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假面舞會
(特殊部門總部,內華達州)
簡報室裡的活人與死人全都像被石化般緊盯著牆上不斷閃爍的警急照明燈。
海嘉手上的對講機爆出槍響與慘叫。
噬羊族?
那些慘叫聲是這麼說的,難不成剛才投影片裡的怪物已經找上門?但這又是為什麼?這跟那條怪狗該不會有所關聯吧?!
冷汗不斷從我的頸背流下,但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正在呼喚我的名字。
不,那不是我現在的名字。
尼溫瑞赫。
尼溫瑞赫。
我就在這裡。
快來找我。
有東西正在呼喚我。
「艾胥莉還在醫務室對吧?」伊迪絲已經準備衝出簡報室。
「沒錯,得快點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海嘉看了眾人一眼並把腰際上的槍遞給我們。「噬羊族的弱點是心臟,你們跟林瑪莉待一起別走散了!」
戴爾焦慮地盯著我,我猛然想起喵喵還跟艾胥莉待在醫務室。
但那個正在呼喚我前世名字的東西又是什麼?我為何會覺得那是個「東西」?那不是人類也不是之前碰上的惡魔,甚至使我臆測那不是有生命的物體,但仍然無法解釋這詭異的感覺。
「喵喵?」我輕捏他的手指。
「喵喵不知道能不能應付?」戴爾咬著下唇回應道。
「得去幫忙…」我下意識說出這句話。
「你們別亂跑出去!」愛琳緊張地拔出配槍對準簡報室大門。
當海嘉與伊迪絲消失在白光之中時,大門也轟一聲爆炸成碎片。
有著巨大蝶翼的狗頭人破門而入。
「那是什麼!!」凱斯失聲尖叫。
「噬羊族!」林瑪莉再度變成龍和狗頭人扭打成一團。
更多狗頭人竄進簡報室。
戴爾快速賞了牠們幾槍,大型犬的淒厲哀號頓時充滿整個空間。
「凱斯在這裡很危險!」愛琳一邊開槍一邊對我大吼,但一隻狗頭人卻在這時朝她撲過來。
「小心!」路易憤怒地飛向前徒手扭斷狗頭人的脖子。
愛琳不知所措地坐倒在地,狗頭人屍體轟然一聲倒下。
她似乎聽見了路易的聲音。
「你們快逃出去!」路易的臉上爬滿鮮血,不斷從他當初死去時的致命傷口中流出。「快點!」
那東西依然在呼喚我。
「混帳!!」女爵憤怒地朝狗頭人開槍,隨即發現牠們的翅膀並非無堅不摧。「牠們的翅膀能被打穿!」
「可見那隻殺人的怪物不在這!」林瑪莉扔下血淋淋的狗頭大喊。
我們狼狽地從屍骸中逃出簡報室,沿途只見滿地血肉與扭曲的焦屍。
直到我在轉角撞上灰頭土臉的蘇洛。
「幹!你們在這!」蘇洛連忙一把抱住愛琳。
「現在情況如何?」林瑪莉踹飛突然撲上的狗頭人。
「阿宅他們去停機坪了!噬羊族是從那裡闖入的!」
「醫務室那邊呢?艾胥莉還在裡面!」戴爾抓住我摔到一旁閃過另一隻狗頭人然後把牠一槍送上西天。
「該死!那邊現在只有醫官啊!」蘇洛咒罵著噴出火焰試圖殺出重圍。
林瑪莉腰上的對講機爆出宅詹的聲音。
「我們需要支援!」
「收到!」林瑪莉示意我們停機坪的方向。
~*~
醫官南森‧托倫斯舉起槍管對準門口準備隨時轟飛入侵者。
「牠們…正在尋找什麼…」艾胥莉對喵喵低語。
「牠們?妳是指醫生剛才說的怪物?」喵喵警覺地掃視四周。
「我能感覺到牠們在想什麼……牠們想找到一樣東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還有一個更可怕的…怪物…要來了…」艾胥莉想起母親遇害的那天晚上,那可怕的東西再度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那隻怪物。
那隻有著利刃般的翅膀並傷害小狗狗的怪物。
小狗狗就在附近,但她不敢告訴大家。
「妳知道那些怪物在想什麼?」喵喵驚訝地瞪大眼。
「但牠們好可怕!跟森林裡的動物完全不同!牠們…牠們想吃光所有人!!」艾胥莉焦躁地扯著頭髮。
喵喵幾乎無法相信牠此時的直覺。
這孩子為何擁有霍特伍德家的氣息?
「嘿!妳沒事吧!」南森連忙轉頭瞪著她,看不見鬼魂的他知道艾胥莉身邊有隻幽靈貓,但他的焦慮隨即在憑空迸發的白光裡化為無物。「海嘉!」他對天使們大喊。
「噬羊族還在總部裡亂竄。」海嘉惱怒地來回踱步。「必須把你們和圖西送到離這兒最近的支部。」
「我要留下來戰鬥!」南森緊捏著槍管不放,他一點也不想放過那堆殺死同僚的怪物。
「別鬧了!你還要治療傷患耶!」伊迪絲巴了他的肩膀一下。
「我必須在更多人受傷前阻止悲劇發生!」
「讓他去,伊迪絲。」海嘉伸手阻止伊迪絲。「千萬別掛點,否則你就永遠別想退休。」她對南森歪嘴一笑並和伊迪絲與艾胥莉消失在空氣中。
「廢話!我可是殺人醫生!」南森如釋重負般露出森森白牙,有群王八羔子準備要接受制裁了。
然而,海嘉與伊迪絲卻在光芒裡察覺一股陌生的惡意從遠處傳來。
「有東西正朝著總部進攻!」伊迪絲差點解除咒語讓所有人撞上岩石。
「該死!只能硬碰硬了!」海嘉咬牙切齒地瞪著夜晚的沙漠。
~*~
當我們殺到停機坪時差點被眼前景象嚇死。
到處都是屍體。人的、噬羊族的,甚至還有幾條養在總部裡看門的大丹狗,他們全都死了。
凱斯竟然吐了出來,我連忙扶起他不讓他整個人巴在骯髒的地板上。
我不再感到噁心想吐。
這群怪物必須付出代價。
「暫時淨空!」宅詹跑了過來,後面跟著滿臉血的吳亨利和一個大塊頭男人。
「你不是說需要支援嗎?」林瑪莉驚訝地瞪著他。
「這要感謝南森出手相助!」宅詹喘著氣指著那個大塊頭。
「海嘉已經把小女孩送到支部去了!」叫做南森的大塊頭也氣喘吁吁地向我們報告。
「太好了!」我鬆了口氣,隨即發現喵喵正趴在南森的肩膀上。「那個…你肩膀上有…」
「喵喵!」戴爾在喵喵撲進懷裡時叫了出來。
「噁!那隻幽靈貓是不是有跟過來!我看不見鬼啊!」南森嫌惡地瞪著我們。
「南森,你先回總部裡治療傷患。」宅詹對他吩咐道。
「當然!我能把凱斯借去幫忙嗎?他看起來很不適合待在這。」南森看著滿臉嘔吐物的凱斯不禁搖了搖頭。
「好…」凱斯滿臉歉意地看著我們然後跟在南森後頭跑了。
「傷亡慘重,必須聯絡支部來處理,甚至得找上51區尋求協助。」宅詹憤怒地瞪視滿地狼藉,但一團白光卻讓我們頓時說不出話來。
「海嘉?!妳怎麼還在這?」我吃驚地看著天使大嬸與抱著艾胥莉的特殊部門秘書艾倫‧圖西。
「攻擊可能還沒結束!」伊迪絲也憑空冒了出來。
那東西還在呼喚我,但現在連我腦袋裡宣稱是地獄王子的怪聲也出現了。
大戰才正要開始,我能感覺得到。
我差點跪倒在地。
「那是…什麼?」蘇洛指著遠方沙漠裡逐漸變大的點點黑影,他的聲音絕望到可怕。
更多噬羊族朝總部飛來。
「總部目前只剩你們有辦法戰鬥。」艾倫‧圖西看著殘破的鐵捲門直皺眉頭。「我已經聯絡距離最近的支部,但願他們能幫上忙。」
「蘇洛,你能讓火焰形成類似牆壁的東西擋下牠們嗎?」宅詹瞪著不斷逼近的怪物問道。
「只能試看看了!」蘇洛伸手抹去臉上的汗水,不安地看著我們。
我必須做點什麼。我努力集中精神,這次雙手掌心很快就竄出金黃色光芒並不停擴大。
這次竟然成功了?
「這就是你的力量?」圖西一臉嚴肅地走向我。「我對於低估你的能力感到相當抱歉,哈雷先生。」
「別這麼說,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張開雙臂,金黃色光芒彷彿翅膀般竄起將停機坪包覆起來,蘇洛這時也舉起手將熊熊火焰如數條皮鞭揚起飄浮在空中。
第一隻衝撞防護罩的噬羊族哀號著被彈飛。
「成功了!」我叫了出來。
然而越來越多的怪物撞上防護罩卻讓我逐漸失去體力。
戴爾馬上發現我的疲態,他警覺地抓住我不讓我摔到地上,雙眼再度閃爍微弱的紅光。
「我不知道還能擋多久…」我對他耳語,死命地穩住腳步。該死!那兩隻抹滅者不知道能不能馬上趕過來,但我現在沒多餘力氣跟牠們求救啊!
「防護罩快破了!」伊迪絲對我們大喊。
我把金黃色光芒推向更遠的地方撞飛怪物,但已經有幾隻從裂隙鑽進來了。
「幹!!」蘇洛一邊咒罵一邊用火焰反擊,探員們再度舉槍與這群混帳搏鬥,喵喵也發出尖銳嘶吼撲向狗頭人讓牠們哀號著到處亂竄。
然而一道不祥的金屬劈裂聲卻在這時闖入耳中。
防護罩外的一台直升機突然變成兩半垮在地上。
艾胥莉爆出尖叫。
變成廢鐵的直升機走出一隻比所有噬羊族都還巨大的狗頭人。
牠的金褐色蝶翼反射著月光。
牠像陣風出現在防護罩前,閃閃發光的翅膀一掃後防護罩便出現一個大洞,劇痛突然傳遍全身彷彿我也被那對翅膀砍傷。
「榭爾溫!」戴爾連忙抱住痛到差點失去知覺的我,地上各種碎片開始浮起圍繞著我們打轉,看來戴爾的力量也正因為憤怒而劇烈運作著。
「就是那傢伙!!」女爵對我們大喊。
「逮住牠!」圖西一邊開槍一邊對探員怒吼。
那頭怪物無視其他狗頭人的死活逕自朝我們飛來,途中馬上被變成龍的林瑪莉擋下,但她卻瞬間爆出哀號滾到一旁,身側不斷流出透明液體。
「瑪莉!」吳亨利連忙衝向她。
「怎麼可能?瑪莉怎麼可能會受傷?!」蘇洛驚訝地瞪著狗頭人。
「鬼魂能弄傷我!那東西不是活的!!」林瑪莉痛苦地大吼。
「什麼?!」
「但牠不是鬼魂啊!」伊迪絲衝向那頭怪物然後被翅膀掃到一旁,手臂也被劃傷噴出鮮血。
戴爾在我的防護罩徹底消失時憤怒地起身,直升機殘骸飄浮起來從那隻詭異的狗頭人頭頂砸了下去。
一切終於歸於寧靜。
宅詹解決掉最後一隻沒有危險雙翅的噬羊族,他的臉上充滿血汙,但從中浮現近乎瘋狂的笑容卻讓我打從心底發寒,這傢伙有時真的很可怕。
圖西摀著受傷的腹部跑過來檢查眾人的傷勢,大哭中的艾胥莉被他緊抱在身上不放,我這才發現圖西的體內似乎有金屬管線之類的東西伴隨機油味從傷口探出,難道他也不是人類嗎?
直升機殘骸底下的怪物再度竄了出來。
「你到底是什麼?」海嘉舉槍對準牠。
「你們的夢魘!!」怪物發出女人的聲音並朝她撲去。「正在尋找消滅人類的最終武器!」
「什麼?」海嘉扣下扳機後慘叫著被反彈回來的子彈擊中。
「海嘉!!」伊迪絲絕望地尖叫。
戴爾再次讓周圍的廢鐵浮起往怪物的方向砸,但牠已經學到教訓而用翅膀將廢鐵化為更小的碎屑。
「『他』就在這!我聞得到!」怪物笑了出來。「那叛徒知道武器就在這裡!這真是天大的好機會!!」
我再度變出防護罩擋住試圖侵入總部的怪物,但牠超乎常理的強大攻擊卻讓防護罩不停破損,我的體力又再度流逝。
「白忙一場!卑賤的人類!」怪物終於發現我的存在。
「榭爾溫!」戴爾火速衝向我在怪物抓住我之前把我推開。
我們滾到一旁摔進機具殘骸,戴爾不顧背上的傷口起身,舉起手讓附近的碎片再次飄起試圖阻止怪物的攻擊。
怪物張開鋼鐵般堅韌的雙翼向所有人威嚇,碎片被翅膀打碎四散各處,就連蘇洛的火焰都無法讓牠退縮,牠瞬間出現在蘇洛面前準備將他劈成兩半。
「蘇洛──」愛琳哭了出來。
「該死!」蘇洛像陣風逃竄到我們這邊。「喂!你們還好吧!」他擔心地看著我們。
「傷口…有點嚴重…」戴爾的傷口已經快速復原,但大量失血已讓他的臉色轉為蒼白,我緊緊抱住他想再次變出防護罩擋下那頭怪物。
「無論你們人類想用什麼雕蟲小技阻止我都是沒用的!」怪物立即出現在我們面前,再次展開翅膀準備攻擊。
「休想傷害他們!!」女爵不知道從哪竄了出來,手上緊握一根鐵棍朝牠狠戳下去。
我的視線被鮮血掩蓋。
…這是誰的血?
~*~
凱斯壓下嘔吐慾望在屍堆中尋找仍有生命跡象的同僚,當他好不容易發現幾位氣息尚存的情報員時,屍堆突然竄出一隻還沒死透的噬羊族對他尖聲怪叫。
「啊啊──」凱斯彷彿看到一生從眼前飛過。
「小心!」路易‧拉森從牆壁裡衝出來把狗頭人的心臟從胸口挖出,鮮血全都往凱斯的臉上噴濺。「我以為全都殺光了!」
「你…殺了這堆怪物?」凱斯快要嚇尿了。
「沒辦法,牠們剛才想攻擊我的前女友,所以就失控大開殺戒了。」路易攤了攤手回應他。
「你在跟那個鬼魂探員說話嗎?」南森突然覺得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對…是路易沒錯。」凱斯吞了口口水,但第二隻狗頭人又隨即從屍堆竄出。
「該死!」南森馬上對狗頭人開槍但卻被牠給逃了。
凱斯的口袋突然爆出懾人光芒,在南森大叫著摀住眼睛時化為一顆光球將噬羊族撕成碎片。
「這…」凱斯無法置信地瞪著那顆膨脹中的光球,雪白羽翼從中竄出,最後變成一隻大鳥但又瞬間化為人形。
彼得‧薩根特收起翅膀看著他們。
「我回來了,凱斯。」
~*~
女爵像斷線的木偶倒地,怪物哀號著試圖把鐵棍從胸口拔出。
負傷的海嘉與伊迪絲再次朝怪物出擊,眾人舉起武器對準正在掙扎的巨大噬羊族,然而牠卻成功把鐵棍拔出並擋下子彈讓所有人四處閃躲被牠彈開的致命金屬塊。
「愚蠢至極!」牠用翅膀擊飛憤怒的天使讓地板瞬間染上兩道血痕,再次和怒吼而來的林瑪莉打成一團,但又馬上將她擊倒扔到一旁。
宅詹不顧一切地再次對準怪物射擊讓牠尖叫著摀住剛才被女爵戳出的傷口到處亂跳,但牠彷彿像鐵打一般沒有倒下,隨手抄起破輪胎往宅詹的方向甩讓他摔進另一團廢墟中。
我們再次成為牠的攻擊目標,我的呼吸充滿血腥味,滿身是血的女爵正倒在前方但我無法移動半吋接近她,而蘇洛也在怪物的瞪視下彷彿麻痺般無法動彈。
我看到淚水從蘇洛的眼角流下。
「不…」蘇洛的嘴唇抽搐著似乎正在喃喃自語。「不不不…為什麼…」
宅詹仰躺在廢鐵中痛苦地呻吟,鮮血從他的鼻孔流出。
你能拯救所有人。
我就在這裡。
你需要我,尼溫瑞赫。
你需要「我們」。
那個呼喚我的東西和腦海裡的聲音幾乎融為一體。
戴爾已經失去意識了。
不,我不想失去他們!但我不是尼溫瑞赫,我已經不再是惡魔啊!
你永遠無法逃離過去。那兩道聲音笑了出來。
我舉起手,微弱的金黃色光芒從掌心竄出,但就連我的良知都知道這根本擋不下那頭怪物。
我終究是個惡魔,我必須承認這點才能打敗你。
我就是尼溫瑞赫。
對吧?
「死吧!擋路的垃圾!」怪物的利爪朝我飛來。
金屬碎裂聲和一道閃光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那把掛在牆上的破刀?
我手上怎麼會冒出這把刀?
怪物被狠狠驚嚇般地倒退,被斬斷的指爪噴出鮮血。
空氣中劃過一道狼嚎。
「小狗狗!」艾胥莉突然叫了出來。
我像木偶般搖晃起身,右手握住破刀指向正在從驚嚇中恢復的怪物。
「死吧。」我聽見自己這麼說。
怪物尖叫著朝我撲來,鋼鐵般的蝶翼甩向我但卻被那把破刀劈開讓牠爆出淒厲哀號。
牠的軀體正在瓦解!
「去死吧!」我舉刀揮向牠。
「住手!!」一團黑影擋在我和怪物之間。
那條怪狗?!
黑色怪狗站了起來,牠的瞪視讓我的怒火瞬間消失。
牠抱起昏厥的噬羊族,被刀砍傷的破碎肌膚一片片剝落最後從頭部逐漸透出人類的膚色。
「我們永遠都在隱藏真面目彷彿充滿欺瞞的假面舞會,親愛的尼溫瑞赫。」黑色怪狗對我說,並往戴爾倒臥的地方看了一眼。「還有厄里亞德,你們一點都沒變。」
戴爾痛苦地爬起來瞪著我們。
「你…你到底是誰?」我幾乎無法相信眼前景象,剛才那隻囂張的噬羊族已經變成一個有著破碎蝶翼的黑髮東方女人仰躺在怪狗手中。
「你們的老朋友。」牠抱著黑髮女人說道。「真相在亡者驛站但即將被揭發,而你們早在消逝前便已邀請來世的自己。」
他們隨即消失在空氣中。
~*~
我們在醫務室裡看著彼此沉默不語。
圖西正在門外與其他支部的負責人大聲議論,艾胥莉坐在我身旁焦慮地看著我,一會兒又瞄著我手上的破刀,而戴爾則是虛弱地躺在病床上漠然看著隔壁床的宅詹。
宅詹捏著冰袋沉默地與戴爾對望,我們的視線最後全都往傷勢沒那麼嚴重但卻瑟縮在病房一角的蘇洛身上集中。
女爵死了。那是蘇洛陷入崩潰前對我們說的話。
「他…還好嗎?」愛琳開門後不安地望著我們,後頭跟著滿臉擔憂的吳亨利與林瑪莉。
「他…」我準備開口卻被蘇洛打斷。
「女爵就像我母親一樣,我從來沒告訴過你們,但現在說了也沒任何意義。」他起身摟著愛琳不放。
路易也落寞地飄浮在天花板上呆望著這一切。
幾小時後,我們站在剛才發生激戰的停機坪為死者哀悼,所有受難者都被擺放在此蓋上白布,就連死去的噬羊族屍骸也被堆積成一團安置角落。
海嘉與伊迪絲的神情彷彿大理石雕像凝滯,但淚水卻不斷從臉頰墜下,我以為她們在這裡工作數十年早已對死亡麻痺。
蘇洛站在女爵的屍體前,一團灰色煙霧從中浮起並對他耳語,最後消失在空氣中留下微弱的玫瑰香氣。
據說女爵最愛的花是紅玫瑰。
「她…說要回到希金斯的墓碑前待著。」蘇洛緩緩開口。
「為何是阿福的墓碑?」我不解地看著他,戴爾也露出狐疑的表情,但喵喵的聲音卻把我們瞬間拉回現實。
「那位黑手黨女人是阿福的童年玩伴,她的名字是珊卓拉‧貝列里(Zandra Belleri)。」喵喵嘆了口氣。「阿福剛來工作時有次對我說溜了嘴,這也是蘇洛能順利脫離黑手黨的原因。」
「這也是女爵希望的結果,她不認為我適合幫派決定讓我離開。」蘇洛對我們苦笑道。「她說…因為她愛我。」他走向圖西和他交談一陣,圖西的表情從不敢置信轉為無奈,最後揉了揉蘇洛的肩膀和他擁抱。
他回到停機坪對我們聳肩,我們彷彿能看穿他的心思並快步退到一旁。
蘇洛跪在女爵的屍體前,火苗從他的手指竄出沾上白布,停機坪被染成一片橘紅和初出朝陽融為一體,所有遺體都沐浴在烈焰中逐漸化為灰燼。
他看起來像條對著日出哭號的大狗。
我緊緊抱住戴爾,貪婪地想把所有體溫都埋進記憶永不遺忘,看著他眼眶裡的淚水映著火光不斷閃爍。
我們無法說出半個字。
~*~
(紐約,2000年)
六十歲的霍特伍德莊園管家阿爾弗雷德‧希金斯睜開眼看著病床前的身影。
「…珊卓拉?」他虛弱地低喃。
「我來看你了,老友。」女爵露出微笑。
「我還以為妳又因為幫派火拚逃出城了。」阿爾弗雷德難以相信自己現在還能開玩笑。
「小孩子玩沙怎麼可能動得了我?」女爵輕拍他的手背想跟他玩鬧一陣,就像他們小時候一樣,卻無法自已地哽咽起來。「倒是你…我好怕你隨時會離開…」
「別哭,珊卓拉…別為了我這種人哭…」
「我怎麼可能不哭泣?」
「如果我死了,請用妳最愛的紅玫瑰為我弔念,讓妳的鮮紅與我的墓土常伴左右。」阿爾弗雷德努力擠出笑容。
「好…我會這麼做…」女爵握住他的手任由淚水爬滿雙頰。「我最最親愛的朋友。」
「我愛妳,珊卓拉…」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第四章上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