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啊！我究竟是你的誰！」
背景是五光十色的街道，城市的點點燈火映照在兩個人身上，一男一女。男性留著一頭漆黑的、髮梢堪堪及肩的黑髮，服裝也是一身的黑，上身穿的是黑色的西裝外套，配合身的黑色西裝褲與皮靴，底下露出白襯衫沒有完全扣上的衣領，中和了西裝帶來的嚴肅感：女性則將栗色的捲髮綁成高馬尾，簡單的白上衣與合身的丹寧長褲凸顯出她的好身材，然而她現在握著拳頭，猛力搥打眼前男性的胸膛，藍色的大眼睛裡滿是淚水。
「你對每個人都那麼好！總是如此！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搞錯……」
男性沒有回答，只是筆直望著前方，垂落的雙手在身側握緊，又放鬆，緊了，又鬆。
「你說啊，告訴我，我究竟是什麼？對你而言，我到底是什麼？」
塗著粉紅色唇膏的小嘴幾度張合，卻仍然等不到答案。
沉默迴盪在兩人之間，只有從他們後方流過的喇叭聲，以及遠方傳來的嘈雜音樂聲，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樂。
女性收回了雙手，低下了頭，抽噎了幾下。
「我明白了。」
她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裡仍然帶著淚意，卻已沒有方才的激動。
「謝謝你……」
她的唇角彎起微笑，很明顯地不斷抖顫著的笑容。
「謝謝你給過我那麼多美好的回憶……」
答覆她的仍然是沉默。背後的燈光將二人的身形變成漆黑的剪影，先開始動作的還是女性。她伸手在臉上一抹，轉過身。
「晚安……」
她往與男性相反的方向邁開步伐，一步、二步，到了第三步，後面的另一個黑影動了，只跨出兩步就追上女性，將她從後頭緊緊抱住。
帶著熱度的男中音這時才第一次通過鼓膜。
「……我們，永遠，在一起吧。」
即使只有剪影，都看得出女性整個僵住，接著猛然一個回身，兩個黑影重疊在一塊。
「卡！OK！」
「辛苦了！」
「Ellie演得好棒！」
穿著白T恤的女性──最近剛出道的混血女演員Ellie臉上綻開大大的、燦爛的笑容，剛剛鏡頭裡映照的哭泣表情早就不知跑哪去了：「真的嗎？那是因為石先生很強的關係啊，連我都覺得我要被拋棄了！」
「哪裡，沒這回事。」
被媒體讚譽為「年輕的實力派新秀」，年方二十名聲卻已很響亮的石一平微笑著從場邊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一條毛巾，很有風度地先把它遞給Ellie，自己又拿了一條。
「話說接演愛情戲，這樣好嗎？會不會害妳跟男朋友吵架？」
Ellie笑咪咪地搖著手：「不會啦！Joe不會介意的，他可是你的頭號支持者！」
「我可不這麼認為……」
「真的啦！我比較擔心我自己哩，你的粉絲太多了，這集播完我可能會收到很多恐嚇喔！」
「太誇張了，不會啦。」
「一點都不會，剛剛那句台詞殺傷力實在太大，我覺得誰聽了都會融化！還好你還沒交女朋友，還是最近的那個傳聞是真的？」
一平聽了最後那句，苦笑著搖搖頭：「不是。」
「所以是雜誌亂寫囉？」
「妳知道的，狗仔每次有什麼風吹草動就亂寫。對方的經紀人還寫信來道歉，說是造成我們困擾。」
「真的！要是你有女朋友的話，光解釋就解釋不完了！」
兩個人越過攝影機與音響的空隙朝他們走近，一個是Ellie的經紀人，另一個則是披著微捲的金髮，身材精壯、表情平和的年輕人。
「哎呀！Joe！」
Ellie頓時滿面發光。與女友同時出道，最近剛開始竄紅的新演員Joe走到女友身畔，對著一平說了聲「我來探班的，辛苦了」。
「辛苦了。你要接Ellie回去吧？」
「是的。Ellie，我們走吧。」
Ellie笑盈盈地點頭，經紀人替她整理好包包，三個人一起離開拍片現場，走之前還對一平揮手。
一平看著他們離開，看著Ellie挽著Joe的手臂，Joe寵溺般地撫摸她的頭，笑容慢慢消失。
剛剛Ellie說「一平還沒交女朋友」，這句話是事實，但也不是事實。
事實的那部分，是他沒有「女朋友」。
但他有一位「戀人」。
那位「戀人」沒辦法像Joe來探Ellie的班一樣出現在現場，沒辦法像他們二人一樣光明正大地挽著一平的手臂走在街上，更無法在媒體前公開承認關係。尤有甚者，在雙方都忙於工作的情形下，一平能見到他的時間還很有限。
一想到這一點，就突然很想很想見面。
一平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腕表，晚上九點鐘，從外景地點騎車到他家去頂多半個小時，他一定還沒有睡，但前提是他要在家，要是在家裡跟截稿日拼鬥那還簡單，但也有可能在電視台開會，或者在別人的外景現場。
思索片刻之後，他打開手機，發了兩通簡訊，立刻就得到回音。
「辛苦了！」
「那就麻煩你了。」
「好的。」
晚上九點三十分，電視台的會議室仍然燈火通明，只有結束劇本會議從桌邊站起來的人們個個面露疲態。先出去的是導演，一面走還一面跟製作人與執行副導討論勘景，美工與道具組主任也跟在後面出去。最後留下的是編劇，安景城收拾好筆記本與檔案夾站起來時，他的文學經紀人凱倫剛剛好關上手機。
「總算結束啦。還好不用改很多。」
「我還是覺得第64場那樣安排不適合。」
凱倫搖搖頭：「你就省點力氣吧，畢竟這齣戲的女主角現在當紅，讓她挑戰不一樣的角色也好。」
「話是這樣沒錯……」
凱倫嘻嘻一笑：「但你的判斷經常都是對的，等一下出來結果不如預期，大家又要罵是劇本不好。你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常有的事，習慣了。打從以前不就都這樣。」
凱倫沒有完全聽懂景城含著苦笑說出來的台詞，逕自收拾好包包站起身：「我們也趕快走吧，不要讓人等太久。」
「等太久？」
這回換成景城一頭霧水，但凱倫絲毫沒理會他的困惑，逕自拉著他走出會議室，不是走電視台的大門，而是從邊門出去。白色街燈底下已經有人等在那裡了，是跨在銀白色機車上，銀色安全帽底下露出黑髮的年輕人身影，看到凱倫拉著景城接近，對方掀起防風護目鏡，露出底下發亮的茶色眼睛。
「一平？」
「哈囉，石先生，晚安。」
迥異於景城一愣一愣的反應，凱倫扶了一下眼鏡，帶著一臉勝利的表情將景城手上的檔案夾搶走，順手將他的手塞給一平。
「他就交給你啦，請好好使用，但是麻煩不要太過頭，他手上還有一個劇本要修改。」
「我知道。我會負責準時把他送回去。」
凱倫滿意地點了頭，揮揮手就轉身走向公車站，一平將一頂紫黑色的安全帽罩在景城頭上，催著他上車。
「一平……？」
「陪我走走吧。」
機車發動引擎，一平調轉龍頭，讓車子沿著遠離市區的外環道奔馳，後座的景城將身軀貼靠著他的背。車子開到堤外停下來，兩人一同下了車，深夜的風溫柔地拂過一平的面頰，揚起景城的頭髮。
先打開話匣子的是景城：「怎麼了，你今晚不是有通告？」
「嗯，出外景。」
「那怎麼……」
「沒怎麼，就只是很想見你。」
「這樣啊。」
對話到這裡暫且打住，又是沉默，只有城市的燈光投射在水面上微微搖曳。
幾分鐘後，又是景城打破沉默：「我看到報導……」
「你不會以為那是真的吧？」
八卦雜誌才寫過『年輕實力派演員與小模熱戀！！』的大幅報導，附上照片說他們一同進出女方的香閨。報導刊出後緊張的不是一平而是女方跟她所屬的事務所，媒體追問一平的時候，他只回答一句「沒有這件事，而且照片上不是我」就解決了。他唯一擔心的是景城的反應，然而現在對面那雙眼睛閃現的是溫柔和理解：「不，我知道那是假的。我有細讀過，報導上暗示的那個時間點，你在……」
他講到一半住了口，別過頭，臉上微微發紅。一平伸手過去，從後頭抱住他。
「下次再有人問，我就說那天晚上我跟我自己的戀人在一起，我絕對沒有去那個小模的家。」
「不行！」
「為什麼不可以？」
「這種事情傳出去，你的名譽跟工作機會會受到影響。」
「才不，只會變成公認而已。」
景城的眉頭皺得更緊，下意識地掙扎，一平更不想放手了。他又想起Ellie和Joe手挽著手離開外景現場的景象。
某種異樣的感覺在心裡翻攪。
隨之而來的是決心。
「景城。」
「什麼？」
聽見耳畔那個男中音異常沙啞，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景城停了反抗。
「我們，永遠，在一起吧，好不好──」
景城的眼睛睜大了。
只一秒，改成垂下視線。
下一秒，他慢慢抬起手，覆上還在自己胸前的，一平的手。
我又把一組庫存的名字用掉了。
石一平與安景城，這一組也是在我心裡放了有一陣子的名字。
演藝圈也是個大家寫到爛但我很少挑戰的領域。
若是有不太對的地方，就不好意思了。orz
創作內容
遊戲思維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