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白變蚺蛇吞著蛇信,自泥地上眾人雜遝的腳印間悠悠滑過。我沿著牠前進的方向,視線越過散落一地的貨物,很快就在眾多整備人員間找出了牠的阿爾圖斯夥伴。
長髮披肩、左右各兩束辮子扭成雙公主髮髻的女孩,斗篷下一如往常的短裙獵裝打扮,靴子上滿是泥漬。我穿過人群朝她走去。
「夜星,難得進村,妳這趟來也是要去──?」
「聽聞國家發布任務,地點又是爬蟲們最感興趣的黑森林,我就直接趕過來了。」
夜星來自古老的夜氏一族,這個氏族的傳承者擁有與動物直接溝通的能力。身為阿爾圖斯祭祀者後代,血脈可追溯到最早能夠與地獸交談的人,夜星只與對蛇有興之人侃侃而談。
「昨天黃昏開始,南方沼澤傳言銀村有使命降臨。附近的蛇族都在傳頌『令牌既出,皇權恐將移轉』。」
霧影帶著皇城密令歸來,極東區領主卻不知情,這並不尋常。銀皇向來不避極東區領主做事,除非發布命令者不知道──或有意對皇城裡的某些人隱瞞極東區領主的存在。
任務內容也令人費解。我想村民們肯定還在疑惑,去黑森林抓傳說生物和闖入地下宮殿挖鎮國水晶,跟皇權移轉有何干係?
「不會是崩壞吧……」我自言自語地說出推測。
夕銀目前實行禪讓政治,皇帝會欽命龍族或金屬品系的卓岡人當繼任者;一旦新皇即位,全國上下的魔法定律和施展規則將以龍皇為中心發生改變。然而銀皇身上存在古老的法規:他們一旦被接受其統治的人民厭惡,便會失去一切力量,形神俱滅地死亡。
自銀龍拉墨尼斯一世開國以來,夕銀已有過四位皇帝。第二位銀皇身為寶石龍,就曾因無力守護國土發生崩壞,被第三任其它系別的金屬龍族取而代之。
目前的第四任亞空金屬龍克雷魯多‧列尼克二世是在五歲時自己走進皇宮即位。作為史上最年輕的繼任皇帝,他這兩百年內一直是位好君主,所以儘管近幾個月來怪政策不斷,也還不至於被百姓轟下臺。
只是,惟獨銀龍血脈擁有完美操縱魔法金屬「夕銀」的能力。儘管亞空僅次於夕銀,人們還是盼望出現一位銀龍皇帝。畢竟一般人在沒有皇帝創造的符文支持下,魔法金屬能夠發揮的效益其實有限。只有銀龍能喚醒絕頂魔法金屬引起國土共鳴,也只有銀龍創造的符文能發揮全國上下百分之百的戰力。
見白蛇停在夜星的足跟附近,尋索她總揹在身後的那只皮囊。我隨口問道:「牠們這次只推派『命運』嗎?我以為會有更多爬蟲族跟來呢。」
「命運與黑森林的種族有些聯繫。關係決定一切,沒有誰比牠更適任了。」
奪石隊必須深入黑森林核心,找出不知位於何處的地下宮殿。我一開始就鎖定比狩獵隊艱難的任務,既然夜星和我一樣選擇奪石,這趟旅途又添了一位熟識的伴。
「要是我們迷路了,說不定還得靠牠呢。」
「也許喔。」夜星從長長的開襟斗篷底下伸出繪有繁複花紋的手指,迎接有男子手臂那麼粗的蚺蛇沿著她的手肘,肩膀,一路盤過她的脖子和上身。
命運尚年幼,重量和力道卻不容小覷。即便牠是蛇族派來的使者,夜星仍需給予適切指引,蚺蛇才不至於在相處時意外絞碎她的骨頭。
一個短髮上豎、年齡大概與寒赤相仿的外族青年在此時路過。命運忽然放開夜星,一個翻身墜落到青年跟前。
青年停下腳步。命運繞著青年爬了一圈,竟又沿著他的小腿攀上他的身子。青年沒有對蛇的舉動表現出絲毫懼意或不適,反而朝站在旁邊的我們抬手打了個招呼。
「嗨!」
「嗨。」我下意識地回應。夜星與我互看一眼,我們眼底掛著相同的疑問:「這人誰呀?」
我和夜星是因「命運」而結識,當時牠滑溜溜游過我的腳背,把一旁穗兒嚇得驚聲尖叫之後,我們就認識了。老實說我一直對命運只親近我頗為得意,這個青年令我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方才那位被符文選中的外族小姐身邊圍著三隻活蹦亂跳的獵犬,其中一隻獵犬衝著這邊吠了一聲。我渾身僵硬地瞪著那位女子的背影,等她終於回頭,看見青年的樣子時不禁嚇了一跳。「翔飛,你沒事吧?」
「妹妹,我現在有點忙……」
帶獵犬的女子識趣地轉身離開。腰部以上遭到拘束的翔飛想要轉頭,卻被命運吐信突襲。蚺蛇的姿態莫名呈現出一股拷問感,他不得不把臉轉回來看著夜星,說:
「妳、妳好,我是丘陵族的連翔飛。現、現在說來有些突然,但我已經傾慕妳許久──」
什、什什什什什麼啊?居然是告白現場!可別小看銀村居民在嘈雜環境過濾八卦的能力,翔飛表白不過幾秒,我們已然成了東面空地目光的焦點!
夜星無視附近村民的竊竊私語,瞅著那個渾身被命運烙上泥印,告白後依然被蛇賴著不走的青年,不知在想什麼。翔飛見夜星面無表情,慌忙想要推開蚺蛇的束縛,夜星卻忽然上前抓住翔飛的手將之翻過來查看,這個舉動把我和青年都嚇了一跳。
「……原來是你。」她喃喃自語。
「夜星,妳知道他?」
「牠們告訴過我一些事,只是我當時不是很明白。」
夜星忽然笑了起來。翔飛看上去更緊張了,他一頭霧水地看向我,我聳聳肩表示自己也聽不懂夜星在說什麼。
然後他就滿臉疑惑地被夜星拉走了。
徹底被晾在一邊的我瞟向逐漸遠去的命運如寶石般絢麗的蛇目,甚至能從那雙晶亮的眼裡看出牠的應允。
我是不是該考慮從每天早上聚集在家門邊的小動物裡選一隻當同伴啊?雖然那與卓岡人的情況差很多──卓岡人吸引的生物夥伴會自動介入當事人生活,就像老朋友那般,而接近我的動物卻總是與我保持距離。
幾個人從我身側經過。被狩獵符文選中的紫薰雙眼紅腫猶在,卻已開始和設法逗她微笑的白狼攜手整備行李。
為何這些來自不同部落的青年,都甘願為相識不久的阿爾圖斯女孩闖進危機四伏的冒險?是民族特性使然麼?又或者這四人都曾經歷漫長艱辛的等待,如今走到一起只是必然的結局?
我忽然很想回到灌木叢後方,在刺刺的長草包圍下對那幅用樹枝和尖石做出來的地圖錦上添花,於是我旋身朝方才的藏身處走去。經過生苔的牆邊時,扒完便當的小女孩看見我便跳了起來。
「NiNi(語語)!」她開心地揮舞著手,蹦蹦跳跳來到我面前,鼻頭上仍然蘸著醬汁。「陪桃嫣占個卦吧!」
桃嫣掏出裝著零碎小物的占卜球搖了一陣,長長雙馬尾隨著她的動作晃蕩。接著她把球往地上擲去,配有鈴鐺裝飾的占卜球噹啷一聲墜地。
我沒來得及看到結果,就險些給灌木叢後方冒出來的一群人嚇得魂飛魄散。
「領主剛才下了指示,要我們到這附近找找,特別是草叢裡。」黑色城堡管家一身筆挺制服,神情嚴肅。那個年輕侍從,或者該說是傳令官,灰頭土臉地在旁苦笑:「領主這次還真堅決,他大概從未這麼勞師動眾過。我爺爺說──」
管家無視年輕傳令的廢話,對著剛剛出現的禁衛兵們下令:「立刻搜,仔細搜!」
一海票人瞬間散開,分成幾組四處查探。我慌張地跑向村莊街道,腳踩碎石發出的動靜在我耳中如同雷響──
我的耳壓忽然像海拔衝高似地失控,發出頻率變調的聲音「嘀──」個不停。我摀住雙耳,眼裡流出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一道人影,正面看去卻又空無一物。
是誰?
「妳以為暗屬屏蔽就能躲過我們眼睛?」陰惻惻的聲音響起,一股寒意沿著聲音接觸的皮膚往體內擴散。我瞇起眼,一名身著白邊黑袍、戴著石面具的男子腳步無聲地擋住我的去路。
男子身上沒什麼不尋常的氛圍,事實上他可以說是毫無存在感;然而他的樣子好像只要他想,他便能藐視這世界的一切規則,凌駕於我們之上。
我向來認為自己與銀村居民沒什麼不同,銀村居民卻普遍覺得我與阿爾圖斯的差距甚大。在我看來,眼前這位與腳下的大地毫無聯結,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存在,才稱得上是真正的異類。他看起來高高在上,卻什麼都不是!
茫然的迷霧占據了腦海,我為轉瞬即逝的念頭感到困惑。似乎有個相當重要的概念,在我來得及伸手抓住前便消失無蹤──
「原來妳就是那個讓人頭疼的目標。」石板臉男子身邊突兀地現出另一抹人影。陽光下的他與同伴一樣有著近兩米高的纖細身形,一頭黑色及肩的髮,綠眼,眼中帶笑。
兩名男子穿著華貴,舉手投足間帶著優越感,看上去像貴族,又彷彿某種異界生物。他們不是給我發邀請函的領主,從他們與禁衛軍分開行動看來,他們似乎是憑自己的意願在行動。
綠眼男子看著我像是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神情憐憫地對我說道:「雪語小姐,經常覺得自己和村民格格不入嗎?想離開就跟我們走吧!」
石板臉的男子無意周旋,他的雙眼透過石板上的兩個圓洞,在兜帽底下發出紅紫色幽光。我的雙膝忽然一軟,跪在地上無法起來。我想叫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兩名男子伸出戴著白色手套的手,輕而易舉地抓住我。
我幾乎被無端的恐懼感淹沒,視線狂亂地捕捉建築物間的空隙,一個髮絲顏色深到泛出藍光的高䠷身影恰好經過那邊。
啊……
距離超過五米遠的貫郁錦正巧抬頭,她的胸口附近似乎閃過一道光芒,抓著我的兩人就像被燙到一樣縮手並在瞬間失去蹤影,但郁錦本人卻像是什麼也沒察覺。她繼續前進,離開了我的視野。
禁錮我的力量消失,我奔向空地,還來不及跑到集合點,後背就遭遇重擊。「啪沙!」當我從大腦空白當中恢復,整個人已狼狽地趴在地上。
背著光,一個全副武裝的男人踩著砂石走到我面前。他抬手揪住我的髮尾,覆蓋金屬指套的右手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一樣緊扣我的肩膀,疼得我幾乎掉淚。這個傭兵一樣的男人──或者該說是禁衛軍隊長,拽著我走向空地南側,追捕我一個早上的禁軍人馬見狀也紛紛集合起來。
沿途不停有村民跟著我們移動。經常跟我同臺演出的舞姬雪露拎著竹弓,一手將剛打來的獵物甩在離她最近的禁衛軍頭上;單應知衝出來試圖攔阻,和周圍的禁衛軍爆發衝突。奇原、櫻草看著本為銀村自警團長,目前則是任務狩獵隊長的杜洪影,期望他有所表示。
離雪拉住憶心娥舉弓的手,示意她往樹林方向看去。
逸鷹嘯正領著一隻神經兮兮的坐騎穿過樹林。當他經過空地上擠在一起的民眾,幾個正在遠觀我們動靜的宣誓成員都大吃一驚。
「好樣的,奪石隊長!」
「從來沒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締結森座!」
逸鷹嘯忽然轉動淺褐色的狹長雙目,望向我們這邊。杜洪影隔著段距離對他說了什麼,下一秒只見這位大地卓岡人的身影倏地自原地消失。
「媽咧,好快!」禁衛軍爆出一陣騷動。我還沒弄清發生什麼事,禁衛隊長已經將我摔到一邊,接著他連防禦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打倒在地。
禁衛隊長倒地時,雙手按在身側空空如也的刀鞘上,碎裂的面罩下是一張不可置信的臉。他的盔甲由不知名的材質所打造,看上去難以破壞,但逸鷹嘯在照面瞬間就奪走他的兩把武器,而他甚至沒來得及碰到它們。
逸鷹嘯舉起一把刀瞧了瞧,他的聲音還是平坦得聽不出一絲情緒:「你得把刀磨一磨,它鈍了。」
在場的卓岡人原先都顧及自己的天賦,不敢直接動手;但逸鷹嘯攻擊禁衛隊長的同時,各種顏色的美麗血紋也開始自他們身上浮現。
儘管這些卓岡人沒有鎧化,正在壓制阿爾圖斯村民的禁衛兵們卻紛紛退縮了。對於只是普通人的禁衛兵來說,動了真格的卓岡人恐怕不是他們能夠匹敵的對手。
洪影似乎鬆了口氣,他露出微笑道:「請所有宣誓通過者,開始整隊!」
我一溜煙地鑽進隊伍,尋求別人伸出援手。傳令官和禁衛軍們被隔在外頭,萬般無奈地看著我。
「跟我們回去吧,算我求妳了。」傳令官對我喊叫,但不知是誰伸腿將他絆得向前一撲,只見他摔得身上東西散落一地,路過的村民還十分「好心」地從那些東西上面踩過去。
「咧──,我─才─不要哩!」我朝他扮鬼臉。傳令官狼狽地在人群外邊透過縫隙大喊大叫對我說著什麼,奈何他此刻的語言變得怪異和陌生,我一個字也聽不懂。
「沒想到妳長這麼大了。」身後飄來一把有些慵懶的嗓音。我轉頭,看見早先陪在桃嫣身邊的青年。青年烏黑的短髮後方紮成一條細辮,臉上維持一貫的笑,他看我的目光讓我起了身雞皮疙瘩。
柳葉與寒赤同齡,但他予人感覺更工於心計。我和他都曾在席路安來的女法師門下學習──更確切地說,他跟桃嫣都是當時魔法師帶來的學徒,我只是雜役來著。
「還記得我們的老師吧?」柳葉輕輕道,「我們那失蹤的老師吶──她究竟出了什麼意外呢?」
看著這個打從我八歲起就陰魂不散,令我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我暗自慶幸這回他不是用「能力」與我對話。
「當年你不是說琵緹耶回天大陸去了,何時又變成失蹤?」
「妳我都知道她不是真的失蹤。」
柳葉的手裡玩著一柄短叉,還有一柄掛在他的腰帶上。當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始終在我裸露的頸肩處流連,我立刻明白他腦袋裡轉著什麼樣的念頭──或許琵緹耶失蹤的真相對他而言並不重要,他只是想以此要脅我好達成他的真正目的。
一隻灰青色坐騎穿過我們之間,走向候在不遠處的霧影,我連忙藉機跟在坐騎後方擺脫柳葉的攀談。霧影抬眼看著與他保持一步距離的我,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宣誓任務拒絕他的當下,霧影想都沒想就跟著畫了同一道符文。他本來無意參加冒險,我們都被對方逼到別無選擇。
被霧影的血色眸子盯得冷汗直冒,我不禁嘆道:「我不會跟你回那房子的。」
「在妳眼中就是棟房子嗎……? 」他嘴角微動,看起來像是想苦笑,卻完全笑不出來。他瞧向自己的森座「飄忽的恩塞頓」,多年的默契使我明白他有意與我共乘,但他不曉得我十三歲時就已遇到主動與我締約的森座。耗費了三年……總算在去年完成締結契約的儀式。
我撥開平時覆住右臉的瀏海,以手指勾起懸在腰間鑽有三組排孔的精緻蛋形哨笛,在第一組孔洞上吹奏無聲的旋律。一身雪白、兩耳尖長的「雪翼的希諾薇」便與其他隊員在此時召喚出來的森座一樣自林間走出。
森座們看似與地面接觸的蹄子,像是踩在霧裡那般悄無聲息地前進,偶爾傳來牠們迥別於馬兒的輕鳴。
在魔大陸上,唯有卓岡人與阿爾圖斯能透過哨笛吹出自己的氣,召喚願意成為馱獸的存有前來。同為銀村居民的隊員對我擁有森座的事實與其說震驚,更多的是好奇──我肩頸上沒有青紋,也長得不像阿爾圖斯,他們只能盯著此刻肯定已經浮現在我左眼附近的印記,猜測我是卓岡人的可能性。
我的哨笛非常特別,就跟確定獲得它的過程一樣艱巨。希諾薇剛開始授與我信物的時候,幾乎每覺起床哨笛就人間蒸發。我只能不斷揀選不同素材回到初遇精靈的位置,等待希諾薇不辭辛勞地重複授與信物的儀式。
希諾薇在過去三年間一共鑄造過十數種外形各異的哨笛,直到打造出如今的二十四孔,哨笛才終於停止失蹤。希諾薇對於相中我的理由或信物消失的原因隻字不提。不久前,我更意外發覺當我使用這件魔法物品,左眼附近就會現出一排深棕色印記,看起來就像卓岡人特有的魔紋。
隊伍前頭的翠羽及鷹嘯的未婚妻秋紅在此刻整備完畢,動作劃一地翻上各自坐騎。彷彿信號一般,任務團的其餘二十八名成員也跟著翻上各自的交通工具。洪影和鷹嘯互相交換一個眼神,便宣布「出發」,整支隊伍就帶著隆重步伐穿過銀村大路,走向西邊荒野。
黑色城堡那夥禁衛軍的影子離我愈來愈遠,我在慢半拍地催促希諾薇趕上別人時興高采烈地宣告:「沒人可以強迫我成親。管他領主還是皇室。」
嗯?
我以為我看見了一扇窗戶,非常非常地遙遠,一道幽暗的身影斜倚窗前。
『啊,』依舊是那個陰暗的房間裡,那個一切的始作俑者。『小傢伙溜得真快──』
以往凡是他所傳喚的對象都只有束手就擒的分兒,沒一個這麼難搞定的。
『等著瞧吧,妳遲早會明白,一切都是白費力氣。』窗前的身影微微頷首,看不見面容的嘴邊揚起露出一抹,意喻不明的微笑。
樹林間的那幢房子,那地方在每個人眼中的樣貌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