潮濕味的空氣。
「小心，巴倫。」
那一劈用盡全力，以力雄人的巨劍戰士隨著重心前移而背後門戶大開，兩隻巨蜥發出嘶嘶的叫聲揮舞著爪子朝他撲過來，突然牠們以更為淒厲的叫聲搖晃著腦袋滿地打滾，原本滿是兇殘的蛇眼變為一窪血洞，一桿箭直直地插在其中。
「看來是我多心了。」
我則詫異的望著多心的主人。那個感情波動極為貧乏的卡蓮，什麼時候會開始擔心別人了？詭異的程度簡直和放置在博物館中供人參觀的古代王族屍體突然坐起來說「睡得真飽」有得比。
「不要分心，看前面，盡可能快速通過結界。只是幾隻稍微大一些的爬蟲類，我們應付得過來。」
西薇亞一邊說一邊推著我倆朝無形的障壁靠近。
「後面！後面！」
一隻大蜥蜴朝西薇亞衝了過來，眼看就要砍到她，我脫口而出的吶喊，馬上就被認為是多此一舉。
森林的少女連頭都沒有回，輕鬆的神色如常，伸腿往後一踢，牠便以衝過來時的速度栽入樹叢中，之所以不用武器，據我猜測，乃是顧慮到小孩子在場，兒童不宜，不想讓血灑到我與卡蓮身上。
「剛才那一幕不可以對沙洛姆說喔！」
她瞇起一隻眼睛，微笑著對我們說，一拳打飛另一隻偷襲的怪物，顎骨碎裂的聲響清晰可聞。
「聽說在奎斯里和斯堪達尼亞境內，有些蠻族部落習慣把猛獸的牙齒製成項鍊，以做為勇士的象徵。」
卡蓮的視線落在從怪獸嘴裡吐出來的潔白牙齒上，隨後又加了一句。
「龍牙項鍊應該滿值錢的。」
龍牙？我看了看地上新月形的銳利牙齒，再瞧瞧橫躺在地不斷抽搐的原主人，怎麼看都只是直立蜥蜴的放大版。
「還是那本《古代生物的研究》，裡面有大量的巨型直立蜥蜴，都冠上『龍』的字眼。剛才的被稱為迅猛龍。」
「……那我應該是第一個被迅猛龍追的小男孩。」
卡蓮露出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撿拾被西薇亞打落的龍牙，用小槌子敲下橫躺的迅猛龍僅存的牙齒，然後被憤怒的迅猛龍同類追逐，此舉造成布麗姬德暫緩舞劍動作，一臉驚訝地觀賞龍追正太的鬧劇，導致她自己反被恐龍推倒，聖威加持的防護之光閃爍不停。
「你們這些該地進遺忘之海一百次的直立畜生！該上火刑柱一千次的女巫使僕！該被奧菲斯抓去聆聽他演唱會十次的罪大惡極者！立刻放開我的布麗姬德！我要伸張至高神的正義來懲罰你們！」
這回換我駐足且目瞪口呆的看著從戰士背後跳出來嚷著詛咒神而非祈禱文的祭司，而且居然還生效！巨大的、由強烈白光所組成的具大戰槌將地面敲得凹陷一大塊，連同追逐我的、推倒她的迅猛龍，連帶森林的一部份都砸成平平坦坦的一圈，接著他開始揮舞權杖擊打僅存的，直到聞聲趕來支援的恐龍聚集起來追逐著他為止。
「……妳沒事吧？」
卡爾伸出手扶起了布麗姬德，一抹不為人所察覺的紅暈劃過她的臉龐。儘管卡爾的聲調冷冰冰的，滿是關懷的口吻可是連小孩子都聽得出來呢！
「嗯，我沒事……」
下一刻，她表情丕變，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啥？怪我？我喜歡被恐龍追是我的自由，可沒要妳一定要分神來觀賞啊！我沒向妳收演出費就不錯了呢！
「死小孩，還不快點滾進去，少在這裡礙手礙腳！」
衝著她這句話，我毫不猶豫的抬起手，一發魔法飛彈剛好掠過她的頭頂，從富蘭索瓦耳畔擦過，削下幾撮銀毛，與張牙舞爪朝卓爾精靈撲過來的迅猛龍撞個正著。
「小鬼！你在打哪裡？」
一直顯得游刃有餘並以乾淨俐落手法將刀鋒劃過敵人咽喉的黑騎士卻因為隊友的無差別攻擊而手忙腳亂。
「富蘭索瓦，妳該感到慶幸，來的是沙洛姆的學生而非他本人。要知道，他可是在冰冷的表面下，隱藏著比烈陽還要洋溢的熱情，恪守著創造以後破壞，破壞之後再創造，從破壞中創造，創造之後再破壞之大宇宙法則的人，他是個會把自己面前敵人以最華麗的手法毫不留情的打飛，連前方的同伴也一起炸掉，而且眉毛絕對不會動一下的超級大法師。」
「我聽妳在說鬼話！」
顯然西薇亞的調侃徹底激怒了她，距離最近的數隻迅猛龍很悲哀的成為她盛怒下的犧牲品，死相特別悽慘，殘肢斷臂紛紛朝西薇亞拋過來，精靈劍聖除以巧妙的身法閃躲，不時回敬她些許，發現她倆不好惹的恐龍們紛紛轉移目標，朝看起來最沒有威脅性的目標奔來。
最沒有威脅性？
「牠們朝我們這來了。」
「……我知道，可是妳怎麼在這種緊張的情況下，還能用冷靜的口吻說著欠缺緊張感的話呢？」
「你先進去。我拖延一陣子。」
我張大嘴巴，反對的台詞卻哽在喉嚨裡。卡蓮的背影映攝在熊熊烈火當中格外的英姿煥發，堇色的長髮隨著氣流飄逸，即使又有三隻迅猛龍朝她衝了過來，那種夷然無懼的氣勢猶未衰退。
「嘖，妳自己小心點……」
最後我也只能這樣說了，轉過身，緩緩的探出手，直到碰觸到無形的障壁，持續、緩慢的施加壓力，直到右手臂穿了過去，接著是身體，當左手即將完全進入時，我忍不住回過頭。
一隻比尋常迅猛龍還大的傢伙從卡蓮的側面撲了過來，她正忙於應付原來的三隻，無法騰出手來抵抗，眼看那隻巨大、銳利的趾爪就要砍中她，剎那某種意識在我我的腦中炸開了花，等我回過神來已是拉住卡蓮往障壁中扯，此時我僅有右手手掌在障壁的另一側。
「糟了！」
我預感接下來的情況一定很悽慘，猛一拉卡蓮將她緊緊護在懷中，閉起眼睛，準備對應即將來臨的巨大反作用力，出乎意料的，反作用力卻是從卡蓮的方向傳來的，直到從我的屁股、背部、後腦傳來劇烈的撞擊，痛得我眼淚都要飄出來，這才睜開眼睛，赫然發現我與卡蓮已經通過了障壁。
「亞文……」
「咦？啊！」
此時我才發現我倆有多麼地接近，少女獨特的體香迷惑著我的嗅覺，和西薇亞帶有森林氣息不同的是，卡蓮的氣味……鬱金香？野玫瑰？總之如同花朵般的芬芳，且帶有狂野的氣息……這麼形容好像不太妥當，總之並非那種養殖在溫室中的花朵的氣味就是。
「抱歉，我馬上起來……」
她一面說一面想從我身上爬起，平板的表情微微的顫抖了一下，距離這麼近的情況，自然逃不過我的觀察。
「等一等，先不要亂動。」
我趕緊坐起身，一把抓按住她的肩頭，托起她的左手。
薰衣草色的法袍被畫出了一條四個指頭寬的裂痕，露出裡面雪白的肌膚，且留下一道鮮紅的痕跡。
「不是什麼大傷口……」
「請不要動。」
我一招手，隨身攜帶的黑色大袋子感受到我的召喚，迅速滑了過來，並自動打開袋口，我朝裡面掃視一圈，很快地便找到我要的東西。
「可能會有點痛，請妳忍耐一下。」
我一手拿著沾了酒精的棉團，另一隻手托起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吸去傷口上的泥土與血污，接著用棉棒沾著藥水輕輕地、輕輕地擦拭著傷口，最後再以繃帶纏繞，當一切都完成之後，我才發現卡蓮以她寶石紅的大眼睛，聚精會神地盯著我，這使我臉頰有些發燙，趕忙轉移視線。
「謝謝……」
「沒、沒什麼啦！我的能力不足，沒法做到解毒術和消痕術的程度，只能做到這樣了……」
為使自己不再發窘，我站了起來，盡量使自己的表情展現得凶神惡煞。
「膽敢傷害如花似玉的淑女，我一定要讓牠們加倍付出代價！」
說著，我走向了障壁。從剛剛的經驗得知，只要身體的一部份通過了障壁，並且留在那裡，就能夠攜帶物品自由進出，這給了我很大的啟發。
換句話說，我只要把手伸到屏障外，唸動咒語，魔法便會從我的手中發出，攻擊那些恐龍，只要把手縮回來，牠們就對我莫可奈何。
基於以上理由，我的影子彷彿於頭頂長出兩支角，屁股長出長尾巴，滿懷報復念頭的我，伸出了我的手。
「魔法學徒也能發威！看我的無限魔法飛彈！」
接下來的場面，完全是單方面的屠殺了，被我的魔法飛彈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迅猛龍四處逃竄，也有夠兇狠的往我撲過來，撞倒屏障飛了回去，角度不對的剛好栽進火堆裡。
「哈哈哈哈！我出來了！唉呀，我又進去了。來抓我啊！來抓我啊！」
得意忘形的我根本無視於其他人譴責的目光，就連西薇亞也露出「怎麼有這種人」的表情。本來嘛！我就視一個魔法學徒啊！而且是正值喜愛惡作劇的年紀，讓我玩一下會死喔？
嘎哦哦哦！
震天的暴吼嚇得我縮回手，屏障外的眾人臉色也是一變，富蘭索瓦和西薇亞交換了一個眼色，很有默契的迅速斬殺了正在虐待的敵人，指揮布麗姬德等人往屏障移動。
「快！把手伸過來！」
那個似曾相似的怒吼使我意識到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配合地朝布麗姬德伸出手，卻被她一把拍開，只見她拉著那名祭司往我手上推，接著是卡爾。
「快點、快點！」
就連瑪西雅也加入了帶人的行列，七手八腳的把巴倫帶了進來。
此時屏障外只剩下西薇亞、富蘭索瓦和西薇亞。
「布麗姬德，妳先進去！」
「不要！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一次也好，讓我擔任妳的後衛吧！」
「布麗姬德！」
「老是被妳寵愛的話，我永遠也贏不了他的……那個以血緣的形式存在我體內，卻拋棄了給予我另一血緣的母親的男人……」
叢林在騷動著，而且是非常劇烈的騷動，彷彿整座森林要傾倒般，然而布麗姬德卻毫無畏懼似的背對著我們。
「布麗姬德！」
西薇亞著急地又喊了一聲，眼角餘光示意富蘭索瓦先進去，後者同樣以餘光瞄了她一眼，不為所動地，凝望著布麗姬德的背影。
「一個兩個，怎麼都是不聽話的傢伙啊？」
「可以讓劍聖大人露出焦躁神情的人，肯定是對您非常重要的吧？」
「妳想說什麼……富蘭索瓦？」
對西薇亞懷有敵意的質問，與她交手長達四百年的斯堪達尼亞聯邦創建者，笑得兩隻眼睛瞇成了一條線。
「我對勇敢的人總是懷抱著無上的敬意的。這個女孩我很喜歡，所以我不會讓她這麼容易死掉的啦！」
「……我可不會說謝謝喔！」
「嘖，真是不乾不脆啊！現在我知道她的性格究竟是從何而來了。」
「我就當作妳是在讚美我吧！」
兩名位在武術界頂峰的至尊交換著無益也無害的詞句，而當叢林的狂暴者露出真面目的一瞬間，同時衝了出去，直接從布麗姬德兩側越過。
「星耀之刃！」「十字斬擊！」
金色的劍之鞭與黑色的影之刃雙雙砍在龐然大物身上，傳來金屬相碰的鏗鏗聲響，緊接著兩者以不亞於衝出去的速度彈了回來。
「那是什麼皮膚啊？」
「簡直可以跟曼菲斯特的魔裝機甲相比了。」
被稱為「暴龍」的巨獸遭受到突然其來的襲擊，顯得有點不知所措。牠的高度非常高，我必須仰著脖子，往後退個四五步才能看見牠碩大的腦袋。牠的長相與之前的大蜥蜴迅猛龍有些相似，只是頭上冒出了有如龍族一般的犄角，巨大的指爪與腳掌，比千年古木的樹根還要龐大，上肢卻如同侏儒般的短小可笑，兩顆小小的眼睛充滿的殘暴的氣息。
我想起那本《古代生物的研究》最後一章記載的事蹟：諸神創造萬物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祂們歷經過相當多的研究與實驗，尤其是與諸神同等地位的龍族，諸神努力地想參透牠們的奧秘，乃至於出現恐龍與亞龍。
暴龍咆哮起來，牠從遭突襲的震驚中回復，遇襲的憤怒使得牠更為兇暴，儘管有屏障阻隔，怒吼的衝擊依舊傳了過來。
西薇亞、富蘭索瓦在毫無掩護地情況下承受了衝擊的力量，迅速展開第二波攻勢，也不見她倆有互看一眼或者打手勢，極有默契的分朝暴龍足部與頭部竄去，正應驗了「有時候敵人比伙伴更瞭解自己」這句話。
原始叢林中的王者憤怒了，眼前這個金毛的弱小生物居然敢挑戰牠！而更讓牠怒火中燒的是，這個金毛小動物身手太過矯健，在牠的雙腳間、樹叢中鑽進鑽出，怎麼樣也抓不著，用尾巴掃也掃不到，忽然，牠感覺眼睛一痛，視線突然模糊起來，痛覺刺激著牠的本能，整顆腦袋便往旁邊的巨木上一撞。
參天古木轟隆隆倒了下來，沒被撞到的富蘭索瓦自然也不會被壓到，早在暴龍搖晃著腦袋的時候，她已一躍而下。
只是，她們忽略了在場的第三者的情況。
巨木以披天蓋地之勢傾倒的方向，正好是布麗姬德所在之處，等到她們驚覺已經來不及了。
「快跑！布麗姬德！」「離開那邊！小女娃！」
她們也只能這樣大喊了。
大魔道士與精靈公主的獨生女布麗姬德‧艾爾卡，於大陸曆1401年，萊伯利恩王國境內的遺跡之森叢林內，在千年神木的轟然倒地聲中，安然無恙。
銀紫色的劍氣，及時地將樹幹切成十二段，嘩啦嘩啦的散落在她的周圍，銀髮的半精靈僅僅是蒙上一層木屑與塵土而已。
「……如果這是憐憫的話，我不要……」
面對出手援助者，她居然以滿懷怨懟的語氣，低聲的訴說著用以代替感謝的言語。
「伙伴之間是不需要憐憫的吧？」
擁有黑髮與紫瞳的少女，以帶有悠久氣息的笑容回應她的怨恨。
「我不記得跟妳之間有伙伴關係，艾芙莉卡……」
「從現在開始建立也不遲呢！」
顯然，布麗姬德仍想反駁，礙於詞窮而說不出話來。
西薇亞二話不說抱住了她，富蘭索瓦則一副「妳終於出手了」的神情注視著艾芙莉卡。
「……還沒有結束喔！」
「什麼？」
彷彿在回應富蘭索瓦的質疑，倒地的暴龍扭動著軀體，奮力掙扎，想要從地面站起，在牠掙扎的過程中，不斷的有樹枝、樹幹、闊葉掉落，最後是大片大片的闊葉木倒塌。
「受傷的野獸是最危險的……快走，帶著布麗姬德退到屏障後面。」
「那、那妳呢？」
西薇亞急急追問，一隻手搭上她肩膀，回頭一看，卻是富蘭索瓦搖著頭的景象。
「我馬上就會過去。放心吧！」
暴龍已經完全站了起來，其中一隻眼睛已經變成血的窪地，牠張開滿是獠牙的巨嘴，以排山倒海的姿態朝艾芙莉卡狂衝過來。
黑髮少女被撞得飛了出去，撞在屏障上又彈開，與碩果僅存屹立不搖的大樹來個親密接觸後落入坑坑疤疤的地表，已是出氣多入氣少—理論上應該是如此，然而暴龍卻猛然止住牠的步伐，力量之大讓牠的指爪在地面犁出極深的壕溝，緊接著，我們看見難以理解的景象。
牠在退後。
我揉了揉眼睛。
沒錯，牠的確在退後，搖晃著腦袋，緩緩地一步一步往後退，幾乎退進牠現身的叢林裡。
可以嚇跑牠，我能辦得到。彷彿，聽見了她這樣說的。
暴龍再次咆哮，可是這一次的吼聲中，蘊含著強烈的恐懼。
不知道艾芙莉卡小姐現在的表情，究竟是怎麼樣的？我的腦袋開始充滿了各式各樣的聯想，直到我接西薇亞進來之後，在屏障外的人只剩她而已。
現在，就等著看她如何收場了。
「大家準備往城堡裡面衝。」
「咦？」
史特勞斯無來由的說了一句，換得我滿是問號的眼神。但是其他人聽了他的意見後，非常配合地緩緩朝城內移動。
「為什麼呢？」
「你看她的腳步。」
循著西薇亞手指的方向凝神一看，赫然發現艾芙莉卡小姐也正一步一步拉近與我們之間的距離。等我看清楚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先進去。
「不要，我想等艾芙莉卡小姐。」
「喂、喂！」
富蘭索瓦的意思像是在說：你沒看到她那麼厲害，還需要你的幫忙？
正當我想找些理由來頂撞她的時候……
「我也是。」
這回連西薇亞都瞪起眼睛，面露責難地，視線在我與卡蓮身上來回掃視。
「富蘭索瓦就算了，怎麼連小孩子都不聽話呢？」
「我不是小孩子了！」「什麼叫『我就算了』啊？」
接著，換成我倆對瞪了起來，直到卡蓮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艾芙莉卡已經接近屏障。
吞了吞口水，微微的顫抖代表我興奮、恐懼、好奇等諸多情緒夾雜的心情，我探出手，穿過屏障，攬住了她的腰往後拉。
她回過頭。
明亮且深邃的眼神，平易近人的友善淺笑，光是如此，足以勝過千言萬語的道謝。
然後，她抱起我與卡蓮，頭也不回地往城內跑。
「唉呀，居然偷跑了，這樣還算伙伴嗎？」
「我的伙伴裡面沒有笨到分不清什麼叫『戰略性的轉進』的人物存在吧？」
「……虧妳說得出來，艾芙莉卡。」
雖是抱怨句，富蘭索瓦的語氣裡找不到任何一絲抱怨的成分。我迎上了西薇亞翠綠色的眼睛，她同樣地滿懷笑意，緊接著，她促狹地一笑，我留意到她的視線而轉動腦袋，赫然對上一雙水汪汪的紅色大眼睛，原來卡蓮一直看著我，剛才我欣賞永遠的森林少女與黑森林的獵戶的表情全被她看在眼裡了，不知道我有沒有露出色瞇瞇的眼神……
原始森林的景色隨著入口的遠去逐漸消失在我們的視界，那一聲聲摻雜著怒氣、恐懼、不甘的咆哮，漸漸低沈，黑暗包覆了我們，朝著地平線以下的世界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