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不見遊者,大漢令人在工地尋找,最後他又如十幾天前一般,來到了那條不歡迎他的河邊。釣魚的老翁沒有在同一個地方。大漢走在田園間,只覺心胸開闊了,肩膀如釋重負。稻穗搖曳,陽光的溫度凝結在稻子上。遊者正在其中。但他手無耕具,而是把彈弓,颼颼兩聲,勁力全卸在田裡立的標靶上。
「先生,幾日不見,原來你在這啊。」
「唉,果然城市的步調不合適,我還是比較喜歡寧靜的地方。而你這個城市之人又想拿什麼問題請教我了?」
「不是,上次我那問題你還沒處理完呢!」
「修牆的問題我沒忘。」他抓起一顆彈丸,把弓拉滿。
「那到底如何呢?有沒有問題啊?」
颼!這次大漢看到,彈丸正中把心。
「問題是有的,而且此難化解不了,你等著自求多福吧!」
「啊!先生這是為何?先生難道不願幫我嗎?」
「我怎麼不願幫你呢?」又一顆彈丸飛去,而且也命中紅心。「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你不妨就把它當作是上蒼給你的試煉,泰然處之吧!」
「這……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然而遊者就沒在回答他,而是一直顧左右而言他。直到大漢無奈離開,遊者又拿出他之前在路上撿到的頭骨說。「你說他能不能渡過此劫呢?骨兄。天上的老師會不會保佑他?」
不久,黑夜中牆外開響了第一槍,盜賊和黑煙。他們來,他們搶,他們離開。如潮水,如蝗蟲,如入無人之境。證明那糊牆在法外之徒眼裡不堪一擊。次日檢查,傷亡者只幾人,貧民乖順,他們要取便取,只管把東西拿走,莫要傷了自個兒的性命。上頭卻怪罪下來,認為大漢督工失利,才致使盜賊入侵,還在那糊破牆上留下汙衊王上的粗鄙之語。這都要怪這新來、不上心的父母官,許多官員們上書要徹查此事。
遊者的草鞋踏過凌亂的亂石瓦礫,在就近的牆上發現彈孔、彈殼,是毛瑟槍。然後,他聽見遠處傳來不小的騷動。於是慢慢過去。
「大人,這些牆的結構有問題,材料也有問題,才致使賊人能夠趁虛而入。這樣看來,城內的百姓和盜賊有勾結的事情並非空穴來風。」
監察官嚴厲地瞪了來報告的官吏一眼。「此事有關王上臉面,事關重大,切莫憑空造謠,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
大漢就在他們旁邊,臉色慘白,不知所措。這麼大一個個兒像做錯事的小孩一般。
「所以我才不去做官嘛。」遊者答。
果不出他所料,陷害的證據早就逐個安排妥當。這裡不過是要演一場戲,讓大漢心悅誠服地蒙受罪責。這一切為了什麼呢?大漢不過是個新人,既無權也無勢,對付他卻用上如此大陣仗,這箇中必另有玄妙。遊者琢磨,這裡下著的其實是在金殿那的棋。
一個蒼白肌黃的惡漢跪在地上,蜷起身子,背上可以看見觸目驚心的鞭痕,他唯唯諾諾道。「大、大人,小的是工頭,我、我們確實和那幫匪類有所勾結。」
「老陳!你這叛徒!狗東西!」周圍聽審的貧民大罵。
「安靜!」監察官大喝,兩邊的軍官朝著天空開槍,毛瑟的槍聲震耳欲聾,顯示王家的不可撼動的威儀。「確有此事?」
「是、是的。請、請大人明察……」
「大人!」一個傳令兵跑過來,監察官準他說話。「我們在工頭舉報的人家中搜到大量的貨幣。」
「確有此事?」
「大人請看。」
官兵把銀子呈上,雙方一搭一唱,好似真的在研究一般。
「好啊!老陳,你若老實招來,本官考慮從輕發落。這些錢可是從你手受賄給這般刁民的?」
「是、是……我照盜賊們的指示,讓底下的人在防禦工事上動、動手腳。」
「來人啊!」
「在!」
「把名單上的人都給我帶上來!」
這些人自然一個都跑不了。他們大體都承認自己是收了老陳的錢,也照著老陳指示去做,但他們對天發誓根本不曉得盜賊的事情,也不曉得背後有盜賊在操弄,若是知道會傷天害理,是斷然不敢,這完全是冤枉啊。
「冤枉?你們收了錢還敢妄稱冤枉?」
與他同行的小官懇求道。「大人,他們不過只是一群懵懂無知的愚民,罪不至此啊。」
因此,儘管這群頑民犯下不可饒恕的重罪,但念在大王仁慈愛民,監察官最後仍選擇網開一面,但他們必須以額外的徭役作為懲罰代價。至於新上任的父母官大漢。
「念你只是初犯又缺乏經驗,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應以革職並繳交不等罰金作為處分。你有什麼話要補充的嗎?」
「大人,季由無才無德,有愧君命,但且給季由一次補過的機會,莫要加罪於百姓。」
「補救?你打算怎麼補救?教化民眾是你分內職責,你卻沒有做好,這裡難道還有你說話的餘地?」
「季由自然不敢推責。可這不是百姓的錯,我忙於政事,花太少時間去關心他們,就算他們有向善的心,也因為疏於接觸而萌生不出,怎麼能怪他們呢?」
「那好,本官就給你一次機會,你且說說你要如何補救?」
「既然事情因盜賊肆虐而起,季由以為若能說服盜賊不要再來犯,便是對此案最好的補救。」
「你……你要什麼?」
「我要去說服盜賊們不再侵犯這座城!」
監察官和他帶的一干人等都覺得好氣又好笑。他們本想要治他發下狂語;侮辱公堂的罪,但見大漢的眼神不像開玩笑,又想到他在金殿上的笑話,想想又作罷。一個人若想赴死,又有什麼好懲罰的呢?
「好!若你真的能說服他們,本案就一筆勾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