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赤裸,那雙攝人魂魄的眼眸靜靜瞧著碩大穿衣鏡裡,反射出自己白皙肌膚,可吹可彈的皮膚肉眼可見,而看不見曾經的狼狽慘狀,梅仂忍不住誇張鬆下一口氣。
「總算不見了……」
──那些紅斑一般星羅棋布,讓他忍不住軟了腿的東西,總算消退了。
起先幾週不管他擦什麼樣的保養品,用什麼樣的方法都沒辦法使那些可怕的東西消去,後來好不容易退成淡淡的紅點,卻還是讓他看來嫌惡又煩燥──只要想到自己酒後被另一個男人吃掉了,他就覺得食慾不振。
現在,那些可怕的東西總算不見了。
梅仂垂下眼睛,盯著自己赤裸的腳丫子,他知道自己該開心,然而不知道為什麼,臉部肌肉怎麼也不讓他擁有快樂。
「……嘖。」梅仂從鏡子裡看見自己臉上的不是滋味。
不用思考他便知道自己這份不是滋味是從何而來,只是自己並不想要承認──不想承認自己此刻的煩躁,全然不是因為失去貞操,而是……
那個在台上享受光鮮亮麗,在台下受眾人擁戴的男人──他們經紀公司的頭牌明星卡涅爾,居然趁他酒後吃了他,卻整個月對他不聞不問,要他情何以堪!
「這算什麼啊……」
射後不理,這到底算什麼啊?
※※※
(跳躍時空 拍戲中)
或許,那天、在那個僅有我倆的圖書館,我不該打斷你靠近的動作……
也或許,那天、在那個大雨滂沱的黃昏,我不該推開你灼人的關心,更不該呆怔怔看你步步離去,而沒追上你。
……都晚了。
這些「或許」都僅僅讓我更加深刻體悟到──一切都晚了,你已經不會再回來了。
「暙,我……好想你。」我小聲囁嚅。
其實不需要這麼小聲,反正也不會有人在意我現在說些什麼。
──反正你已經不可能聽見了,所以就算我現在告白、喃喃愛語,也傳達不到你身邊了。
昏黃參上星點靡燦紅色的燈光在寧謐的酒吧裡耀照一張惟美容顏,看不出歲數的面容此刻寫滿憂愁,攝人的眉宇可憐兮兮蹙緊,該綻放星彩的海藍色瞳眸也無可奈何沉墜,失去色彩。
儘管憂慮美人也是眾人注目的焦點,鎂光燈與手機照相毫不掩飾聲音,然而他卻依然不動聲色呆愣著,望著調酒師晃動的手臂出神。
發什麼呆呢?他也想要問自己,然而以他現下混亂的腦海,就算答案呼之欲出,他也沒辦法快速反應過來。
『我要結婚了,就這樣。』
須臾閃過腦海的片句像是利刃撕裂胸口,令人窒息的疼痛從無法癒合的心口陣陣傳出,他想要忽略一切,然而這樣不需要清醒的時刻,其實腦子比往常更加清晰。
就算混亂不堪,依然清晰地讓他煩躁。
沒有點認何一杯酒或飲料,他僅用著一張懊惱依然勾人的絕顏靜靜坐在吧檯前發呆──忽略周圍的出神。
「阿仂,你沒事吧?」
裝滿酒紅色液體的高腳杯伴隨那輕柔的關心推送到梅仂手邊,他抬首,只見一雙溫和琥珀色的牟子正直勾勾注視自己,好整以暇的視線令他忍不住撇臉避開。
那是個比他大上十幾歲的男人,也是他人生裡唯二愛上的人其一,不過可惜,在他認識對方之前,對方就已經有伴侶了,他沒有任何機會。
──或者該說,他也不願去做些違背自尊心以及常理的事情。
執起酒杯,梅仂失神地任由潛意識搖動醇紅液體,接著輕輕抿唇:「我看起來……好嗎?」
「不怎麼好呢。」調著酒的男人沒有停下手邊動作,但向上掃了他一眼,立刻做出回答。
「是嗎……」
就算不問對方,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不好看。
自從消失已久的初戀情人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冷冷丟給他結婚宣言,他的嘴角便在也沒有上揚過了。
「吶……」梅仂抬眼凝視男人,惆悵的表情無法退卻,更因時間流逝而淤積,他很快垂下眼,開口,「這紅酒……是給我的嗎?」
「嗯哼,都放到你眼前了,當然是給你的。」
梅仂露出了真難得的表情,因為眼前這男人一向是不允許他喝酒的,尤其是在對方的吧裡。
「……免費的?」
「嗯,免費,今天你喝多少,我都請客。」
梅仂總算笑了,可惜嘴角看不出任何笑意,「恭敬不如從命。」
朱唇湊近酒杯邊,聞也不聞、啜也不啜地一飲而盡。
不是他豪邁,亦不是他酒量好──或者該說他酒量差個不行,光是聞到酒氣就開始頭暈,然而不管怎麼樣,他就是想要灌醉自己。
多少都好,他想要醉得誰都認不出來,醉得像灘爛泥倒在地上無人理會。
況且,醉了的話需要思考的事情也不再那麼繁瑣了吧?不管是怎麼樣的事情,都不需要多加思索了……
於是,一杯一杯又一杯,最後,就如他所願地毫無氣質可言昏倒了。
「你呀……」調酒途中的男人苦嘆出一口氣,想著反正自己就是讓對方醉成如此的罪魁禍首認栽,一看營業時間也到了,他便洗盡了條酒瓶,開始清場。
回到梅仂身邊時,他注意到那雙緊閉卻顯得更加苦悶的神情,像是皺成衣團的紙球似糾結在一起,他不禁跟著皺起眉梢。
這個傻孩子太癡情,也太愚昧了。
「喜歡他的話,幹麻不去把他追回,好好把話說清楚?」他以為自己無奈的喃聲並不會傳達到醉得一蹋糊塗的少年耳裡。
然而,對方卻回話了。
「……已經、已經來不及了……」沉悶的聲音傳出,似乎還有幾分清醒。
「你和我說過,那個人喜歡過你不是嗎?既然如此……」
「已經來不及了。」梅仂又一次重複自己的話,字正腔圓的咬字令男人產生了他未醉的錯覺。
還想要說什麼,但梅仂阻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我已經錯過他了……」
是的,已經沒有任何懸念地──錯過了。
此刻沮喪又無助的情緒,顯然是牽掛對方最佳的象徵,可又如何?
再怎麼喜歡對方,他依然無法挽回曾經有機會掌握手心的戀情,因為過去的自己愚昧地推開了,所以、所以現在對方報復性地回來,蹂躪他脆弱又無法承認傷害的心靈。
他們曾經那麼要好,但如今……
──無緣。
體悟到這個事實,梅仂含著眼淚窩入男人懷裡。
「唉,果然天下總有……痴兒女。」男人靜靜盯著不知從哪時站在門口的綠髮男子,忍不住勾起費解的笑容。
「給我。」那充滿文雅書香之氣的眉宇冷得可以,簡直像是要把他撕成碎片似地。
這兩個人到底在互相彆扭什麼啊?他笑容燦爛地想著。
※※※
「OK!今天拍攝就到這裡結束啦!」當導演大聲喊出這句話,原先緊閉雙眼、雙頰酡紅的梅仂立刻跳起,對身邊的資深演員道了個謝後,轉身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前往休息室的路途不長,也不過幾步而已,但是在他前腳踏入休息室,後腳也準備跟隨的時候,背後傳來難以忽視的驚呼。
「天啊……那是不是卡涅爾先生啊!」
「小聲點,卡涅爾先生一向討厭張揚,被他盯上的話可是要被炒魷魚的。」
雖然工作人員們極力掩飾驚呼聲,然而梅仂依然能夠捕捉到某個對他而言特別敏感的名字。
他原先不想回頭,然而好奇心實在害死他。
他就是想看看,使那些工作人員暗暗起鬨的到底是不是卡涅爾本人,以及就算真的是本人駕臨,來這種默默無名的小影棚做些什麼?
一回頭,梅仂便看到那雙寫滿氣急敗壞的雙眸,冷冽如利刃的視線一掃到他的存在,立刻目不轉睛鎖定,接著那雙好看的長腿似乎加快了腳步,三步併兩步來到他眼前。
「你……」他還沒有開口,強而有利的手掌已經猛地攫住他手腕,以勒痛的力道捉緊,那雙質問的眼神令他恐慌。
「搞什麼東西?」像是完全氣壞了,卡涅爾煩躁地用空出的手搔亂銀絲,他冷冷地皺緊眉頭,「你有缺錢到要來拍這種三級片嗎?沒錢不會來找我嗎?你……你到底在搞什麼,你不知道拍這種片一輩子都會讓人看不起嗎?你有沒有自尊心啊!──」
梅仂被數落得糊塗,他疑惑地歪過頭,這個小動作似乎更加激怒卡涅爾。
「嘖!你……我還沒問你那時候自顧自逃走,把我丟在旅館是什麼意思!」提到這個話題,梅仂的臉頰立刻脹起不安的酡紅。
沒有得到回應,卡涅爾心煩地揪緊掌心裡纖細的手腕,他整個人被扯出休息室,一路上受到側目,他尷尬地拚命掙扎,卻毫無意義。
「你、你要做什麼!」梅仂大聲斥問,目的是想要引起他人注意,不過工作人員礙於卡涅爾的身分,似乎完全不敢上前。
「趁著這種噁心三級片還沒有拍完,趕緊走人。」卡涅爾瞪了梅仂一眼,不耐煩地回答,口中還不斷唸唸,「還要花錢買母片,麻煩……不過也罷,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就不是事情……真的不知道在蠢什麼……」
對於卡涅爾口中的噁心三級片,梅仂還沒辦法反應過來,但是被抓疼手腕的觸感卻無法忽略,疼痛的感覺把可憐兮兮的眼淚逼出眼角。
「喂!你在對我的仂仂做什麼!」
這瞬間,梅仂腦中響起了「救星駕到」的音效。
只見,帶著斯文眼鏡的綠髮男子香暙皺緊眉頭擋在卡涅爾面前,梅仂見機不可失,立刻用力甩開卡涅爾的手,縮到香暙後頭。
半晌,梅仂看見卡涅爾冷沉下臉,暴風雨寧靜似地模樣讓他忍不住一陣顫抖。
「過來。」他從來沒有聽過卡涅爾用這麼冷的聲音說話。
「憑什麼仂仂要過去你那啊!」香暙大聲反問,卡涅爾的表情因此更加難看。
也是,真要問他為什麼梅仂必須聽從他的命令,他大概也沒有辦法給出答案,只不過心頭就是有一股駕馭精神的佔有慾,煩躁心房。
「快過來。」卡涅爾再次開口,他表情更加冷冽地繼續說道,「要不然你就等著明天頭條是公開我和你的關係。」
「關係?你和仂仂是什麼關係?」香暙沒有詢問身後的梅仂,而是反問眼前的卡涅爾。
「身體上的關係。」卡涅爾咬字格外清晰地回答。
一聽如此,香暙忍不住瞥眼看了看自己的摯友,但他在對方臉上只看見幾分緊張和恐懼,分明不是情人關係或情人吵架的表現,他更理直氣壯站直身體。
「如果真的是那種關係,公開關係應該更讓你這種大明星困擾吧?」香暙說的沒有錯,卡涅爾沒有反駁,但同時也沒有顧忌的意思。
這意思是公開關係,甚至變成醜聞都無所謂嗎?梅仂的表情頓時陷落於複雜。
「這算什麼啊……」梅仂低聲咒喃。
整個月都對他不聞不問,現在又來片廠找他,這是什麼意思,他完全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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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圖是二女兒的眼睛,因為還沒有相關圖,所以就放一下無關角色OWO
女兒萬歲,但還沒有娶名字(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