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自狂颺到止息也不過維持了幾次呼吸的時間。
冰凝的防禦在風刃切割下碎成冰晶，又被捲起襲往方才仍被保護著的對象。交鋒並沒有變成持久的拉鋸戰，他們彼此都沒有拖延的打算。
「……嘖。」
插上肩頭的菱形冰錐晶瑩剔透，不消片刻便暈開一抹殷紅，卿嵐毫無猶疑地將之拔出，任不甚深刻的傷在寒風裡自然凝血。
那幾乎是垂死掙扎。即便前一批冒險者並沒有奪牠性命的打算，那些零零落落、屬性各異的魔法依然在冰獸身上遺落了傷痕，多數是不值一提的小傷，但也有一、兩道較嚴重的，足以在更長時間的戰鬥後拖累牠的腳步。
直至冰獸的吼聲轉趨低沉，額上獨角——那是判別施法相當重要的關鍵，每每看準了便能即時攔阻一輪猛攻——驟然閃耀出比任何一次都眩目的光，隨後牠前足重重一踏地，低下頭顱以尖角指向他。
多年來面對征戰與衝突的經驗帶給了他充足的反應時間。幾乎是在尖角末端奠定指向的同時，他的身軀自然而然地動了起來，以毫釐之差避過了那束猛然貫出的冰藍光束。
石塊與冰晶碎裂的聲音清晰導入耳畔。卿嵐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纏捲冰獸身軀的風暴乘著牠攻擊過後、無力築起防禦的當下包圍纏繞，蒼藍如瀑湧流而出，轉瞬間被凍在毛皮與冰雪上，而後是沉悶的、重物落地的沉響。
刺骨寒風的呼號愈發低弱，最終平息至無聲。一時間冰原之上似乎也不那麼寒冷了，卿嵐呼出一口氣，以仍充填著幾枚風彈的槍支撐軀體，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
體力消耗得超乎想像，他在原地待了好一會兒才重拾起身的力量，上前察看冰獸的狀況。切風彈撕開的傷口被後繼而來的風扯得更大更駭人，最終在風暴的席捲下成了致命傷。
那些子彈的威力一如既往。他暗想，稍稍動了下自己也受了些內傷的肩，簡單處理、確認沒有大礙後，他走到冰獸頭顱前方，略顯詫異地瞧著。
冰獸的角消失了：那裡只有一枚圓珠狀的類水晶物體，在旁輕碰幾下便滾了出來。隨著它滾動脫離原主，冰獸的軀體似乎變得更小了些，毛色也黯淡了下來。
蒼藍眼眸眨動，拾起圓珠翻看。即便對魔獸研究不算經痛，他依然能猜出這是怎麼回事。
小小的圓珠躺在掌心裡，隔著手套都能感受到那直滲入骨的寒意。無關乎周邊氣溫，那真真切切地，是從冰獸的能量結晶裡透出的氣息。
這種結晶在他印象裡用途頗為廣泛，即便他自己對風屬性以外的能量產物幾乎沒轍，拿著也不曉得該如何應用。沒有就這麼扔下，他將它收起，踏入失了守門人的冰窟之中。
深入至一定程度後，重凝冰便成了視野隨處可見的天然產物。它們和一般的冰確實有著雲泥之別，層層疊疊、被重複壓縮再壓縮後產生的獨特結構著實有種美感，不規則地分佈於整座冰窟，無序之中卻依然依循自然之理。
然而，無暇冰壁中已能瞧見無數窟窿，被挖除了部分，準是方才的那批冒險者取走的。
縱然覺得可惜，但他自己也必需做同樣的事。
卿嵐抬手，寒風擬作短刃插入冰層縫隙，滲透後仔細地、依循每一道細緻優雅的紋理切割，盡量使挖除的痕跡不顯突兀。依照委託要求取了足量，他鬆手撤去風刃，將重凝冰置入預先備好的保存容器中。
回去後他可得休息一陣了，但他連自己得花上多少時間抵達阿斯嘉特都不確定。能高速趕路的前提是他狀況不錯，而現在這副消耗不少體力的樣子顯然並不符合。
冰原上有魔獸出沒，但願別遇上才好。
雖然沒撞見其他魔獸，但卻在途中遇上了搶奪重凝冰的強盜群，無奈之餘也不禁感嘆這冰的價值。究竟是為什麼能被哄抬得如此驚人，甚至讓不少搶匪將它視作比金銀珠寶更優先的掠奪首選？
「交出那些重凝冰，不然我們就得動手了。」
……可他想了半天依然不覺得這東西值得讓人冒險去搶。
但他也沒必要理解強盜的思維不是嗎。威嚇這種東西早已聽得麻木，他壓根沒打算與這些傢伙糾纏，在不想多費體力戰鬥的想法驅使下，卿嵐舉起手裡的槍，指向眼前的強盜們。
「這是委託要求的東西，可不能隨便交出去。」
對方自然不會因這句話而善罷甘休。在對方打算做得更多時，他也將風往槍身充填。
槍口瞄準、鎖定其中一人眉心。那副沉著臉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判明究竟是威嚇抑或是真打算開槍，但他們很快便知道答案了，喀地一聲扳機扣下，凝形成子彈狀的風猛然竄出。
此時此刻，抬手以武器抵擋成了本能反應。風彈的速度極快，但近乎反射性的動作也不慢，最終的結果是子彈撞上了金屬刀身，盪開一陣使虎口麻癢的震顫。
「搞什——」
「我沒時間陪你們耗。」
等不及咒罵告一段落，風彈炸裂，氣旋掃出，強風呼嘯使人站都站不住，其中幾名強盜的武器被過於突然的氣流捲走吹開，甚至整個人都跌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一時半刻間難以起身。
那道被壓縮在子彈內的風呼號良久，最終才緩緩淡去。當強盜群總算能看清景物時，哪裡還有那道青綠色的影子？早已無影無蹤。
卿嵐自然是退走了。
他只有一個人，即便高階冒險者具有一定實力，也不代表他能在一對多的戰鬥中取得絕對的優勢，在身形已然暴露的狀況下，佯攻而後退避才是最好的選項。
在啟動子彈裡包藏的狂風後，他迅速地踩上半空——他從來不需要飛行，行走於蒼穹之中是他最慣用的方式——往阿斯嘉特的方向快速移動。將距離拉得越遠越好，這樣才能斷絕強盜追上來的可能。
……委託的物品他原本打算隔天再去交付，然而仔細一想，這種可能引來各種麻煩傢伙的東西還是早點離手得好。
懷抱有些無奈的心情，他加快腳步往阿斯嘉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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