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心，查，現在就給本宮好好的查，到底是哪個人給那賤婢傳的消息？還有，高貴人一有身孕，皇上就禁足本宮，這什麼意思？是誰的意思？也給本宮好好的查。」齊貴妃幾夜未能好好入眠，高夜雨的話在她腦海不停的反覆輾轉，直到今晨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終於明白為何一直以來都默默承受的高夜雨會在那一夜對她說了那麼多，是諷刺她，也算是提醒了她，這巽仁宮中有兌春宮的人。
「奴婢這就去辦。」春心福身退出了齊貴妃寢殿，一點也不敢多做逗留，一連幾日齊貴妃將能砸的都砸了，整個巽仁宮裡人心徨徨，死罪不會賜，但杖責卻少不了。
「好妳個高貴人，竟如此不知感恩，也不想想是誰給妳侍候皇上的機會。」齊貴妃陰狠的眼神讓一旁的宮女們個個垂首，大氣也不敢多喘一聲。
「娘娘，您就別氣了，奴才這就來替妳分憂。」成思穿著一宮掌事太監的衣服，逢迎的嘴臉帶笑，卑躬著身子站在齊貴妃側後方。
「……說。」齊貴妃上下打量成思後才緩緩開口，美麗的丹鳳眼瞇了瞇。
「奴才打聽到那個高貴人有孕不過兩個月。」成思笑的恭謙卻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邪氣。
「兩個月，這有什麼問題嗎？」齊貴妃索性閉上了雙眼。
「娘娘，兩個月才是大問題。」成思不改語氣，但臉上的笑意卻更深了。「最近這三個月聖上都留宿在巽仁宮，這前陣子不還教太后給訓斥了嗎？怎麼高貴人會有孕兩個月？」
「是啊，本宮怎麼沒想到，如此…這可是大逆不道之事。」齊貴妃唇角輕揚，一下子整個人都精神了。
「如非大逆不道，那就是高貴人淫亂後宮，狐媚惑主，才教皇上沒留宿便留了種。」成思語氣不急不緩，聽得齊貴妃豔然一笑。
「這事用不著咱們費心，本宮就要看看鎮福宮裡的那位是不是沉得住氣。」齊貴妃轉身走向妝臺，此刻她最需要做的是，打理好自己，準備看戲。「著人把巽仁宮好好的收拾收拾，說不成不等本宮閉門思過結束，皇上便會收回成命了。」
「奴才謹遵娘娘吩咐。」成思彎著腰退出齊貴妃寢殿。
「皇后娘娘駕到。」一長聲讓側臥在榻的高玉雲聽著就要起身。
「妹妹別多禮，妳懷著皇嗣，好好的休養，別拘著禮。」沈皇后連忙抬手阻止高玉雲，讓她再躺回榻上。「這人都消瘦了，妳們是怎麼伺侯貴人的？是不是都怠慢了？」
皇后的指責一出，高玉雲的貼身女婢兩人立即跪下。「奴婢不敢。」
「皇后娘娘別怪她們，要怪就怪臣妾自己的身子骨不好。」高玉雲聲若游絲，嬌弱的像隨時會昏過去般。
「皇后娘娘，高貴人這一胎可說辛苦，這些日子，她吃也吃不下，就算是勉強吞下去，也馬上吐了出來，著實折騰。」蘇妃皺緊眉頭苦惱不己。
「有沒有讓太醫來瞧濄了？」沈皇后坐至高玉雲床榻邊，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
「當然，太醫開的方子也都一碗不落的用了，可惜，高貴人總是喝了藥，不消片刻便又吐了，這樣下去可怎麼辦才好？」蘇妃以巾帕輕拭眼角。
「都怪嬪妾不好，讓皇后娘娘、蘇妃娘娘擔憂了。」高玉雲美眸擒著淚，蒼白的麗容上寫滿了哀愁。
「不怪妳，怎麼會怪妳呢？」沈皇后輕拍了拍高玉雲柔荑，溫柔的朝她微笑。「皇上來看過了嗎？」
「皇上這些日子忙於朝政，昨兒個來也是匆匆的就走了。」蘇妃語氣明顯隱含了不滿。
「唉。這陣子邊境戰事不休，皇上也累，妹妹妳就多擔待些。」沈皇后輕嘆了口氣，放開了高玉雲的手起身，雍容美麗的容顏上寫滿了安慰。「妹妹好生歇息吧，本宮先回去了。」
蘇妃福身目送沈皇后離去，轉身原本柔美的臉龐一改變成了輕蔑的笑容。「這皇后娘娘是來看看妳是否難受的緊，順道給咱們一個警示，戰事不休皇上就得倚仗齊貴妃的父兄，看來齊貴妃就算被皇上給罰了禁足思過，我們還是大意不得。」
「娘娘說的是，嬪妾明白。」高玉雲唇角輕揚，撐起身坐好，與方才楚楚可憐的模樣全然不同。「不過，皇上近三個月都留宿巽仁宮，嬪妾這兩個月的身孕若教皇后和齊貴妃知道了，又該如何是好？」
「知道了又如何？只要皇上知道妳這肚子裡的是皇嗣不就得了。」蘇妃美眸冷瞪了高玉雲一眼，又輕輕笑了。
「就怕皇后和齊貴妃要安一個狐媚惑主的罪名給嬪妾，娘娘，屆時妳可得保嬪妾啊。」高玉雲嬌柔的美眸直勾勾的凝視著蘇妃，她可沒忘在那御桌上與皇帝雲雨一番不合禮教，更不能外傳。
「哈！只要太后還在，為了皇嗣，她們可不敢輕舉妄動。」蘇妃冷冷一笑。「若非皇后手段，本宮的三皇子又怎會死，她保不住他的兒子，就拉我的兒子做陪，她心狠，就別怪我手辣。」
「娘娘，嬪妾還有一事，嬪妾在那巽仁宮姊姊不知讓齊貴妃藏哪去了，怎麼也打聽不到她的消息，這讓嬪妾很是擔心。」高玉雲雖說著擔心，但臉上寫的卻是一絲畏懼及憤恨。
「一個人，絕不會平白無故的消失，她那美貌絕不能讓皇上瞧見，若是瞧見了，就算妳肚子裡裝了十個皇嗣，皇上也不會再來看妳一眼。」蘇妃惡狠狠的瞪著高玉雲。
去年齊貴妃生辰，皇上為她辦了生辰宴，就在那日，高玉雲領著蘇妃遠遠的瞧了高夜雨一眼，才一眼，蘇妃便動了殺心，但高府嫡女的身份讓她忌諱，她不能明著動手，暗地又尋不著下手的機會，巽仁宮上下謹慎，吳寶辦事也妥當，好不容易等那吳寶被齊貴妃杖斃，高夜雨竟這麼消失了。
抬首侲望著藍天，無語一身素白，昨日是吳寶頭七，她偷偷的給燒了紙錢，冷宮裡那群被關瘋的罪婦們還以為無語在玩火，還在圍在她身旁笑叫著，幾個還把紙錢點了火撒向天，說是煙花。無語看著她們有些同情。
「無語啊，小無語，今天妳又要給本宮做什麼好吃的啊？做的好，本宮重重有賞。」無語衣袖被拉了下，轉首就見一名頰面被烙傷的婦人，笑迎迎的看著她。
「朕不是小無語，愛妃啊，妳忘了，朕可是妳的皇上。」無語伸手輕撫了撫婦人被燒傷的頰。
「皇上？皇上，皇上你…你不要碰我的臉，我的臉…」婦人驚恐的抬起顫顫然的手捂住了頰側過身極度害怕。
「嘖！愛妃，朕不是說過了嗎？朕最愛的就是愛妃臉上這朵芍藥，這妝點很是美豔，妳這點小心思用的真是好。」無語拿出帕子，輕輕為婦人擦拭了下臉，風韻猶存的臉龐能瞧得出年輕時有多貌美，停手的同時，無語傾前輕吻了下婦人頰面的傷。
「皇上偏心，臣妾也要皇上給臣妾親親。」另一名女子抱著一支斷弦的琵琶，披頭散髮的嘟著唇開口。
「好好，朕都親，朕都親，但是要朕親妳們，妳們也好好打扮打扮，朕在那間房裡放了幾盆水，妳們一人一盆，都去好好洗洗，等打扮好了，就來給朕瞧瞧，打扮最好的那個，朕就賞她個牡丹甜糕。」無語帶著溫柔的笑。
無語的衣食和用度基本上比起在巽仁宮差不到哪去，來到冷宮的第一日，她讓這群瘋顛的女人追著跑，隔日她換上一身淡黃色的衣衫，開口閉口都以朕自稱，一群瘋顛的女人被讓她唬的一楞一楞的，同一日深夜裡她打掃了冷宮一間雖是凌亂卻還不至於太過污穢的廂房做為自己的房間，並故意謊稱她那廂房就是乾陽宮，要罪妃們不得擅入，然後第三日她跟守門的侍衛傳了紙條，要他們交給齊貴妃，上頭寫明了她要在冷宮自己有間小廚房，再要了幾綻布、針線及筆硯紙墨。
齊貴妃果真忌諱她，不過半日，她要的東西全都有了，連小灶也給搭好了，那些個太監們一個個顧忌著巽仁宮，誰也不敢多吭一句。
無語還使計讓冷宮裡的女人們自己打掃了廂房，但冷宮廂房實在太少，罪妃卻多，實在沒法一人一間，只能三、四人擠一間小小的房，那些送進來給罪妃們吃的食物有大半是壞了的，無語很無奈，所以她再給齊貴妃遞了紙條，她每日的食材要三人份的，然後用那三人份的食材跟伙房送進來的食物給所有人做吃食。
「皇上，皇上，臣妾打扮好了。」第一個跑出來的是先皇曾經最寵愛的妃子，明妃，被太后毒壞了嗓子，又逼得發了瘋，再置了罪名打入了冷宮，年過五十的她，還想著要為先皇生下龍子。
「愛妃，妳真是美，來，朕親親。」無語張開雙臂將人摟進懷中，在她那根本沒洗乾淨的臉上親了親。
「呵呵…皇上，臣妾想再為皇上生個小皇子，不知皇上意下如何？」明妃倚在無語纖細的頸窩，柔順的輕聲開口，出口的嗓音卻比鴨叫還難聽。
「好啊，愛妃生得美，朕與愛妃的皇子一定會是人中龍鳳。」無語柔荑放在明妃早已瘦到皮包骨的肩頭上，為她這一生感到不值，若非入了宮，以她的美貌必然能在尋常人家中受盡寵愛，怎會淪落到在這宮中人人不屑踏足的冷宮中寂潦終老。
「那皇上今晚可要記得來臣妾的寢宮啊。」明妃噙著笑，一雙美眸含著幸福的淚光。
「這有什麼問題，愛妃可得洗乾淨身子，等朕啊。」無語看著第二跑出來的，就是那個被烙傷了頰的婦人，她是先皇的梅嬪，據聞她跳起舞來翩若驚鴻，游若蛟龍，絕美舞藝曾經迷得先皇大眼不眨的欣賞她跳完一支舞。
「皇上，嬪妾也打扮好了。」
「妳啊，朕剛剛不是親過了嗎？不如妳為朕舞上一段，朕就再親妳一下。」懷中的明妃虛弱的很，無語明白她已是油盡燈枯了，但她不說破，倚著她的人已經睡著了，或許她只想讓這群可憐的女人在人生最後一段路上，能再有一點點的溫暖，縱然她明白，在這群女人手中的血腥必然不曾少過，但她們已經受到比死還殘酷的對待，死對她們來說，是解脫。
「嬪妾這就為皇上獻舞。」說著便開始跳舞，那根本算不上舞步的凌亂步伐看在無語眼底，是世上最為優美的舞。
眼前梅嬪一直說她為先皇生下了一名皇子，但就無語所知，當今皇上的其他四個兄弟都各有生母，除了已故的兩位太妃外，太后和一位太嬪兩人現居於坤寧宮中。
「皇上、皇上，嬪妾也打扮好了。」「皇上，還有我，我也打扮好了。」
一個接一個的跑向無語，她摟緊了沉眠在自己懷中的明妃，給湧上來的女人們一個手勢。
「噓！愛妃她睡著了，等朕扶她進廂房，再出來一個一個好好的疼疼妳們。」無語可沒法打橫抱起明妃，只能扶著她一步一步慢慢走進去，然後輕輕放在根本沒打掃乾淨的床榻，為她蓋上那根本蓋不暖的髒被褥。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無語瞧著榻上人，長長一嘆。
「…妳是誰？好大的膽子，左一聲朕，右一聲朕，難不成，妳是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嗎？」無語背後的角落響起沉著嗓音，讓她心頭一驚，這冷宮中不該有男人，而此人竟無聲進到這冷宮又躲在暗處將她和外頭那群罪妃的對話全聽見，這對無語而言絕對不是好事，她粉拳緊握腦中飛快的思索著該如何對付她此刻背對著的人。
「快說！妳到底是誰？先皇沒妳這麼年輕的妃子，朕…」一聲朕才出口便噤住了聲，來人走出角落。「正被皇上納為妃嬪的也沒有妳這個人，妳到底是誰？怎麼混進這冷宮中的？」
皇…皇上？無語可沒聽漏了那聲，她顫顫然的不知如何是好，方才閃過腦海中的計劃已不能用，她得再想新的法子。
與齊貴妃的約定破壞在即，無語心頭慌，美眸流轉間，她轉身俯跪而下，額頭直接撞在地上，發出了偌大的聲響，叫來人頓了步。
「奴婢該死，奴婢小時曾受云嬪姊姊教導琴藝，一時感念便趁著侍衛哥哥們換班時偷偷潛了進來，奴婢只是想報恩，請…請大爺別為難奴婢。」無語不顧額上滴落的腥紅，唯唯喏喏的開口。
「說謊！妳這一身素白分明不可能是宮女，再者侍衛換班便要清點一次這些罪妃人數以防有人私逃出宮，妳好大的膽子，還不從實招來。」皇帝停足在無語身前咬著牙開口，他可不是傻子，那些荒唐事不過就是為掩人耳目的技倆罷了。
「奴婢…奴婢…」怎麼這皇上在巽仁宮分明就是個荒淫的昏君，此刻他的思緒竟如此清明，看來是我錯判了他。無語皺緊了眉頭，底心猶豫著是否該抬頭，若皇上真如傳言一般好美色，她這一抬頭或許有後路，最多對不住齊貴妃，但眼前人分明與傳言不同，她抬了頭也不見得能活。
「老實點，再說謊，我便立即殺了妳。」皇帝惡狠狠的開口，鷹眸中寫滿了殺意。
「奴婢是自請來這冷宮伺候這些罪妃的。」咬牙索性把話說一半。
「既是罪妃，怎還能讓人伺候？」皇帝一腳踢向無語肩頭，讓她吃疼的跌向一旁，一時間絕美容顏無法再掩，只能別開臉。
無語絕豔無雙的容顏讓皇帝一怔，在這冷宮中竟有一名絕色，為何這樣的一名女子會在這冷宮，他只需用手指一想也明白。「妳原本在哪一宮中？」
「奴婢是巽仁宮的。」無語再次俯好身。「先夫，吳寶。」
～ 續 待 ～
創作內容
夜．無雨，第二章
數日月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