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抬頭看著已經遁入黑暗的天空，身為一名德國人，齊格菲一向對自己份內的工作毫無怨言，然而疲勞感卻堆積如山。
每個月的這個時候——分明是滿月，卻被厚重的烏雲遮蔽住那抹明亮的日子，都必須埋伏一整天，說是身為維護「人類」平安的義務。對本質既非人也非神的他來說，其實並不構成理由讓他待在這兒。
他會堅守著這個崗位並不只是身為代理者的義務或榮耀之類，冠冕堂皇的說詞，只是不想要浪費生命而已。他的生命遠比人要來的長來的久。
他放在風衣口袋中的手機響起，反射性的接起電話，另外一頭傳出了一道聲線，不能說是中性，是非常富有磁性的男性聲調，聽久了卻只會讓他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哇、打這麼多通電話，總算接了——」
齊格菲忍著想直接掛斷電話的衝動，「我不想聽你抱怨我不接電話這件事情，」他笑容滿面，不滿卻很明顯的寫在臉上。「實戰組是很忙碌的，有話快說。」
電話另一頭傳來「好無情喔」之類的抱怨，嗲聲嗲氣的聽了讓他一陣反胃，他硬生生的吞下責罵。「啊啊、浮士德要我說，有些『目標』並不是有害的喔。」那人嘻笑著，像極了惡魔的低語。
不對，他在想什麼，那個人就是惡魔……不折不扣的。
「他們的脖子上會有項圈，雖然外觀上看起來只是趕時髦用的飾品，」那人悠悠的開口，盯著自己塗上紫紅色的指甲。沒塗好。「但那是我們要求戴上去的，用以區別。」
齊格菲陷入沉默，他的後方傳來腳步聲，照理來說應該只有兩個人，因為他只派了兩人出去。但卻有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明顯有些跌跌撞撞。
「齊格菲—？」手機中傳出這樣的叫喚聲。
他往後看了眼，稍微揮手示意那兩名穿著武裝的人員將捕獲到的目標交給他。「梅菲斯，就先不聊天了。」他接過繩子，牽住了目標。就像拉著狗繩那樣。
忽略了因為關閉擴音功能而幾乎聽不見的抱怨，齊格菲索性按下結束通話。
「我稍微……有些事情要忙。」有著淡色短髮及青綠色眼眸的青年看了眼被下屬架著的那個人，語氣中有些無奈。他對著電話另一頭說著那無法傳達的話語。「我知道，這種小事情不用提醒。」
他按下手機開關的按鈕，螢幕一片黑暗，倒映出那名站在他後方、倒楣的被抓取到的男子。
一頭灰綠色的頭髮及湛藍色的眼眸，目測身高差不多有一百八十公分出頭的男子，他穿著警衛的服飾，外表看起來就像一般人，忽略那對耳朵的話，確實是一般人沒錯。
「接獲一般民眾的通報，這裡有著一名穿著『警衛』制服的男子，舉止怪異。」其中一名武裝警備隊員說道，手中拿著一張紙，像是報告的東西。齊格菲伸手拿走。「深夜不歸、夜間遊蕩。還有食量非常小，這件事情，查詢個人身分核對後，證明他並未有厭食症。」
男子嘆氣，他不像一般被捕抓到的人或非人者會驚恐的掙扎亦或怒罵，甚至連恐懼都沒有，彷彿他早就預見了這種結果。
不，與其說是「早有預料」，不如說是「習慣以這種模式與人類相處」。他從對方的舉止得出這個魯莽的結論，隨即下了指令要兩名武裝警備隊員離開。
待那兩名隊員走遠，男子才總算有了反應，他笑出聲。卻不是嘲諷的笑容，溫暖的如同冬季的朝陽。那與他見過的所有非人者都還要不同。
「呀…這真是太過分了…」那名被五花大綁的男子苦著臉龐，雙手被反綁在背後，脖子也戴上了某種項圈，上面閃爍著綠色的燈光。那雙在夜晚中仍舊明亮的藍色眼眸眨了幾下，「就說了我不是有害的人了，我可是線民啊—…」他抱怨著。
「你說『人』？」齊格菲用力扯了下手中的繩子，男子發出吃痛的抽氣聲，喃著「沒必要這麼兇吧…」之類的抱怨。
「你可不是『人』吧，我不認為有『人』會有這樣的東西。」說罷，齊格菲用空閒的那隻手扯了下男子的耳朵。那是像魚鰭一樣的東西，灰綠色的鱗片及薄膜，髮側生長著一對酷似龍的雙角。
「啊啊啊痛痛痛！會痛會痛！」齊格菲畢竟對非人者兇惡了點，不會控制力道是難免的，男子一陣哀嚎。
齊格菲疲勞的嘆氣，總算鬆綁對方，他坐到長椅上，逼男子坐在地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對方。「首先，第一個問題，」從口袋中拿出了錄音筆，按下按鈕。「你是誰？」他翹起腳，幾乎一塵不染的鞋尖勾起對方的下顎。
「就像你所言，我確實不是人類。」穿著警衛制服的男子搔了搔臉頰，語氣間卻透露出他游刃有餘的從容態度。「不過也不是什麼恐怖的傢伙，不像那群總愛在我們晚上工作時跑出來嚇人的食屍鬼，我們啊、可是守護平安的家神喔。」他自豪的說，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而且我是你們的線民啊。」他用手指勾起掛在頸子上的項圈，「好幾年前就是了。」
看著對方胸有成竹的模樣，確實也不好懷疑什麼；齊格菲上下打量著對方，男子的外表上看起來與一般人無異，項圈上的綠色燈光也代表對方確實屬於「無害」等級的非人者，但若真如對方所言其為「守護家族平安」的神的話……總該有些證明。
「證明嗎？我想想…」男子苦惱的思考著，手觸摸著自己的下巴。「啊、對了，我們之間會打牌喔，算是消遣娛樂、兼具出氣的交流吧，哈哈！」（*1）
「心情不好時會跟左右鄰居拿家主的信件來打牌，嘛沒辦法，不這樣的話家主是不會想到我們餓肚子的。」他思付，肯定自己的話語般的頷首。看來他已經有過很多次經驗了。「啊對了，詐騙信的點數最小，情書或結婚紀念日的信件的話是王牌喔。」
怎麼樣，這樣夠清楚了吧？男子雙手叉著腰，表示自己所言不遜。齊格菲勉強相信了對方，才詢問對方的名字。「雖然一般家庭都叫你們的種族名，但自己有名字吧？」
「我？我叫赫斯。是來自條頓騎士團國的家神『寇伯』。」他眨了眨眼睛，如此古老的國名讓齊格菲有些驚訝。「啊啊，那個地方現在叫什麼，波蘭還是什麼……忘了。」（*2）
寇伯一族是日耳曼地區——說的正確一點，是德國地區的民間傳說中出現的神秘生物。
其之樣貌在以前的紀錄中，多半被形容成老態龍鍾的小矮人，是類似精靈的角色。幾乎一手包辦家中大小事物，但只是一小杯黑麥汁或牛奶、一塊餅乾或麵包，就足以讓他們飽餐一頓。
人們將其視為家族富饒的象徵，自古以來，寇伯便是少數與人類相處融洽的非人者。幾千年前、幾百年前都是，他們即便是在妖怪猖獗的時代，也未必臨陣倒戈。
然而他們的真實身分其實是有著龍的血脈的地精，當然說是家神也沒錯，他們一向身兼多職；樣貌也不只是矮人而已，更有酷似直立站著的龍的模樣。如今想從外表分辨「寇伯」已經是天方夜譚。
有著許多相異的目擊證據及記錄，證明了寇伯能夠變化自己的外貌。這也是他們作為「神」的特點，並不只是怪物。
身為地精、又與人類有著友好關係的寇伯族，是經常處於中間地帶的角色。他們無法選邊站。作為非人者，他們也許該體諒那些被人類視為眼中釘的同類；但作為與人類共存的神，他們又無法說置之不理。
於是他們選擇成為「線民」，其實吃力不討好。在人類眼中，他們或許還是以前那些代表富饒的神；在非人生物看來，他們或許是同一陣線的。但他們什麼都不是。
這象徵著他們走在一個細如蜘蛛絲的鋼線上，稍不留神便會摔得粉身碎骨。
自稱赫斯的寇伯老實的說出了最近從非人陣線那獲得的情報。但齊格菲一邊聽一邊嘆氣，什麼進展都沒有。
食屍鬼依舊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狀態，行蹤神秘的很，接獲一般民眾通報墓穴被挖掘開而屍體消失，他當然知道是食屍鬼在搗亂；但又有什麼辦法，他們代理者也是莫可奈何。
熱沃當之獸（*3）只在月圓之夜出現在洛林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目擊證據；而傳說於出現在阿爾卑斯山脈地區的塔佐蠕蟲（*4）曾大量入侵德瑞邊境的森林，但並沒有攻擊事件傳出，僅僅是停留了幾個小時便又離開了，在森林裡餘下惡臭的氣味。
其餘的已經沒有參考的價值，齊格菲得出這個理論。
赫斯看著對方眉頭深鎖的模樣，也沉默了，笑容不覆存在。「抱歉。」他果然還不夠稱職，作為一個線民，卻只能提供這種毫無建設性的資訊。
齊格菲失望的心緒或多或少也影響到他，難以名狀的無力感襲捲著他的心智與軀體。如果兩邊都無法顧及的話，那他們當初冒險就沒有意義了。
「給你。」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忽略對方的抱歉，他將放在長椅上的塑膠袋遞給對方，裏頭是罐裝黑麥汁、牛乳，以及一些全麥麵包、餅乾及蜂蜜之類的。「這是報酬。」
赫斯愣了愣，開心的拿走了那個袋子，開了一包餅乾大塊朵頤。其實很難想像這樣一包餅乾就足以夠讓他吃上一餐，果然還是因為是寇伯的關係吧。
如今還使用「條頓騎士團國」這個早已滅亡的國家當作自己的出生地的話，齊格菲判斷對方起碼有八百多歲。但或許又比這還要多上幾百年、幾十年，畢竟沒有誰能夠證明，他所說的「條頓騎士團國」，是在他總算知道這塊土地的名字後，才了解那是他的「家鄉」。（*5）
真是久遠以前的事情啊，可能就連法夫尼爾也忘了，是那麼久遠以前的事。「條頓騎士團國的話……你以前、是侍奉騎士團？」
自稱赫斯的男子依舊看著他，眼神中閃現迷惘，並非手足無措，甚至還有那麼點懷念的模樣。「不…如果不想回應也無妨，這不算在必要問題之內。」齊格菲亡羊補牢似的又補了句話。
「說說倒也無妨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男子又恢復了最初那像極了鄰家大哥般的友善態度，但眼神中的黯淡早已無法抹去。「那就，從我有記憶算起吧。我確實是侍奉騎士團出身的。」
「但如今的世界，這樣的國家，也不再需要國王了。」他很釋懷，露出燦爛的笑容，卻只凸顯他的悲哀。「我也不被需要，所以才會在這種地方。」
齊格菲一時語塞，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緩解氣氛的他抿緊嘴唇。他也許戳到了眼前的這個種族的痛處，人類追求長生不老，但長生不老未必是祝福，如果要面對的是沒有終結的分離。
「不過、這樣倒也無妨，我們不能老是依靠人類……」他站起身，拍了拍制服褲上的髒汙，象徵著非人者的特徵在戴上警帽的那瞬間消失無蹤。「即便現下我們跟人類是平和的，也不敢完全保證哪天不會被賣給食屍鬼當宵夜。」
或是，人類因為我們的原因，而被殺了。他低語。
聽到對方的喃喃自語，齊格菲看向對方，「抱歉，問了個不太尊重您的問題。」他不免感到自責。
看著齊格菲的模樣，男子咧開嘴角露出笑容，他比一般人還要靈敏的聽覺捕捉到附近樹叢間傳來的低語聲，以不屬於人類的語言交談著。
「有什麼好笑的嗎？」認為事有蹊翹的齊格菲詢問，微微皺起眉頭。
「被騙一次情有可原，再被騙第二次的話，」男子輕笑著，指尖抵著齊格菲的鼻尖，明明對方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但他就是動彈不得，他突然想到「寇伯」這種族也是龍的眷屬，即便位階卑微，甚至只是人類的幫手。「那就是愚蠢了唷，屠龍者先生。」
「……！」齊格菲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眉頭一皺，隱藏在醫療用眼罩底下的那隻左眼透出難以查覺的殺氣，他生平第一次被別人戲弄。
「你啊，還是快回去吧，」靈巧的收回了手，趁齊格菲發怒之前，男子轉移了話題。方才那副溫和的樣貌蕩然無存，多的是成年人該有的穩重。「趁食屍鬼還沒聞到龍血的味道，離開這裡。」
「你的肩膀，這裡。」他撇過眼看神色茫然的齊格菲，伸手撫上了他的右肩，滑過肩頸，青年的身子猛地一震。「對那群愛鬧事的食屍鬼來說，可是有錢也買不到的高級料理哦。」
經男子這麼一說，齊格菲訝異的不是這裡會有食屍鬼出沒，而是「龍血」這兩個字。食屍鬼與寇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即便偶有衝突，也只是打鬧而已。所以他話語中的龍，指的並不是同樣為龍的眷族的寇伯自身，這個叫做赫斯的非人者。
——而是指他，史詩中的屠龍英雄「齊格菲」的代理者。
史詩《尼伯龍根之歌》中，齊格菲以劍砍殺了惡龍法夫尼爾，沐浴龍血、啃食龍心之後獲得了不壞之軀及崇高智慧，唯有右肩因當時一片菩提葉飄落於之上而成為唯一的弱點。由於「齊格菲」沐浴了龍血，導致歷代的齊格菲身上都會散發著一股只有非人者才聞得到的味道。
具食屍鬼所言，「香味」；就像引誘著誰去採擷的果實那般，無時無刻暴露在危險之中。
「……謝謝提醒，我知道的。」想想對方也不是惡意，他還是向對方道了謝。「您也快回去吧。」
男子露出牙齒笑得燦爛，向匆匆忙忙轉身而走的齊格菲揮手。半晌再也看不見那抹穿著米色的背影，他才斂起笑容，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他抬頭看看天空，圓月在厚重的烏雲層後渲染出一圈光暈，看了他竟有些眼花撩亂。「回去嗎……」
「屠龍者，像我們這種沒有力量的非人者，又能回去哪裡。」他笑了，眉宇卻垂下，苦澀的味道從他嘴角散溢開來。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歸所。除了在人類社會中苟且偷生，也不被同類接受的他們，哪裡都去不了。
就如他方才所言，他已經不被需要。
最後該侍奉的家被毀壞，這起突發事件是在好幾年前。這件事情在寇伯族之間引起不小的騷動，有些族人更是因此被逐出他們用盡一生侍奉著的家族。
現在的寇伯，大多群體居住於由族群挖鑿出的地下洞穴之內，其樣貌繁華的幾乎跟城市一模一樣；而少部分如赫斯這種有足夠的歷練及知識來應付人類社會的寇伯，才會來到地面上工作，再將所學一切帶回地下。
一切的開端是從他們自願成為線民，替代理者從非人陣營獲取情報，以確保唯有依靠人類才能生存的寇伯的安危開始——這是他將近千年的歲月中，所見識過最糟糕的一次決定。
那是幾年前的冬天他也忘了，如果當年那家人未死去，那名年輕的小男孩也許已經是個英姿挺拔的男人。如果早知道會有那樣的結局，他寧可成為罪人，而不是當代理者的線民。
農間的道路上只有零星的幾盞路燈，並未提供足夠的光亮給整個空間，不過他也就不計較那麼多；他走了一段路程，腳步停駐在一間明顯較大的屋前，應是此處的有錢人的房子。
他伸出手，輕輕的敲了敲門板，然後開門走進屋內。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的是一名小男孩，金色的頭髮以及藍眼睛。小男孩發現了他，從書本中抬起頭。
「啊，寇伯先生，你去了哪裡？」
男子輕笑，看著端坐在沙發上的小男孩，「哪兒都沒去，我只是遇到了一些麻煩事。」
小男孩含糊的應答，表示自己理解，他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頭。
「嗯？」他身體一震，眼前的小男孩身體是冰冷的，隱約還能從身體間看到後方的傢俱，半透明的身軀。不好的預感閃過腦海，正當他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什麼錯時，四周的景物瞬間變了調。
原本整齊的家內變的一片凌亂，燈泡早已破損，沒了光亮。桌椅翻覆，木製地板上有點點血跡，剛做好的飯菜被無情的扔在地上，瓷盤碎片靜悄悄的躺在他腳邊。
情況不對勁。不身為人類的他對這方面的事情意外的很敏銳，但他亂了陣腳。「威廉？！」他喊著男孩的名字，期望能獲得回報。
酒瓶破碎，紅色的酒液傾瀉而出，瞬間蔓延到他腳尖下，那顏色像極了血；有誰的奸笑聲響起，在整間屋內譜出歪斜曲折的惡夢。他是那永遠無法停止的休止符。
「寇伯族的，我在上面。」低沉的男聲竄進他耳內，帶有笑意，淡淡的如同自筆尖滴落於水中的墨汁，卻又像滲進血液中的毒藥。他抬起頭，映入眼簾的那形體幾乎讓他尖叫出聲。
奄奄一息的三個人，一對夫妻及一個男孩，他還認得出來，那是這個家的擁有者。他們早已沒了意識，悽慘的被吊掛著，身上的布料破損染血。
「幸會，我叫坎卜斯。是聖尼古拉的僕從。」男子輕鬆的自我介紹著。
「……！」他的面容扭曲，露出了混雜憤怒與驚惶的神情。那名悠哉的坐在半空中的男子還翹起二郎腿，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樣。他用那雙有著不同顏色的雙眸看他。
「不對，照理來說，你不應該…能夠進入這裡…」這裡是寇伯的管轄區域，寇伯等同於「土地神」的角色，即便位階低下，他們終究是擁有力量的神，與單純的妖不同。
這證明了對方不是單純的妖，可能是擁有趨近於神的力量的妖，或者是——被賦予神之僕從的身分，這類的惡魔。
「我的職責是『處理壞孩子』唷，寇伯先生。」眼前有著黑色及綠色挑染的長髮的男子輕笑，戲謔的喊著這個家的人們才能對他使用的暱稱。男子平舉起手向下壓，一股無形的力量立刻壓上背部，他竟無法抵抗。視野的下墜宣告了他如今只能趴在地上的事實。
男子泰然自若的看著他的糗態，嘴角勾起沒有溫度的彎弧。「你做了什麼『壞事』，自己很清楚吧？但是不能隨便破壞土地神之間的秩序……」他停頓了下，視線轉向那三具軀體。「我就只好，找與你有關的人出手了。」
意識到什麼的他因為驚懼而瞳孔收縮，他無力的出聲，也只發出細若蚊蚋的呻吟，手腳無法動彈，他即便是狼狽的趴伏在地上也想撐起身體，即便只是一些也好。
惡魔、惡魔，你這惡魔。他咬牙囁嚅著，尖牙互相磨合；聲嘶力竭的喊，絕望溢於言表。「請你住手！不要殺了他們！」
話語落下，男子牽起嘴角露出歪斜的笑容，「真感人啊，非人者竟然保護人類呢。」
三具沒有頭顱的屍體隨著清脆的彈指聲掉落在地上，坎卜斯開心的笑出聲；
尖叫聲劃破農間鄉村平靜的夜晚，一切又在幾秒之間恢復寧靜。
※
他是在一個房間內醒過來，分明只有一盞燈能照亮四周，他卻覺得刺眼。於是他坐起身，環視四周。「……」他扶著額頭，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到這裡的，他根本記不清楚。頭有點脹痛，大概是昨天跑去喝酒了。
這裡是寇伯族居住的地下城市，雖然根本看不出來是在地表之下挖鑿出來的，反而給人像是帶有科技感的新興城市。
「喔喔，赫斯，醒啦。」他早已梳洗完畢才打開大門，一個以兩腳站立的、沒有翅膀的龍似乎是來找他，向他打招呼。那也是寇伯。「昨天你去了酒吧後喝了幾杯酒就睡著，我就把你揹回來了。」
「謝謝啦，人的樣子很重吧。」被稱作赫斯的他拉了拉自己的衣領，有意無意的表明著他現在是人類的樣貌的事實。那名同族沒有立刻回話，反倒是仔細的看了他許久。
「你作噩夢啦？」同族不知是用猜測亦或觀察力極佳，竟然說中了他的內心事。他一瞬間語塞，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什麼。「還是什麼其他的，但應該是不好的夢吧？」
他頓了頓，然後露出淡淡的笑容，決定撒個謊隱瞞對方。畢竟如果這時候說自己作了關於「那件事情」的惡夢的話，只會徒增大家內心的不安。
「『要美麗的活下去喔。』」他關起大門，扣好深藍色的警衛制服上的扣子，然後戴上警帽，向那名有著龍的樣貌的同族說。「我只記得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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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民間傳說中，若家主忘記留食物給寇伯的話，寇伯們便會把主人們的信件通通拿走，當成撲克牌來玩。
*2 – 條頓騎士團國位於今日俄國加里寧格勒州及波蘭境內。
*3 – 熱沃當之獸是傳說中一種出現在法國境內的肉食性神秘生物，十八至十九世紀都陸續有不少目擊證據；據說是長的像灰狼的生物，好食人肉，多於月圓之夜出現，亦有人認為是狼人。
*4 – 塔佐蠕蟲為傳說中出現於阿爾卑斯山脈中的爬蟲類型神秘生物，普遍對其的描述是：二至六英尺長的身體、長的像蛇、渾身覆蓋鱗片、有兩隻前腳、貓耳（亦有貓頭一說）、眼睛明亮。另一特徵就是會散發出惡臭的毒氣，毒性能致人於死。
*5 – 條頓騎士團國在騎士團尚未入侵之前，一直都是當地波羅的海原住民「古普魯士人」的居住地，並沒有「國家」的概念，僅僅是一塊土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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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確實拿了原有角色帶入，
所以就別太在意了，我也是會懶的想新角的人（ry
而且不覺得屬於龍之血脈的地精、家神之類的角色，很適合給赫斯當嗎![]()
（赫斯：幹）
一下子從亞洲區跳到歐洲區的我罪該萬死，但我真的覺得西方寫的順手很多![]()
與亞洲區不太一樣，歐洲區多的是衝突。
想跟人相好的非人者遭到背叛、激進的非人者殘殺溫和的同類、或是人類之間的衝突都有。
代理者本身也就不是個很團結的組織，畢竟人各有心。
這篇其實不太算是主要篇幅，只是為後續一些事件埋個合理的解釋跟伏筆。
一方面也是自己想寫一些時代下的小人物們的心境與故事，雖然總是沒有大人物來的高潮迭起，但他們的平淡、不受矚目與隱藏在之下的無奈與哀傷，就是故事的主軸。
光是這樣一點點梗就有將近7000字（不算附註）……![]()
我真的很會在奇怪的地方爆字呢（摸下巴
總之再重申一次，這屬於完全的原創，世界觀複雜，誠心推薦大家從第一篇開始看！
創作內容
☞【APH】1930！1945！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