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夜中的龍之子 - 餘燼再燃】
第四章-他用最瘋狂的手段找來了援軍。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又是誰?」
進入夏洛特的屋子後,詠馥不禁發問。恐怕以普通人的觀點看來雖然這裡像是普通的住家,但他們的本能還是會讓他們明白這裡並不是什麼好場所吧?
她當然已經察覺到我不是普通人了,普通人哪能用視線和言語操縱別人呢?只是她不大敢問,不大敢去相信自己碰上了什麼奇幻的東西。
夏洛特穿著淡藍色的睡衣,倒著身子躺在沙發上,顯得慵懶,腳丫子在牆面上磨蹭著,瀏海往地落去,露出光亮的額頭。她笑咪咪的用藍色的舌頭舔舔嘴唇,左手把一支棒棒糖塞進口中,右手的義肢向我們招手,然後扭啊扭的轉回了正面,已歪七扭八的姿勢坐起。
「我買了棒棒糖來裝可愛,你看萌嗎?」
「就算吃棒棒糖也不會讓妳從老太婆變回年輕小女孩喔。」
「真可惜,我還打算弄一件女僕裝穿在身上轉圈圈的。」
不,女僕裝不適合妳吧?運動衫的話比較好。
「喔吼?運動衫比較好啊。」
這傢伙又讀取我的思考了。
「別說這個。妳到底邀她來是來做什麼?乃茜那時妳明明要趕人走的。」
「狀況不一樣,那東西只是廢物,她的遺物留在這裡也令我作嘔。而你身旁這位則是客人,別讓我的客人久等,坐。」
去你媽的,妳知道我在這點是不可能和妳妥協的,卻還要硬要對我這麼說。
她揮揮手要詠馥坐下,詠馥愣了愣,看了我一眼,然後壓起裙子坐在沙發。
「請問……」
詠馥正開口,夏洛特就打斷她的話。
「泰峰他還沒有沒和妳說我們是什麼東西吧?咱就開門見山的說了,咱們是血族,也就是俗稱的吸血鬼,泰峰是咱的子嗣,咱是他的造主,兼嘶虎市所有吸血鬼的領導者。」
「啊?」
詠馥皺起了眉頭,尷尬的笑了兩聲,一個普通人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生自稱是吸血鬼大概都是這種反應吧?
「不相信嗎?沒關係,這是正常的反應。」
「阿鄭現在真有女人緣呢,圍繞在你身邊的女孩也有這種中二病類型的啊。」
夏洛特見她全然不信的模樣,搔了搔頭,摳了摳吸血牙,亮出藍色的舌頭,撇了我一眼。
「喂,她不是才看過你用魅惑對付過別人嗎?」
我笑著聳聳肩。
「是看過,不過看起她不會因為那樣就相信我們是吸血鬼呢。」
「啊?現在是在說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嗎?阿鄭,吸血鬼?真的?可是高中時他白天也有出現啊。」
詠馥她呆呆望向我。
「看來妳知道咱們的一些弱點呢。沒錯,血族的確怕陽光,但那是大部分血族而不是全部,不論是黃昏行者或是日行者都不會為陽光所傷。高中時他還是人類,咱撿回了快死的他讓他轉化咱們的一份子。」夏洛特補充說。
「真的?」
詠馥狐疑的看著我,噘著嘴的模樣有些可愛,她始終不相信自己的高中同學變成了那些暗夜傳奇中的神話生物。是呢,想來的確不可能接受呢。
「啊,他剛才覺得妳的樣子很可愛喔!」
夏洛特忽然來了這麼一句,讓我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
「喂,別把別人的思維說出來。」
我揉揉鼻子說,詠馥看了她一眼後立刻把視線丟回我這,看上去一樣滿腹疑惑。
「咱真想叫泰峰用爪子把妳的一塊肉給扯下來看妳還相不相信。罷了,不相信也好,一下接觸太多常識外的東西,精神上也是會崩潰的。」
夏洛特嘆息說。
「爪子?」
看她還搞不清楚,我對詠馥伸出了五指的利爪,它們烏黑而尖銳,像是動物的利齒般致命,而實際上我若在打鬥中使用它的確會變得更容易致死。
「看起來……不像是機關呢。」
「的確不是。」
「阿鄭你真的變成了吸血鬼?」
我點了點頭。
「不過我絕對不會是妳想像中的那種吸血鬼就是了,例如我絕對不會在陽光下散發大理石般的光輝,絕對沒有這種設定,絕對沒有。」
「是是,我老早看到啦,不會發光,我才不會把瑪莉蘇電影的設定當真。」
「那麼來談正事吧。」
夏洛特在詠馥終於稍微能接受我們的說詞後,才開始說話。
「咱想要子嗣,妳願意成為我的子嗣嗎?像泰峰一樣。」
「啊?」
「妳說什麼?等等等等?為什麼妳忽然要她成為妳的子嗣了?」
詠馥嚇到了,我也是。
「有什麼關係嘛,她是人才啊,具備有成為血族一份子的資質喔。」
吸血鬼王子瞇著眼睛微笑說,那表情肯定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她不是認真的想要詠馥成為血族,而是在試探她吧?
「把我變成吸血鬼的話……會發生什麼事情?」
詠馥顫抖著嘴唇,拼命想要把握狀況,想來忽然有人在她面前這麼邀請她,她也不知所措吧?就算她是人才,她是一個可以在絕境之中仍能組織戰術的女孩,對於這種現實常識之外的事情降臨到自己身上時也是如此吧?
但反過來說,正因她是擁有那樣的能力,夏洛特才會看上她吧?
「不,不是這樣的,我會選上她和她那拙劣而魯莽的謀略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對她評價很正確,她的行為太過魯莽了。以結果來看的話,她錯失了良機,讓你被跟蹤,並遭到襲擊,我看上她是另一個原因。」
「另一個原因?」
「雖然很不爽,她剛才竟然讓你在憤怒中找回了人性,我明明這麼希望看到你失去人性的,白費苦心了。」
夏洛特毫不掩飾的邪笑說,濃烈的惡意就像是惡臭般撲鼻而來。我不清楚她說的是真的還是謊言,她的言行矛盾或前後行為矛盾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永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難懂,惡趣味是她的唯一行動原理,為了有趣和幸災樂禍,她總是會做出你所想不到的各種事情。杜攝是有用意的去謊話連篇,她則是謊話連篇就是她的用意。
「因此妳有資質。咱現在就和妳說吧,如果妳接受咱的血成為血族的一份子,咱就會替妳讓大家都以為妳死了,將妳靜置在棺材中一到三年,妳必須挺過身體被改造的過程。最後,當然妳成為血族後會得到新的人生,現在的痛苦和重擔都會不見喔,連帶毒癮也一樣會被治癒。」
根本是惡質推銷吧這。
不過我沒有阻止她。
要不要成為我的妹妹的這件事,必須由詠馥自己來判斷才行。
「那我以外的其他人呢?在我躺在棺材裡的時間裡……摺紙大師所逼迫的人們會怎麼樣?」
詠馥問。
「妳為什麼要理會那些人呢?旁人的死活關妳什麼事情啊?」
夏洛特笑說。
詠馥聞言,噘起了嘴,怒目瞪視著有著少女軀殼的古老魔神。
「有能力的話……就應該幫助受苦的人啊。怎麼可以撒手不管呢?」
她淡然的說出她認為理所當然的道理。
「可妳已經自顧不暇了,妳身陷其中了,妳沒有足以幫助他人的能力,小朋友,妳是要選擇轉身挑戰那根本沒有勝算的事情,還是接受我的邀請獲得新生?哪邊比較好顯而易見吧?」
「嗯,顯而易見。我還是當個人類好了。」
詠馥果決的拒絕夏洛特的邀請,雙眼中不帶一絲迷茫。
「很好!」
夏洛特笑了,哈哈大笑著,她笑得立了起來,猛烈鼓掌著,重複著「很好」二字。
「血族轉化有三項大致上的極限。一是這必須建立在雙方有都同意的情況下進行,二是必須大約要活超過一百歲血族才能初擁人類,三是初擁一個人後,那個血族將兩到三年內沒辦法初擁任何人類。現在的狀況第三項不符合,也就是說,咱在耍妳呢。」
「等一下!等一下!夏洛特!妳說第三項不符合?」
她是初擁了誰啊?在我完全不知道時候?
夏洛特輕笑著,伸手捲了捲頭髮。
「你直到現在還沒發現的樣子實在很蠢得可愛呢,沒錯,我是初擁了其他人,都已經給了這麼明顯的提示卻還什麼都不知道,哼呵,不過這件事情和現在的事情無關,現在的重點是她通過了我的測試──」
「是在……測試我嗎?」
詠馥吞了口口水,看來她對夏洛特的話感到憤怒,我看得出她握緊了自己的左拳,指甲恐怕都陷進肉裡了。
「是,雖然咱這段時間內無法初擁人類,而妳現在也不想成為血族的一份子,但日後若想成為血族,我這邊隨時歡迎妳。」
「如果我回答了想要成為吸血鬼的話?」
「那妳就永遠錯失了成為吸血鬼的機會了,視情況的話,我還會親自抹殺妳。」
夏洛特面帶微笑說。
「抹殺是指……」
「字面上的意思喔,殺掉妳,殺掉得到太多有關血族資訊而且可能會說出去的妳。」
「簡直比黑道還野蠻。」
「那也是為了守護秩序。」
我提醒詠馥說。
「我知道……只是。」
她盯著我的臉,說:
「我沒有想到阿鄭你這幾年來捲入這麼危險的事情,若我沒想錯的話,你一定經歷了很多生命危險吧?比起我來,你經歷了更多危險,所以才會變得這麼能打嗎?」
「或許吧。」我苦笑回答。
「妳這說得就不對囉,這是泰峰自己選擇的生活,他早預料到這些是辛苦的。」
才沒有哪種生活方式是不辛苦的呢。
「直到事情結束為止,咱會提供對妳的庇護,妳可要感謝泰峰。」
詠馥低下頭來,若有所思。
「妳是說妳想要保護她?」我提問。
「嗯,這次的事情有可能不只是單純的人類社會鬧出來的問題,所以我要你去調查這東西──」
夏洛特拿出了,一包小而透明的塑膠袋,當中裝著黃白混合的粉末。詠馥見到那東西,眼睛就直直的瞧了過去,她咬著牙齒,抱住身體,低著頭,渾身顫抖,像是要忍耐什麼一樣。
「這是某種中樞神經抑制劑,就像是鴉片和海洛因那樣的東西,可是稍微有點不同。」
「哪裡不一樣?」我問。
「對吸血鬼而言酒精香菸大麻以至於各類毒品都無效,神經毒素與血液毒素都是,這點你應該知道吧?雖然效果很小,但這東西它對血族有效。」
「怎麼可能?」
「上面沒有法術的痕跡,但既然對血族有效,就代表這東西百分之百來自神祕端。而且還不只這樣呢,這裡面還有強化肌肉的功效,奇怪吧?明明是中樞神經抑制劑,人體試驗的效果卻是那樣,科技可以達成魔法般的效果,魔法也可以達成某些科技的效果,然而有些痕跡是藏不了的。」
等等,她是怎麼知道它對血族有效的?
「那是東部的吸血鬼王子卡洛塔來電消息,雖然我現在擁有最高統治權,但那些細小的聚落我還是放給他們自治。」
「我還以為除了梁戰他們以外台灣沒有其他吸血鬼了。」
「那是因為我禁止他們主動和你接觸,就算他們對人類不像是梁戰他們一樣,也不是你所能接受的價值觀,你若與和他們接觸一定會起衝突。」
是嗎?這就是為什麼當初我會被說應該快點成為成熟的血族而不是幼稚的人類嗎?
「別理他們的妄言,你就是你自己,我將你轉化成血族就是希望你維持自我,不論你為此造成了多少的犧牲,我都很樂見這些,犧牲越多越好啊!」
夏洛特少見的支持我,讓我真想現在給她個擁抱。
「然後除了那份藥外,我這邊也有聽到一些傳聞。那個摺紙大師,有本土的法師在傳聞說他……」
夏洛特將粉末收回口袋,說:
「他和你一樣,是『龍之子』,神魂持有者喔。」
「是嗎?」
「你看起來一點也不訝異。」
我為什麼要訝異?只是傳言而已。況且就算是真的也不超乎我的預料,我早就知道我有一天必須面對同樣擁有神魂的敵人。
正常來講,所謂的神祇是無法以物理手段殺死的,但祂們仍然會死亡,那就是當人們完全不再相信祂們的時候,泰風正是一例。然而即使死亡也不意味著消滅,祂們的靈魂仍會以破碎的形式存在,有些甚至還會轉生到其他生物上,這種情況在有輪迴的宗教信仰圈裡最常見。
神魂持有者並不算真正罕見,光是泰風轉生者地球上就預估有一千名,算上其他的更是不計其數,只是他們、牠們或它們大半在生命中沒有機會激發出靈魂內的潛能。只不過「龍之子」這個詞專指的就是龍神或是龍轉生的孩子,而摺紙大師恰好是在那一千名泰風轉生者之一嗎?
「我就讓你處理這件事情吧,身為吸血鬼可別說區區獵物都對付不了喔?」
我活動了下筋骨,該開始準備這次戰鬥了。
「等一下!阿鄭你難不成要去對抗他們?等等……」
我沒有停下腳步,走到了房間內,開始尋找武器,卻仍能聽到外面的對話聽得很清楚。嗯……鐮刀我想這次必須帶上,還有一貫的牛排刀、水果刀。
「一直吵一直吵難得安靜了一點就不要吵了啦,咱知道你擔心他,認為他是因妳行動的,認為自己有責任,但他這次不只是為妳而行動的。」
聽起來夏洛特開始對詠馥有些不耐煩了。
「妳多麼喜歡他誰都看得出來,但這也是咱的命令!他必須要執行,咱不會容許有魔法師膽敢用魔法協助那些下作的傢伙!繼續散佈對血族有害的毒物!」
「妳妳妳在說什麼啊!我是在高中時對阿鄭有這想法!但是現在……」
「是喔,是這樣嘛──」
我從門內走了出來,腰間繫了一把鐮刀,用紅色外套的下襬擋住了它,此外還拿出了兩條皮帶和幾塊布。
「我或許很危險,但妳也有妳要面對的危險。」
我說著,走向詠馥那裡,將皮帶和布條交到她的手上。
「阿鄭這是……」
「這是屬於妳的戰鬥,除此之外可以借一下妳家鑰匙嗎?」
我早有計劃了。
※
知道自己人被打爛後,群鬣盟不可能善罷干休,詠馥的家裡將會再來些混混,而且數量會比之前更多,第二批人將知道詠馥的住處,也代表說他們背後的命令者很可能知道更多「打工女孩」的住處與名單,就算這次來的也是小弟,我還是得把他們痛扁一頓,好好撬開他們的嘴,摺紙大師是狡獪且不好對付,但我相信除了摺紙大師之外還有另外的部下管理這些事情。
為此我需要聯絡助拳人,一個人單幹這種事情太危險,警察恐怕都去調查兇殺案和爆炸案,不會理會這些「小事情」,從乃茜的那事件開始我就不信任他們,緣湘的話因為這與神秘端離得較遠,我也不好麻煩她,所以最後的人選只剩下……
我得連絡杜攝。
比起我來說,杜攝才是這方面的專家。
我撥打了電話,同時搭上公車,往杜攝的公寓前進。
「你終於打電話來了。」
杜攝接到我的電話,第一句就劈頭這麼說,就好像早預料到我會打電話過去,這是怎麼回事?
「我有事情需要你幫忙。」
「喔?什麼事?」
「你有空嗎?有群傢伙動了我朋友,惹惱了我,我想他們正好是你痛恨的對象。」
「誰?」
「群鬣盟,那群渾球在嘶虎市設據點,用毒品控制女性強迫她們賣淫。」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那個事件才……罷了,關於那件事情,我也正在查。你要我幫你什麼?」
因為什麼事件?難道現在的社會事件中哪個事件可以讓我追查到群鬣盟的嗎?
「出拳頭,我一怒下暴打了他們當中幾個人,隔天他們會追著到我的朋友家吧?人會更多更強。如果只是打倒他們的話,她的鐮刀足夠了,但是……。」
嗯,暴打。一個鼻樑斷掉並毀容,一個一定腦震盪、眼眶骨粉碎性骨折、一顆眼珠掉出,最後一個是單眼瞎掉,生殖器中一刀。
「你想要抓住他們問出他們頭目的姓名位置嗎?還是想要從他們的嘴裡問出那些女性的名冊?」
「你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這麼做過,我得告訴你那是白費工夫。摺紙大師的保密做得很好,我到現在也還不確定他的真實身分。」
不能確定,也就是說有頭緒了嗎?看來杜攝老早在調查這件事情了吧?
「白費工夫?」
「他們許多小弟都是花一萬塊雇來的臨時工,你認為他們會知道這種事情嗎?」
他知道這些,也就是說他曾經這麼做過?
「所以我需要你幫忙長期抗戰,我要打到他們出面為止。」
「你在那之前就會被殺的。」
「罷了,你不來的話我也有別的辦法,我這邊先去找你,我們當面談談。」
有些事情不方便在電話裡講,相信杜攝也明白。我想群鬣盟是還沒注意到我的手機,也不太可能竊聽我的通話,但杜攝很可能成為他們的目標,如果他們有類似的間諜軟體和技術的話。
「就照你說的,不過我換住處了,如果你正前我家的話最好調個頭。」
※
我再次來到了杜攝的家,他換了間房子,這間房子在非常郊區的地帶,我踏過草叢與條條樹根,才終於見到那間破舊的鐵皮屋。鐵皮屋看上去面積很小,只有單間,我上前敲了敲門,發覺根本沒有門鎖,很輕易就推開了。
看了看手機,雖然很郊區卻仍然有訊號。
「什麼都沒有啊。」
我走進鐵皮屋內,左顧右盼,發覺裡面什麼東西都沒裝,除了佈滿地板約半公分厚的沙塵外,只有幾道破窗子,就是間空屋。然而在這時我卻聽到了杜攝說:
「去你面前從左邊數來第三道窗底下看看。」
聲音是從天花板上傳來的,我抬頭一望看到上面正用膠帶綁著一支對講機,看來那就是從對講機傳出來的。雖然很黑,比夜視鏡還好用的吸血鬼雙眼仍讓我看到它了。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一支攝影機放在角落照著我,應該是有夜視功能。
我的朝地一看,抬起腳來,發覺自己在地上踩出了不少腳印,稍微理解了杜攝這麼做的理由。
攝影機無法捕捉的到吸血鬼的身影,因此他需要用地板上的沙塵讓我印下腳印,才能知道我到了這裡,可就算是這樣也無法確定來的吸血鬼會是我,他看不到我的臉,因此他將對講機綁在天花板上收音,藉由聲音來判斷來者是否為我。
更換住處並如此小心翼翼,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還是說,杜攝被逼到不得不這麼做的地步了嗎?
依照他的指示去到第三道窗子們前我蹲下來看了破窗。
「啊。」
在鐵皮牆上看到了一道縫隙,我伸出手指將他摳出,是條拉環。我伸手一拉,地面上被沙土覆蓋的暗門被我打開,我搖了搖頭,竄入其中。
地下室與上面的鐵皮屋簡直是不同世界。
我爬著鐵梯子一步一步走下來,看到了一間乾淨的地下室,天花板上立著日光燈,地上好好的鋪著瓷磚,但不像是專業的裝潢施工,反而看上去有些不整齊與凌亂。
「關上門。」
我聽到了杜攝的聲音,爬回去關上了暗門,走回了地面。
杜攝背對著我在一張矩形的白色木桌前整理著什麼東西,啪擦啪擦的,他轉過身來,我才看到他正整備著一挺上面有著光學瞄準鏡的步槍。
那種充滿未來感,彈匣位於扳機之後的新穎步槍外型我好像見過,我卻不記得名稱。
「你是怎麼得到那東西的?」我問,對於杜攝會整備步槍這點我並不意外,但他手中那把武器是從哪來的令我好奇。
「這個嗎?以色列製突擊步槍TAR-21,我從他們手中拿過來的,可能是2009年那批。」
「2009年那批?」
「只是推測而已2009年泰國進行了一次軍購案,購買了大量TAR-21突擊步槍,那些槍並沒有到達泰國,反而在台灣被警察抄出上千把在犯罪集團手中,現在它們又出現在這裡,只能說可能是新走私的或是當初那批貨。」
2009年嗎?怪不得我好像看過這款槍。
「你需要什麼協助?若是武器的話我這邊可以提供給你幾把。」
我才注意到桌上還有著其他的武器。自動手槍、甩棍、格鬥刀、開山刀、球棒、塑膠管、鐵撬、防狼噴霧、電擊棒,以及一把黑色的格鬥斧。
直覺告訴我不應該去觸碰那把斑駁的格鬥斧,那把武器應該對杜攝相當重要。
「給我些建議,還有你之前貼在我身上的竊聽器,黏在我身上。」
「那種竊聽器不是萬能的,沒有基地台的地方收不到訊號,也沒有GPS功能,你有什麼打算?」
「杜攝你可能不知道尋常的毒品對吸血鬼無效吧?然而他們正使用的毒品對吸血鬼也有效,也就是說這次他們背後絕對有我們這個世界的人。這對我來講是非常好的突破口。」
「是嗎?很有意思的情報,你的意思是說他們當中有人想要引吸血鬼出面?」
杜攝低著頭思考著什麼。
「對,而且很高的可能性還是那個製藥者,因此我需要你的幫忙。」
那法師肯定是對吸血鬼有興趣,才會散播那種對吸血鬼有效的毒品,作為引誘我們出面的餌,他或他們肯定希望能生擒一名吸血鬼。我如果在下次與他們的戰鬥中故意留下爪痕和齒痕,並放跑他們。
那麼在下一次被襲擊時故意被抓住,我就有很高的機會見到製藥者,屆時如果無法戰勝他,我也能用魅惑強行套出我所在的位置,在外面的保險杜攝也能趕來救我。
對方是在請君入甕,我何不來個將計就計?
「你想要獨自潛入?」
「我覺得這是不錯的想法,摺紙大師再怎麼厲害都只是一個人,他沒辦法完全掌握所有部下的行動。製藥者和摺紙大師應該會有某種程度的聯繫,也有高度可能性知道摺紙大師的真面目。」
「……我再考慮一下。」
「趁你考慮的時間,我想你也應該把你得知的情報告訴我,最少告訴我你是怎麼攪進這事情的吧?杜攝。」
杜攝做了個深呼吸,坐上了桌子。
「曉稜死了。」
「啊?」
「你果然不記得她,你和她通過電話,她是陳乃茜的朋友,記得嗎?」
這麼說來,當年我好像的確和一個自稱乃茜朋友的人在電話中通過話,對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的說話不怎麼正經,語尾總是上揚,令人覺得她每句話後都像是加了顆愛心符號,那種在動畫中看到大概會很喜歡,現實中看到大概會想扁她的那種女生。
是嗎?那個女孩死了啊。
「是我的錯,我沒有注意到她染毒了。」
他的話令我詫異。
杜攝才開始和我解釋他是怎麼牽扯進來的。
杜攝在一年多年的乃茜的那次案件裡,受到了乃茜朋友張曉稜的蒐證委託,她的弟弟正是杜攝當年被捲入的綁架案中的受害者,杜攝對他有救命之恩,他與她也是因此認識的。
杜攝在事件中與檢察官合作,以駭客DMC的身份將我釣出,當年他所能拿到的資料不可能靠駭客手段取得,從頭到尾把我騙得團團轉,也因此事情的結局是那樣子。
「那件事情不是結束了嗎?」我問。
「所有事情都不可能結束的,發生在過去的事情一定會有它在未來的影響。」他回答我。
儘管杜攝用盡了一切人力物力讓大眾了解事情始末,乃茜殺了人卻是事實,社會也理所當然的永遠會有鄙視與反對的聲音,也有人質疑這是否是真相,而跑去騷擾當事人的朋友。
──妳的朋友畏罪自殺了妳現在有什麼感覺?
──妳知道妳的朋友被她父親強暴的事情嗎?
諸如此類的記者、群眾、網民的問題都丟到了名為張曉稜的少女身上,不論他們的動機是好奇或是良心亦或是惡意。這些東西都對一名十七歲、家中還有個殘障弟弟的女孩太過沉重了。
女孩知曉自己的界線,她選擇了用「藥物」逃避。沒有被藥物控制去「打工」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最後她仍然在多重壓力下以藥物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她名曉稜,她曉得自己的界線,她曉得自己如何的脆弱不堪。
從頭到尾忙於應對其他事情的杜攝沒有發覺到這點,直至她死亡才知道這些。
所以現在他才會捲入其中。
「犯了錯就要受罰,這是真理。沒有發現這些是我的錯,我應該受罰,應該負起責任,至少讓被毒害的受害者少一點。」
「所以為了贖罪你才這麼做?」
「他們很危險,我已經失去了兩個盟友,那麼大的事情莫名其妙的沒被報導出來。這個都市的警察因為太過恐懼又和他們有利益關係,只能讓少部分人檯面下調查了吧,但是,只靠那些人是不夠的,我還需要更多張牌。」
杜攝說。
「失去是指……被殺?」
「哼,兩名檢察官被毒殺,屍塊包著摺紙氣球放到我家門前呢。凶器都是氰化物,這是摺紙大師對我的挑釁。他知道我在查他,所以拔掉了我兩位盟友。而我卻完全不清楚他是怎麼知道這些的!他也知道我住哪,只要我不在的時候他就能輕易炸毀它。那棟樓還有鄰居,我不能放任他們為了找我的碴傷及無辜。」
杜攝用拳頭用力敲了下桌子,縱使他還是那張撲克臉,焦躁情緒顯而易見。
摺紙大師是一個人。
杜攝也是一個人。
可杜攝是實際上的「只有一個人」,摺紙大師則有數之不盡的手下。資源多寡不是智力就能彌補的,更何況摺紙大師肯定也像杜攝是聰明人,不然他不會弄到做了一堆案子後警察連他的尾巴都捉不住。
兩邊所掌握的情報量和資源量相差太大了。
「我一個人無法戰勝他們,所以我這次需要盟友。」
他看著我說。
好似就像是在對我說,我就是他找來的盟友。
「為什麼你早知道我會找上你?」
對我的提問,偵探笑了。
我只知道,我應該是被他的行動所吸引過去的,這是他的陷阱。他正在謀劃著什麼,什麼必須要對我隱瞞的事情。他不只是我,連夏洛特都可以瞞過去吧?
對此我感到不寒而慄。
「對了,那場爆炸案的受害者全是群鬣盟的人,還是毒販頭子,這點你最好打個電話告訴你的教會朋友。」
等等,他為什麼會知道緣湘在調查這件事情? 他又怎麼會知道兩周前那起爆炸案死者是群鬣盟的人?那案件調查結果應該還在進行,並未向外公開啊?
「可能已經來不及了,我原本只是讓他們把目光暫時放在你們身上,讓你們在第一時間就找上我,但時間拖了兩周之久,雙方只要有一方調查能力不差勁的話就肯定會達成,摺紙大師已經注意到她了吧?雖然她是名士兵,但她也是十七、八歲的漂亮女孩,摺紙大師經營的賣淫事業最喜歡這種人了。」
他在……說什麼啊?
說得好像是他的作為讓群鬣盟找上我們了嗎?連緣湘也因為他的行為現在可能陷入危險,他的意思就像是那場震驚社會的爆炸案是他幹的一樣。
緣湘說過銀彈可以在民間買到,而十字錐只有黑十字衛隊有。而杜攝,在乃茜的那個事件中曾經用緣湘的十字錐封住我的行動……他曾經持有過十字錐。
但是一年了。
那樣的武器他藏了一年,就為了不備之需嗎?
「是你!你故意在現場留下銀彈和十字錐,這樣緣湘和我就會調查這件事情!然後……」
然後我們就這樣被他們給盯上,不得不為了自身安全摧毀群鬣盟,成為他對抗他們的一枚棋子。已經被牽扯進來了,所以來不及了,要有一方被消滅才會結束。
「不只是你們,那個什麼衛隊的,在你們的世界似乎很有名吧?現場落了那種錐子,那麼你們世界的其他人也會開始調查這件事情,就算你不知道也是一樣。而警察還不知道那場爆炸與他們有關,調查不會留手的吧?就算他們知道這件事情與群鬣盟有關,在社會大眾的關注目標都在這件事上時,先前包庇他們的行動也不可能做得這麼明目張膽了。」
對,說不定其他人也開始調查了,包括夏洛特,也包括夏洛特提到的吸血鬼王子卡洛塔,所以她才會拿到那包粉末。很可能神秘端的其他我不認識的牧師們也開始調查這件事情了吧?然而他們只要繼續調查下去,遲早有天接觸到群鬣盟,他們也會因此受到傷害,並可能開始反擊他們。
杜攝他真正的目的是造成全台灣神秘端的人們被群鬣盟糾纏上,讓我們與他樹立一個共同的敵人,企圖以神秘端的力量作為打擊對方的盟友。
卑鄙無恥又惡劣至極的手段。
「你這個瘋子!你他媽想把所有人都拖下水嗎?你知道這樣的話會有多少無辜受害者嗎?」
「……抱歉,我已經沒有選擇了,這是下下之策。」
杜攝將步槍放到桌上,從桌上又拿起了什麼,緩步走向我這,將一小張白色貼紙放到我的左手中。
「我就接受你的提案吧,你假裝被抓,我來追蹤出他們的所在地。」
我瞪了杜攝一眼,撥打起手機給緣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