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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瑞利斯戰記-獻給生者的離別詩《 第三章 – 無盡之夜 06 》

作者:TETSU│2017-05-26 00:13:52│巴幣:8│人氣:640
 

   「………………………嗚啊!」
   經過一段稱不上漫長的沉默後,瑪莉娜猛力往地面一撐,將平貼地面的身體靠回樹幹上。
   「天啊……差一點……差一點就要痛昏過去了………」瑪莉娜用虛弱的聲音在喉間輕聲呢喃道。
   瑪莉娜用左手剝開額頭的汗珠,接著抬起頭大口大口的呼吸。才剛鬆懈下來,手掌卻立刻傳來不知名的異樣刺痛,瑪莉娜望向手掌,原來剛才握拳的力道太強,掌心已被指甲刺出四個透出血紅的小洞,這多出來的傷痕雖令人不快,但跟肩上的傷口相比之下根本微不足道。

   第一階段總算是通過了,但要完全處理傷口,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瑪莉娜拿起另外一個玻璃瓶裝的藥粉,深紅色又帶點螢光的藥粉就算在夜裡還是相當容易辨識,瑪莉娜從來沒有使用過這種藥品,但是教材上有著詳細的記載,藥學實習時也有看過;這是瑞利斯蘭德最引以為傲的醫療產品——『止血粉』。

   止血粉是針對擁有野獸血統的瑞利斯人所專門研發的治療藥劑,它可以迅速修復各種傷口外層壞死的表皮,並行成防護膜讓血液不會流失,可說是祕藥中的祕藥,唯一的缺點,就是在藥效產生的同時會伴隨著極為劇烈的疼痛,越大的傷口,所需承受的痛苦也越大、越久,如果不搭配口服的「麻醉藥」使用,疼痛本身很可能會直接造成使用者死亡。

   話雖然此,但瑪莉娜翻遍了醫療包,一次又一次的尋找,就是不見麻醉粉的蹤影,也許是在逃亡的路途上遺失了,以現在的狀況,要回到那片黑暗中去尋找連是否存在都無法確定的藥品,簡直就跟自殺沒兩樣,而如果真要在沒有麻醉藥的狀況下使用,就必須強忍它那可怕的的副作用。剛才消毒粉所帶來的疼痛就足以讓瑪莉娜痛不欲生,這種在藥學課本上特地著名副作用的止血粉到底會有多強大的威力,瑪莉娜根本連想都不敢想。

   在猶豫的當下,瑪莉娜的身體漸漸感受到從遠處傳來的輕微振動,雖然微弱又遙遠,但那令人心慌的震動確實一陣陣的朝著這個方向延展,看樣子,獸人們並不打算輕易的放過瑪莉娜。
   ——好吧,以現在的身體狀況,被獸人發現也是必死無疑,既然橫豎都要死,那不如賭他一把。

   瑪莉娜用腳踩住綑成圓筒狀的紗布,用右手將紗布由開口處向上高高拉起,她整齊的將紗布一圈又一圈緊緊纏繞在手上,直到確認砂布的厚度足夠,才用牙齒將拉長的紗布從中咬斷。
   瑪莉娜的右手在空中轉了一圈,她將咬斷後的剩餘紗布轉上手掌,用牙齒將纏繞整齊的紗布從手掌上扯出,瑪莉娜伸手捏了捏紗布,不太滿意的將紗布對折後,便將折疊過的紗布塞入口中。

   瑪莉娜猶豫地扭扭脖子,將她蒼白的五官指向樹叢透下的微光。
   雖然我現在還是個無神論者,但是月神啊,請您助我一臂之力吧——瑪莉娜慢慢挺起胸膛,接在一陣用力的深呼吸後,瑪莉娜帶著猙獰的表情猛力咬住口中的紗布,右手向上一甩,豪邁的將止血粉灑上肩頭。

   ……………………   
   ………………………………………………………………


   咦?

   藥粉灑下後過了好一段時間,瑪莉娜卻沒有感到任何的疼痛,唯一的異相,只有從左肩傷口上逐漸擴散的溫熱感。傷口發熱是處理傷口時理當習以為常的自然反應,剛才使用消毒粉時也同樣體驗過,但是這次的熱,並不像是從身體所發出來的。

   忽然間,瑪莉娜左肩的傷口在夜空中散出了粉亮的紅色光芒,肩膀所感受到的灼熱感突然飛躍性的提昇,緊接著,一陣又一陣白色的淡煙從肩上的傷口緩緩飄出。

   ——媽的!這不是由治癒傷口所散發出來的體熱!而是藥粉本身真的在發熱阿!

   瑪莉娜驚恐的盯著自己不斷冒出白煙的傷口,與血肉接觸而產生奇妙反應的亮紅藥粉無視瑪莉娜的忍耐極限,持續的自動昇溫,溫度越來越高,越來越高,在寒冷的氣溫下,從肩膀冒出的白煙也越漸濃密。

   「嗚……啊………咳………」

   灼熱所帶來的疼痛遠遠超過消毒藥所帶來的刺激,瑪莉娜緊咬著紗布,大量汗珠不斷從瑪莉娜頭上冒出。為了驅散這股痛楚,瑪莉娜伸手掐住左上臂,懺抖地手指深深陷入扭曲泛紅的肌肉中,她兩腳像耍賴的孩童般,貼著地面彆扭的前後屈伸著,儘管這樣的大動作可能會引來獸人的注意,但只要能從這痛苦中解脫,瑪莉娜已別無所求。

   如熔岩般的灼熱感像有生命般,從瑪莉娜肩膀的傷口向內蔓延,她慌張地轉開掛在腰際的水壺蓋子,將水朝著肩膀的傷口淋下,然而強烈的灼熱感毫無消退的跡象,並以更快的速度持續向體內延伸,沒被衣服吸收的殘餘液體流入泥土中,讓泥土變的濕滑。事實上,水壺內裝的並不是水,而是前一晚上事先裝入的水果酒,但這股劇痛已完全奪去瑪莉娜的思考能力。

   瑪莉娜丟下水壺,雙膝跪地痛苦地捲縮身體,她將頭部用力的撞向充滿落葉的泥土地,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額頭因不斷的撞擊而黏滿枯葉與樹苗殘肢,連續的摩擦磨破了瑪莉娜的額頭,膝蓋也沾滿了濕黏的泥沙,口中緊咬著的紗布上沾滿了過度咬合而從牙齦滲出的鮮血,眼角的淚水也不斷的滲出。

   極度的熾熱迅速充滿全身,不只是肩頭,瑪莉娜全身上下皆開始冒出大量的白煙,就像整個森林只有自己浸泡於滾燙的熔岩一般;瑪莉娜在內心無聲的哀嚎著,其實她很想大聲喊叫,但是體內的水份早已被自己超高的體溫所蒸發,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喉嚨內的水分,身處於人間煉獄中的瑪莉娜連從喉嚨底部發出哀嚎資格都沒有。

   瞬間,一股與原本的灼熱感大不相同的劇烈疼痛襲侵襲瑪莉娜全身,疼痛就像一股無形的能量,在瑪莉娜的體內迅速的流竄,而這股能量就像是要尋找出口般,直衝著瑪莉娜左肩的傷口而來,原本平均分部於全身的灼熱與疼痛順間濃縮並凝聚於左肩,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瞬間劇痛讓瑪莉娜差點失去意識。

   救救我……誰快來救救我……如果要繼續處於這種痛苦中的話,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瑪莉娜張大雙眼,然而灼熱的眼球所能望見的只有一片血紅,原本緊咬的染血紗布從口中墜地,全身還因痛苦而不斷抽續著。

   對,就這樣吧,反正已經不會有人來救我了,剛才的大動作獸人肯定也注意到了,等他們找到我,一切就結束了,我真的盡力了,我已經累了………可惡………這種話……像這種話……說出這種沒志氣的話───那我要怎麼向蒂娜與其他人交代!

   瑪莉娜擠出身上所有的力氣來撐起上身,雙手十指深深插入夾著草木與枯枝的泥土中,她使勁的用力一抓,地面上立刻出現無數條清晰的抓痕。瑪莉娜張大了眼睛,原本蘊含於眼中的淚水早已因為體內的高溫而蒸發,眼白也慢慢轉變為詭異的暗黃色,她用顫抖的雙手緊緊的握住手中的泥土,溼軟又冰冷的泥土在渾身發熱的瑪莉娜手中就像結凍的湖面一樣涼爽,除了手掌中心的泥土外,大部分的泥土則因強大的擠壓而從雙拳的兩側推擠掉落。

   不痛,一點都不痛——不對,好痛,超級痛!沒錯,正因為我還活著,所以我才有在這承受痛苦的資格。

   那些被獸人奪去生命的人,那些為了同伴、為了我拋下生命的人,無論是生理上還是心裡上都已經跨越了我無法觸及的境界,只是擦個藥就在這哭天喊地的我又算什麼東西,不過是這點程度的痛苦罷了,我不會輸的,我會撐下來給你們看的!

   瑪莉娜拉開下顎,同時用口鼻快速的進行著激烈的換氣動作。既然體內充滿了無法散發的熱氣,那麼就用冰冷的空氣來驅散體內的熱氣;這是瑪莉娜在此時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對應方法,雖然想起來非常的不切實際,但只要能夠撐過這段痛苦,再愚蠢的方式都有放手一搏的價值。

   一波又一波的新鮮空氣灌入瑪莉娜的胸腔,渾身的灼熱感依舊,但每經歷一次換氣動作,呼吸就變得更加順暢。

   像在回應瑪莉娜的決心般,鋪滿肩傷的紅色藥粉突然開始劇烈閃爍,流竄全身的強烈灼熱感像是找到了該去的目標,他們在體內凝聚為一個超越灼熱與疼痛、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奇妙力量,這股力量直直衝向肩膀,一道奇異的褐色光芒由瑪莉娜肩上的傷口中閃出,這股無法言欲的瞬間劇痛擊潰了瑪莉娜的意識。

   隨著輕巧的墜地聲,森林頓時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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