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亞伯的後裔
And the Lord said unto Cain, Where is Abel thy brother? And he said, I know not: Am I my brother's keeper? And he said, What hast thou done? the voice of thy brother's blood crieth unto me from the ground. ─ Genesis 4:9-10
(瓦雷納鎮,1792年9月底)
夜色在兩匹黑馬踏入小鎮時降臨。
燈火從民居亮起,喧鬧聲不時傳出客棧,即使戰爭環伺也無法阻止所有生靈在亂世中尋求慰藉,小鎮居民仍樂得閒聊去年逮住出逃的國王一家這件事。
「有沒有看到昨晚亂咬人的普魯士糞渣啊?」門口一個酒客對另一個吆喝。
「有喔有喔!超可怕的像瘋狗一樣!好在已經被亂棍打爆腦袋……」另一個酒客在黑馬停下時不安地住嘴。然而,馬背上的旅人們並無停留之意,不斷在鎮上穿梭似乎在尋找什麼,最後在市鎮邊緣的一間破教堂前停下腳步。
布萊克伍德下馬凝視搖搖欲墜的木門,灰色雙眼在黑暗中幾乎被過度放大的瞳孔佔據彷彿伏擊獵物的狼。他嗅聞著對人類來說過於微弱的血腥,腦中早已料到門後會有何種光景。
「不超過五個。」他悄聲說。
「你確定?」班尼迪托神父握緊短劍。
「相信我,小班,但受害者有幾個就不確定了。」
「可以別再這樣叫我嗎?」班尼迪托在心裡翻了無數個白眼。
「等我想到更適合的綽號為止。」
「該死的吸血鬼……」
「別再抱怨了,是你自己要跟來的。」銳劍從吸血鬼醫生的雙手冒出,他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踹開木門,裡頭果然有五隻嚎哭者正忙著啃食死屍。
「還不是因為你說法國還有吸血鬼在作亂!」班尼迪托揮劍斬首直撲而來的嚎哭者。「總得給上頭一點交代!」
「很抱歉巴黎那件事不能讓你寫進報告喔。」布萊克伍德砍斷另一隻的腦袋挖苦道。
「你不覺得我這是在幫你嗎?羅馬不會想知道吸血鬼有個遍及全歐洲的政權!」班尼迪托在第三隻撲來時閃過對方,嚎哭者摔進長椅慘遭木板刺穿,剩下兩隻則趁亂爬上屋樑試圖從窗戶開溜。「該死!」
「讓開!」布萊克伍德把他推到一旁然後打了個響指,不屑地看著著火的嚎哭者掉回地上。
「叛……叛徒……」被插在長椅上的嚎哭者發出咒罵。
「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布萊克伍德走向嚎哭者。「是誰把你從墳墓裡叫出來的?」
「我連墳墓都沒有!!」
「不幸的傢伙,大概是死在戰場的士兵,這附近才剛打過仗。」班尼迪托聳了聳肩。
「顯然。」布萊克伍德用劍尖挑起嚎哭者衣服上的三色旗布飾,紅白藍構成的圓形布料沾滿塵土。「回到我們的話題,是誰把你弄復活的?」他抵住嚎哭者質問,但嚎哭者只回以獰笑,這讓一頭橘髮的吸血鬼頓時失去耐性。
「等等!別太快宰人!」班尼迪托抓住準備動刀的布萊克伍德。
「反正也問不出什麼。」你是哪來的老媽子啊?布萊克伍德不快地瞪他。
「耐心是種美德。」他尷尬地笑著。
「嘖!」布萊克伍德只好放下銳劍。「聽好,胖神父要我給你一次機會,你最好實話實說。是誰把你和你那堆同夥弄復活的?」
「革命的火種將在血族點燃……」獰笑仍未從嚎哭者腐敗的臉上消失。「貴族高高在上的日子就要結束……」
「少給我出謎語!」布萊克伍德還是把他一刀斷頭了。
「我們耗費半個月尋找的線索就這樣沒了。」班尼迪托努力壓下指責對方的慾望,在巴黎的經驗告訴他眼前的吸血鬼醫生有時就像小孩子缺乏耐性,希望厄拉‧費雪,如今已成為布萊克伍德夫人並被其他吸血鬼帶回議會照料(無奈布萊克伍德仍不願告訴他議會所在之處),能忍受這糟糕的脾氣。
「只要始作俑者還活著就不怕沒線索。」就在布萊克伍德收起武器時,嚎哭者的殘骸突然迸出火花。
「都沒頭了你燒他幹嘛?!」班尼迪托連忙倒退。
「我才沒……」他驚訝地看著嚎哭者化為灰燼,長椅上只剩破裂的三色旗布飾。
「呃……你見過這種情形嗎?」班尼迪托也同樣驚訝地看著布飾。
「這傢伙不是真的屍體。」他皺起眉頭。「我們被騙了。」
「什麼意思?」
「其他嚎哭者的確是從戰場找來的屍體,但這個不是。」他指著布飾向班尼迪托解釋。「有人用咒語製造了幻象,這片布就是咒語依憑的媒介,被砍破後才失去效果。」
「這也是你們吸血鬼的花招嗎?」
「能施咒的話基本上都辦得到,包括少數人類,這下雪球越滾越大了……」他惱怒地瞇起眼。
「你是指……不只吸血鬼想趁法國人革命時作亂?」班尼迪托感到絕望襲來。
「目前無法排除有其他生物和血族合作的可能,雖然嚎哭者的確只有血族能叫出來。」他若有所思地踱步。
「我大概無法在聖誕節前回羅馬了……」班尼迪托只能嘆氣以對。「我先去把受害者們埋起來。」
「你用的是複數而不是單數,但地上只有一個死人。」他瞄了被咬爛的屍體一眼。
「還有嚎哭者。」
「連嚎哭者都有得埋葬?」
「他們又不是自願變成那樣。」班尼迪托反駁道。「不介意的話就來幫忙。」
「當然不會。」他莞爾一笑。
墳堆在破教堂的祭壇前隆起,班尼迪托為死者默念幾段經文便無奈地起身,布萊克伍德則站在一旁冷眼注視這場淒涼的葬禮。
「好像一切不會停止一樣。這些悲劇,這些苦難。」班尼迪托擦拭手上的塵土低語。
「彷彿上帝從未實現祂與諾亞的誓言,洪水仍不斷以各種面貌現身。」布萊克伍德輕描淡寫地說。
「聽起來你對我們的宗教有些認識。」他抬起頭。
「你也知道我對人類感興趣,但別對我傳教就是了。」
「別擔心,我不會這麼做,況且你們怕聖物。」
「其實只有能施咒的血族才會怕聖物。」布萊克伍德輕戳班尼迪托的領巾,藏在布料下的別針讓他感到手指發燙。
「那就別碰。」班尼迪托撥開他的手。「你知道為什麼嗎?」
「什麼為什麼?」
「關於你的巫術和聖物之間的關係?」
「在血族裡有個傳說。」布萊克伍德找了張沒那麼破舊的長椅坐下,班尼迪托也跟著坐在他身旁。「你可以說那是我們的信仰,同時也是我們的起源神話,有部份與《創世紀》重疊。」
「這真的……很讓我驚訝。」班尼迪托眨了眨眼。
「傳說中,亞當與夏娃被逐出伊甸園後生下該隱與亞伯,該隱因為神偏愛亞伯的奉獻而將之殺害埋進土裡。」他抬頭凝視天花板殘破的壁畫。「然而,亞伯的故事並未結束。」
「你是指……」
「六天後,亞伯從土裡復活。」他緩緩說道。「幽冥女王摩莉甘(Mórrígan)賜予亞伯新生,賜予復仇之力,亞當與夏娃的所有子嗣都將為亞伯所獵。亞伯成了第一個血族。」
「這……」班尼迪托瞪大眼。
「每個擁有巫術的血族都見過摩莉甘,事實上就是經歷一次死亡,而宗教聖物對經歷過死亡的血族具有傷害性。」
「所以你曾經……」
「是的,小班,我死過一次,見過摩莉甘那個老太婆然後用靈魂跟她交換巫術,我要是又掛點就會永遠變成她的奴隸。」他驀地起身。
「我很遺憾聽到這些……」班尼迪托沒有勇氣繼續問下去,深怕追問對方的死因會招來殺身之禍。
「反正都是兩百多年前的事情,能活著就該謝天謝地囉。」他伸了個懶腰,四處張望後走進告解亭。「這陣子沒睡好需要補個眠……」
「你跑進告解亭幹嘛?」
「因為只有這裡最暗。」他關門時這麼說。「天亮再叫我。晚安。」
「他肯定是我見過作息最怪的吸血鬼。」班尼迪托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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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隻渡鴉在日出時分飛抵破教堂,粗嘎嗓音吵醒了窩在告解亭旁打盹的班尼迪托。他猛然睜眼,愣愣地看著腳上纏繞信封的大黑鳥。
「起來!」他掀開木門,陽光頃刻間打亮身穿綠袍的吸血鬼醫生。
「嗚哇幹嘛啦──」布萊克伍德哀號著摀住臉。
「你的信差來了!」他指指渡鴉。
「喔……」布萊克伍德不快地爬出告解亭。「嘖!未免太多隻!」他瞪著渡鴉碎念。
「這些不都是你的……」
「我的只有一隻,這次信太多需要其他人的渡鴉幫忙。」他把信件從渡鴉腳上卸下並揮手趕跑大黑鳥,只剩一隻胸口有白色雜毛的渡鴉仍留在原地,一副早已習慣吸血鬼醫生壞脾氣的樣子。
「你對信差的態度實在很差。」班尼迪托快要懶得提醒他了。「在我們離開巴黎前,我看你的學生莫里斯收發信件都不會這樣對……」
「牠們只是會飛的信封而已。」
「好歹別這樣對自己的渡鴉。」班尼迪托認出有白色雜毛的那隻。「牠挺可愛的。」
「對牠們太好小心被爬到頭上,那小畜生起碼和六歲小孩一樣聰明。」布萊克伍德提醒他。
「你有幫牠取名字嗎?」
「我幹嘛幫信封取名字?」
「我想就叫牠小黑炭(Carbone)好了。」班尼迪托輕拍渡鴉的頭頂說道。
「真有創意。」布萊克伍德翻了個白眼。「他們抵達議會了。」
「你的妻子嗎?」
「沒錯,老頭已經把她平安送過去了。」微笑逐漸從他的嘴角浮現。
「那真是太好了。」
「而且還幫我們找到一些線索。」他把信紙攤平在扶手上。「他們兵分兩路沿著邊境離開法國,但都有經過先前發生戰役的瓦爾米鎮和亞爾貢森林,分佈在兩地之間的嚎哭者攻擊事件都是來自亞爾貢森林的聯軍屍體,我們的人已從屍身沾染的土壤找出關聯。」
「但你們是怎麼從土壤找出屍體來源的?」班尼迪托狐疑地觀望信紙。
「顯微鏡。人類確實提供不少好構想,但缺乏進一步發展的能力,細節有空再解釋。總之,我們現在找到嚎哭者擴散的源頭,也就是亞爾貢森林,始作俑者利用戰爭作為召喚嚎哭者的掩護,至於目的就得靠我們繼續追查,血族不會沒事放嚎哭者亂跑,製造太多混亂會引起人類注意。」
「但如果其他嚎哭者都來自攻打法國的聯軍,那我們昨天殺掉的五隻不就不算在內了嗎?」班尼迪托瞄了墳堆一眼。「或是說……只有那個用咒語偽裝的『東西』不算在內?他身上有三色旗布飾。」
「……或許。」
彷彿有人暗中拋下謎題等著觀察我們的反應。布萊克伍德忽然感到一絲不安,這實在不太正常。
「你覺得我們需要到亞爾貢森林查看嗎?」班尼迪托問他。
「走吧。」
戰爭痕跡在亞爾貢森林隨處可見,彈藥和武器碎片在林蔭下反射著從枝椏間透入的陽光,偶爾也能見到些許不幸的屍骸散佈草木之間,硝煙、血腥與腐臭味取代森林慣有的自然氣息。
「嚎哭者白天通常躲在陰暗潮濕的地方,例如天然形成的洞穴,這時要在森林裡見到他們亂跑不太可能。」布萊克伍德蹲下身檢查一具被啃食過的屍體。「這明顯不是戰鬥留下的傷口。」
「我想目前的戰事還沒嚴峻到需要人吃人。」班尼迪托望著茂密的林木說道。
「附近的屍體都有被啃食過的跡象,咬痕都是人類所為,我們必須要有最壞的打算。」
「你是指……森林裡可能有大量的嚎哭者?」
「沒錯。」布萊克伍德聳了聳肩。「太陽下山後會非常精彩。」
「唉,我們先找找這裡有多少你說的洞穴吧。」
他們在太陽下山前的確找到一個足以塞進十人的洞穴,但相當詭異地沒發現半個嚎哭者。隨著時間流逝,夜行動物鳴啼伴隨遠處未歇的戰火逐漸在森林中響起。
以及不祥的哭嚎。
「看來始作俑者已經自行找上門了。」布萊克伍德朝洞穴外頭望去,一道人影快速閃過,尖銳哭嚎聲離他們越來越近。
「你預計有多少個嚎哭者?」班尼迪托抽出短劍。
「將近一百,召喚嚎哭者的傢伙恐怕已經把所有『作品』帶來了。」
「很好。」班尼迪托低聲埋怨,一隻嚎哭者咆哮著竄進洞穴。
「掰掰囉。」布萊克伍德打了個響指,洞穴內外瞬間化為火海,成群嚎哭者快速被火焰吞噬。他和班尼迪托趁亂衝出洞穴,一路砍殺尚未被火焰波及的腐屍。
「他們都倒下了!」班尼迪托看著嚎哭者紛紛化為灰燼,心中不免有些刺痛,就像在破教堂裡安葬那些可憐人一樣。
「還有一個。」布萊克伍德指指鄰近的樹梢,一道黑影跳了下來。「你就是跟著法國人起舞的傢伙對吧,小子?」他不快地瞪著眼前的吸血鬼。
「難道你不想嗎?」年輕吸血鬼嘶聲低吼。
「你是不久前從人類轉化而來的,我能感覺到,用自己人當墊背似乎不太道德。」他踩過嚎哭者灰燼走向對方。
「我已經不是可鄙的蛆蟲!我要讓那些瞧不起人的貴族好看!你這議會的巫師嚇不倒我!」年輕吸血鬼舉起手銃對準他。「議會將從火刑者開始崩潰!」
「我還真不受歡迎啊。」他瞬間出現在年輕吸血鬼面前奪過手銃,劈啪一聲便扭斷對方脖子。
「你殺了他?!」班尼迪托不敢置信地大叫。
「他才沒那麼脆弱。」布萊克伍德扔下動彈不得的年輕吸血鬼。「說說看是誰叫你來搗亂的?」
「我才不……」年輕吸血鬼痛苦地呻吟。
「你演技差得要命最好誠實點,小毛頭,我可不想害血族少掉你這種人才。」子彈上膛聲在吸血鬼醫生手中響起。
「山崖上有個村子……伊琳諾她……我被逼著……」年輕吸血鬼嘔出鮮血。
「你叫什麼名字?」
「紀堯姆……紀堯姆‧布格。」
「趁有辦法時滾吧,紀堯姆。」布萊克伍德把槍丟到他腳邊。「別再讓我看到你。」
「我不能失去她……」名叫紀堯姆的吸血鬼狼狽地把脖子轉回原位。「有人把她……老天……整座村子都會被……」
「山崖上的村子嗎?」班尼迪托開口問道。「我聽瓦雷納的居民說這附近有座小村莊。」
「對……把我變成現在這樣的吸血鬼就在那肆虐,說他……憎恨議會,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紀堯姆蹣跚起身。
「於是就把你這個人類當賭注,看能不能藉由轉化過程獲得巫術反咬議會一口?」布萊克伍德瞇起眼睛。
「他把村裡所有男丁變成吸血鬼,只要不能施咒就會被殺頭,我是唯一一個倖存者!」
「這是多久前的事情?」
「……三個禮拜前。」
「馬上離開法國,我會通知議會這件事。」
「但伊琳諾……」紀堯姆快要哭出來了。
「她被轉化沒?」
「還沒,那渾球把她囚禁起來!」
「好好好我知道了。」布萊克伍德嘆了口氣。「快滾吧。」
「所以……的確有吸血鬼想趁亂讓議會陷入危機?」班尼迪托返回洞穴時看著一臉不快的布萊克伍德。「或是……針對你而來?」
「當然不可能只針對我,但我是很好的目標。」布萊克伍德用樹枝撥走嚎哭者灰燼回應道。
「似乎有不少吸血鬼對你心懷怨恨?」他不敢提起托加公爵,深怕會因此惹惱對方。
「血族在上世紀因為前任族長死去而陷入內戰,主戰派大興試圖奴役人類統治全歐洲,而我就是議會當時的王牌。」布萊克伍德放下樹枝看著他。
「火刑者……那個名號對吧?你在上世紀殺死不少同類?」
「血族間的內戰在議會把我用鐵鍊拖到戰場時看見曙光,反議會與主戰派勢力幾乎被消滅殆盡。」布萊克伍德歪嘴一笑。「我是議會的殺戮機器,無論站在哪一方,每個血族多少都有親人死在我手下。」
「我想你這一百年多來活得很辛苦吧?」他不想語帶同情說出這句話,他知道任何境遇悲慘的人都痛恨聽到這種話。
包括他自己。
「頂多沒啥人給我好臉色看而已啦,還有在族裡討不到老婆。」布萊克伍德發出乾笑。「像我這種純血跟人類出身的血族結婚可是大醜聞啊。」
「但你不在乎?」
「我當然不在乎!」
「關於紀堯姆說的事情,你覺得該怎麼辦?」班尼迪托一邊折斷剛才在外頭收集的樹枝一邊問他。
「我們天亮出擊。轉化一堆人需要不少時間復原,一個月都嫌少,把紀堯姆的女人或親友……誰知道那女人是他的誰?總之,那混帳把伊琳諾囚禁顯然是要用來威脅紀堯姆,他目前還無法親自作亂。」他打了個響指點燃樹枝,這讓班尼迪托著實嚇了一大跳。「抱歉,看你想生火就順便了。」
「差點燒到鼻子……」班尼迪托連忙摸摸鼻子確認沒被燒焦,但肚子傳出的咕嚕聲讓他難以繼續板著臉指責吸血鬼醫生。
「我去找點吃的。」布萊克伍德拍拍屁股起身。
「你要去……打獵嗎?」
「找點野兔或什麼的,不會抓人回來請放心。」布萊克伍德壞心地笑著。
「聽起來真難讓人放心。」他嫌惡地說。
靠著血族過人的感官,布萊克伍德沒多久便在森林裡抓到野兔,他咬斷兔頸吸乾血液,眼角餘光掃視草叢想找出另外幾隻。他為自己只能靠這點糧食充飢感到無奈,但眼前所見只有滿地死人,他品味還沒糟到會拿死人當晚餐。
然而一陣腳步聲讓他警覺地抬頭。
「我猜紀堯姆說的不是真話?」他扔下兔屍,冷風隨著黏膩的嗓音灌入耳道。
「不,紀堯姆只是搞不清楚狀況而已。」那嗓音對他耳語,搭上肩膀的指爪與拂過臉頰的金髮讓他瞬間起了雞皮疙瘩。
「離我遠一點。」他壓下怒火低語。
「山崖上作亂的小東西已經被我宰了,你們血族總愛意氣用事,但我喜歡。」黏膩嗓音的主人發出輕笑。「我是個不對良家婦女動手的尚禮紳士(honnête homme),村子裡還有倖存者,可憐的女孩還在山頂哭著等未婚夫回來救她呢。」
「你這混帳!」銳劍伴隨火焰從他的雙手竄出。
「別這麼快就來硬的嘛,火刑者,人家會怕耶。」黏膩嗓音的主人在他轉身時笑得更開心了。
「別介入血族的事情,羅特巴特!」他嘶聲低吼。
「我們山頂見囉。」金髮男人笑著消失在空氣中。
他終於知道那股不安的來源。
這可不是好事,事情逐漸與血族內部的爭鬥無關,這次是屬於他自己的麻煩。但被困在山上的女孩呢?他不能見死不救。
他快步返回洞穴,洞口一灘鮮血讓他立即爆出咒罵。
刀劍撞擊聲從洞裡傳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