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甜美的香氣頓時瀰漫在空氣中,那是秋天豐收的氣味,略帶甜味的焦香,橡木桶沉重厚實的木質氣息,以及蘋果花酸甜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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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ve drowned and dreamt this moment.
So overdue I owe them swept me 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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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次酒醉之後,已經過了幾天。
時間快的像是二八拍子,在他注意到之前,日月已經轉換了數次,而他也似乎已經很好的融入了房間的旋律當中。
他的室友,Tommy和Mask,雖然話不多,但都是非常好相處的人們,友善的微笑和體貼的舉止常常讓他有些驚訝,卻又開心於這樣的對待。
但稍微有一點點小缺點。
原本房間的主音調,是Hamlet為主的悲愴;而後卻漸漸轉為A Midsummer Night's Dream的歡快。荒謬絕境中產生的情感像是一股繩子,將Tommy和Mask兩人擰在一起,牢不可分。
如果不去在意空氣中濃的像是可以釀出蜜來的氣氛,克維爾相信自己應該像是音符融在和諧的曲子一般,如魚得水。
他見證著房內兩人日漸親密的互動,雖然很為他們開心,但由於兩人總是很顧慮他的感受,反倒讓他有時候覺得不太自在。
一直以來,從小的教育、訓練,都讓他學會冷漠與驕傲,他的眼裡從沒有認真地放進過誰的身影,對世界的漠然與不在乎,塑造了現在的他。
沒有朋友。沒有家人。唯一擁有的就是鋼琴。
不對,是曾經擁有。
現在的他孑然一身。
而即使是現在的他,即使是經過兩年現實磨練的他,其實大多時間心中還是不太在意其他人的感受,但是他開始學習。
他開始明白一個能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是多麼的難得。
於是,為了留給兩人足夠相處的空間,也為了避免兩人太去顧慮他的感受,他開始習於流連一樓的大廳中。但也因此,對於同在這座實驗室,同樣身為實驗品的人們,雖然不多,但克維爾總歸也是慢慢認識了幾位。
其中有和他年齡相近,相處起來輕鬆自在;也有相距甚遠,但溫柔小意善於體貼的;更有性格特殊,卻相處起來爽利且清晰明快的。各式各樣的人聚在一起,像是盛大的管弦樂團,有著各種樣式的樂器,而不同的音調,不同的音質,卻和諧的奏出豐美的音調。
他幾乎要沉溺在安逸的氣氛當中。
但這夜,夢境卻像是等待已久的猛獸,抓準他心防最為脆弱的時候狠狠撲上。
過去如潮水陰影般的席捲他的一切。
他幾乎是冒著冷汗從床上彈起,煞車尖銳的哀鳴、車輛的碰撞、鄰座芙露忒的驚呼、擋風玻璃破碎的聲響,清晰的像是上一瞬間。
他的舉動似乎吵醒了室友,他聽見臨床兩位模模糊糊還帶著睡意的聲音詢問他出了什麼事,而他只是說了聲抱歉後含糊其詞的搪塞著,隨即抓起地上擺著的任意一瓶酒,踉蹌地脫離黑暗的寢室。
明亮的燈光冷漠的撒在克維爾的身上,他在宿舍區茫然的踱步,緩慢的步伐以規律的頻率擊打在冰冷的磁磚上,穩定的節奏伴隨著心跳跳動,讓他在空無一人的環境冷靜下來。
安寧的走廊上,微微冰涼的氣流飄動,似乎可以隱隱約約地聽到風扇的聲響從四面八方而來,他像是被風的海潮包圍,在氣流中滅頂。
現在大約是凌晨。克維爾心想。繼續行走可能會吵到人,先去一樓大廳吧。
在詢問過黑衣確認現在時間為凌晨四點後,克維爾下到一樓大廳。
有別於平常人聲鼎沸的明亮,大廳的燈光調得較白天昏暗,大約是為了節省能源,在昏暗的燈光下克維爾只能看見模模糊糊的人影,從他們頭上的閃光可以確認都是黑衣們,除去這些在大廳四處維持生活機能或清理等等的黑衣,幾乎空無一人。
克維爾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
他看著面前的酒,那是一罐Calvados蘋果白蘭地,琥珀色的酒液在微光的環境下依舊閃著璀璨的色澤,他撕開鉛封,和一旁的黑衣拿了個鐵絲網,將酒的瓶口打開。
蘋果甜美的香氣頓時瀰漫在空氣中,那是秋天豐收的氣味,略帶甜味的焦香,橡木桶沉重厚實的木質氣息,以及蘋果花酸甜的芬芳。
他仰頭灌了一大口。
熱辣的酒液瞬間燒灼著他的喉嚨,化成熱度落到他的胃中。從夢中醒來後一直冰冷的左手也好像有了溫度,彷彿可以再次靈活的舞動,他微微地動了下指尖,才發現那不過是幻想。
他的左手,還是老樣子,再也無法靈巧的彈奏鋼琴。
他再次灌了一口。
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聽。
酒勁很快地從胃部湧上,他放鬆地坐在沙發上,任由酒精蠶食他所有的理智跟記憶。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突兀的雜訊傳進他耳中,讓他有種煩悶感,同時,他回過神來。
大廳變得相當明亮,周遭出現了許多人來人往的行人,落地窗灑進陽光的光芒,顯示著天已經亮了,食物的香味從二樓商店區飄了下來,人聲鼎沸。
但現在大家都盯著大廳區最中央的那個螢幕,其上遍布雜訊,噪音就是從那裏發生,眾人議論紛紛著。克維爾有些不舒服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想試圖出聲請人阻止那雜亂的音調,螢幕畫面卻一轉。
出現了上次的那個室長。
「嗨,實驗品們好啊,這陣子有沒有比較熟悉實驗室啊?感覺就像渡假一樣吧哈哈。」他靠螢幕相當近,揮舞著雙手手掌。
「不過要是都沒有實驗,就太對不起我叫你們實驗品了,所以啊,這個是你們的第一階段實驗喔。」室長從螢幕外拿出了一個小罐子,搖晃著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音。
「詳細的部分,黑衣那邊有單子,就請大家要好好的活下來啊,可別讓我失望囉。」語畢,視頻滋的一聲消失了。
「實驗......嗎。」克維爾喃喃念著。
來這裡不就是為了這個的?為了有更多的酒,好可以麻醉自己......
接過了一旁的黑衣遞給他的紙跟藥物,看都不看紙上列的注意項目,克維爾毫不猶豫配著蘋果白蘭地就將藥丸吞了下去。
疼痛與虛軟幾乎是同時席捲了他的神經。
「So ein Witzbold.」真好笑。
苦笑的嘲笑著自己,克維爾盯著自己的左手,眼裡微微希冀的光芒很快散去。
失去力氣的身體軟倒在沙發上,手上的酒潑灑一地,瀰漫出蘋果香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克維爾是被一股奇特的味道喚醒的。
溫熱而鹹腥的口感充斥在他的口中,與酒的餘香混合在一起,像是Margarita。
自己其實是不太喜歡那種過於植物辛辣口感的酒,但陪著芙露忒時往往會喝上幾杯,於是也記住了那種香氣。
克維爾張開眼睛,發現眼前的少女異常的熟悉。
「......北条?」
有些疑惑北条千夏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克維爾下意識舔了舔唇,這才回想起那股鹹腥味是什麼。
是血。
「克維爾,你還好嗎?」北条千夏見到他睜開雙眼,似乎放下了一點心,但仍然相當擔憂的看著他:「你實驗失敗了呢,解救方法是實驗成功者的血液喔。」像是為了讓他安心,北条千夏解釋著自己的動作。
聽著她的解釋,克維爾有些混沌的神經慢慢清醒過來。
原來口中的味道是少女的血液。
「要多吸幾口嗎?別看我這樣,我很強壯的喔。」她臉上掛著的笑容和前幾天看見的一模一樣,溫暖而體貼。
慌張地從沙發坐起身,克維爾阻止了少女伸過來的手:「不用了,北条快些包紮吧。」
在自己的身上翻找著,卻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包紮的事物,克維爾懊惱又頹喪的爬梳著自己的頭髮,又一次......有人因我而受傷。
「我去樓上找繃帶吧。」克維爾快速站起身,想去自己的房間,或是任何可能有繃帶的地方尋找,他受不了任何女性身上有因自己造成的傷口。
「其實不用啦,小傷而已。」千夏擺擺手,看起來不太在意的樣子:「真要抱紮的話,其實用我頭上的繃帶就行了,不用刻意去找的。」語畢,她似乎微微愣住。
「畢竟是女孩子。」克維爾皺皺眉頭:「或是消毒一下吧。」
看著桌上的蘋果白蘭地,大約是被黑衣扶了起來,裡面還剩下半瓶,克維爾猶豫著是否倒一些到千夏的手上幫忙消毒。
正當他在思考蘋果白蘭地裡面的甜味會不會影響到傷口復原時,一旁停頓很久的千夏突然開口。
「克維爾會包紮嗎?」
克維爾轉過頭,看見千夏拆起頭上的繃帶,很快的露出了異色的雙眼,並落落大方的把繃帶交給了克維爾。
克維爾稍微皺起眉頭,他原先認為千夏的眼睛大約是有傷口,現在看起來卻完好,只是顏色略有不同,這讓他有些困惑。很常看到異色眼的克維爾完全沒想過這有什麼好隱藏,只想著對方說不定是畏光或是其他的原因。
千夏像是誤會了他的意思,解釋般的說了:「是乾淨的,所以應該也可以不用怕感染吧?」語畢,她輕輕笑著。
注意到自己一直盯著千夏的眼睛有些不禮貌,克維爾很快的移開了視線。
握住千夏的手,手指靈巧的上下飛舞,很快的就把傷口包紮的乾淨整齊,多餘的繃帶他遞回給千夏。
「如果傷口發熱,還是找醫生。」雖然他不太確定這裡有沒有醫生......克維爾遲疑地想,如果實驗品出事,應該還是需要醫生來協助的吧。
「真厲害呢,克維爾!」她望著迅速包紮完成的傷口讚嘆說著:「不會、不會,有克維爾包紮就一定會好的。」她燦爛一笑,臉上寫著完全就是「別擔心」的表情。
「那就好。」克維爾點了點頭,傷口看起來割得不大,也很整齊的樣子,應該幾天之後就會自然癒合。
「還有,眼睛的事情也不用太在意的。」像是怕克維爾放在心上,千夏先行解釋。
眼睛......猶豫了一下,克維爾最終還是決定不問。
哪個來到這裡的人沒有故事。
包含他。
「要多小心,單眼距離可能,不太好抓。」有些突兀,但克維爾出於擔心還是提醒了一下。
「嗯,沒有問題!」千夏笑著說了:「克維爾才是呢,你是病人,快回去休息吧!」,她輕輕推著你的後背示意要你快些回去。不知道藥品會不會再出其他狀況呢,要是對方又在路上自己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昏倒那就糟了!她這麼想著。
「也是。」克維爾想了一下,自己一個大男人要是又倒在這裡,北条一個女孩子自己哪好意思麻煩他,還是快些回房間吧,至少自己的室友是男孩子,要是還有什麼副作用,麻煩他們也不會那麼不好意思。
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拿起剩下的酒,克維爾微笑點頭和千夏告別。
一直到回到空無一人的寢室,克維爾臉上的笑容才終於垮了下來。他用力抓緊手上的紙,幾乎要折斷自己的手指。
從被握緊直至扭曲的紙上,勉強還可以看出上頭是藥物的說明書,是剛剛跟著藥物,黑衣遞給他的。上面用黑字清晰著寫著成功或失敗分別的效果,殘酷的像個玩笑。
靠著長年快速閱讀鋼琴譜的訓練出來的速度,其實克維爾在接過紙的一瞬間就已經將紙上的文字閱讀完畢。
成功者有機會恢復身體的殘缺,這才是他才毫不猶豫的吞下不知名藥物的原因。
「So ein Witzbold.」他用右手摀起自己的眼睛,乾啞的笑聲低低的傳出。
擁有醜陋傷疤的左手抽動了兩下,終究還是沒有舉起。
為什麼......自己還會抱著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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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來自 Adele - Skyfall
I’ve drowned and dreamt this moment
我曾在夢中被這一刻淹沒
So overdue I owe them
這些我欠他們的過往雲煙
Swept away, I’m stolen
將我一掃而空
是一手很棒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