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托驚駭的睜開眼，嚇出一身冷汗。
他驚魂未定的喘著，回過神。他在他自己租的小公寓。
他摸摸自己，下床，摸摸門把。閉眼睜眼，確定一切符合邏輯後：
原來那只是個夢。
「喂？」
「喂，是露西嗎？」
「雷克斯？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爸爸現在怎麼樣？」
「怎麼樣？在睡覺啊。」
「他現在方便講電話嗎？」
「呃……不好吧，他在睡覺耶。」
奧托能想像他妹妹是怎麼樣的一臉為難。
「他身體還好吧？」
「就老樣子啊。上個禮拜還去強叔家打牌，雖然他不說，但我知道他一定有去抽菸。嗯，雷克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打回來？」
「哦，也沒什麼事。」
「你該不會想家了吧？工作還好嗎？警察會不會很累啊？」
「就那個樣子。不好也不壞。」
「唉，等老爸病好了，或者我畢業出去賺錢了，你就可以回去念書了，老哥。」
「是啊。我，明天再打電話好了，明天休假。」
「好，我會跟爸講，他會很高興的。那晚安囉，雷克斯。」
他放下電話。
現在時間，兩點半。他知道自己是睡不著了，就配著咖啡，等待天亮。
那個夢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大早，他去圖書館找了一大疊有關平行時空和夢境、夢和潛意識相關的書籍。配著早餐，信手翻著。
如果他當時選的是另外一條路，而不是穿上這黑色的制服，也許今天那就不只是個夢了。
有些人認為，夢境反映的是另外一個時空中自己的命運。
某部分的心理學家說，夢境反映了自己內在不敢說出的渴望。但天底下哪有藏的住的秘密？那個渴望就像個錐子，就算再怎麼放在口袋，它遲早還是要從某個地方鑽破而出。
他想，他本來會是個研究生，拿下碩士學位，再來攻讀博士，然後成為一名大學教授。但凡事難以預料。
當人們一旦作出了選擇，選擇出現了，平行宇宙便產生了。
說不定在哪個宇宙中，他是穿上了那套褐色西裝，打著領帶頂著眼鏡，從事務實、幻想的工作。
奧托猛一回頭。這次，不會有聲音在圖書館裡追著他。
他不該回頭，因為聲音並不在他背後，但他對的，是它確實如影隨形。而那聲音現在當然不會追著他，因為他現在是警察。
「你還記得莉莉嗎？」
「嗯……誰？」
「就是之前我們班上一個很熱情的女生。」
「嗓門很大那一個？」
「對，今天我又遇到她了，然後我們就……」
赫米有副花樣容貌。奧托說話時，赫米總是大眼瞧著他微笑。說來也奇怪，他們在大學時不是很熟，但那天他在學校附近一家他以前常去的咖啡館裡；卻像多一見如故。之後幾天，他們便聊起了近況，在幹什麼，未來的願景種種。當他知道赫米目前單身，奧托便提議兩人今天看場電影，她自然欣然同意。
電影有幾幕演得不錯，赫米則在開始的三十分鐘後就信誓旦旦的說她已經看到了結局。奧托對結局如何沒有多大的興趣，他比較在乎演員的表現，令他大感意外，男主角從頭到尾根本只有一種表情，然而他看的大多數影評卻一致用演技精湛形容這位老兄。
電影謝幕，觀眾依序散場。爛電影也不是只有壞處，人們可以討論並當作消遣，好比說，讓兩個人產生種革命情感的共鳴。
「你不覺得他很帥嗎？」赫米說。
「只是長得好看而已，」他說。「而且，長的比他好看的人大有人在。」
「你還真有自信。」
奧托搔搔頭。「也許我沒有選好電影的天賦吧？運氣總是不太好。」
「別那麼說，這種事常常有，我上次就和別人看了一部；它海報弄得多誘人，結果爛到爆。看海報根本不准。」
「也不能相信影評。」
「對了，你是不是瘦了啊？」
「什麼？」
「警察的勤務是不是很操？我聽說那工作待遇不怎麼樣，很官僚。你怎麼會想要去考那個？我原本以為你是跑去重考呢。」
「有些事情讓我不得不先休學，希望有一天我還能回去。」
「我還記得，你要離開學校的消息一出，開膛手傑克的下巴都快掉到桌子上。他說學術界痛失一個人才。」
「那太誇張了。」
「沒有、沒有。我親眼所見。」
聊著聊著，忽然有個人和他們撞個滿懷，手中的牌全部撒在地上。
「啊，抱歉。」那人連忙道歉，並笨拙的一張張把牌撿著。他穿著件黑色帽T，蓋住頭部。
「我來幫你吧。」赫米說，蹲了下去。
奧托隨地撿了一張。
塔羅牌。
「謝謝你們幫我撿牌。」他怯懦的說，手顫抖的把牌接過。
「你是學生嗎？」奧托好奇的問，因為這人手裡正拿著一本關於他那所學校周邊環境的導覽手冊。特別是那書的年份，奧托大學時曾加入一個叫泰勒斯社的社團，這個社團只收菁英，十分封閉，他們幾乎什麼都研究，還經常使用密碼來彼此傳達訊息，通常是用於寫信，就是要讓人看不懂。那本導覽手冊就是這種密碼文的解碼工具。
「是。」
「你在研究塔羅牌？」赫米問道。
「一點點，不是很會算。」說完，他像一隻甲蟲一樣，把手伸回自己的衣服裡。「等……請留步。」他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氣。「我需要練習對象，你們如果方便的話……可以……」
他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不過赫米早就等不及了。
「妳確定這樣好嗎？」
「就當作是做善事嘛。」赫米這樣告訴他。
奧托搖搖頭，不置可否。他始終不信任這類無法被控制的東西。
三人就在電影院旁的露天座位上算起來。
「先抽三張牌。」洗完牌後，男子說道。
「好了。」
「妳想問什麼？」
「我想問愛情。請問我最近會有新戀情嗎？」
奧托思緒飄到那個夢上。想起自己還有一通電話沒打。他應該買張火車票，也好久沒回家了。這幾天他休息，盡量別讓自己悶得發慌。也許赫米會喜歡那裏，那裏有很好的空氣，而姑媽那張整天酸他沒女友的事也終於可以暫時休息個……半年左右？
「那個……那邊那位先生。」男子結結巴巴道。「你要不要也……算個命？」
奧托笑著。「我看還是不用了。」
「有什麼問題……你不喜歡塔羅牌嗎？」
「奧托，就算一下嘛。我覺得他算的還滿準的。」
「那好吧。」
他坐上主位。
「你想要問什麼？」
「現在這份工作適合我嗎？」不管問什麼都好，奧托只想趕快結束。
算命師先看看他的掌紋，把牌交給他，之後要求他抽三張牌。奧托感覺到算命師的手在抖。
「就……就這三張牌。」
惡魔、倒過來的戀人、死神。
算命師苦著眉毛。
「什麼意思？」
「我試著解釋看看：呃……我猜你現在的工作對你來說乏善可陳，它不是你最想要、或是最好的選擇。然後你常感到一個人在行動，和同事之間的溝通或協調有困難。最後這張表示說你的工作可能會告一個段落，可能邁向新的階段。」
奧托算完之後面無表情。
「真準。」赫米說道。
「不知道這合不合適，我想問，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工作？」算命師問道。
「警察。」
「喔，原來……所以你原本打算計畫做別的工作？」
「也許吧。」
「我了解了。是什麼原因讓你去做一個你不喜歡的工作？」
「經濟問題。」
「缺錢是嗎？」
奧托閉著嘴，看著交握的十指。
「如果我繼續做下去的話，會有好結果嗎？」
「我在替你算算。」
那是一張反過來的倒吊人。
「意思是？」
算命的搖搖頭。「它要告訴你的事，就算你付出再大的努力，可能終究沒有回報。」
看到奧托失落的表情，算命師趕緊安撫。「抱歉，我是不是說錯話了？不然這樣好了，我這剛好多出一張戀人來，不如就把這張牌給你們，祝你們長長久久。」
創作內容
奧托傳 2
2020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