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昨晚我夢到賈許先生扶著滲血的頭顱，大聲嚷嚷說要討回公道。」
「白癡，誰叫你要喝那麼多。」
「你以為我想，誰現在不是口袋見底了？要不是……」
乘涼的年輕小伙聽著他講話的同伴，兩人渾身酒氣，一身破破爛爛，渾身都是沒洗澡的酸臭味。講話的拿起酒瓶潤潤喉，想繼續講，卻忽然嘴唇發白，全身發抖。「鬼……鬼……」
「鬼什麼鬼？大白天的哪有什麼……」
小伙本來還不明白，但在看到那個偉岸的虎軀時，也噤了聲。
鬼！
他朝這裡走來，剛毅的步伐，難道地獄真的二十四小時營業？
「賈……賈許先生？」
這過來的人似乎沒看他們一眼，他後面還有四個人，四個人整齊劃一，也像沒注意周遭似的，目光緊抓著前方。
天啊，一定是他們喝多了！
「賈許先生已經死了。」
他並沒有放慢腳步，只留下這句話，瞪了他們一眼。
太遲了。
剛喊賈許先生的小伙鼻樑就被打碎。
他繼續前進，步伐似乎更快。他就像一座陰沉的雕像。
還有什麼在等著他？
喪禮對外公開。
他看到了禱告，聽見了奠文。奢華鋪張，還有主持喪禮的司儀。
他勃然大怒！
「誰讓你們這麼做的？」
他一喝，人馬上去就要拆了全部，上頭的人欲把他們擋下。剎時如箭在弦。
這時如雕像般的男人像隻箭衝上去。
他這一去勢不可擋，本來該有人攔他的，可男子卻如入無人之境，一拳轟在被嚇得發白的司儀上。這拳下去勢來要大戰一場，豈料沒有人動作，全都冷眼旁觀。難道他真的是復仇的幽靈？他們都沒看見嗎？
「現在是誰主事？出來！」
沒人回應，他又大喊一聲。「出來！」
總算有人應了呼喚。原來這尊雕像不是幽靈。
當然不是。在底下目擊的所有成員，無不被此景嚇的寒毛盡戴。
槌子和竿子，一前一後，帶了八名手下、抓著球棒。
「你有什麼不滿意？岩石。」槌子一出口，卻破了音。「我都把祭司給請來了！你沒看到我搞的這些排場嗎？」
「祭司？你有臉跟我提祭司！」岩石抓起癱軟的祭司，把他丟在槌子的腳前。「賈許先生生前從來不信這些，他藐視它們，你卻在這兒大擺設席。好一個當家主事啊！」
槌子眥了竿子一眼，有點刻意的撥開沾著冷汗的頭髮。「這、這是大家的心意，賈許先生知道了也會欣然接受。」
「你還記得你有次買錯他的菸，他把你狠抽一頓嗎？」
「不管怎麼說，岩石，今天賈許先生的喪禮，你不單是大鬧，還讓這裡濺血，是居心何在？」
這一席話把他激的激動，使他大吼，張牙舞爪，完全暴露他的兇殘。誰能不動容？連竿子不禁變色，但他立刻就恢復鎮定。
噗的一聲。岩石竟跪在賈許的靈柩前。所有人愕然。
除了竿子。
岩石不比槌子高大多少，體格也相去不遠，然而兩人一比卻如同豹子和家犬。這隻惡獸，蒼白的臉變得醬紅，回眸射著竿、槌二人。槌子身子搖搖擺擺，雙眼浮腫，還披著件可笑的紅披風，襯衫隨便一紮。旁邊那八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散漫放縱的特徵。只有竿子，雖駝背縮頭，卻絲毫沒半分猥瑣，他的衣服乾淨，而且穿戴整齊。就在岩石還要進一步端詳，卻發現竿子竟偷偷的瞪回來，在向他、在向他挑釁？
岩石重捶地板，垂到手都破皮流血。「賈許先生……賈許先生是怎麼死的？」
「被伊森偵探開槍打死的。」竿子說。
「放屁！」他喝道。「伊森憑什麼打死賈許先生？」
「因為他威脅要告發賈許先生計畫搶銀行的事。」
「屁話！全是屁話！賈許先生才不會幹那種白癡的事，我看根本是你在亂掰。」
「當然有可能，你知道弟兄們這些日子怎麼過的嗎？賈許先生已經兩個月沒發工資了。」槌子說。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在賈許先生的書房發現搶銀行的計畫卷宗，還有聽到那晚他們在房間裡大聲爭吵。」
「我不相信，你當時就在附近，為什麼沒有阻止那個偵探？」
「我進門他便一命嗚呼了，要再趕上那偵探已經來不及。」
「那為什麼伊森沒有把你打死？」
「因為他不像你，他是個人。」
「你這叛徒！竿子。我早該知道，你一直恨賈許先生。你恨他動不動就羞辱你，拿你當消遣。」
「他揶揄我怎麼了？調侃我又怎麼了？他是個強人，該給我的可一樣沒比你少。」
槌子再也聽不下去。「夠了，岩石。誰都知道竿子對賈許先生無比忠誠。」
「窩囊、廢物！你就甘心被他當玩具一樣操弄？」
槌子身體一震。竿子聞聲也退了半步。
岩石對著竿子大喊。「把他給我拿下！」
岩石以為這是夢，惡夢。因為，除了再這樣的夢裡，這匍匐偷生、可鄙的垃圾才能這樣鄙夷他。
所有人都沒動作……
「你們為什麼不拿下他？」
槌子道。「他已經殺了伊森，難道這樣還不夠嗎？」
這次岩石沒跪了下來，他跪無可跪。奇怪，怎麼變冷了？周圍的人怎麼都在遠離他，他緊守在逝去國王身邊，然而王國的爐火卻熄滅傾倒。
這個幻象恐怖的揮之不去。
槌子大聲發言。「沒有人願意看到賈許先生死亡。這是個無比沉痛的一天。命運將我們擊倒，但是，我們這樣疑神疑鬼，分崩離析有什麼好處？只是親者痛、仇者快！因此，我們緬懷所有人，赦免所有人。現在，誰要是再提起或拿賈許先生的事興風作浪，就別怪我槌某不客氣！」
面對底下所有的歡聲，岩石趁大家不注意重重槌了下地板。
他不流淚，所以只能流血。賈許先生不能死的這麼不明不白，他的死必須有意義。
刺痛扎在他的手上。可真痛快，多虧賈許先生教他這一招，現在他腦子清醒了。
「我們必須繼承賈許先生未完成的工作。」岩石道。
「我正想跟你提這件事呢，岩石，我們等下進屋裡談。」竿子意味深長的笑。
創作內容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