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村子之中，流傳著這樣的謠言。
家家戶戶的大人們提醒小孩子說，要小心一個有著白頭髮跟紅眼睛的大哥哥喔。
因為白頭髮的大哥哥會把你殺了，然後吃掉。
01.
路修斯是食屍鬼。
這件事情他從小就知情了，並且牢牢的記在心中。沒為什麼，只是單純不想遺忘自己的本質不是「人」這件事實。
他跟幾個同樣身為食屍鬼的人們住在一個距離阿魯伯特不遠的村落之中，生活是挺悠閒的，偶爾也許還能進去阿魯伯特深處的湖泊休息。
村落裡的居民大多都是人類。不過幾百人的小村落，種族差距也不會太大。
而唯有他們格格不入，生活作息、生活方式、飲食與人類都有些差距，便被視為異類。這群「食屍鬼」——是猶如被孤立出的「放逐者」。
他一直格格不入，與村中那些外表與他同年齡的孩子是這樣沒錯，他們看到他幾乎停留在青少年時期的容貌便心生疑懼。更不用說那頭白髮以及那雙天生的異色瞳。
老年人及小孩子是勉強可以接受他的存在，至於成年人則一直沒有個定論。他們知道他的名字叫路修斯，知道他非人，但也就僅此而已。
他的左眼眼白是黑色的，瞳孔的部分則是紅色。右眼則是如同天空般澄澈的天藍色。那是包容與吞噬的並存。
偶爾還是會有一些孩子不顧大人的勸戒，臉上帶著燦爛的如同朝陽的笑容，團團圍在他身邊，要求他講些故事——也許是十幾年前的事情，對他而言卻恍若昨日。
「路修斯哥哥！」幾個小孩子又趁著父母不在時偷溜出家門，看見坐在草坪中的他便圍了上來，臉上是燦爛的笑容，滿載期待。
「啊，早安。」他微微揚起嘴角，笑容讓他天生奇異的樣貌變得親切了些。孩子們也早已習慣了他的模樣，並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模樣。「今天還要講嗎？關於人魚的故事？」
「嗯！」幾個孩子齊聲說，用力的點了點頭。
「好好，別急喔。」他清了下自己的喉嚨，乾冷的天氣讓他的喉嚨乾啞。
幾個剛從外地回來的大人們經過，在草地上看到了他的身影，以及他們的孩子。心中頓時一驚，三步併做兩步的跑過去，一把牽起自己的孩子。
他也受了驚嚇，連忙站起身，他身邊的孩子們一個個被大人們帶走，臉上帶著疑惑及失落的神情。大人們用慍怒的臉龐看著自己的孩子，卻是帶有不信任的眼神瞅他。
「告訴你多少次了？」其中一個母親刻意壓低音量。「不要靠近那個白頭髮的大哥哥。」
「那個大哥哥不是人喔。」又是一名父親的聲音響起，「所以要小心。」
他沒有吭聲，只是站在原地，表現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他聽得一清二楚。
「唉…」他站在草地上，微微嘆了口氣，目送著那越漸縮小的背影。幾個成年人牽著自己的孩子，步伐快的異常，像是巴不得將他們的孩子帶離他身邊似的。分明他沒有害人之心。
——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靠近那個白頭髮的大哥哥。
——那個大哥哥不是人喔，所以要小心。
「……」腦海中莫名迴盪著方才兩名父母親告誡自己的孩子所說的話，他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過長的白色髮絲稍微遮掩住了他的眼睛，遮去了那雙暴虐的紅色眼瞳。
不要多想了。他搖了搖頭，在心中對自己說，然後他轉過身。
還有一名孩童站在他身後，小小的手不安的在胸前攪動著，眼神飄移。他很快的便知道那是平常帶頭的、通常都是他帶著幾些孩子來找他的。最後那孩子抬起頭，圓潤的眼眸中滿載愧疚，十分純粹、不含雜質。
「路修斯哥哥…」孩童的聲音很小聲，混雜著些許顫抖。「對、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來找你…」
他虛弱的笑笑。
02.
那年村子裡爆發了某種傳染病，一夕之間許多孩子都得了病，有的生了一場大病後好不容易痊癒，有的則是一病不起、小小年紀便撒手人寰。
他再也不想出門，坐在草坪上已經沒有孩子們會朝他而來，剩下的只有孤獨。他早該習慣，然而他卻沒有。
不遠處的有著三角形屋頂的白色建築，他想那是類似教堂的建築吧？再也沒有人會去那裏禱告，反而變成了像是終點站的地方。那些死去生命的最後一站。
他異於常人的優勢——即是這副生來就不屬於人的軀體，使他與同族的人們能夠免於這種傳染病的威脅。
他站在草地上，昔日開滿野花的翠綠上如今一片死寂，只剩許多石碑矗立著。
曾幾何時這裡只剩下這些東西，死亡對他而言幾乎遙不可及。
他伸手觸上這些石碑，腦海中不受控制的閃過那些畫面，那些孩童團團圍繞住自己、笑的滿臉燦爛。
那些畫面歷歷在目，彷彿昨天才發生過般，而如今死亡近在眼前，如蜘蛛網般緊密羅織、鋪天蓋地，沉重的令他喘不過氣。
該怎麼跟他說？
他腦海中浮現那些躺在木製棺材裡的孩子們。膚色蒼白，嘴唇早已沒了血色，那緊緊闔上的再也無法睜開的眼簾，失去彈性的皮膚，被疾病侵蝕而消瘦的身軀。
他伸出手去觸碰他們，他們冰冷的體溫幾乎比他的還要寒冷。
你想念他們嗎？
他夜晚時坐在其中一個墓碑旁，腦海中順時閃過這麼一句話，那聲音十分低沉，幾乎不像是人的聲音。他猛的睜開眼，以為是誰在他旁邊說話，然後只有稍嫌強勁的晚風颳過蔓生的雜草而帶來令人不安的摩擦聲。
「……想念嗎？」他呢喃，將身體的重量集中，背靠在石碑上。「我是啊。」講完後他笑了起來，無聲的、嘲諷的；他嘲笑自己的不成熟，非人者本就不該與人有太過深入的往來。
這麼點小道理他不是不懂，亦不是反骨，只是怎麼樣都無法完全根除而已。根除那些想與人接觸的、想被接納的慾望。
這樣啊、那就吃了他們吧。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什麼？」這麼荒謬的事他還是第一次聽到。
這是你的本能。
那聲音越來越近，彷彿就貼在他耳邊，真實的令他作嘔，「…不，…」他摀住耳朵，但肢體卻異常的僵硬、微微發顫。「閉嘴，閉嘴。」他喃著。
他很清楚那聲音指的是什麼。他明白自己這樣只是垂死掙扎，然而總是有那麼些事情是他不想面對的。
——包括他的「本能」。
路修斯啊，你已經逃避了幾十年，還想再逃避下去嗎？
那聲音像是質問似的一再響起，如同銳利的刀刃，在他心口上磨擦，一點一滴的割去上頭的某種名為「理性」的東西，逼迫他露出最赤裸的、不加修飾的本性。
淌著血、隱隱作痛、十分醜陋的——
腦內響起了嘈雜的鳴聲，像是有幾千幾百萬隻蜜蜂在飛舞，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混濁。
接著他再也聽不清什麼。
「啊—！」女人的尖叫聲在他背後響起，接著是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他的動作瞬時一頓。
接著他回過神。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冰冷的、帶有血味，有些硬但勉強還能嚼食。
然後他視線往下看。
一個屍體被挖掘了出來，右手臂被扯斷，上頭漫佈被咬食過的痕跡，各處皆無一倖免，蒼白的皮膚上有著紅色的肉末。
而他手上沾滿泥土，握著一隻斷臂。
03.
惡夢已經成真；
即使明日時光停止，鑄成的錯誤卻已無法挽回。
從那天之後路修斯再也不是個能被相信的存在。他彷彿成了過街老鼠，任何人看到他，就是拿起手邊的東西追打他，口中叫罵著他不想接受的話語。
村莊中許多偏激的事情開始發生。以他為中心，開始蔓延、擴散，如星火燎原般一發不可收拾。
那天幾個同樣身為食屍鬼的男性從外頭回來，手上多了幾些紙張。他被叫了過去，那些紙張被毫不客氣的甩在他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那是報紙及通緝令。有些泛黃的紙張代表這是牛皮紙，這證明了這些並非民間自行製作，而是被認可的、被允許的。
「……離開這裡吧，路修斯。」其中一個男子開口，面對垂首緘默著的他。「錯誤已經造成，如果早知道你這麼快就會壓抑不住，我們也不會硬是要定居在這……」
「反正這世界這麼大、總有個地方能再讓我們住個幾百年不成問題。」另外一人說。
「…不…」他握緊手，紙張發出粗糙的摩擦聲。「我、去跟他們溝通…總有辦法……」
「路修斯，你如何還能再能相信這些『人類』？」同樣有著白髮、看來不過三十出頭歲的年輕男子緊皺著眉頭，話語中只有質疑。男子是他的父親，今年究竟幾歲他也忘了。「你忘了當時他們對你刀劍相向時，那些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塊的神情？」
「他們憑什麼判定你是『怪物』？」男子不等他說話就接了話，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的盯著他，刺傷他越漸冰冷的身軀。
「我求你，你應該服從！」「服從這個延續我們血脈的本能！」
幾個成年男子的聲音接連響起，在他身邊此起彼落的叫喊著。
他的視野搖晃，手中的通緝令與報紙被捏的死皺。眼前浮現村中人們當時看著他的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臉孔，盈滿恐懼及厭惡的臉龐。
我求求你們…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我是路修斯啊！
「不！」他大吼。紙張翩翩飛舞的聲音響起，頓時沒了他人的聲響。
04.
街坊的耳語說，「他」已迷失。
出賣靈魂者，當受刀俎之痛。
他在阿魯伯特深處的冰蝕湖邊睜開眼，四周是黑暗的，氣溫稍微有些低，應該是半夜了。但不影響他。相反的，他覺得這氣溫似乎還有那麼點溫暖，至少相較起他的體溫是如此。
他扶著頭坐起身，不遠處那已經承受不了嚴寒的樹木早已乾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性坐在枝椏上。少女有著金橘色的長髮，鮮紅的眼眸，身後有著漆黑的羽翼——然而那羽翼的邊緣卻像是龍的翅膀。
他是沒看過真正的龍，但龍是什麼他卻還記得……還記得？
「唉呀，醒啦？」女子的聲音傳來，他抬頭看向女子，只見後者看似愉悅的晃動著那雙穿著長靴的纖細小腿。「你恢復的速度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快呢，可愛的小食屍鬼。」
「……」他只是眨眼，愣愣的喃著，口齒有些不清。「食屍鬼……」
「就是你啊。」女子笑了笑，笑聲如銀鈴般悅耳，但揉入了些他察覺不了的惡意。「……大部分都忘記了吧？忘的真徹底呢！」
「我是、我是……」他扶著頭，喃喃自語。「路修、斯…」
路修斯。
——我是路修斯啊！腦海中閃過一道聲音，那聲音很熟悉；不、那就是他的聲音。只是似乎有那麼些不同，是滿載了無助與憤恨，彷彿被放逐的存在的吶喊，終將被黑夜吞噬。
「嗯，看來你還是記得一些基本的事情的嘛！」女子像是確認什麼似的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她從樹上跳下，背後的羽翼微微舒展，完美的落地時幾根漆黑羽毛也隨之飄落。「我叫愛勒貝菈。」
「路修斯…」他盯著眼前的女子，緩緩站起身，「…食屍鬼。」
「嘻嘻，請多指教囉！」女子笑得燦爛，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不遠處的天空泛起一層橘紅色，渲染進深藍的天空中，竄起了灰黑色的濃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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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結果花了一天就打完了，有靈感果然就飆很快Orz
嗯…大概就是這樣了吧…反正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補充（ry
這篇主要是在講路修斯失憶以前的事情。
因為不想要劇透太多所以只打了大概、前因跟後果。
如果可以的話，愛勒貝菈這個角色最快今天能夠放出來。
不過這沒有任何CP宣言，
你是要一個失憶的傢伙怎麼談戀愛（ry
好啦我承認我又埋了一點梗進去……
只有一點啦…
真的只有一點…（幹心虛闢
創作內容
☞【APH】1930！1945！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