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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瑞利斯戰記-獻給生者的離別詩《 第三章 – 無盡之夜 05 》

作者:TETSU│2017-05-19 01:39:06│巴幣:4│人氣:893
   
   夜晚完全降臨了,沒有受到陽光庇護的森林氣溫劇降,如果沒有穿上保暖的大衣,就算只是一點微風,也會讓人直發冷顫。潔白的月光透過樹葉間的縫細,讓藏在密林間的村落土地像玉石地般黑白斑駁。

   瑪莉娜鬆開顫抖的左手,帽子自然停靠在蒂娜的面容上,鮮紅色血液濺溼了蒂娜身後的草地,她小小的身體就這麼靜靜平躺在典雅的暗紅被單上。

   瑪莉娜張開因寒冷而越漸蒼白的雙唇,白色的霧氣緩緩從口中向上飄出。她提起下顎望向天空,同時將輕型手槍插回左腰側的槍套內,阻擋在瑪莉娜眼前的雜亂髮絲侷限了她的視線,但這還是掩蓋不了滿天的動人繁星。

「真漂亮。」

   瑪莉娜用惺忪的雙眼對著天空自言自語的說道。她閉起眼睛輕輕的吸了一口氣,沁冷的空氣中夾雜著枯葉、果香、各種森林氣息、野獸的惡臭、以及濃烈的血腥味,很明顯,這並不是個觀星的好時機。

   蒂娜沉睡了,痛苦再也沒有辦法繼續糾纏她了。只不過,接下來只剩下我獨自一人了嗎?沒有關係,就算如此,就算只有我一個人也——

  瑪莉娜低下頭,極力壓抑從內心所冒出的那段詞彙,一股猶如果核般堅硬的濃稠氣息擱置於瑪莉娜的喉頭,讓呼吸變得異常困難。

   照射於瑪莉娜身後的斑駁月光逐漸被身後的巨大黑影所掩蓋,眼前的黑影逐漸扭曲,並向前方草地大幅伸展。

   瑪莉娜抓起地上的步槍瞬間向右方翻滾,獸人高舉的正拳向下一揮,結實的透過青草命中地面,命中點的周圍土地瞬間產生劇烈動,乾凅的碎烈土塊向上空炸裂,地面轉瞬間就被挖出了一個大洞。

   帶著青草的土塊語泥沙緩緩向下掉落,泥土下蘊藏的潮濕氣息與青草的香氣變的更加強烈。

   閃過直擊的瑪莉娜側翻後迅速站起,她以右腳當作軸心,一個旋轉將身體轉向獸人方向並迅速向後彈跳,落下的土塊與泥沙在獸人的周圍形成了一片遮蔽視線的天然防衛。即使視線如此不堪,瑪莉娜還是沒有放過任何可能的攻擊機會,她在空中舉起步槍,瞄準微染月光的巨大黑影,不只是飛散的土石,向後彈跳的移動弧度加上月光的反向照耀都大幅增加了瞄準的難度,但是這一擊絕對不能失手。

   沒有估算錯誤的話,子彈擊發的瞬間,這把步槍內的彈藥將被清空,如果沒有辦法一舉擊殺眼前這名獸人,當牠發動下一波攻勢時,以現在的體能與傷勢,進行肉搏戰肯定是必死無疑。

   除了自己的性命外,不能失手還有另一個原因;當獸人健壯的大腳向前多跨出一步,地面那具曾經名為蒂娜的軀殼又會遭到怎樣的殘害?瑪莉娜無法想像,更無法容許,無論如何,都必須阻止牠再次行動!

   瑪莉娜聚精會神的盯著步槍上的瞄準點,隨著自己身體的落下慣性不斷微調著槍口;落下速度前後不一的雜亂土塊與泥沙不斷交錯掉落,一再的擋住瑪莉娜的視線。

   ——我不會失誤的,我絕對不會死在這裡,蒂娜,不、不只是蒂娜,十三小隊全員們用性命所換來的生路,豈能如此輕易的斷送於此。

   瑪莉娜這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的渴望生存。

   極限的生存意識讓瑪莉娜的五感變的更為敏銳,周圍的景物就像末入水中般逐漸變的沉靜、緩慢;瑪莉娜嗅出從自己肩膀滲出並向前飄落的血腥味,皮膚明確感受到從自己右前方所吹來被著泥沙的微風,清楚聽見自己緊張而快速舒張的心跳聲,因緊張而逆流的苦澀胃液也在口中擴散開來,短短幾秒的時間,卻像過了數分鐘般的漫長。

   眼前只有深埋在暗夜中的黑影,但黑影的輪廓卻不知為何逐漸變得清晰,獸人的軀體就像鍍上了金邊,透出了難以言欲的奇異光澤;明明眼前的視線是如此漆黑,但是瑪莉娜卻能明確的從這片黑暗中察覺獸人的形體,這點就連瑪莉娜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背向月光的黑影將低下的頭抬起,並壓低右腳準備進行突擊。落下的土塊依然不斷阻礙著瑪莉娜的視線,就在此時,土塊後方突然的閃出了詭異的黃綠色光芒,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瑪莉娜確實看到了。

   瑪莉娜穩住雙肩,迅速將槍口移向光芒閃現的位置。

   ——目標就在那裡,帶著鵝黃色的綠色反光,那是野獸瞳孔的顏色,是獸人在黑暗中才會顯現出的瞳孔反射!

   瑪莉娜彎曲食指,由槍身引發的強烈振動啃蝕著她肩上的傷口,著地的瑪莉娜屈膝蹲下,槍口因子彈擊發的熱氣而冒出裊裊白煙。

   擊發的子彈消滅了黑暗中的綠色光芒,子彈貫穿獸人後頭部,黑色鮮血從獸人空洞的左眼與後腦的大洞流出,失去動力的獸人咚的一聲在蒂娜身前跪了下來,被子彈衝擊力強迫昂首的獸人,就像在對著月光懺悔般、就像對著眼前這具失去生命的軀殼懺悔般

   謝謝你,月光,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神的話,那我肯定會從這一刻開始選擇信奉月神吧。

   瑪莉娜在心理由衷感謝著,如果沒有月光的反射,現在的狀況可能就完全不一樣了。

   瑪莉娜退出彈殼,果然,步槍上的無彈藥警式機關轉為紅色,瑪莉娜快速的環顧四週,其他的黑影離自己的距離也越來越近,現在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重新裝填彈藥了。瑪莉娜像要發洩怒氣般的將步槍當作擲槍射向眼前跪地的獸人,步槍上的刺刀輕易的被獸人身上的硬皮擋下,咚的一聲掉落在草地上。

   瑪莉娜蹲下身子,撿起蒂娜掉落在一旁的步槍與醫療腰包。空中飛散的泥沙隨著風飄進左肩的傷口,讓疼痛變的更加劇烈,每移動一吋,傷口就像被燒紅的烙鐵烙印般,拜肩上的傷所賜,在這劇降的氣溫下,瑪莉娜卻完全不覺得寒冷。

   讓傷口繼續惡化下去可不妙,先排除傷口感染或出血過多而導致的死亡因素,如果不趕快阻止傷口擴大,到時候可能會連開槍都成問題。

   瑪莉娜不捨的將視線從蒂娜的軀體上抽離,在昏暗月色的指引下,她朝著沒有高大黑影的方向迅速奔跑,後方的黑影發覺獵物逃脫,立刻以驚天的沉重腳步緊追在後。

   黑暗的密林中,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樹葉間透出的細微光點,為了躲避巨大獸人的追擊,瑪莉娜特意選擇了樹木密度較高的林地作為移動目標,但也因為如此,森林中的光源變的更加微弱,在樹林間穿梭中,地面與樹幹上細小尖銳的樹枝與銳利的雜草不斷的襲向瑪莉娜早已殘破不堪的身軀。

   瑪莉娜在密林中死命的狂奔,從地面提起的每一步,都像是被藤蔓纏繞般的沈重。

   在過往的任務中,瑪莉娜曾因為受到監禁而持續一週沒有進食,也曾為了追捕逃犯而連續奔跑了無數個小時,還執行過為了收集證據而整整三天未闔眼的監視任務,然而今天的步伐卻比以往這些任務都還要來的沉;拋下夥伴一個人逃走,這對瑪莉娜來說無非是絕無僅有的體驗,即使選擇了離開,但她的內心還是不斷抗拒著這樣的行動。

   「一定要活下去」。將瑪莉娜的雙腳從地面拔起的,是蒂娜臨終前的那句話。

   後方的腳步聲雖然逐漸變的微小,卻還是無法令人安心;瑪莉娜繼續向著前方奔馳,她一個側身驚險的從兩顆樹的中間穿過,而前方等著她的,則是一棵橫跨眼前的巨大樹枝,驚覺異狀的瑪莉娜雖然迅速向左閃避,右肩卻還是冷不防的擦撞上突然出現的巨木,她肩上的制服沾上了厚厚一層樹皮碎屑,由破洞布料所露出的光滑皮膚也被劃出許多長條狀的血色。

  瑪莉娜的表情因疼痛而變的猙獰無比,但她沒有因此停下腳步,她揮去額頭的汗珠,繼續在森林中狂奔著。她察覺前方地面躺臥了根樹幹,於是抽了一口氣,忍著疼痛跳了起來,這時,藏匿於黑暗中、連著多片樹葉的粗大樹枝忽然迎面而來,瑪莉娜急忙低下頭,硬是舉起交叉的雙手將樹枝連根撞斷。

   ——不行,身體已經到極限了。

   瑪莉娜穿過樹幹後,像脫線木偶般無力的倒向前方的大樹,為了隱藏自己的身影,瑪莉娜雙手扒著樹幹,一邊喘著大氣,一邊苟延殘喘的沿著樹緣側移,直到樹的另一頭,她才將沈重的身軀靠向樹幹,滿身的汗水穿透內衣,浸濕了外層的鮮紅制服。

   大量失血與疼痛讓瑪莉娜的體力一瞬間就被消磨殆盡,灼熱的身體也開始透出不令人頭皮發麻的冰涼感。

   已經沒有時間了,就算還沒有到安全區域,也必須要立刻處理傷口。

   瑪莉娜仰起頭,盡可能用最小的聲音緩慢的大口喘息,胸口每縮放一次,全身的筋骨與傷口就感到無比的疼痛。稍微歇息後,瑪莉娜低下頭,小心的打開醫療包的扣環,額頭的大量汗珠隨著污穢的褐色長髮甩的滿地;為了減低左臂肩膀的疼痛感,瑪莉娜讓左手垂放於自己的大腿上,用右手掀開覆蓋再醫療包上層的皮套,原本應該整齊排放的醫療物品因為方才的狂奔跳躍與撞擊而變的凌亂不堪。

   瑪莉娜將手伸進漆黑的小醫療包中摸索可以使用的物品,長條的紙包裝——是沒有用的小型棉棒;方形紙盒——應該是急救紗布;另外這個三角形的套子——應該是剪刀不會錯的。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密林中,瑪莉娜只能用右手的觸感來判斷醫療包內的物品,瑪莉娜拿出可以用工具放在自己的右手邊,遇到玻璃瓶裝的藥物,就稍微轉開蓋子,將玻璃瓶移至鼻前,用嗅覺來判斷是何種藥物。

   花了一番功夫,瑪莉娜終於把可以用的東西準備齊全了。
   紗布、強效止血藥粉、消毒藥粉、還有剪刀,有這些東西應該就沒問題了。瑪莉娜用右手將自己軍服紐扣從上往下一個個解開,她拉住左側制服的領口,緩慢的、以盡量不接觸到傷口的方式將制服從左肩拉至手臂,肩上的傷口就算暴露在黑暗中,也能從陰影的形狀看出傷口有多深。

   瑪莉娜用右手將披在左肩後方的黏膩秀髮從脖子後方一把剝向右胸前,將消毒藥粉與止血粉玻璃罐上的塞子拔開,放至於自己右側。

   好,準備工作完成了,接下來就要正式上場了。瑪莉娜再次的閉起雙眼深呼吸,將吸入的冷空氣憋在胸口,五秒、十秒、十五秒、準備工作完成,瑪莉娜吐出大氣,左手用力的握拳,接著便抓起消毒藥粉朝著自己的肩膀整瓶倒下。

   「嗚......」

   如火焰燃燒般的灼熱感從肩上的傷口向著整著左半身蔓延,瑪莉娜將下顎向上提起,過度的疼痛讓全身不自覺的強烈顫抖,額頭上的汗珠像雨水般的向下滴落,緊皺的眉頭與死命相互擠壓而露出的上下齒讓原本俏麗的臉龐瞬間化為窮凶惡極的野獸。

   瑪莉娜感到一陣昏眩,眼前的景象像是融化一般逐漸糊成一團,她哈的一聲吐出胸中留存的最後一口氣後,接著整個人便無力的向前倒下,右手中的藥粉罐也啪的一聲掉落在林地上,黑色的藥粉像沙漏般沙沙的從瓶口流向地面。



感覺可以表現的更好,自我厭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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