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禮拜過去了，海恩終於克服了上學時會往克利克斯家走去的慣性，今天他提早到了教室，發現教室空蕩蕩的，有種說不出的冷清。以後晚點出門好了，也許在路上會遇到巴諾還是哪位同學。
海恩將書包放在課桌上，拉開椅子，想著時間還早，那就趴著休息一下好了。他調整著最舒服的趴姿，當他將頭轉向窗外的時候才意識到一件事。
從這方向望過去，不就正好面對C班，海恩也很巧合地看見克利克斯進了教室，悠然地走向和自己相對的座位。一直都沒發現，每次無意間轉過頭去的時候，只會看見背影，但他並沒特別去注意背影的主人是誰，沒料到今天兩人到教室的時間差不到三分鐘而揭開了真相。
克利克斯將書包掛在椅子的側邊，用手撐著下巴，往A班的教室看去。從克利克斯現身到他正看著自己，海恩的視線沒偏移過半分，即使兩人四目相對，他也沒回避。
克利克斯掩藏好自己的吃驚，鎮定地站了起來，往教室門口走去，這才讓海恩回過神，他真的就坐那個位置！海恩將臉埋進交疊的手肘裡，心慌慌的，想到要是克利克斯有時不小心看到自己在打哈欠，還是嘴饞偷吃小零食，不管是什麼，他都覺得好丟臉。
克利克斯大剌剌地走進到A班教室，連聲招呼都不打地拉開海恩前一個座位的椅子，就這樣坐了下來，趴在桌上的海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點警覺也沒有。「喂！西提要我問你，今晚戴密安的生日派對你去不去？」
懷念的聲線在頭頂上響起，海恩驚嚇地迅速地抬起頭，險些撞到克利克斯的下顎。「啊！」
「一大早的，耳根子也不能清靜。」嫌他的叫聲太大的克利克斯，不耐煩地用小指挖挖耳朵。「去不去？」
「當然會去。」海恩的眼睛緊張地注視著桌角上的小塗鴉，聽見細微的聲響，心想大概是克利克斯要回教室了。
傳達完訊息，似乎也就沒必要待在別人的教室。克利克斯起身將椅子歸位，打算要走了。
海恩抬起頭，鼓起勇氣地上前，擋在他的前面。克利克斯嚇著似地往後退了一點，他看著海恩欲言又止的眼神，好心地幫他一把。
「你想說什麼就說，不要像個女生一樣扭扭捏捏的。」
「克利克斯，你很討厭我嗎？」這可是在上次錯失良機之後，再次降臨的好機會。「我知道我可能讓你跟德克斯叔叔的關係不好。呃……，關於上次體育課的事，我一點都不在意，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突然著急地搖起頭，「不對！我不是要說這個，總之，我只是想說，就算不想當朋友也沒關係，但之後有需要幫忙的地方，請不要客氣。」雖然你不認為我是你的朋友，以我個人的立場，說是一廂情願也無所謂。
海恩緊張到腦子一片混亂，他其實不用東扯西扯有關無關的事，重點是他最後說的話，克利克斯沒打斷他，還聽他說完，也算是個有耐心的傢伙。
「我不討厭你，我跟我爸的關係也輪不到你來管。我的確是故意拿球砸你，說良心不安也還好，沒嚴重到得放在心上。」他一個個簡潔地回答，最後的回應說出口前，他稍微頓了幾秒。「如果你能幫得上忙，那真是再好也不過的事了。」
克利克斯往自己的教室移動，經過海恩時，勉勵似地拍拍他的肩膀。
問題就是，海恩根本幫不上忙。
「當然，只要是我能力所及的。」海恩很高興克利克斯的第一個回答，想著只要他還願意請自己幫忙，哪怕是隔著窗戶作弊，他也不說第二句話。「對了！段考要到了，我們可以一塊溫習功課，不懂的地方可以互相討論。」
「晚上見。」他回頭笑著說。有沒有把溫習功課的事聽進去，恐怕只有本人知道。
友情在經歷黑暗的過渡期之後，又出現了一道曙光。海恩的周圍似乎正飛著幸福的小天使。
從克利克斯的口中親自說出對自己真實的想法，比誰來說都來得實際。
好不容易才戒掉在樓梯口等人的習慣，今天就前功盡棄，就像是西提老是會有陣子沒抽菸，結果又突然神情凝重地抽著菸，他沒大肆宣傳，但大家都知道，西提又戒菸失敗了。
派利魯狐疑地看著站在樓梯口的人影，「你們和好啦？」
「我們沒有吵架，哪來的和好？」克利克斯筆直地朝海恩走過去，派利魯第一次見他這麼心甘情願，說臭臉倒不是，就愛理不理人的死表情。
出了校門，海恩笑著問身旁的人。「離晚上還有點時間，要不要去吃點什麼？我知道便利商店附近有家可麗餅很好吃。」
海恩只是隨意說說，以往，不管他談什麼話題，克利克斯從沒回他過半句，連狀聲詞『嗯』、『喔』那些都沒有，到了家門，也不說一聲『明天見』。海恩一點都不期待會聽見他的聲音。
「好啊。」他的語調持平，海恩沒意會過來地繼續向前走。
「那我們就去吃吧！」他很自然地脫口而出，等到要經過便利商店時，海恩才驚愕地看著克利克斯。「你剛有說話嗎？」
對他的反應很冷淡的克利克斯，將雙手插進制服褲上的口袋。「你不是想吃可麗餅嗎？那就走啊！」
海恩擔憂地瞅著不明白為何用這眼神看自己的克利克斯。「你是不是被德克斯叔叔罵了？你不要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克利克斯越過他，才懶得跟他解釋。「往這邊嗎？」他在有便利商店的街角轉了個彎，卻被海恩拉了回去。
「是這邊。」怕他生氣，海恩不再問是否跟他父親有關，只要那句『我不討厭你』不是被迫說出來的，就夠了。
海恩緊牽著克利克斯的手，往可麗餅的攤位走去，要是平常，克利克斯早就甩開手，然後滿臉不悅地丟下他，但他沒有抽開手，就讓不知情的海恩繼續牽著。
很久以前，牽著海恩的手的人，明明是我。什麼時候開始，顛倒了？
克利克斯淡忘的童年記憶，像是失散的拼圖，一片片地被拼了起來。
走到可麗餅攤位前，海恩比了個『二』的手勢。「一個櫻桃，一個巧克力。」他轉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抓著除非願意，不然死也不給人碰的克利克斯的……手。他急忙縮回手，很怕克利克斯發飆。
「幹嘛？我手很髒？」克利克斯冷笑了一下，明知海恩沒這意思，但就想捉弄他。
「沒有，只是被嚇到了。」海恩尷尬地點頭笑著，「你還喜歡吃櫻桃嗎？」
他拿出放在制服口袋的紅色巧克力盒，「要吃嗎？」
看來是沒變，「謝謝。」海恩露出微笑，接過了用紅色的鋁箔紙包成一小塊，散發著櫻桃香味的巧克力。
他們就這樣邊吃可麗餅，邊走回去，海恩有種在作夢的感覺，可能是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的關係，不過以後要是能這樣相親相愛下去，就真是太好了。
對！他一定是在作夢，但拜託誰快點把他叫醒，這不是真的！
海恩緊咬著下唇，不想讓聲音傳出口中，他用雙手抗拒著含著自己下體的頭部，「克利克斯，你住手！算我拜託你好不好。」他壓低音量，顫抖地說著。
本來可以給他狠狠一拳，看能不能揍醒他，問題是，對上克利克斯，海恩就心軟了。
吐出口中的異物，蹲在他雙腳下的克利克斯抬起頭，嘴上閃著水光的透明液體。「你不是說有事儘管找你幫忙？」
不是指這件事！「我的幫忙不是指你在……。」他說不出那淫穢的字眼。「總之不是這件事。」他本想趁機推開克利克斯，在最短時間內將褲子穿上，然後逃出現場。
「所以我才說你能幫得上忙的話，就再好也不過了。」他的眼睛像盯著獵物一樣，把海恩的企圖收進眼底。「為什麼有人老愛在誇下海口之後又不認帳。那個人不會是你吧！」
海恩對於他的暗諷，無法辯駁。看著他輕啟雙唇，親吻自己最羞恥的地方，他全身僵硬，羞恥的眼淚漸漸蓄滿眼眶，希望克利克斯還有點良心。
顯然克利克斯打定了就算海恩眼淚流乾，也不會罷手的主意。他的手摸上海恩的大腿，直到腰部，腰際上的凸起物，用這角度來看，意外地性感。
海恩羞紅了臉，緊抿著雙唇，再加把勁的話，就可以聽見海恩高潮的叫聲，他將想推開克利克斯的手收了回來，不是因為他放棄抵抗，而是他需要雙手來幫自己壓住聲音。海恩對於不斷湧上的快感無法忍耐而絕望，只能摀著嘴，發出細微的悶哼。
可恨的傢伙，哪裡不挑，偏偏挑在洗手間。要是他這麼問克利克斯，他一定會笑著回答：這樣你就逃不掉啦！
此時隔間外傳來腳步聲，海恩驚恐地發起抖來，該死的克利克斯只是停了一下，又繼續替海恩服務，完全不在意要是被發現了該怎麼辦。
「海恩今天回來就很開心的樣子，冷戰了快一個月，幸好最後還是和好了。」
門外傳來的聲音，耳熟的好可怕！海恩懇求地看著克利克斯，後者選擇視而不見。
「小孩子嘛！想想之後就會覺得為了小事吵架，很幼稚不是嗎？」
拜託，爸你們快走好不好？海恩此刻的心情，就像被人吊在帝國大廈的頂端，而克利克斯拿著利刃，隨時會把救命繩割斷。他正朝著自己走來，一步、兩步……喀嚓。
「嗯哼！」
海恩控制不住而發出了小小的叫聲，但足以在無聲的空間引起注意，克利克斯離開他的下身，他雙腿發軟地靠著牆滑坐下來，克利克斯用姆指抹去流出嘴邊的白色液體，海恩微喘著氣，已經沒力氣出手揍眼前的人了。
洗手間裡變得異常沉默，海爾跟路恩站在鏡子前，面面相覷。雖然不知道是誰，但現在還不離開就太不識相了。
「我們再去吃點東西，你覺得怎樣？」海爾語氣不太對地說。
「真是個好主意。」
腳步聲越來越遠了，克利克斯若無其事地走出廁所隔間，走到鏡子前整理儀容。「你還能走吧！可別跟我說這是你的第一次。」
海恩扶著牆站了起來，又羞又怒地穿好褲子，不爭氣的眼淚掉個不停，他走到鏡子前，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把臉，更想潑他一桶冷水，可惡！
「下次讓我做到最後吧。」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說給離自己有段距離的人聽。
「不會有下次。」鏡中的海恩，一臉狼狽。「連朋友當不成。」
克利克斯轉頭看他。「那就當情人啊！」說完，連海恩的回答也不聽，就走出了洗手間。
整間洗手間安靜的只剩水聲，海恩沒從呆滯中回神。等他再度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已經是兩分鐘後的事了。
海恩背後開滿小花地走進家門，看到爸爸坐在沙發上看新聞，他就偷偷地從背後抱住父親。「我回來了。」
海爾怔了一會，才伸手摸摸兒子的頭。「喔。」
「爸爸，我愛你。」
「我也愛你。」海爾好想問兒子是不是在回家的途中撞到電線桿？或是他感冒復發，燒到腦子出問題了。「今天你好像不太一樣。」
「我偶爾也想跟爸爸撒嬌。」海恩像小時候一樣用頭頂去摩蹭著父親的臉頰。一看見路恩頭上披著毛巾從浴室走出來，他立刻轉移目標，朝路恩跑去，直擊他的雙唇。
只是蜻蜓點水，卻夠路恩整個石化在原地。
「路恩，我愛你。」
「我、我也愛你。」路恩有點慌忙地回答。
看他興奮地上樓回房間，路恩走到客廳，一屁股坐在海爾的大腿上。「海恩喝醉了嗎？」
「我倒覺得這傻小子是撞到電線桿。」海爾跟路恩相視了幾秒，最後一塊笑了出來。
克利克斯回到房間後，先洗了個澡，冷水澡。他覺得心臟還沒回到正常的跳動速度，海恩手心裡的熱度也未散去，早知道就不要去買那天殺的可麗餅了！
海恩的嘴角沾著白色的奶油，不時伸出舌頭舔嘴唇，一路上他都不曉得該看哪裡？最恨的是自己的腦袋，淨想著不入流的畫面，是哪根筋接錯線了？克利克斯咬緊牙根，對於這樣的自己感到十分厭煩。
所以說那天跟派利魯去找樂子，本身就是個錯，要不然他也不會把那女生想像成海恩，後續是一發不可收拾。要不就乾脆一點，上了海恩，就會知道果然還是女孩軟綿綿的身體最好。
打定了注意，克利克斯抓下掛在架上的浴巾，邊擦乾身體邊走出浴室。他換上不久前才買的衣服。簡單的緊身T恤，外搭格子襯衫，黑色牛仔褲繫上帆布皮帶，將出門的行頭全都穿戴好，才拿起掛在衣架上的禦寒外套，腳步輕快地下樓。
他一下樓就看見羅莎穿得比平常還要再……清涼一點。「妳打算在派對上釣魚？」
羅莎照著小化妝鏡，抹上護唇膏，難得在參加派對時，只化上淡妝。「是，釣『海恩』這條大魚，你自己小心點，可別被大姊姊釣走了。」弟弟是天生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這令她有些得意。「有個受歡迎的弟弟，我這做姊姊的也很有面子。」
克利克斯不屑地冷嗤。「海恩才不會看上妳。」
羅莎手心使力地將小化妝鏡闔起，發出了帶有怒氣的聲音，但她仍是笑盈盈地看著弟弟。「喔，你說看看，說得好的話，我或許會聽聽你的建議。」
「去釣別的男人吧！海恩不適合你。」克利克斯感覺上是故意跟姊姊唱反調，但事實是他出自內心，再真不過的真心話。「妳個性愛玩，海恩根本就無法配合妳。妳會喜歡海恩，不過是因為他跟別的男生不一樣，不會動不動就想進一步，也比其他的男生體貼溫柔不是嗎？」
「那又怎樣？我就是喜歡海恩啊！」羅莎有種被說中，心虛地辯解。
「真是的，明明妳旁邊不就有個癡情種子。妳也稍微看人家一眼吧！他瘦下來的話可能比老爸年輕時好看。」克利克斯受不了地抓抓頭，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羅莎皺起雙眉，差點壞了一臉的妝。「你不會是說那個長得肥肥呆呆的，整天拿著吉他亂彈的傢伙吧！」他瘦下來也是一臉呆樣啦！怎麼可能比老爸還帥！羅莎怒火中燒地回道。
客廳的聲音在羅莎說完話後就歸於寧靜。她看著弟弟，而弟弟也望著她，彼此對瞧了幾秒，克利克斯才撇過頭，面無表情地打開門，走出屋子。
「這算什麼啊！」
無視於羅莎傳出屋外的大叫，他茫茫然地往海恩家走去，只是轉個彎，就已經看見在門口等的海恩，又慢了一步。
他的穿著跟以往一樣，簡單乾淨，素色襯衫配黑色直筒褲，加上淡駝色的風衣外套，「去派對穿這樣，會不會太樸素了？」克利克斯伸出手，將他扣到頂的襯衫扣子往下解開，直到露出鎖骨為止。「這樣好多了。」
「我的衣櫥大概只有這些衣服，反正又不常出門逛街什麼的。」海恩緊張地說，其實他的衣櫥有幾件很新潮的衣服，但沒勇氣穿出去見人，應該說怕被克利克斯看到，很怕他誤會自己在學他的穿衣哲學，到時又是被賞白眼，他的心靈可承受不起，不過如果是現在，穿上的話克利克斯會稍微誇獎自己嗎？
「是嗎？需要我陪你去買衣服嗎？」克利克斯低頭調整腕帶。「我們好像很久沒一起出去逛了。」
海恩對於克利克斯的驟變沒有實感。「是很久，大概上一次是在七年級要去戶外教學的時候，我還以為那是我們最後一次逛街。」已經很久了，可是他惦記著。
看了看他，克利克斯把自己的銀牌項鍊摘了下來，毫無預警地往海恩胸口拋去，他一個措手不及，差點害項鍊掉在地上。
「咦？」
「還是覺得很單調。」真想把全身的飾品，往他身上戴去。「就當是和好的禮物。」這理由夠正當了！
他這麼一說，反讓海恩覺得這項鍊從普通飾品，轉眼升級成象徵友情的寶物。「克利克斯，你知道我現在有多高興嗎？」
「干我屁事。走了！」他越過海恩，快步地向前走去。
海恩偷偷地笑了，隨後小跑步地跟了上去。
創作內容
【BL】Voice of childhood 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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