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W 不可思議世界】龍血失竊案 第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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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陰鬱得隨時都可能瀉下滂沱大雨一般。
    
    小女孩扛著畫架，走起路來有些緩慢。也許是身上之物的重量難以承受，又或是因為心事重重而導致步履蹣跚。
    
    教堂的鐘聲響起了。規律而厚實的聲音陣陣傳入耳中。縱使是律定為自由都市的奧格斯堡，教會的影響力仍舊不亞於城市貴族。幾乎任何人的生與死，都會被教會經手。
    
    幾乎任何人。
    
    女孩沒有理會任何聲響，只是獨自走著。她經過了蕨類與酸模植物甫才露芽的庭園，踩上了石匠拼貼而成的磚地。
    
    在家園之內建造花園與步道的貴族，在奧格斯堡並不難見，但連僕役的住所都經過外觀設計，就顯得格外特別。
    
    維斯康堤即是這樣特殊的家族。
    
    「十小姐。」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從一旁傳來。是僕役的管事吉安（Gian）。他稱呼的方式很恭敬，儘管那只是出於某種形式上的禮貌。「今天也要去工房嗎？」
    
    「是啊，但是不要叫我十小姐。」女孩不以為意地回答。「我們地位相當。」
    
    這樣的對話重複不下十遍，但吉安管事的回答始終如一。
    
    「您不是一般的僕役，您是『寶劍十』，是寄予厚望的門客。拉 · 皮忒樂（la pittura）小姐。」他沒有笑，早已浮起幾道皺紋的臉龐很是認真。
    
    但因為是「寶劍十」而被稱做「十」小姐，分明就很奇怪啊。皮忒樂扶正了畫架，放棄對稱呼的爭辯。因為她知道每天一早，總會從吉安管事口中得知一些更重要的消息。
    
    「二小姐堅持要您親自回信。」管事從袍中拿出了一封未拆封的信。「似乎還是關於協會的事情。」
    
    「你幫我寫，告訴她說我的老師我自己選。」皮忒樂放下了畫架，伸手接過吉安遞來的信件。
    
    「她對於自己的魔導評等比對方更高一階感到很驕傲。」
    
    「我只想給導師教，而且寶劍二又沒有工房。」隨著信封被揉起，女孩的回答也多了一絲不耐。「何況我也不想學劍技，她又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會轉告給二小姐的。」當然是經過修飾。吉安管事回應。「不過，門客律定的案件達成門檻，今年十小姐似乎還沒達標。」
    
    皮忒樂以顯著的幅度抽動了眼角與臉部肌肉。
    
    「家主對此事相當重視。十小姐潔身自愛，切莫壞了規矩。」管事微微欠身，接著走向了僕役居住的宅院。
    
    維斯康堤家，始終掌握著狩魔士的整體運作。而狩魔士，這個名稱明瞭得連第一次聽見的農民都能夠知曉它的工作性質。吉安管事指的便是狩魔士的案件。
    
    「是啊，因為我是『十』。」皮忒樂輕撫盤在腦後的髮辮。
    
    是依據塔羅牌組之名所賜予的「寶劍十」——
    
    是維斯康堤家的狩魔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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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忒樂瞪著佈告欄上的羊皮紙，如琥珀般澄澈的眼眸就像是努力鑿著深坑的鐵鍬，幾乎要以目光點燃後頭年代已久的深色木板。
    
    維斯康堤家律定的標準，將低危險評等的委託案件排除在外，而高危險評等的任務往往伴隨著冗長的時間與繁複的規範。皮忒樂認為自己難以勝任。
    
    「早安，女士。」突然，身後出現了如鬼魅般的人影。「這次還是來賣畫？」
    
    追獵者。皮忒樂睨了一眼。神出鬼沒的匿蹤技巧十分純熟，卻難以對他的外表留下印象。
    
    男子的面容被遮起大半，聲音也因此有些模糊。他同樣看著佈告欄，態度反倒顯得意興闌珊。於是便轉過頭，望著身旁矮上一階的小女孩。
    
    「維斯康堤的鷹犬不適合上頭的任務吧？」語帶挑釁。男子說得斬釘截鐵，對方聽起來更是刺耳。「應該要負責更不討喜的工作，像是監視職業狩魔士？」
    
    維斯康堤的鷹犬……沒想到連追獵者也開始使用這個稱呼了嗎？皮忒樂內心燃起了一陣無名火，卻又難以對此否認。畢竟依附維斯康堤家族，又為其辦事，被視為爪牙根本合情合理。
    
    成為「寶劍十」之時，本就該意識到這點。
    
    「我只是無所屬的狩魔士。」她決定放棄爭辯。「而且在那之前，我是一名畫家，請問有什麼任務適合我這位以藝術為生的女孩兒嗎？」
    
    「妳的語氣很不屑。」男子歪了歪頭，隨後伸出手，以指節敲了敲幾張紙。「鹿首精追跡、毒蘋果調查，還有……」
    
    皮忒樂隨著手指看向上方，那是一張剛釘上去羊皮紙。
    
    「龍血失竊案？」她輕聲唸道。紙頁還是展新的，像是恰好來到佈告欄上等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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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房的門帶著一股沉悶的重量，彷彿封閉著某種奇特而色彩斑斕的珍稀花朵。廊道上的空氣隨著空間的流通而進入工房，攪動了裡頭的紙張氣息。
    
    顏料的氣味若有似無地飄來，如果嗅覺稍不靈敏的人或許感覺不到。皮忒樂短暫停住腳步，接著看見紙張被吹起。
    
    樂譜。
    
    她嘆了一口氣，撿起那上頭劃過數條橫線的紙，重新堆回凌亂的矮櫃上。
    
    隨著畫架扛入室內，皮忒樂擺上木板，再將亞麻布掛起。只要顏料備妥，隨時都能夠開始作畫。繪畫是她拿手的技術，少有人能出其右。
    
    只是，縱然是妙手丹青的繪師，若是無色可用，也難以成幅。
    
    為門客律定的規矩，如顏料般為繪師提供了色彩。看似是規範，但倘若遵守，維斯康堤家並不吝於提供更多資源與自由。
    
    「我也懂這個道理啊……」皮忒樂低聲唸道，一面扭開了裝載油料的玻璃瓶。
    
    帶著溫度的風流進工房。風中帶著細微的琴聲，與踏上平磚地的腳步聲。最後接近的，是柔和而輕快的哼唱。
    
    她對這聲音並不陌生。這是在工房的早上一定會遇上的聲音，由工房的主人，也是她的導師所帶來。
    
    詩曲大師琉特邁著輕盈的腳步，踏入了畫師的視線中。她停下了撥弄巴地克豎琴的手，摘下了頭頂的簷帽，也讓那張任何人都會注目的清麗面容得以露出。
    
    「小十，早安。」注意到工房裡早已有人的琉特將簷帽放在胸前，做了行禮的動作。外袍與衣裙因欠身的動作而輕輕飄動。
    
    雖然很想糾正對方口中的稱呼，但寶劍十最初很有毅力地持續一整個禮拜，導師還是會以毫不在意的語氣喚一聲「小十」，於是她便放棄了。
    
    「老師早安。」皮忒樂一面在心裡反覆咀嚼著自己的綽號，一面低聲地回應對方的招呼。
    
    或許該順從家主的要求，來承接任務了吧？她的內心逐漸下沉，彷彿落入了迷濛的山嵐之中。
    
    「怎麼這麼沒精神？聖路加日（*1）還沒到呀。」大師掀開了窗戶，早晨的刺眼光線立刻變得更加銳利，讓她的碧藍眼眸更顯得熠熠生輝。
    
    畫師沒有回應，只是托著下巴，看她的導師拿起了一張樂譜，手指在空中比劃。真是自由自在的人。她心裡想著。
    
    「妳在擔心什麼？」突然，琉特放下樂譜。她的眼眸像是看見了深埋在疑雲之中的某種飄渺物質，讓皮忒樂覺得自己的內心被貫穿了。
    
    「沒什麼。」但她立刻搖了頭，儘管內心已經有所動搖，卻仍未做好心理準備將此事開誠佈公。「該上課了吧？」
    
    畫師蓋上了玻璃瓶，轉而從側包裡翻出了書本。略顯陳舊的皮革封面有著潦草的紅字，已經沾上了不少髒污。
    
    導師又恢復了笑容，宛如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切都是深沉湖水之下的波動而已。
    
    「嗯，可以呀。今天是上魔藥學。」她從工房的層架上熟練地鍊選著瓶罐，好以決定今天的課程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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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空氣有些悶熱，或許是天空的雨水遲遲沒有降落的緣故。詩曲大師的工房儘管不乏通風的窗口，卻因熱風而使得精神有些昏沉。
    
    「先上到這吧。」琉特闔上書本。「該用餐了。」
    
    皮忒樂協助收拾著用具。她心不在焉地思考著，最終決定試探性地開口詢問：
    
    「老師，我想接看看協會的任務。」
    
    「是嗎？可以啊。」琉特的回應相當乾脆。「妳的確也該接點委託了。」
    
    「亂講。」畫師將書本塞回側包裡。「在我這個年紀，沒幾個人是合格的狩魔士。」
    
    「跟年紀無關。妳原本就有魔法的才能了，看看身邊的工具。」導師抱起了巴地克豎琴，手指從弦上依序滑過。「顏料可以是各種魔導素材製成的，畫筆也能夠選用不同的木材，以剛才的魔藥學當作例子……」
    
    「接骨木屬於陰性素材，元素屬性是水，可以提升魔力的凝合效率。」皮忒樂打斷了對方。「我知道這些呀，但是我才剛準備好使用它們，就在我問妳這個問題的時候。」
    
    琉特只是還以一個微笑，開始撥弄琴弦，輕快而明亮的曲目如薰風一般拂過面頰。
    
    「妳只是在等，而且很有耐心。」她像是朗誦著古老石碑上的謎語。「不如我們先去找找適合妳的任務？」
    
    有著導師的陪同，皮忒樂感覺無比的放心。儘管她總是會做出難以預料的抉擇，平常的行為也有些脫序，但導師總歸還是一位職業的狩魔士。更何況在大師的名號之前，琉特還是一名交付者，對任務承接與交辦十分熟稔。
    
    「別忘記帶上午餐，這很重要。」導師抱著豎琴，在走出工房前順手揉了揉皮忒樂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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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有喜歡的嗎？」琉特站在佈告欄前，饒富興味地望著上方一張張的紙頁。「我可以幫妳分析一下哦。」
    
    「不要，我想自己選。」話是這麼說，但皮忒樂的雙眼就始終固定在同一個位置。
    
    龍血失竊案。
    
    導師走向廊道的欄杆，將身體的重量依在上方。她並沒有開口催促，也沒有做出什麼細碎的動作，就只是靜靜地待在後方。
    
    「我覺得……」畫師下意識將手探向下裙的口袋，直到握上畫筆時才停下動作。「大概決定好了。」
    
    「那就將委託單撕下來吧，還要去辦理承接業務哦。」語畢，琉特輕快地走向前，將手伸向龍血失竊案上。「這張？」
    
    「對……妳怎麼知道的？」
    
    「畢竟妳一直盯著它呀。不過這還挺適合妳的。」導師歪了歪頭，臉上的笑容有些勾魂攝魄。「魔導素材的偷竊案嗎……案發日期是前天而已，妳的運氣還不錯哦。」
    
    羊皮紙被塞入手中，皮忒樂覺得自己的心跳因緊張的情緒而變快了不少。
    

    「走吧。」這就是久未承接任務所帶來的興奮嗎？她心裡想著。
    
    
    

    (待續)

(*1)聖路加為藝術家的主保聖人，瞻禮日期為10月18日。    

以下作者碎念:

新讀者與舊讀者好，這次重啟了MW這個系列，帶來了一個小品的中短篇故事。不僅有舊角色的登場，也有新的主角出現，如果想更瞭解故事世界觀與設定的話，也歡迎從前幾作開始讀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