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發現身處於熠熠生輝的城堡之中,眼前的是向著自己以及身旁的義勇軍請求並鞠躬的潔白無瑕的女孩,另一方則是令人生憎的存在——戰爭之災,世界的代行者。希利卡,第五位騎士,被眾人視為希望的女孩,在這一日驅逐了喚來漫天飛砂的災厄。
我沒有親眼見證最後一刻,只知道在城外復甦的時候,聽到了同袍的歡呼、聽到了喜悅的交談。
風捲著沙塵向我迎面襲來,望向遙遠的北方,彷若朝著那片無法忘懷的乾草原一般。只是看著而已,心底一股悸動便湧了上來,想要面著風狂奔、奔離這個乾燥而遙遠的異邦。
然而,我們在此地的工作還沒結束。
戰場徒留的是一片荒蕪,過往埃及的軍勢而今已然煙消雲散,貴為首都的薩爾巴德如今業已殘破不堪,義勇軍仍有不少事情得留下來處理。
還要多久才能踏上歸途,急切、急躁,意識到腦海中的想法的時候,我不禁感嘆自己是多麼想將消息捎給彼方的族裔啊。
細碎的沙沾染著煙硝的餘味,儘管戰爭已過,對這片大地帶來的傷痛仍然沒有結束。還有三個,終結世界的騎士卻不知在何方,眾人尚未得到喘息、生命大樹也還沒茁壯完全。
想到掛念的原野,鬱藍的憂慮也變的深刻。
數天之後,我們登上了駛向聯邦的船艦,克米里昂號,二度搭乘這座船艦,心境似乎有著天壤之別,誓約要成為壓垮戰爭之災的一桿稻草,以及現下的對歸途的急切。細細品味後卻發現有著同樣的根源。
啟程之後,義勇軍們開了一場小型的慶功宴。想著或許能移開向著家鄉的視線,我也參與其中。鼓起了勇氣,向質點者之一的長官和她周遭的幾名冒險者慰問完之後,我自覺無法融入這麼歡快的氛圍,於是便退到了一旁品嘗食物,淺嚐名酒。
酒精的刺激在喉頭打轉,細細感受著它留下的餘韻。或許更像是在放空也說不定。卡洛特塞了一疊肉給我就走了,沒說上半句話,或許是看我沒什麼精神吧。
人們稱簇擁著希利卡,談笑間綻露著笑靨,僅只是看著,或多或少也緩解了心中的思鄉之苦。也讓我有了點心情拿出樂器來消遣一番,畢竟——沒有歌舞哪稱得上是宴會呢。
在撥弄著手中的琴鍵的時候,我回顧起了這趟向吉埃伯的旅程中所經歷的事情。
當戰爭之災現身的那天,九神衛軍大舉入侵阿斯嘉特,一直到將他們逐出城外之前,都沒時間也沒勇氣思考故鄉的安危,要不然,便會捨棄職責與本分,向著族裔的方向奔去吧。
牠們送我離開呼崙,讓我踏上旅途加入對抗四災的義勇軍。若是在這趟艱困的旅程中拋下了原先立下的誓約,就是背棄他們的信任吧。
襲擊過後,尤克很快地就組織了行軍的計畫,自知沒有足夠的力量加入斬首隊的行動,我選擇參加調查隊,尋找讓埃及舊神回歸於世上的神祕教團拉之眼。
然而,南行的道路也沒那麼簡單。我從未料想到戰爭的演變速度這麼快,不出幾日衛軍就已具備飛行能力。從聯邦出發的兩艘飛船,不出幾日便有一體墜落,存活的人只能擠到剩下的那艘飛船上。
當時擁擠的飛艇走廊上瀰漫沈重的絕望感,每一次呼吸感覺都格外費力。偶然中,我瞥見希莉卡無精打采的神情,就算是被眾人期望成為救主的他,也是個孩子吧?
出於某種沒來由的責任感,我難得的湊上前去,向對方搭話。雖然我沒辦法教他提振低落情緒的方法,但還是有個算的上自豪的興趣,我向希莉卡演奏了一小段曲子。
音樂時常是乘載演奏者情緒的載體,也能夠引起聽者的些許共鳴吧?希莉卡似乎沒有學習過演奏音樂的方法,對於這項技術感到相當的好奇的他只看過一次就能夠上手熟練的奏出歌曲,著實令我感到欽佩。
在這之後,我們勉強的在完全墜毀之前抵達了吉埃伯的斯托克頓,又或者該說是經過計算之後選擇在那裏掉下。在那座城鎮,義勇軍選擇停下腳步短暫休息,九神衛軍卻出現了具備智慧的指揮官個體。
他們突破了斯托克頓結實的壁壘,與我們展開了戰鬥。若是不在這裡將其消滅,那麼斯托克頓就會失守,在人與城的兩難之間,義勇軍最終選擇了前者。儘管理解的質點者張開了巨大的守護結界一時擋下了沙兵進攻,然而那並非長久之計。
而後我們搭上了克米里昂號,繼續行軍的旅程……我回神過來,宴會似乎已經快要結尾了,於是我便停下演奏,收起手中的樂器,離席回房間去了。
又過了數日,我們終於回到了阿斯加特,下軍機的時候,只見空中瀰漫著赤紅的霧氣,據說是紅雀施展術式之後所殘留的生命能量。儘管撐過了戰爭,傷痕卻尚未癒合,我們至少還有三個災厄得面對。
向著世界樹踏出的每一步,我都能聽到眾人的歡呼,那些感謝或是痛斥,對我而言都無關痛癢,只是出於私心而參軍的我本來就不追求這種東西。
這兒混雜著各種氣味、交織著各種聲音,卻沒有任何我所盼望的存在,每向前一步,我都能感覺到我的腳步變的更加急促。就快到了、就快完成這趟旅程了。
回到了世界樹內,終於離開了那些人的視線,留守於阿斯嘉特的義勇軍也出來迎接。沒打算多做社交,我在一旁等著主官宣布解散。
「塔夫托。」有個熟稔的聲音從背後叫住了我。
「我知道你趕著去哪裡,但能借我半小時的時間嗎?我有要先轉交給你的東西。」
「……克沃。」我回頭望向對方,擠出了個沒什麼說服力的笑容。
「你辛苦了,雖然你也知道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不過……」
牠這麼說著,一把拉起了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我就這麼被擁入懷中。
「你真的辛苦了。」拍了拍我的背,牠如此說著。
「終於回來了、哈。」一時語塞的我,只是這麼笑著回應,同樣提起手拍了拍牠的背。
「在城內的你也辛苦了。克沃。」
當聳立於聯邦的巨木閃著耀眼光芒之時,正是鳴禽飛離的時節。
而今百靈已然歸回這片乾草原之上,我卻無以覓得你們的氣息。
笑著別過是你我的體貼,或許我該做的是回頭送上一個擁抱吧。
儘管艱難,但我不會停下腳步;儘管迷茫,但我不會放棄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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