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下了公車後,重新踏回柏油路面。
插在路面上的歪斜站牌記錄公車的固定班次,每兩小時才一班,也就是說,我們至少會被困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兩個小時。
這裡的位置是山腳處,林間的景色優美,山谷中有片淡淡的霧氣,甚至能聽見遠方的水流潺──
「唔、這個味道……」
「哼……是人類的惡臭味呢。」
蘇晴心皺緊眉頭,汐歌則一如往常地發中二。
她們一個是露肩白T配上長裙的時尚打扮,另一個則是全黑的夏季洋裝,形成強烈對比。
「這條河的上游有好幾間工廠,直接把汙水排到河裡是最方便的。」
汐歌事不關己地解釋,然後確認手機地圖上的發光亮點,帶著我們走進站牌旁的下坡路段。
「可惡……」
蘇晴心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沉默跟在汐歌身後。
這條路上雖鋪著柏油,但四處都是被車輪壓壞的龜裂與坑洞。而且茂密樹林將光線隔絕在外,讓人看不清腳下是否安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氣溫還算舒適,可惜那條「河」散發的臭味被包覆在林間,根本無法消散,讓身體有種被空氣纏黏住的感覺。
越來越靠近河邊,臭味也愈發濃烈,忍到極限的蘇晴心才對汐歌提出質疑。
「汐歌,妳確定是這裡嗎?」
「我裝在他車上的GPS定位器是這麼說的。」
汐歌試圖故作從容,但一跛一跛的腳步卻讓她露了餡。
明明知道要走山路,卻還選擇穿厚底高跟涼鞋,大概是中二病的莫名堅持吧。
話說回來,我們後來才知道汐歌所謂的「跟蹤」,就是穿著黑西裝偷偷在蔡龍杰的機車上安裝GPS定位器。
這種欲蓋彌彰的行為,大概也是中二病的莫名堅持吧。
無論如何,既然已經來到此處,也不可能因為「很臭」或是「很難走」之類的原因打退堂鼓──重點是,下一班公車要兩個小時後才會來,我們根本沒有退堂鼓可打。
我只能在心中埋怨自己,開始後悔不該來到此處。
而蘇晴心也被河川的臭味薰昏,不停碎念著「可憎的邪惡企業體……」。
汐歌則是被開上斜坡疾駛而過的轎車嚇了一跳,不小心絆倒在落滿枯葉的泥土旁,不只扭傷腳踝,還差點滾下山谷。
艱辛旅途經過十分鐘,我們好不容易抵達臭味最濃烈的地方──位於河流旁的水泥平台。
印入眼簾的是一間小廟與一棟三層樓的透天厝,而透天厝旁的遮雨棚下停著我們三人都很熟悉的機車。
而透天厝旁的遮雨棚下停著我跟蘇晴心都很熟悉的機車。
「真的是這裡……」
蘇晴心用手抵著鼻子,像是糾察隊長似地環顧四周。
雲霧在山谷間繚繞,蟲鳴在樹林間喧鬧……單看景色的話,或許能當成周末踏青的好去處。
然而廢水的臭味抹消了一切,讓人不敢恭維。
「世界的惡臭味都聚集在此處了呢。」
「一點都不好笑,彥世兄。」
糾察隊長朝我瞪了一眼,我自討沒趣地閉上嘴。
不過她說的沒錯。
如果我住在這種地方,大概也笑不出來。
「總之,先去那間廟裡看看吧。」
正向怪獸強迫自己忽視刺鼻臭味,挺起胸膛走向大門敞開的小廟,我也跟了上去──身後的汐歌卻扯住我的衣領。
「等、等我一下……嗚!」
衣服的領口勒著喉結,讓我差點嘔了出來。
「唔呃!妳想謀殺我嗎?」
汐歌垂下銀白色的腦袋,我才注意到的涼鞋鞋帶早就斷裂,沾滿泥沙的腳踝也又紅又腫。
「救救我……」
「……為什麼要穿這種鞋子來爬山啊?」
「這……這是我的正裝。」
「有人會把涼鞋當成爬山的正裝嗎?」
「不是爬山的正裝,是戰鬥的正裝。」
「……唉。」
我讓汐歌抓住我的肩膀,一步一步慢慢跟上蘇晴心。
「哼……那幫傢伙也有所成長了呢……」
見到她自顧自地的小劇場,我下意識地遠離她。
「你走慢一點啦!啊痛痛痛……」
「囉嗦。喂,蘇晴心,妳過來扶她──」
我向蘇晴心發出救援請求,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是把手抱在胸前,怒視著我們的正向怪獸。
「妳來的正好,這傢伙就交給……」
「……哼。」
她不等我把話說完,便強行鑽進我們之間的空隙,把汐歌的手繞過肩膀,撐起她的身體。
「妳……妳來了啊……我還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
「妳都受傷了,就不要再堅持無聊的設定了。」
「設定?妳在說什…………嗚哇哇!等等等等!我不演了!拜託不要放開我!晴心大姐頭!」
她們兩個在一起時,似乎也會上演另一種小劇場。
話說回來。
蘇晴心鑽進來的時候,好像故意撞了我一下……難不成是那個嗎?
吃醋?
因為我跟汐歌太親近而吃醋──等等。
她喜歡我,這是已經是確定的事實。
不過,汐歌也是她重要的朋友,應該說比起我,汐歌跟她的感情還比較親密。
所以──
汐歌沒有在第一時間求助於閨密,反而請我這個厭世仔幫忙,讓蘇晴心很不是滋味。
──這才是正確答案。
「哈哈……女人真是麻煩。」我在心中暗自嘲弄,也暗自感到得意。
居然能解開女生間如此複雜的關係,看來我還滿厲害的──此時的我,還樂觀地以為自己很懂女人。
直到不久後,我才明白一件事。
不僅是愛情,包括友情、親情,以及各種不可言喻的情感──女人的嫉妒心,都遠遠超過男人的想像。
即使用「恐怖」,也不足以形容。
◇◇◇
我們讓汐歌坐在擺在老虎壁刻下的長板凳後,一前一後跨過門檻進入廟內。
雖然是間小廟,但廟堂內的擺設卻不馬虎,數尊神像擺放地整整齊齊。
牆壁被線香燻到焦黑,神桌上的香爐頗有年份,垂掛在天花板上的巨大香環看起來也十分壯觀。
或許是線香味太過濃厚,陰錯陽差地形成一股氣味的防護罩,鎮住了外頭的悶臭。
蘇晴心左顧右盼,沒看到活人的蹤影,只有隨風飄散在空中的白煙,便扯開嗓子大喊。
「有人在嗎~~」
「喂!等一下!妳這麼大聲,要是蔡龍杰跑出來怎麼辦!」
「哼嗯?我們不就是來找蔡龍杰的嗎?」
蘇晴心挑著眉毛反問我,似乎有些不耐煩。
「妳說的沒錯……可是妳這種像是要來拆招牌的語氣也太尖銳了吧?」
「哼……你會怕就回去好了。」
蘇晴心一臉睥睨,根本不把我的話聽在耳裡,不僅如此,還變本加厲──
「蔡龍杰快滾出來,二年級的李彥世有話要跟你說──」
「喂!給我住口!」
「嗚哇!呣呣呣──」
為了摀住那張不聽話的嘴,我直接從背後摀住她的嘴。
在我懷中不斷掙扎的蘇晴心,像極了被癡漢襲擊的女高中生。
幸好我是無神論者,不在神明的管轄範圍內,否則在廟裡幹這種事,一定會被天打雷劈。
噠──中央的神桌底下傳來堅硬物體敲擊地面的聲音。
我跟蘇晴心僵在原地,像是在廟裡迷路的兩隻石獅子。
喀噠──神桌上的香爐與供品猛力一陣。
蘇晴心仰過頭來對我眨眼,我緩緩鬆開她的嘴,一起靠近發出聲音的神桌。
「入……入……」桌巾裡傳來沙啞的咕噥聲。
蘇晴心慢慢伸手,拎起刺有龍與古銅錢的桌巾──
「入龍門!出虎口!」
桌巾下的人發出巨喊,揮出一根黑色的粗拐杖,毫不留情地朝我們的小腿肚一陣猛打。
「呃!什麼鬼!」
「呀啊啊!」
其中又以蘇晴心的小腿最得犯人歡心,犯人一邊喊著「不檢點!不檢點!」,一邊在蘇晴心的腿上猛抽猛打。
我們連滾帶爬地逃開,腿上的疼痛感這才慢慢湧現。
「嗚嗚……連我爸爸都沒打過我……痛痛痛……」
蘇晴心蹲下來搓揉小腿,見到她白皙的腿上一道道發紅的痕跡,我不由自主咬緊下唇,朝神桌走了過去。
「彥世兄,等等!」
「囉嗦。」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敢在神明的眼皮子底下胡亂傷人……等等,我是無神論者。算了不管了。
「大不敬!大不敬!」
桌下的人見到獵物回來,便再次伸出拐杖亂棒毆打。
我扶著神桌舉起右腳,讓左腳負責承受攻擊,接著看準時機──用力一踩。
任由他對左腳亂棒毆打,然後看準時機──用力一踩。
「你才大不敬啦!」
啪──拐杖落地的清脆聲響迴盪在空間內。
我成功奪下他的拐杖,神桌下的奸詐惡徒也沒了動靜。
「哦哦!彥世兄有兩把刷子!」
我不理會蘇晴心的吹捧,而是擅自在心中盤算待會要如何教訓兇手。
是要以枴杖還拐杖,還是要把他綁在椅子上丟到發臭的河邊,或是直接用汙水幫他洗臉,讓他嘗嘗現代化工的純正味道呢?
我難掩興奮,「唰」的一聲掀開桌巾──沒想到,桌子裡頭空空如也。
「嗯?」
除了被我踩住的黑色拐杖外,桌下什麼都沒有。
對方在我踩住拐杖時,大概就就從後面逃走了。
這間廟這麼小,不管躲到哪去都會被我找到的──當我抬起頭時,卻聽到蘇晴心的驚呼。
「彥世兄,小心!」
「什──」
抬起頭來,一位白髮蒼蒼、皮膚黝黑、身形瘦弱的老太太已經站上神桌,顫抖的手臂高舉第二根拐杖……
「天誅!天誅!」
我只能隱約瞄到黑色殘影,身體已經來不及避開,只能閉上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YT常常推薦森友會的ㄎ一ㄤ片給我。
像是昆蟲停在椅子上,動物直接屁股坐下去。
或是動物在商店裡面猶豫要不要東西,玩家直接買走(動物看到會很震驚)
還有在地上畫一張奈洛的落穴,讓動物掉進穴裡……之類的。
看到我都心癢想買來玩了,但是一想到我還要養牌,好像就沒有閒錢能養動物了,我好想把灰流升級成異圖半鑽,又好想欺負小動物……
我是不是中了YT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