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主教和魔法學徒

寂靜的氣氛，成為包覆著她的衣裳，除了風拂過草地的沙沙細語，唯有細不可聞的，屬於她的鼻息。
弗蘭卡翻開手中的書，依內容逐字朗誦。
「二月二十日，星期一，天氣陰雨，根據那個老不死的說法，我又賴床了。儘管我一再向他解釋這是間歇性副床鋪依賴症候群……」
「夠了！我們出來就是！」
一張過份年輕，卻因憤怒與羞愧而漲紅的面孔浮現在空無一人的原野上，他的身體呈現透明，一眼可以望見他後方的景物，但隨著身影逐漸清晰，漸漸的便看不見了。
與他在一起的，是名蓄著堇色頭髮，有著如紅寶石般閃耀的眼睛的少女，兩人肩並肩站在一塊兒，最先出現的少年對弗蘭卡怒目而視。
「神職人員可以作偷窺別人的隱私這種事情嗎？居然偷看我的日記，還大聲的唸出來！」
「在眾神的羽翼下我們都是平等的，沒有卑尊貴賤之分，你需要的東西就是我需要的東西，所以有關侵犯隱私的指控不成立。」
「妳……」
看樣子少年是第一次遇到可以把諸神教誨曲解成聽似荒謬卻又難以辯駁的歪理，而眼前的紅衣主教正好是精於此道的佼佼者，真要辯論起來，絕對是吃力不討好。
所幸，對方只是想逗逗他而已，掛著笑容，把日記本還給少年。
「如果我不大聲的唸出來，你們要跟到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妳、妳少臭美了！我們又不一定是跟著妳……」
紅衣主教擺出了一個困惑的表情，先是朝少年看看，接著是少女—起碼從她的表現看起來是如此，因為從頭到尾她的眼睛都是緊閉著，因此少年很難理解她是否真的有看到。
「可以否認事實，或者拒絕相信。然而事實會就此消失嗎？我想，有問題想問我的，是這位小姐吧？」
「是的。」
毫不遲疑，少女回應道。少年則瞪大眼睛，一副有話要說的模樣，旋即，少女轉過頭對他說。
「為什麼非把簡單的事情弄得像迷宮般複雜？」
「我……這個……我聽說教會很討厭魔法師……」
耳畔傳來一連串悅耳的笑聲，回頭一看，紅衣主教正好放下了掩住嘴巴的手，接著用那雙包覆著紅色手套的纖細手掌托住了下巴，手肘抵在大腿上，以充滿好奇的神情「注視」著他們。
「原來你們是魔法師，是嗎？很有意思的笑話……我承認你們很有小丑的天分。」
「才不是笑話！我們真的是魔法師公會的……」
「學徒。」
費盡苦心營造起來的熱情被少女冷淡的兩個字給打落冰冷的深淵，此時穿著紅衣與戴著小圓帽的神職人員已經將臉頰埋入雙膝之間，不住顫抖的軀體顯示她正遭受難以抑止的痛苦—名為狂笑難抑的折磨。
「好、好、好……我相信你們的確是魔法學徒。」
「我們代表魔法師公會前來。」
笑意切換成訝異僅在千分之一秒，紅衣主教面帶錯愕地看著少女。
「妳說，你們代表公會前來……」
「是的。」
她先是皺著眉頭，下巴抵在交疊相握的手上，一副沈思者共通擁有的形象，不經意的一句話悄悄地傳入了他們耳中。
「歐傑爾‧菲爾德，您到底在想什麼呢？」
「請問……」
「嗯……好吧！雖然其中有許多疑點。反正那位會長常常帶給周遭的人們許多驚奇……我是紅衣主教愛麗絲‧弗蘭卡，『遺跡之森事件』的委託者。」
她看見少年和少女面露驚訝而笑了出來。
「怎麼？很訝異是嗎？教廷的公主居然委託宿敵魔法師解決內部的案子？」
「是很訝異沒錯……啊！我是亞文‧哈維爾，這位是……」
「卡蓮‧伊伯利亞。假如有記錯，還請見諒。」
「不，您沒有記錯，我的確是卡蓮‧伊伯利亞。」
沈默的氣氛如同浸滿水的布幕壓在少年、少女的肩上，眼前的弗蘭卡紅衣主教如同一具會移動的神秘，而在神秘面前，彷彿絲毫的秘密都無法保存。
他們對她一無所知，她對他們了若指掌。
「我相信，你們一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要不要聽個故事呢？」
「請。」
於是弗蘭卡便以大石頭為椅子，少年與少女或跪坐或盤腿，以柔軟的草地作為坐墊，以線能保持的最舒服姿勢，做好聆聽故事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