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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境界 外篇之一:始源的印記(音樂創作)

作者:水墨靜│2017-06-20 20:01:39│巴幣:62│人氣:896
 
  為什麼會這樣?單單只是聲音而已,卻震得我幾乎要崩潰;我不自覺地顫抖,喘息,無法理解自己何以如此激動,就像那個聲音的主人,天生是我命中最讓人無法抗拒的存在。
 
  一頭黑霧狀的捲髮,隨著他身周的暗色物質不停湧動。就在我發懵時,黑色寬衣下的影之惡魔伸出了蒼白的手,意圖與我進行接觸。
 
  『妳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妳,我會實現妳所有願望……』
 
  「可是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願意成為妳的心,讓妳體驗不曾有過的情感,我將全心全意愛妳──那不就是妳所要的嗎?』

 
 
 
 
  遠古時代,位於珊雅頌西北方的大地上生活著一支奇異的部族,這支部族雖擁有近似精靈的尖耳,身形卻相對嬌小許多。他們容貌雖不及神靈的完美,卻擁有一雙作夢似的大眼睛,流露出孩子氣的天真;而其背後生有羽織的雙翼,能在天空飛翔,故這支種族就被後世人稱為翼族。
 
  翅膀似乎與翼族的心臟息息相關,燦爛的雙翼更是他們攝取能源維生的重要媒介。每名翼族皆以十幾歲的少年少女模樣誕生,相當於人類三歲孩童的身高,十幾歲的身形容貌。他們不像沃爾沙基(靈族精靈)那樣一世擁有近乎永恆的壽命,受重傷就跟塵世的大多數生命一樣會死亡,然而最神奇的莫過於他們皆「蹲伏誕生於痕中」。
 
  所謂痕,即是風捲落葉的痕跡,石子劃過水面的波紋,以及星光運行的軌跡諸如此類的自然現象,故他們在部分物種眼中是一種頗具詩意的存在。
 
  不知是珊雅頌這個世界的生命規則特殊,還是西北方的土地剛好有某種神祕力量促使他們擁有生命,翼族雖生於現象,卻得著一副血肉之軀;沐浴在陽光中的他們能在地上投出影子,而他們的身軀也不如背後的翅膀輕盈。
 
  翼族只存在於大陸西北方的土地上,活動區域也僅限於這些地方;和其他種群相較之下,他們的數量相對稀少。也因是以如此奇異的方式產生生命,翼族生而具有各種屬性──當他們飛翔於空,身體會變得透明,閃耀幻光的羽翼在天空拖出道道絢麗的痕跡。
 
  傳說他們是天神的寵兒,但如果真是天神的寵兒,為何厄運卻偏偏找上了他們呢?
 
  翼族人原本雖有男女之分,卻沒有曼沙耶華(人類)那樣的異性認知,個別誕生也使他們的族群意識薄弱;翼族只知道彼此嬉戲、小群落地聚集起來生活,卻不曾思索為何如此,彷彿群聚的原因只是出於本能而不是他們自身的認知。
 
  更正確的說,一開始他們只能算是一種「生物」,而非代表文化、智慧、群體意識的「種族」。
 
  翼族缺乏性別和族群意識的情況一直持續到針對他們的危機來臨為止。不知從何時開始,翼族接觸地面的影子會偶然地扭曲變形,最後幻化為一種邪惡的影態生物,以防不勝防的恐怖迫使翼族臣服。後世的人們一般相信,這種生物就是位於北天大陸和西南神祐大陸邊緣,那些沉落海底古代遺跡柱上所刻載的影之惡魔「德莫尼德曼」。
 
  德莫尼德曼的起源應是正西北地帶的黑暗魔物界入口尚未打開之前,沉睡期間的魔物於世上的縮影,這些縮影來到世界上後就和翼族一樣,從虛空中獲得了某種形式的生命。
 
  影之惡魔像一種詭異的疾病──並不是所有翼族都會染上疾病,但沒有被染上的翼族仍然深感威脅,不知道什麼時候厄運就會突然降到自己頭上。可怕的德莫尼德曼和影子主人有性別上的對應關係,他們會瘋狂糾纏影子所屬的那名翼族──男翼族會被自己影子中的女惡魔勾引,女翼族則會受到自己影子中的男惡魔誘惑。
 
  由於只有當事者能看見自己的惡魔,剛開始翼族發生了什麼事無人知曉。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方有翼族察覺同伴是先與某種看不見的東西產生足夠的聯結後,才在某天消失不見。
 
  在當時,翼族就像一群待宰羔羊,對於德莫尼德曼的災難無計可施,只能任憑影之惡魔恣意妄為;翼族的數目不停減少,卻又不斷有更多新生翼族遞補進來淪為惡魔的玩具。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有翼族從某個古老強大的同類那裡獲得啟示。翼族得知有個方法可以避免惡魔找上自身──那就是搶在德莫尼德曼出現前心有所屬。和曼沙耶華一樣,翼族彼此交心便能共振靈魂的旋律。翼族一旦結為伴侶,腳下的影子會停止扭曲,出雙入對的翼族強大到令德莫尼德曼感到畏懼。
 
  於是分散在各處群落的翼族人受到感召,不約而同地追隨那位古老強大的翼族,聚集到臨近世上第一棵楓樹所在區域共同生活。藉由各種各樣交際獲得的靈感,翼族建立起屬於自己的文明,亦在進化的過程裡找尋自己的伴侶。翼族學會了團結,而找不到伴侶又學不會自保的翼族幾乎是跟定任何願意接受他們的翼族,以確保自身不會受到影之惡魔的侵犯……

 
 
  一條河水嘩嘩地流過,遠處坡頂上的陷坑裡,一棵雄偉壯麗的楓樹正緩緩搖動枝葉。
 
  「你看,那人又在楓樹下發呆了。」
 
  「那不是孤白嗎?現在影病氾濫,她竟然也不趕緊找個同伴避避災禍,真是可怕。」
 
  「會不會是誕生時構成的現象不足?我也是之前就住在這裡,從我有記憶以來她就一直是這樣呆呆的。」
 
  「構成缺陷?外表看不出來啊。而且我們這麼多人都遭遇過影病襲擊,孤白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她好像特別喜歡那棵楓樹,據說也是誕生於這棵樹的初降冰霜,說不定她和那棵楓樹是一雙戀人呢,所以影病不能找上她。」
 
  「你們別瞎猜,人家說不定是樹的守護者呢,嘻嘻……」
 
  幾位翼族少年少女的聲音逐漸遠去,而剛才他們談話的主角仍然是靜靜待在那裡,維持著像是初誕生的姿勢蹲伏在樹坑裡楓樹隆起的寬闊樹根上,彷彿一株小小的白色幼苗,從數百年前便已生根此地般動也不動。
 
  然而她當然是會動的,而且也曾試圖飛離楓樹到遠遠的地方探險,當然她終會回到最初誕生的地方──第一棵楓樹的庇蔭之下。而她便經常在楓樹下發呆,引起路過翼族們的竊竊私語。
 
  「初凝……」清靈的聲音自少女身側響起。這名模樣清秀的翼族少年羽翼朦朧,周圍甚至還有淡淡的霧氣盤繞。他一開口便自覺失誤,立時改口喚道:「雪羽!」
 
  翼族的名字都是所誕之痕配上彼此命名的組合,初凝雪羽(伊內修堪既爾斯奴斐勒)即為初降冰霜之痕的雪羽。大體來說叫喚誕名有點不尊重其名的意味,但雪羽可不在意這些,因為無論你對她叫什麼她都只會有同一種反應。
 
  茫然注視你周圍的空氣。
 
  靈生霧羽露出苦笑,他蹲下來輕撫雪羽那頭柔順彎曲的長髮,寶石一樣晶透的紅色眼眸深深注視面前的白衣少女。
 
  這名少女,他可是看著她出生的呢!連取名的任務都是他替她完成的……她的名本來可以是任何字,這個和他一樣的斐勒「羽」明顯出於他的私心,目的是希望她和他能有個共同之處,讓兩人看來更相配。
 
  是的,打從五百年前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便認定她為自身的伴侶。
 
  那時影病剛開始流行,幾名潛藏在他影中的惡魔經過他的引導,往往剛來得及展露她們豐潤的雙唇、捲翹的長髮和婀娜的身形,便被他強大的意志不由分說地切割。少年總是對誘惑無動於衷,彷彿他的天性無慾無求。
 
  靈生霧羽成為最初位居此處的翼族部落裡,唯一一個既沒夥伴也沒戀人,單憑一己之力戰勝惡魔的勇士。這位勇士在獨立戰勝惡魔不久,就在世界上第一棵楓樹旁見證了雪羽的誕生。從那之後他常常背著其他翼族來找她,他期望雪羽也會喜歡他陪在她的身旁。
 
  少年並非無慾無求,他只是喜歡享有屬於自己的寶藏,對他而言這個少女就如同私人珍藏。既然她的名稱由少年所賦予,少年便理所當然認為她屬於自己。
 
  對於他瞳孔溢出的些許愁緒,還有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占有,雪羽都恍若渾然未覺。她怔怔地和霧羽對視許久,忽然似是困惑般眨了眨眼睛,彷彿籠罩著一股暗沉陰影的感覺迅速退去,那雙銀灰色的漂亮眸子頓時清亮起來。她認出了霧羽是誰──那個賦予她真名的人。
 
  初凝雪羽沒有說話,事實上她從未說過話,偶爾才會張開小口發出無聲的語言。她只對楓樹說出無聲的話語,對於霧羽這個她既熟悉又親近的翼族少年,她永遠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看他。
 
  但這對翼族少年來說已經足夠。霧羽知道自己在雪羽心中有一定分量,因為她對其他翼族沒有反應,卻能夠目光焦距地注視他。
 
  甚至會像現在這般,對他展露無瑕的笑容,那天真的笑靨會令他的心都跟著燦爛起來。
 
  多麼單純,多麼可愛。
 
  少年笑了,順手替她摘下沾在她髮上的一片枯葉。
 
  影之惡魔沒找上她,許是因為我的存在。雖然這麼久以來她都未曾敞開心扉……
 
  但她的眼中有我,這就夠了。
 
 
艾雷恩
 
  樹下的那個翼族女孩能察覺到我的存在,這還是近萬年來的頭一遭。
 
  我是艾雷恩,生於世界上第一棵楓樹的精靈,樹的合眾意識代表。萬物皆有靈性,而我就是這棵樹的靈,或許你也可以稱呼我為「楓樹精靈」。
 
  近萬年前當我降生於此,那時樹木才方開始萌芽,於是我一直以微薄認知的狀態在樹裡沉睡著,隨著楓樹在沉眠呼息中逐漸長大。直到數百年前,下在我身上的一場雪將我喚醒。當我甦醒過來的時候,正好與那名翼族少年一起看見落在我枝頭上的雪有了生命。當然,霧羽少年不曾知曉我的存在。
 
  那場雪來得很突然,據說是近萬年來降落在這片土地上的第一場雪,從那以後這個年齡尚淺的世界便開始有了氣候變遷。
 
  我和其他演化性物種一樣,是很後面幾批才出現在「珊雅頌」世界的生命體之一,但早在化為實體生命之前,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不如表面上的冷清。
 
  看!遙遠天空之上那巨大的陣圖,被我們稱作「靈迴之輪」,是所有寒光靈體來到這個世界必經的入口。每一秒,都有絢爛的靈識流星自蒼穹深處掉落,經過陣圖洗淨後變成能夠適應珊雅頌環境的頻率。他們和我一樣,都是從另一個覆滅的世界來到這兒準備獲得新生的。
 
  珊雅頌是個能讓靈體進行自我進化的輪迴試驗場,這樣的試驗場在天空之外應該還有很多,並且遙遠到讓人不復記憶。
 
  新出現的我們已有許多生命形式可供選擇,不必太煩惱該投生成什麼。況且,那由天地靈氣所凝聚而成的類動物形態煉光者,也是第一個珊雅頌培育出的靈識,身為靈魂輪迴監視者的「孔雀」會教導我們該怎麼做。
 
  大多數靈識會接受「孔雀」的指導,投生於世界以精密技術製造出來、能夠自行繁衍,並會隨著時代變遷逐漸啟動隱藏開關進行演化的軀殼。
 
  有些生命,好比曼沙耶華,一個靈魂能分身於不同維度中輪迴、煉光,但也有些靈魂只能存在於少部分維度。他們太過微小,僅僅是思念體或其他東西的碎片。
 
  這些弱小的碎片到來,卻遲遲未能決定形態。他們在天地成形前就已在這裡,茫然遊蕩數萬年,最後由於珊雅頌「偶然也能變成必然」的定律,從虛空中直接轉化為肉眼可見的生命體。
 
  翼族的誕生形式就是如此,當然也包括了現在坐在樹下的這個女孩。
 
  翼族,全是一些猶豫不決的碎片變成的生物!也因他們的意識裡沒有自己為何存在的概念,所以對許多世事毫不瞭解,只是本能地感覺到其他翼族身上有自己熟悉的特質而聚在一起。
 
  我雖然睡著,不代表我不知曉千年以來的世局變化。這麼個由於過度猶豫不決而形成的同形物種,怎能不令我訝異?更令我納悶的是,珊雅頌即使依層級被大致區分為六層生活區域,翼族和楓樹精靈理論上是同屬靈氣界的生物;翼族雖獲得血肉之軀,也應不至於無法看見我的存在。
 
  層級較高的精神體能夠看破層級較低的頻率,而且可以選擇是否避開或忽略,這點與曼沙耶華當中的煉光者類似。但大多數翼族不僅看不見我、甚至感受不到我的頻率,這是否意味其心靈在獲得軀體後便受到屏蔽了?畢竟,翼族和人類不同,他們並非多次元煉光生物,其載體雖然純淨,但也稱不上是強大的生命體。
 
  我開始留意這個唯一能看見我的翼族女孩。知道她如何稱呼並不難,一方面我能一眼看穿,一方面那個翼族少年更經常在我面前喚她初凝雪羽。
 
  那些孩子將她說成構成缺陷,這是何等無知的概念!所有翼族本是持靈藉象化為身,這個女孩之所以無法和其他翼族交流也許是因為她心靈接納的層面較廣,看見的世界和其他翼族有所差異。她或許能察覺低頻眾生,那些我可以忽略不去注視的異界存有。
 
  和多數翼族一樣,她是首次投生,心口構築核心的光之碎片大而明亮,沒有大多數輪迴多次的靈體周圍會盤繞著的灰色煙雲狀物質。但本應澄澈的碎片並非透明,它似乎正努力促使自己成為白色;這樣無知,這樣拚命放光的靈魂待在普世,處境可想而知十分危險……
 
  有點可憐,有點想保護她。看著她我忽然產生這樣的念頭。
 
  但我是楓樹精靈。假使我現在離開自己的本體,這棵楓樹就會開始凋零,離開它的我失去了依附的形體,也只能跟著墜入輪迴。
 
  我忽然聽見她的呢喃。初凝雪羽沒有開口,那甚至不是語言,事實上她從未發出任何聲音。此刻的呢喃是她透過心靈傳遞出來的訊息,並且很明確地是在對我發送。
 
  『你一直都在這裡,為什麼只是看著,都不與我說話?』
 
  稚嫩的心語,明明是無聲的語言,卻天真得令我羞愧。我有些不自在地「闔」上雙眼,試圖藉由關閉感知來切斷那道跨越界規的聯繫。
 
  我們沉默,一生一世根基一處。我是楓樹精靈,楓樹精靈不需要和同類之外的生命對話。
 
  可那「聲音」仍糾纏著我,甚至我還感受到那語言柔軟地貼附樹幹,穿過表象從內部試圖影響我、動搖我。這是怎麼了,這個翼族竟有如此強力的執念?
 
  『它們很苦很餓……我把自己分給了它們,希望它們願意跟我做朋友,但是它們不肯與我交流,只想吃更多更多……』
 
  我無奈打開徒勞封閉的心眼,發現女孩就坐在那無助地望著我,她的雙眼映出無數貪婪之口,果真看見了其他翼族看不見的東西。
 
  女孩並非全然無辜。她大概很想變成極致的白,相較其他人多些獨特,所以她對翼族全然無心,卻反被黑暗眾生吸引;她耗費太多心神在試圖親近異類的存有,這也使她總是魂不守舍而顯得遲緩呆滯。
 
  她對那些空虛之物奉出自己的光,以為這能讓它們歸屬自己,卻反令那些貪婪的眾生學會一再索取:它們根本不打算與她交流,它們被她所餵飼,將她視為可供予取予求的獵物。
 
  它們正在啃噬她的周邊,而她終於想要抗拒,想必是領略了無謂付出的苦果。很好,這回它們將遭遇除她意志以外的阻礙。
 
  我出手了。
 
  違背了靈族必須漠視一切的制約。
 
  在外界看來,我的攻擊只是捲起了一陣風,像幾百年前開始突然會使我葉子變紅的那種風,曼沙耶華們好像叫它「秋風」吧?涼涼的,將樹下女孩捲曲的長髮吹得撲散到面龐,接著瞬間歸復平靜。
 
  事實是我揮出一條能量的界鞭,擊退了那些從虛空中爬出來的醜陋。它們因為突然受到強力攻擊而顯得驚恐不安,於是它們很快地畏縮了,退回各自所屬的陰影裡面並繼續在那兒潛伏著,等待下次出手的時機。
 
  它們和我一樣有的是時間。千年,萬年,又或者是明天?無論時間過了多久,邪惡永遠都存在機會。
 
  女孩充滿驚奇的眼神注視著我。我開口了,一時間只能想到這種毫無意義的提問:
 
  「妳看得見我?」
 
  初凝雪羽微張開淡粉色的小口,依舊沒有聲音,但我聽見了她的心語。
 
  『鞭……鞭子厲害?』她圓睜著的漂亮銀灰色眸子充滿期盼,那模樣真是惹人憐愛。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向她解釋,那不過是我隨便亂做的招式;並不是鞭子強,是我身為精靈的能力強。
 
  我或許有能力保護她,但能保護她的範圍卻很有限。
 
  『你、這裡的守護者,你會保護我嗎?』
 
  她似乎忘了經常守在她身邊的那位霧翼少年也試圖保護她,他是如此盼望進入她封閉的世界,想讓她變成他的所有之物,但她的心靈卻在此刻對我敞開。令我震驚的是,我的內心竟隱隱感到一絲喜悅。我幾乎脫口而出「我確實想保護妳」,甚至幾乎向前邁出一步,連我都被自己差點離開本源的舉動給嚇著了。
 
  作為近萬歲的楓樹精靈,居然有了類人形的私心,我還有資格當楓樹精靈嗎?我還算是一個精靈嗎?
 
  原來我是如此盼望這個翼族女孩看見我、喜歡我,甚至依靠我。
 
  充滿罪惡感地召喚了我所知的唯一次神、靈魂輪迴的監視者「孔雀」前來,我將初凝雪羽託付給他──我將第一個使我動搖的存在交給別人保護。
 
  當本身就十分引人注目的他──「孔雀」在一片如夢似幻的光輝中降臨此處,她的目光被他吸引,一刻不停地追索著他的身影。儘管她似乎尚不明白各種情感之間的分別,他仍占據她的全副心神,令她心有所屬。
 
  這樣也好,翼族女孩即使離開我的庇蔭,影之惡魔也定不敢找上她。
 
  思及此處,我不禁一陣感觸。雪羽從出生以來就未曾踏上過楓樹遮蔭之外的土地,因為影之惡魔早就在那兒等著她。
 
  即使她特意避開地面直接飛到空中,也免不了會遭逢其他層界生物的襲擊,因此最後她總會回來尋求我的遮蔭,並在我漠然的注視下繼續和那些東西對抗。
 
  我們自然精靈除非受到召喚或本體受到波及,一般情況下只能對任何事情冷眼旁觀。這就是珊雅頌對靈族的生命制約,我們一向如此──順其自然地殘酷著。但她卻向我求助,我只能將她求助的對象交予更有能力的眾生擔任。
 
  執著不該執著的事物會使一個精靈墮落。近萬年來,我知道世界上已經出現過很多這樣的例子:靈族──特別是象徵淒美愛情的楓樹,楓樹精靈總是愛上不該愛的存在,因而失去身為精靈那近乎永恆的生命。
 
  作為世界上第一棵楓樹,近萬年來未曾像其他精靈一樣破戒,我應該慶幸,我應該警惕。我甚至有責任用自己證明,也有不會墜入情網而墮落的楓樹精靈存在。
 
  『作為指導者,吾將賦予妳一項能力,同時也是禮物。』
 
  那散發光芒的溫和次神送給翼族女孩一個見面禮,我看著藍色靈光融入雪羽心中的光之碎片,成為能夠追蹤她、守護她的媒介之一,心中終於稍感寬慰。
 
  當「孔雀」要帶她飛翔,她仍習慣性地膽怯,四下張望,深怕又有可怕的生物在空中糾纏她、害她墜落的時候,我對她喊著:「去吧!去吧!再沒有黑暗能束縛妳的翅膀,去吧!自由地飛翔──」
 
  『我會……一直、永遠地守護著妳。』
 
 
影之惡魔
 
  楓樹所能看顧的視野之外,一雙陰暗的眼冷冷注視漫天流動的絢爛虹光。美麗的「孔雀」正帶著那抹他渴盼的純白,遠遠逃離他能夠造成威脅的範圍之外。成雙成對的翼族男女紛紛從蜿蜒的建築物裡升上天空,瞻仰那道象徵至高靈光的色彩。
 
  他沒有實體,別的生物看過去,他就是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他是既像影子的本體、又不全然屬於影族的存在。
 
  他是影之惡魔。
 
  大部分同類只需融化一個自身對應的翼族之核,將其吃掉就得以藉此轉生。有些德莫尼德曼失敗後便退縮回陰影深處,但他可不一樣。從她化身翼族的那一刻起,他便盯上了她;這是一顆潛力的果實,他極富耐性地等待她探索自身情感,享受隨著狩獵延長膨脹的饑餓,以及對方倍受折磨的過程。
 
  失去目標的影之惡魔愈來愈多,而他會攻擊其他因目標成功避禍,隨機轉向他獵物的同類,吸收他們壯大自身;他還攝取過去徘徊於目標周圍受其滋養的存在,吞噬所有曾吞食她奉出之光的存有。
 
  孤單的少女,逃得再遠也終將歸來。當她心中的匱乏到達極致,他與她將擦出最為激烈的火花。
 
  靈魂輪迴的監視者?沒錯,他對擁有靈識的生命體來說幾乎無所不能,所以有資格管理他們;但靈魂輪迴的監視者──他根本看不到他,影之惡魔是珊雅頌邪惡的本源,也是這個世界最為難解的存在之一。
 
  他是意念的聚合體,沒有靈魂、更不屬於輪迴,他也註定了永遠無法獲得輪迴和重生的機會。除非……
 
  他看著那被稱為「孔雀」的存在緩緩降落,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揚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他有的是時間。千年,萬年,又或者是明天?無論時間過了多久,邪惡永遠都存在機會。
 
  而他們最大的錯誤,就是低估了他的能耐。
 
 
初凝雪羽
 
  孔雀成了我的「導師」,他將我帶回他位於夢界的靈魂之殿,我們一起在繽紛雲彩會像水紋一樣流動的粉色空間生活著;而當我的老師打開連結兩界的通道時,我總會發覺自己來到珊雅頌世界的某個角落──好奇妙啊,每次都是不一樣的地方!
 
  我喜歡他身上的光,沒有任何沉重的負擔、象徵至高的靈光,這種光在其他翼族身上看不到,在沉默的楓樹精靈身上也沒有。
 
  好久了、好久了……從我有意識以來,許多影子就不停地拉扯我的意識、撕裂我的翅膀,想將我作為滋養它們的食糧。翼族同類看不見我的痛苦,楓樹精靈漠視我的痛苦,直到最後他才出手相救。
 
  他幫不了我,所以這個美麗的生命體出現了──他帶著我的天空沒有那些會突然冒出來的可怕怪物。他和我一樣用心語說話,他永遠知道我會問什麼,我很開心有這個人的陪伴;儘管我不明白這段關係的真正涵義,卻能感覺到我和他之間奇妙的心靈契合。
 
  『那麼,老師,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呢?為什麼從未聽過他們叫你名字?』
 
  『要不是妳今天提起,吾幾乎忘記自己還有名字。』藍色羽翼收攏。十分奇異地,無論是化為人形的他還是他的羽翼,都給人層疊了無數光暈的感覺,也讓我清楚知道這位靈魂輪迴的監視者無論以何種形態現身都只是一個表象,真正的他很可能就只是一團光吧?
 
  「孔雀」因為知悉我的想法而笑了起來,周圍的光暈跟著晃動,原本凝聚一半的人形輪廓也逐漸清晰起來。
 
  那是一個有如畫家筆下描繪出來的絕美人物。深邃黑眸閃耀著星辰般的光輝,閉著的唇勾出漂亮弧線,他的存在讓四周的景物都黯然失色。
 
  這就是此處靈性的導師、靈魂陣圖的接引者。他屬於任何人,卻不被任何人所擁有!
 
  那雙靈動的眼睛有夢幻光芒躍動,與他眼睛周圍的雲紋彩繪和頭上的豎羽冠冕沒有半分不協調的地方,反而映襯出那舉世無雙的光華和氣度。
 
  太耀眼了,可是卻又不會令人覺得刺目,反而有種無以言喻的親和力;或許,所有具備靈識的生命體都曾感同身受吧。
 
  『傾魂。』那一瞬間,我肯定了他的名字,這樣的存在只有一個詩意的名字能與之相配。
 
  『初凝雪羽,擁有人性渴盼的翼族,告訴吾,妳可識得何謂情愛?』
 
  『不懂……?』
 
  『親情的愛、友情的愛、以及對戀人的愛、對生命和對世界的熱愛,』傾魂輕點我的腦袋,耐心對我說明,『羽兒,妳未能分辨,是因為妳的心尚未鑄成。新生的靈要歷盡輪迴來練就一顆完滿的心,這條道路,還很漫長!』
 
  為了讓我能暫時不入輪迴留在他身邊學習,傾魂讓我持有見習生的資格,見習生這個身分讓那些影子躲遠遠地不再靠近了,我終於可以自由踏上楓樹之外的土地去學習、去感受這個世界的美好和生命的目的。至於這個位置原本代表什麼意思──好像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我喜歡傾魂,向來無法入睡的我卻能在他的看顧下沉沉睡去,因為他是靈魂的監視者。監視者的稱謂不太恰當,不如說是他是個守護者吧!在我心目中,傾魂是人們死亡和重生的路途上重要的心靈歸屬,他永遠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安心的存在……
 
 
******Enchantment Samyasong******

 
 
  傾魂說天空那端出現了奇怪的異動,似乎有什麼外來生命體闖進了珊雅頌,於是他離開他位於夢境空間的宮殿,獨留我在連結兩界的通道中間玩耍。
 
  我隱約感到外面世界有什麼在牽引著我,於是我走出通道,不覺間已踏在了距離最初那個翼族部落不遠的下坡草原上。
 
  身後的通道就這麼消失了,看來若要回靈魂之殿,只能留在此處等傾魂前來接我。
 
  一條河水嘩嘩地流過。遠處坡頂上的一座大坑裡,彷彿支撐天地的巨大楓樹正緩緩搖動枝葉。楓樹精靈正遠遠地看著我呢。
 
  我一腳踏進了河水裡。這條河流很湍急,一不留神就會被沖走,幸好我有一雙能夠凍結河流的雪之翼!背後的翅膀輕輕一搧,只一下子,半邊的河流和部分草地就蓋上了一層白茫茫的厚雪。我輕輕地笑著,將翅膀緊緊貼在後背,就著淺坡躺在雪堆上打起滾來。
 
  一片雪花落上鼻尖,胸中多了一絲異樣的情緒。這一瞬間,我忽然產生了不曾有過的疑慮。
 
  傾魂雖然很照顧我,但他和我之間總有道無法橫越的藩籬。有時候他明明就在身邊,心卻停留在蒼穹深處。他對任何生命都很親切,他是大家的守護者,可也正因為如此,我感受不到自己在他心中有多少分量。
 
  他屬於任何人,卻不被任何人所擁有。整個世界的靈魂都受他所保護,所有愛都向他進獻,而我依然孤單──是了,他是我的唯一,但我卻不是他的唯一。一直以來,我多麼嚮往得到一分只屬於我的熱度。
 
  空洞的感覺侵蝕著我,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寂充塞心口。
 
  如果你的愛不能只屬於我一個,我寧可拋棄所有你對我的好,讓我不再對你有所期待。
 
  想要一個屬於我的人,想要對方全心全意地注視著我,只注視著我。
 
  『來吧……』
 
  一把輕柔、充滿蠱惑的嗓音幽幽地飄了過來。我困惑地眨了眨眼,接著也許是被那聲音給吸引了,我緩緩爬起身子,朝著與楓樹相反方向的草原走去。
 
  太陽從我的斜後方照射過來,四周的花草樹木連同我的影子都被拉長拖在地上。時值夏天的黃昏,草地上處處開滿了各色鮮花,色彩繽紛的蝴蝶搧動輕薄小翅,在一片濃郁的芬芳中翩翩飛舞。
 
  就是在這樣美麗的草原上,我察覺腳下影子正隨著我的舉步出現變化。一開始只是短暫的脫節,後來終於完全脫離影子。一團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從中浮了上來,隱約可見是一個身披寬大斗篷、戴著寬邊帽子的人形。
 
  我心中好奇,因而朝著那個形體接近。黑影輪廓則隨著我的靠近變得清晰,但大體上還是籠罩在一團黑暗當中。
 
  『和我說話吧?』黑影對我呢喃。
 
  「你……你……是誰?」直到聽見稚嫩的聲音斷續傳出,我才察覺自己竟然開口說話了。
 
  真是不可思議,我彷彿有了種淡淡的喜悅。
 
  傾魂曾告訴我聲音不是真正用來言語的方式,真正的言語應該發自於心,不會有語言隔閡。但我一直以來都很希望能像其他翼族一樣開口說話,我多希望能和他們一樣……
 
  「你……是誰?」為了多聽聽自己的聲音,我把剛才的問題重複一遍。
 
  『我是妳的半身,應妳心中呼喚前來。』
 
  「你……為什麼想來我身邊?」
 
  「因為妳需要我……」低柔的聲音傳出,不再只是心語。黑影的輪廓變得更加清晰,幾乎化為實體,我忽然感到一陣寒意,還有隱隱共振的熟悉。
 
  為什麼會這樣?單單只是聲音而已,卻震得我幾乎要崩潰;我不自覺地顫抖,喘息,無法理解自己何以如此激動,就像那個聲音的主人,天生是我命中最讓人無法抗拒的存在。
 
  一頭黑霧狀的捲髮,隨著他身周的暗色物質不停湧動。就在我發懵時,黑色寬衣下的影之惡魔伸出了蒼白的手,意圖與我進行接觸。
 
  『我觀察妳很久了,我們很有緣,而且我喜歡妳。妳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妳,我會實現妳所有願望……』
 
  「可是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願意成為妳的心,讓妳體驗不曾有過的情感。我將全心全意愛妳──那不就是妳所要的嗎?』
 
  他的話語像閃電一樣劃過心中,燃起一股火熱的暖。我想說些什麼,但眼前模糊一片;困惑地伸手擦眼,指節卻蘸上了水,竟是在落淚。
 
  原來我是如此深切地盼望著。
 
  我忽略盤繞在周圍伺機而動的影子,也忽略傾魂的教導和剛才那近乎本能的戰慄,靠向他,一心只想知道擁有他是什麼樣的感覺。
 
  『當妳準備好接受心意,就呼喚我的名字吧。』
 
  長髮從他帽領之間流瀉出來,泛出淡淡的幽光;但我看不清那掩藏在寬大帽簷底下的面容,只有一雙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緊抿著,勾出誘人的線條。他的聲音和他的形影都觸動著我,不可否認,他對我有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毫無經驗的我根本無從招架。
 
  「我──」
 
  『羽兒。』渺遠的呼喚聲傳來。我一回頭,就瞧見一道瀅瀅波紋往四面八方蕩漾開去,從中睜開了一雙流光溢彩的眼。化為人形的傾魂向我伸手,準備將迷失在外的我迎回居處。
 
  一股冷靜鎮住翻騰的思緒,我壓下幾乎脫口而出的誓言。改天再來找你。我輕聲對身側的另一半低語,接著走向交界,走向那屬於眾生的他。黑影又隨我身後飄盪了一段時間,而傾魂恍若未覺。
 
  靈魂監視者有著純潔通透的心,因而在那雙眼的世界裡沒有黑暗。
 
 
  靈魂之殿的紀錄顯示,某處曾誕生一個美麗又有智慧的翼族女王,她拒絕了曼沙耶華的追求,於是曼沙耶華化身惡意的種子,賦予影之惡魔針對翼族的形態,破壞他們無愛無慾的純潔。
 
  影之惡魔是一種點燃情慾的詛咒,據說只有當事者能看見自己的惡魔。可是,在成為見習生之前,我便曾目睹翼族與影之惡魔產生聯繫的過程,那位翼族的神情既痛苦又愉悅,在我心間埋下疑問的種子。
 
  那個受到青睞的翼族,渾身散發心甘情願的顏色,原先單調的碎片綻放五彩繽紛的光芒,令我心生嚮往。為何那樣的際遇不屬於自己?我渴望精神的征服與身體的臣服,渴望最親密的互動接觸;我想擁有讓光變得耀眼燦爛的情感,但在遇見傾魂之後,我依然不能經歷這些。
 
  曾幾何時,我對情感的需求變得敏銳而挑剔,總想嘗試不曾有過的體驗,這使我開始對那翼族傳說中的危險產生好奇與渴望。
 
  影之惡魔既是為翼族而生,便完美對應我們的所有。
 
  自原野一別,我開始對那霧中挺立的身姿念念不忘,不僅因為他似乎是唯一看中我的惡魔,我也喜歡他掩藏的視線裡帶著令人羞怯的熱度,一心一意注視著我。我不斷想起他的誓言,他如何願意將我捧在手心,而我又將如何心甘情願地依附他生存。
 
  我們之間存在一種奇異的共鳴。每當我感到孤寂,便能聽見他的聲音,感覺他就在附近。他以某種形式環繞陪伴著我,甚至會在我做功課時予我指點和提示。在我沉睡時,我能感覺到他靠近並輕撫我的髮絲,帶著極度克制的壓抑。
 
  有人那樣深切地關注著我,讓我變得比從前快樂,愈快樂愈無法自拔。我在意他的程度遠遠超過對宮殿主人的期待,我開始幻想他觀察我的那段時期,而那些畫面如同親眼所見般歷歷在目。
 
  我承認,我很喜歡我們之間的小遊戲。僅僅想到他偷偷注視我的樣子,就令我按捺不住心中竊喜。但他從沒在宮殿裡現形,在夢界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沒再去找他,他仍等待著我的答覆。數十年,數百年。千年之後的某一天,那與我相伴的感覺忽然消失,讓習慣與他保持聯繫的我慌了手腳。
 
  我開始利用每個與傾魂出巡的機會四處亂跑,甚至回到那片草原好幾次。季節飛速流逝,我卻始終未能見到他的蹤跡。
 
  發生了什麼事,莫非他受傷了?
 
  是不是我害到他了?我把自己埋入雙翼間,陷入無盡的懊悔自責。
 
  他為何不現身?他是否已經放棄?
 
  我無法想像他的離去。
 
  倘若他只是場幻覺?倘若他其實不存在──
 
  不、不,如果這一切都未曾發生,我完全無法接受!我的生活有他,他不可能只是幻想,我無法忍受失去他的孤寂。
 
  我要重回那天的光景,與他再次相遇。
 
  下定決心後,我計數著導師單獨出巡的時機。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好不容易給我待到久違的獨處時刻到來;傾魂前腳剛走,我便迫不及待地飛出境地,循著心中牽引朝目標筆直飄飛過去。
 
  依然是那片下坡原。湍流,綠野,蝶舞花飛華滿天。
 
  同樣的季節,同樣的時間,三次動作的等待,第三次的旋身……
 
  我仰躺在地上,看見披著寬大斗篷的身影靜立在那裡,彷彿他自始至終不曾離去。
 
  「是你……」
 
  心兒怦怦直跳,幾乎喜極而泣。我朝影子末端的身影小心翼翼前行,深怕他會再度落回影子裡。
 
  「我喜歡你,我也想待在你身邊,所以,請不要拋下我……」
 
  黑影看著我沒有動作。我搖搖欲墜,心中淒然,那片黑影卻在下一秒緩緩靠近。他伸手,隔著看不見的閡離輕觸我的髮絲,彷彿累極了的嗓音和語氣,帶著特有的魅惑:
 
  『那麼,請呼喚我的名字吧。』
 
  我望著他,發出一串猶如歌曲的旋律,似乎天生就知曉該如何召喚他──幾乎是自動自發地,我感受到與生俱來的魔力灌注話語,使說出來的話語具有咒言般的威力。
 
  「我的另一半啊,我以永恆契機召喚你兌現自己的承諾。」
 
  『我的名字是?』惡魔繼續耐心地引導,那雙藏於陰影中的目光帶著狂烈的虔誠,彷彿重拾希望的火花,牢牢定在我身上。
 
  「德莫尼德曼呀……」唸到這裡,他的注視已經使我渾身發軟,從來沒有人對我如此凝視;他的目光穿透了我、彷彿知悉我的一切,強烈的悸動使我幾乎是喘著氣吐出接下來的話語。
 
  「於滅卻之地重生吧──Zar、via、pipuo、erik、retal;soul、deirik;Sodek;sold、rek;solderek,願永世與你牽絆!」
 
  黑色人形凝固成為實體,一雙腳正式踏上這個世界的土地,而我的掌心則碰觸到他伸出來的冰冷指尖。一陣觸電似的戰慄輕輕通過,我急忙想抽回手的時候,他已經扣住我的手烙上輕輕一吻:「遵契。」
 
  身著便衣、肩披旅行斗篷的男子,寬邊的旅人帽向下散去。只見他一頭黑霧狀的捲髮迅速蛻變為泛著冷光的銀白,髮間摻有幾綹細微的藍,柔軟地映襯出一張蒼白清俊的面龐。
 
  端秀的臉孔,挺直的鼻梁,帶著些許冷峻、柔媚和男性特有的陽剛。他的藍眼清澈近乎透明,氣質淡漠,同時卻又能讓人感覺到在那平靜的外表底下,潛藏著亟欲爆發的刺激。
 
  我知道他是惡魔,但從沒想過他竟會是這般模樣。純淨、黑暗,美麗得讓人無法自拔,卻又深沉到難以捉摸……當我意識到自己與他之間的關係,不禁連呼吸都跟著窘迫起來。
 
  我悄悄後退一步,卻怎麼也做不到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你真漂亮……」
 
  漂亮到讓我自慚形穢。
 
  那雙安靜的眼凝望了我片刻,幾乎沒有血色的唇慢慢揚起,露出一抹勝利的微笑。
 
  「更可人的是妳。」
 
  周圍伺機而動的影子一擁而上,纏住我背後雪白的雙翼。我的心口一窒,還來不及辨別這種全新的異感,就被騰空拉進他的懷抱。
 
  體內陡然燃起灼烈的火花,讓血液滾得發燙,我放棄抵抗地癱倒在他懷中。那對澄瑩魅惑的藍眸倏地逼近,映出了他眼中的我──包覆在半透明軀殼內一抹純淨亮眼的白光。
 
  「終於……讓我等到妳了!」他的聲音因過度興奮而微微顫抖。他猛然收緊摟著我的手臂,手指輕輕穿過我的髮絲,就像在撫摸、鑑賞一件珍貴的物品,微涼柔軟的布料貼上我的耳際和側臉,那觸感令我不自覺地顫動。
 
  陌生而強烈的情愫湧動著,我情不自禁拉住他的衣襟,用腦袋和臉頰蹭動著主動向他貼近,無聲地索求更多。
 
  低頭,雙唇附在我的耳畔,他迷離、細語呢喃的聲音震得我耳膜和心窩癢癢。「就讓我們好好享受彼此吧。」
 
  我的臉熱了起來,羞怯地把臉轉到一邊去,然後被他托著下巴扳了回來。他帶著一絲涼意的嘴唇覆上我的,柔柔緩緩纏纏綿綿,那彷彿要將我穿透的眼神裡燃燒著無盡的渴望……他的吻非常溫柔,卻也狂烈得令人窒息、他的影子放肆地纏繞我的全身,彷彿要將我身上的白色揉進他的身體裡,又彷彿欲將我活活撕裂。
 
  「唔……」狂喜的衝動一波波衝擊著我將我推上頂峰,我什麼都無法思考,被動地承接他的主導,極致的飄飄然和快意使我暈厥過去。
 
 
  「放開她!骯髒的惡魔!」一把憤怒的聲音拋擲向他,雷塔爾微微挑眉,萬分不情願地從那令人迷醉的亢奮中抬起頭來。他的等待很值得,墜入情慾的翼族少女是如此可口,他幾乎無法從那甜美的滋味當中回過神來。雷塔爾迫不及待要探索她的光與生命,偏偏就是有人專挑這個節骨眼上打擾他享受。
 
  真是不識時務的傢伙,雷塔爾稍稍瞇起青藍的眸子。太弱了,這個翼族少年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適時躲過一招來自少年的攻擊,並反手發出一道指令,少年腳下的黑影立即突起,從後方貫穿了少年的胸膛。
 
  「呃!」靈生霧羽悶哼一聲跪倒在地,從傷口和口中同時溢出鮮血,那鮮血中飽含的靈氣令他腳下的花草都瘋狂爭食著,沒有一滴落下的血在青青草地上留下痕跡。
 
  「別以為你是暗系,我就沒法子對付你……」霧羽看著生平所見最深的黑暗,一面咳血一面用雙手在胸前匯聚出白光,是水霧中閃耀光華凝聚形成的光魔法。「放了她,我也許會考慮不殺了你。」
 
  「你不是為自己的族人,而是為她?呵、呵……天底下還真不少像你這樣自私的人。」雷塔爾低笑數聲,笑聲壓抑卻狂妄之極。「很可惜你救不了她,因為她是自願召喚我前來的,我們之間已經密不可分了,你現在殺了我就等於殺了她。」
 
  「說謊,她怎麼可能主動召喚你!」霧羽不可置信地怒吼,光球飛射而出急急擦過旋身躲閃的惡魔,一陣光波貼著他的後背掠過,影之惡魔美麗的捲髮頓時不見了一截。但更令霧羽絕望的不是傾盡全力的攻擊沒有命中要害,而是惡魔懷中少女發出的呻吟以及從她嘴角溢出的血絲。
 
  「不!怎麼會這樣?為什麼──!」
 
  要不是這人在少女心中有那麼一絲分量,這個囉唆又不自量力的少年早在第一招就當場斃命了。不過依雷塔爾剛才造成的傷勢來看,翼族少年同樣活不了多久。
 
  儘管如此,雷塔爾還是感到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即殺了翼族少年──他竟然衝動又無知到因此波及他的獵物!難道少年以為將他趕走,自己就能成為她的伴侶?雷塔爾知道她不會同意,他是最瞭解她的人,他們如此相配。現在他已經成為她的一部分,她也認同自己是屬於他的!
 
  就在惡魔準備動手時,空中傳來靈幻孔雀縈繞天際的縹緲呼喚,整個世界都因這個呼喚而震顫不已;雷塔爾應聲縮回陰影裡,將少女牢牢禁錮在自己懷中。雪羽體內的藍色靈光其實已經閃爍許久,但「孔雀」卻遲遲未能追蹤過來──只要他不出聲,傾魂絕對看不到他也找不到她。
 
  因為翼族少女的意識已經接受他並沉淪於誘惑,與影之惡魔結為共生,而靈魂輪迴的監視者看不見沒有靈魂、不屬於輪迴的事物。
 
  輕蔑地掃了頹跪在地的霧翼少年一眼,這個少年死到臨頭目光仍然追索著影之惡魔懷中少女的身影,這讓雷塔爾十分不爽;儘管他清楚唯一能虐待少年、令他痛苦和憤怒的方法就是當著他的面玷污少女,但現在的他更注重隱私。他一點也不想將獨占少女的畫面給人分享,他也不希望有更多存在知道他俘虜了一個強大的靈魂。
 
  他用自己長長的外衣將少女包起,抱著她迅速轉身離開。被召喚來到這個世界賦予軀殼的他,黑暗魔物界是不打算回去了;他可不像其他德莫尼德曼只為吃掉另一半得到輪迴機會而來,而是打算繼續駐留於世、禍亂人間,所以得找個地方躲起來。要是此刻兩人之中有誰先被消滅,另一個也活不成。
 
  影之惡魔只是實現詛咒願景的通稱,而雷塔爾不僅是回應詛咒的夢境縮影,還併吞了許多同級詛咒成為高階之魔,加重了帶來情慾、黑暗和毀滅的能力。擁有身體的他已具足一切情感,所以也能夠無限地給予和付出;但他同時亦對自己的性格感到困惑,不確定這是本來或大量併吞加諸自身的變化。
 
  他是最早盯上初凝雪羽的影之惡魔,少女兼具強大的包容力和野心,成長得比其他翼族都要迅速,他必須設法處在與她相對的位置;她的光有多耀眼,他的黑暗就有多沉重。他留在這裡就是為了與她產生交集,然後摧毀她。隨著誘惑她墮落的過程延長,亦延長了所有本來只能短暫經歷的快樂,這帶給他無以言喻的成就感及滿足。
 
  即使他存在了一千五百年的時間,像她這樣的犧牲者也還是頭一個。他清楚只要身為類人形都會無可避免地發展出私慾,希望不愛他們的人回頭愛上他們……
 
  身為擁有令人淪陷於情慾魔力的德莫尼德曼一族,他可以誘導別人深深愛上她、連心都賠進去──只是這個少女還不知道,她所祈求的、以為自己所缺乏的,正是她命軌中本來即已擁有卻又註定不會只屬於她的。
 
  她想獲得,卻不能理解自己所獲得的。她會永遠受人喜愛,而這一切就是對她本身存續的考驗。
 
  他奪走她的考驗,也奪走她的使命和未來。從今爾後,她只能拉低到他的層次,假如她想回歸進化的旅程,就勢必得帶上他;而他會百般阻撓、干涉與折磨,讓她別無選擇,只能與他相伴。
 
  永世不得超生。
 
  「妳的身體、妳的心乃至靈魂,皆歸我所有。」雷塔爾對懷中的少女低語。少女從昏睡中甦醒,澄澈的銀灰眸子怔怔地望著他,絲毫不知道要害怕。她淡粉色的嘴唇微張,渴求更多他的進犯。於是他用他的眼神、他的氣息和他的吻深深侵犯著她。兩唇相接的瞬間,那柔弱的身形因慾望的侵襲而深深一震;少女不自覺地發出低吟,第一次嘗到擁有肉體的歡樂。
 
  少女意志堅韌,一個答覆讓他苦等千年;對比此刻那誘人的聲音,迷濛的眼神,不安蹭動的身軀,想要摧殘她的念頭瞬間飆升到了極致……蒼白手指如同尖銳的爪,緊緊扣住翼族少女纖細的腰肢,他反過來將她壓在身下,狠狠以最原始的姿態一遍又一遍進入她的身體;柔軟的影子纏繞著張開她的身軀,讓她無從逃避或拒絕。在他激烈的攻勢中,少女喘息著渾身顫抖,在情慾的衝擊下搖頭啜泣,幾至要承受不住而暈死過去。
 
  舐去那帶著甜味的淚滴,貪婪品嚐著少女羞澀又不能自拔的心情。躲藏在山麓陰影中的惡魔深吸了口靈魂的芬芳,為了汲取她血液中高漲的生命力,他慢慢將利牙探向少女的脖頸。
 
 
  神聖火焰突然從天降臨,影之惡魔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又驚又怒地瞪著不知何時盤據在上方的巨大焰影。那居然是一隻此時此刻根本不應出現在這裡、也不可能出現在這世上的火鳥。
 
  遙遠山坡上的草原已成一片焦黑,豐沛的河水乾涸,原本世界上第一棵楓樹所在的位置,只剩下深不見底的巨大窟窿。
 
  察覺雪羽被惡魔擄走的楓樹精靈艾雷恩此刻正被火焰包圍,強烈的悲傷與自責讓他的形體蛻變為巨大的火鳥,得以脫離限制他活動的土地枷鎖,前來營救他以往不能保護的存在。而如今,他目睹的景象令他心碎,因為他意圖拯救的女孩因他而渾身浸在血泊裡,那雙銀灰色的漂亮眼睛此刻充滿痛苦之色,而她的痛苦竟然是本來不應該傷害他的自己造成的。
 
  聰明如他怎麼可能猜不到發生了什麼事。
 
  該死的惡魔!
 
  寧願讓她落入輪迴也不能為你所有。艾雷恩揚翅搧起淨化的火焰,他要將雷塔爾和雪羽之間建立的牽絆斬斷,哪怕這會讓她受到重創落入低階的頻率,這一招至少足以使惡魔元氣大傷甚至形神俱滅。
 
  當火焰的邊緣接觸到兩人的身體,契約建立的聯繫開始焚燒,惡魔抱著因痛楚而扭曲掙扎的少女。少女身中的藍色靈氣大放光芒,傾魂留下來的力量似乎在召喚她的靈識拋下身軀回歸,翼族的形體瀕臨死亡,雷塔爾驚恐地發現自己即將失去她。
 
  青藍的目光死死盯住翼族少女的銀灰眸子,他要藉由靈魂之窗鎖住少女的生命爭取時間。少女的神智已經開始渙散,很快這最後的聯繫也將消失。他還沒得到足夠的光,好不容易得到的靈魂碎片依然有可能在淨火造成的傷害中脫離他的掌控。
 
  大地猛然震動,山巒開始崩潰。楓樹精靈變成的火鳥和影之惡魔往同一個方向看去,雖然看不見,一靈一魔卻都清楚震央發生在哪個地方,心中皆感到無比驚詫。
 
  那座被世上第一棵楓樹拋棄的大坑。
 
  長久以來,楓樹生長的位置擔負著一個重要任務。樹的地下原來有個空間入口,楓樹的根與地底一棵黑暗楓樹妖的根相連;艾雷恩的離開等同於直接打開黑暗魔物界的入口,邪惡就在此刻傾巢而出。
 
  楓樹精靈當然想都沒想過,更不曾預料到,黑暗魔物界的入口居然一直以來都在自己的腳下沉眠。
 
  難怪初凝雪羽經常被危險的低頻生物襲擊。
 
  難怪影之惡魔──黑暗魔物於世界上的夢境縮影會應驗詛咒出現在翼族的土地。
 
  錯愕的火鳥與惡魔,誰都沒注意到從地底某處悄悄靠近的土堆,和一道驟然竄起的迅疾黑影。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纏上血泊中奄奄一息的翼族少女,嫉妒的火焰迅速吞沒了初凝雪羽身上那抹僅存的白色。
 
  「不!」雷塔爾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呼號,試圖捕抓最後一絲精神的聯繫,其餘殘破的形體則猛然撲向狙殺少女的黑影。艾雷恩變成的火鳥動作幾乎跟他一樣迅速,黑影被狠狠從陰影揪出拽上地面。
 
  那是一名模樣楚楚可憐的野豔美女,正是先前與楓樹精靈根部相連的黑暗楓樹妖。由於楓樹精靈的分離,她跟著放棄了黑暗魔物界入口的駐守,跑來追尋他的下落。
 
  你生,我便能存活;你死,我亦跟著衰亡。倘若你捨棄自己的職責,我會追隨你到天涯海角。我們是連生樹,生來就該緊緊相依。
 
  亦正亦邪的她,望著艾雷恩的眼神充滿愛意,但怒極攻心的火鳥與惡魔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一把灌注畢生修為的淨火與耗盡能量釋放的殘酷魔火同時捲向那瘦弱的黑色身影,流淚的黑暗楓樹妖就在雙邊的夾擊下瞬間煙滅。
 
  雷塔爾的形影與雪羽的靈識已經消失無蹤,樹妖一死,艾雷恩的火焰隨之燃盡,徒然從空中墜落。在那朵即將消逝的紅焰中,一道藍色靈光與其交錯而過。那是傾魂,正飄飄搖搖地打算飛離此地。
 
  『她去哪裡了?』艾雷恩無法忍受一知半解。
 
  『雪羽的靈識並未重新通過靈迴之輪,可是也不在原來的地方。』傾魂的目光掃過少女原先躺臥的焦黑土地,那片被黑火灼過的土地再也無法重燃生機……一切都將死去,這片土地正以黑暗魔物界的入口為中心向下陷落,很快的西北方土地將沉入海底。
  
  『有東西將她藏起來了。』艾雷恩在最後一絲餘燼當中嘆息,想到將她藏起來的東西是那名影之惡魔的可能性,就令他不寒而慄。他直到最後都沒能將惡魔和少女之間的聯繫切斷,只怕他是依附著她,永世都無法擺脫了。『我必須找到她,實現未完的承諾。』
 
  『此為既定的命軌。你又何必執著呢,這只會讓你愈陷愈深啊……』傾魂遠去的縹緲聲音不期得到回應,因為楓樹精靈的意識已化作一道微光,隨著孔雀的餘影飄移到靈迴之輪上方,迅速從那兒通過、墜落……
 
  誰也不知道黑暗楓樹妖在以火焰燒死雪羽之前,曾經狠狠地詛咒了她,要她永遠在受人喜愛的同時遭受世人的誤解。人們將會渴望親近她,同時又對這種本能自我厭惡,並將一切歸咎於她。黑暗魔物的詛咒可以跨越輪迴,永生永世伴隨著她。
 
  而這塊曾經是翼族生活過的土地,連在北部與西南部大陸中間的「T」形半島就此陷落沉進海底了,連同生活其上原本正處於連年征戰狀態的古老種族和部分文明一起自世界上消失。
 
  西南部大陸就是後來魔法薩迪那、中立卡斯王國建國的「L」形神祐大陸,北方大陸則成為曼沙耶華獨據的「天大陸」。
 
  在兩塊大陸中間半島陷落的地方,卡斯王國北部、薩迪那王國東部,以及天大陸西南部的海域是埋葬許多古老神話的「傳說海峽」;天大陸正西邊,位於薩迪那北方的海域則被稱為「黑暗魔物海」。
 
  黑暗魔物海中央正是黑暗楓樹妖當初出現的地方──黑暗魔物界入口。此片海域的水皆呈現黑色,當後世的行商船隻航經此處,海水裡就冒出許多隻黑色畸形的怪手企圖害他們沉船。
 
  沒有人知道發生在這裡的故事,當然不會有人去探究那隻孔雀、那名翼族少年、那隻惡魔和楓樹精靈化成的火鳥到哪裡去了。
 
  如今,傾魂隱居在遠離那片土地的東方大陸上,在古老的黑森林裡繼續履行他的職責。
 
  他靜靜觀望塵世的變化,看著普沙勒、夕銀各自建國,看著荒淫的莫亞獨立,看著楓樹精靈和翼族少年和許多許多在那場災難中喪生的靈魂一個個透過輪轉重回世間。
 
  孤僻冷傲卻只是躊躇不前的霧羽轉生為暗屬一族的卓岡人霧彥,立誓守護的楓樹精靈轉生為摩吉尼亞斯人秋風;傾魂唯獨找不到初凝雪羽的轉世,輪迴的監視者甚至無法確定翼族少女到底有沒有轉世。
 
  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無論少女以何種形式歸來,當她重臨人世的那一刻,將親手寫下這個世界的結局。
 
  那麼懷怨而死的黑暗楓樹妖呢?楓樹精靈的火焰淨化了她背負沉重黑暗的靈魂,令她得以重回輪迴接受歷練,她又會獲得何種新生?
 
  藍灰皮膚的野豔美女正獨自垂淚……
 
  答案是──
 
  雨情。
 
 
關於黑暗魔物界:應人的需要而產生的魔族
 
  魔幻境界─珊雅頌,黑暗魔物狄曼岱佛、厄庇同、德莫尼德曼、尼德曼
 
  1.卡斯王國北部、薩迪那王國東部和北方大陸西南方之間的海域是埋葬許多古老神話的「傳說海峽」;位於薩迪那北方的海域則被稱為「黑暗魔物海」。海洋深處開著黑暗魔物界的入口,此片海域的水皆呈現黑色,每當行商船隻航經此處,海水裡就冒出許多隻黑色畸形的怪手企圖害他們沉船。
 
  2.理論上黑暗魔物從誕生起就永恆地沉睡著,但他們卻常常能用一些特殊的途徑「離開」黑暗魔物界──或透過無所不在的夢境空間投射自己的形象、或透過人們的心靈滋生茁壯、或透過精神控制人們作惡、或製造出某個具體象徵為害世間;他們即便沉睡著也能影響上方那片充滿陽光的世界。
 
  3.曼沙耶華將欲與魔合稱為狄曼岱佛(鬼蜮惡魔,近緣惡魔的魔鬼),然而他們的童謠和鄉野迷信卻用厄庇同這個辭彙來形容居住在主要宗教提及的地獄「阿馬瑞德」裡的厄庇同(縮影)們;離開父母視線或總是要糖吃的孩子會被An "epitome" in Amrede抓走吃掉,靈魂被囚禁在畫中(也有人說是菌蕈或地底),如同本位世界巫婆和虎姑婆的傳說。
 
  4.厄庇同承襲了上古時代德莫尼德曼的傳說,德莫尼德曼族正是過去橫行西方大陸以純潔翼族為食的影之惡魔。影之惡魔原本是沉睡於黑暗魔物界的魔物夢境縮影,這些夢境縮影穿越空間來到世界上後就和翼族一樣,從虛空中獲得了某種形式的生命。
 
  5.東方大陸的單字尼德曼(雙重索求──貪婪)指的也是厄庇同,尼德曼在普沙勒的諾加德文字和莫亞文獻裡亦有所記載。
 
翼族以十幾歲左右的少年少女模樣誕生,相當於人類三歲孩童的身高,十幾歲的身形容貌。翼族在化身翼族前至少在珊雅頌遊蕩了八萬年,故化身外表通常介於十三至十五歲之間。
故事中的近萬年前大約是八千年左右,精靈艾雷恩身高一百三十公分,頂多人類小學生七至十二歲外貌。雪羽降生一至五百年時身高為九十公分,三歲的環境認知十一歲的外貌;降生一千五百年後大約一零八公分,六歲的環境認知十三歲的外貌。
這是對應作者718520-71夏戀泉的俠媛於6、7歲附近出現早熟認知兼創作能力,11歲或13歲時完成了魔幻境界:珊雅頌(奇蹟之悅地)這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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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靜
烈光之下,暗影深沉。精神不死,靈魂不滅。始於懵懂之時的牽絆,扼殺原有的未來。乍看一生的幸運,以生生世世停留於對方層次為代價。對實心向上、終有覺悟的宏願者而言,專一看似禮物,實為裹著聖潔外衣、冠冕堂皇的詛咒。

07-03 02:18

水墨靜
外篇之一【始源的印記】時間軸
八千年前楓樹降生。
六百年前霧羽降生。
五百年前影之惡魔出現接著世上第一場雪、雪羽降生。
外篇故事進行式,雪羽五百歲,成為傾魂的見習生,不久與雷塔爾進行首次接觸。
又過了一千年,這段期間不再有翼族降生,翼文明衰退,影之惡魔近乎絕跡(雷塔爾將詛咒應驗體全部吞噬……或者說是不得不收回「他對翼族的詛咒」以使整體質量與成長中的雪羽維持對應)。
他收回了全部的自己,不再花力氣關注雪羽,在相約之地靜靜等待。
然後已對他產生依賴的雪羽感受不到他,就這麼自投羅網了。05-15 12:17
+9神聖騎士卡
點進來聽歌先,珊雅頌聽起來真的很魔幻。有一種在幻霧中行進,不停看到幻象的感覺。

05-08 22:37

水墨靜
這首的動畫分鏡設計開頭便是一顆霧濛濛的新生水藍色星球,許多燃焰的光(靈)從外太空穿越薄霧和天空的巨大陣圖準備降生。後面便是始源外篇的記憶飛速掠過連接主線劇情XD。可以說就是這部小說的預告片主題曲。05-10 16:15
真蓋特哥吉拉
看到這篇一直想到不死斬(隻狼)

05-09 11:47

水墨靜
[e17]05-10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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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繆思靈之聲(奇傳) (0)
20.鏡象花園 (1)

23.夢境實記夢讀極短篇 (7)
1.神星傳說:神魔降世錄(奇幻) (0)
6.蝴蝶繽夢(童話) (0)
9.雪燕(文藝) (0)
10.在暗夜裡尋找生命(異誌) (1)
11.百鳥國度(童話) (0)
16.謎樣天使(現代幻想) (0)
19.音符在暗夜中踩出殘缺的旋律 (0)
21.穿越憂傷:駱蘭朵(異色) (0)
22.移轉空間(恐怖) (0)
蘭之戀系列11篇(文藝) (2)
再會,英雄之城! (2)
烏靈(自傳&異誌) (1)
《天魔的邊界-雙姝夢》 (4)
《天魔的邊界-凝滯殘酷的溫柔》 (10)

編織夢境的旋律:水墨靜作品集 (0)
AION《天魔的邊界》電影 (1)
AION《天魔的邊界》2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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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nxin95107所有老師們
翻譯菜鳥一枚,放了些蔚藍檔案的翻譯作品在小屋裡,有興趣的歡迎挑看選看( • ω•́ )✧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1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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