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宮崎駿,幾乎每一部他的作品我都有看過。但是紅豬這部算是所有電影作品中,在幼時收看會感受到明顯隔閡的作品。因為嚴格來說,這部作品算是宮崎駿人生上的一個體悟吧,要一個不到十二歲的孩子了解一位五十歲歐巴桑的心路歷程時再是強人所難阿!
「紅豬」這部動畫的原作,原本是刊載於宮崎駿漫畫畫冊:「宮崎駿的雜想筆記」。在這本畫冊裡宮崎駿高度展現了他對於戰爭機械的熱衷,從這本畫冊看的出來他對於飛行機械頗有研究。而「紅豬」的前身就是畫冊裡的短篇:「飛行艇時代」。故事就是以豬貌駕駛員與一群空賊在地中海發生的故事,基本上角色與動畫沒有相差多少,不過隨著從漫畫詼諧的步調轉為動畫的淡淡哀愁,動畫中也隨之加入了一個女性角色。
主角好友的遺孀:吉娜,是故事中的女主角。
在短篇漫畫:「飛行艇時代」,就故事結構就是相互追逐然後決鬥這樣的簡單,可是在動畫中宮崎駿為主角加入了悲劇性的過去。主角波魯克曾是義大利的王牌空軍,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好友相繼死去,戰爭結束後他便脫離軍隊,過著驅趕空賊的獎金獵人生活,而不知何時波魯克像貌變成了豬。女主角:吉娜是波魯克朋友的妻子,他曾經是好幾任飛行員的妻子,她擔任地中海上一間酒吧的名伶駐唱,而波魯克都會定時來餐廳陪伴她。
波魯克駕駛的飛機
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幕,是波魯克與吉娜倆人在餐廳單獨用餐。吉娜談起她的最新一任的丈夫的遺骸在亞洲被找到,波魯克聽了之後,替吉娜酌酒。
「好人都死光了阿。」
波魯克感嘆的說。雖然他的表情沒有明顯的哀戚之意,但是平淡微笑的神情卻已經生動地詮釋了習慣接受噩耗日子的無奈。這就是身為飛行員的宿命,他們隨時都有可能喪失性命。波魯克在他人生中失去了太多東西,他的同伴一一離他而去,而他也隨之漸漸失去生存的目標,而他的豬容與他生命信念的
凋零有很大的關係。
「豬是不受人類的規範的。」
歷經好友紛紛陣亡,他開始對於人類的身分感到失望,所以慢慢地他的面容蛻變成豬的樣貌。波魯克是一個始終活在過去的人,面對時局轉變的他選擇不聞不問。在他跟吉娜單獨的飯局中,曾經抱怨一張掛在牆壁上的照片,吉娜說因為那是波魯克還是身為人類時的唯一照片,但儘管如此,波魯克還是刻意的用筆塗抹掉了他的臉部,他選擇拋棄了身為人類時曾有的一段情感。
就在此刻,讓他枯竭的生命產生微妙變化的角色出現了。
飛機修理廠廠長的孫女:菲奧
不甘被波魯克打得落花流水的空賊們,顧了一個美國飛行員來對付波魯克。美國飛行員在波魯克要駕駛飛機去檢修時偷襲他,使得紅色飛機被打得七零八落。波魯克決定將飛機送往工廠修理。吉娜得知波魯克被擊墜後相當憂心,在通話之中得知波魯克安然無恙後鬆了一口氣。然而波魯克沒有察覺到吉娜焦急的心情,只說要她托話給那位美國飛行員他們還會有機會再相遇。
「什麼!你將人當作傳聲筒了嗎!?當你在駕駛飛機時我多 擔心呀!我不想參加你的葬禮阿!」
吉娜一時氣憤的喊著,她的氣憤是基於對於波魯克真摯的情感,因為真摯所以才憂心,所以
才對於他的憂心被忽略而感到憤怒。她與波魯克一樣,所擁有的已經不多了,對她來說波魯克是
她僅剩的依靠。在波魯克面前她始終面帶微笑,然而她很清楚她無法承擔波魯克的死去。
「不能飛的豬,只是一頭普通的豬罷了!」
然而面對吉娜的真情吐訴,波魯克仍然一切無所謂的回應。一聲「笨蛋」之後,吉娜掛掉了電話‧‧‧‧‧
到了義大利米蘭老友開設的工廠,波魯克耗盡所有的積蓄要他修理飛機。然而年邁的他已經無力施工,在加上三個兒子都外出工作,只剩孫女:奧菲可以執行改造和設計。波魯克一聽之下就要打消修理飛機的念頭,拿起提袋就要把成堆的鈔票塞回去。然而奧菲對於因為女性和經驗的不足而否定感到十分不服氣,便自告奮勇地接下訂單。
奧菲在任何方面來說都是一個積極主動且樂觀的女子,這是中年時期波魯克所缺乏的。在還沒經歷過世俗社會之下,她的靈魂純潔而充滿幹勁。
「我看著你呀,就覺得人類還有救。」
這是波魯克對奧菲的觀感。原以為生命已經是一灘死水的他,奧菲悄悄地在他的生命中激起一小片的漣漪,純樸的靈魂漸漸的讓波魯克萌生對於人類新的看法,而他的面容也悄悄得起了變化。宮崎駿在動畫中雖然安排主角身於艱難的處境,但是如此磨難的旅程中更是突顯最後一絲希望的美麗,而這樣的美麗往往寄託於少女之上。在宮崎駿心目中,孩子以及少女永遠都是人類未來的希望。
奧菲與空賊們的合照
在所有宮崎駿的動畫中,此片的反派角色最為討喜!一般來說動畫裡的反派角色最少都會有
武力上威脅的挾持,但是這群空賊相當可愛。宮崎駿筆下的角色你鮮少會覺得他們是真正的壞,
更甚者他們看起來跟本不像壞人!雖然是反派,但是他們卻很純樸,甚至連人都不敢殺。宮崎駿
對於自己動畫中的角色都友情感投射作用,也就是說他不忍心看到他的角色落於不幸,在憐憫心
的驅使之下,反派的可愛就跳脫出來了。沒有真正的好人與壞人一直是宮崎駿作品最大的特色。
雖然波魯克成為了豬,但還是無法避免地遭受了法西斯政權的迫害。在人類的眼裡,豬與人
是沒有差別的,而時代的變遷所造成的衝擊也不會有身分之別,這就是現實。法西斯政權的迫害
,正是點名了唯有重拾生命的希望,才能正式面對時代的千變萬化。我想這就是宮崎駿真實人生
的寫照吧,對於當代日本動畫工業諸多現象不滿的他,讓他一時萌生放棄一切的念頭,然而在緊
接而來的新時代衝擊,讓宮崎駿不忍放下這樣的重擔,就這樣為了在動畫業中開鑿新方向成為他
繼續投身動畫產業的動力。
十幾年過去了,已經22歲現在的我,歷經一些人生風塵,我的淚腺終於對當年不曾理解
的暗喻而感到一絲絲的共鳴。比如開頭「好人都死光了」那一句,我現在終於能體驗出埋藏於若無
其事之下的深沉悲傷。當生命的無常以及不順遂占去你大部分的人生,你會選擇自暴自棄地冷酷看
待一切,還是努力拼貼支離破碎的勇氣來找尋面對陽光的機會?所謂的越黑暗的地方,其光明越是
耀眼。
現在,「紅豬」對我來說是最深愛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