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le13─不許在謊言中死去之後─
我。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可改變…
我不是你的事實。
可是…
當你痛苦時，我卻也會感到痛苦。
「…嗯！」
細長堅韌的鋼繩從某處出現，纏繞住了北斗的全身上下，雙臂和雙腳被強制綁住，整個人呈現「大」字形。
無法掙扎，鋼繩緊緊纏繞著。
這時傳來了好多的腳步聲。
北斗痛苦的抬頭，只見一群人穿著他相當眼熟的服飾，相當有秩序的排了開來。
那是政府高層人員的服飾。
其中一位眼神特別尖銳的男人走向北斗。
「你是心靈病毒，對吧？」
「…嗯！」
男人不知哪來的消息，一針見血的說道。
「身為心靈病毒的你，在這樣存在下去只會帶給社會問題而已。」
男人的話，讓北斗開始有著不祥的預感。
「你願意犧牲你一個人，來換千萬個人的幸福嗎？」
面對男人的詢問，面對著如此眾多鄙視眼神的大人的逼問。
北斗低下了頭。
如果我死了，那個名叫七海北斗的人，就真的不存在了。
因為只有我，是唯一記得他的。
我不能死去。
不管是出自我的想法，還是七海北斗的意志影響出來的想法，我都想要…
──活下去。
「雖然我是心靈病毒，但是除了被侵蝕的這個肉體外，我是不會帶給其他人傷害的。」
面對北斗平淡的回應，男人挑眉似乎顯得不是很滿意，這樣的回應。
「你確定？你可別忘了，你的另一個稱號，七海北斗。」
「…嗯？」
「心‧靈‧殺‧手。」
「…嗯！」
做出了咬牙的反應，北斗都忘了還有這個問題存在。
其實心靈殺手跟自己(心靈病毒)一點關係也沒有，七海北斗天生就擁有具象化精神武器的能力，只是剛好又被自己殺掉繼承而已。
可是這樣的案例，從未有過，因此不難被誤會說跟心靈病毒有關。
「怎麼樣？這下你明白了吧，你的存在有多麼的…可怕。」
「…嗯！」
在男人停頓了一下的同時，眾人都露出驚訝的反應。
全都是因為眼前的眼淚，影響了他們，北斗沒有隱藏沒有假裝，真心的悲傷的落著眼淚。
不知是自己的眼淚，還是受了七海北斗影響落下的眼淚。
──「吶，不是聽說重了心靈病毒的人會沒有感情嗎？」
──「再說如果他真的是心靈病毒，為什麼還要做心靈守護者去消滅自己的同類呢？」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起，直到──
「全部給我安靜！」
一名相當美麗的女性，充滿威嚴的喊到，眾人才閉嘴。
她走向北斗。
表情相當溫和的望著北斗，她看得出來，他眼淚沒有半點虛假。
「為什麼…要哭？」
被鋼繩纏住了全身，就像等著待宰的羔羊，可悲的遵從著命運。
為什麼有著似曾相似的心情？
在快要失去這個世界的瞬間，卻點燃了想要繼續存在的心情。
就和幾年前的七海北斗一樣，明明活著，可能要面對的是未知的未來，可是…
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死去。
不光是因為，如果自己死去七海北斗就真的不存在了。
還有…
疾風的樣子閃過了北斗的腦海。
想要為七海北斗認為特別存在的人，活下去。
「…我不想死。」
「為什麼？」
北斗從來也沒想過，自己也會被問同樣的問題。
感覺有點諷刺。
幾年前，自己也不懂為什麼，所以才詢問七海北斗找答案。
然而現在，自己明白了…
那樣的心情。
「那妳呢？」
「嗯？」
「妳為什麼活著？為什麼要在這裡？為什麼人類要那麼努力的活到生命結束為止？」
女人一時也答不上來，於北斗繼續說：
「是為了家人，為了朋友，為了自己特別的人，為了別人而活著。
時間也許短暫，無法永恆，但正因為如此，也才會有人去珍惜這樣的每個瞬間。
我不想死去，不光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等著我回去…對我而言，特別存在的人。」
「既然如此…」
「嗯？」
「不管會不會失去他，都不要畏懼，告訴他真實。」
女人說出讓北斗不解的話。
「什麼？」
──「是要在謊言中死去，還是面對真實？」
女人緩慢地說著。
北斗瞬間睜眼，猛然坐起身，才發現原來自己不知何時睡著了。
「…夢啊。」
我會作夢嗎？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對我們心靈病毒而言，遵守使命活著，就像是遵循著程式的機器人一般。
所以我們…是不可能作夢的。
果然還是跟七海北斗的意志有關係吧…
對了…
北斗從口袋拿出卡片，盯著上面寫著零的數字。
說起來，七海北斗的父親會那麼執著要把卡片給我，是因為知道我是心靈病毒嗎？
怎麼判斷的？
他應該從來就沒有見過七海北斗。
也許七海北斗出生的時候有見過，但是是以什麼方式判別的…
難道說…
把卡片抵在下巴上，北斗似乎想到了什麼。
──「我們可不是任你們擺布的道具啊──！」
是那句話嗎？
其實我也不是很了解七海北斗，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明明活著很痛苦，卻又點燃想要堅強活下去的意志。
甚至因為他的意志而導致我失憶。
扭曲了我使命，改變了我存在的意義。
還找到了他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如果我不存在的話…
也許七海北斗的本我就不會失控。
也許就不會殺死了莎拉姊。
也許就不會誕生心靈殺手(雖然能力可能還是有)。
也許豪先生也就不會自殺。
但是如果沒有這些的話…
也許就無法遇到…疾風了吧？
如果是你，會怎麼選擇呢？七海北斗。
是要以你的身分活下去，還是以我的身分活下去？
我不是你，所以不能再繼續以你的身分存在了。
愛他(疾風)的人是你不是我。
所以…
──「是要在謊言中死去，還是面對真實？」
北斗將卡片丟出，深深的刺進了對面的牆壁裡。
沒有感情非常平淡的瞳孔，已經有了個決心。
不管你的意志如何，遵循我的使命，那是我的原則。
北斗站起身，走出了病房。
2.
北斗走在護士來來往往的走廊上。
某處疾風和漸人正打算去北斗的病房。
邊前進邊單手敲打著電子鍵盤，輸入指令完，電子鍵盤慢慢隨著光消失後，出現在北斗手中的是一把槍械。
疾風手提著紙袋，裡面除了裝有北斗平時穿的衣服和灰色的大衣外，當然沒忘了小白白。
北斗快速的將槍械上檔，隨時都可以攻擊目標。
一個轉彎，在無人的走廊上碰面了。
「啊，北斗君，你睡醒了啊〜」
在疾風還在關心北斗時，漸人很快注意到了他手上的武器。
「…嗯！」
當然疾風並非沒有注意到，只是刻意假裝從容而已。
北斗沒說話，將槍口對準了兩人。
漸人充滿警戒，甚至判定北斗充滿敵意。
「你這是在做什麼…？」
「遊戲結束了。」
北斗淡淡地說著。
「遊戲？」
「我已經沒有必要繼續扮演七海北斗了。」
「扮演？」
漸人和北斗對話著，疾風沒有開口。
「我就稍微說明一下狀況好了，其實真正的七海北斗，早在好幾年前就死了，我是心靈病毒，殺死了他後，一直以來都是由我在主控著他的肉體。
只可惜…因為他的意志力太強了，導致我失憶，我不記得自己是心靈病毒的事情，然後也就這樣背負著七海北斗的意志活到了現在。」
「你說你是心靈病毒？也就是心靈守護者要消滅的存在？」
「沒錯，我們就是專寄宿在人類體內，遵循著使命而存在的心靈病毒。」
「你的使命是什麼…把我們給殺了嗎？」
面對北斗拿槍指著這邊，難怪漸人會如此猜測。
「不。
我的使命是…成為政府機關的道具，的活著。」
「明明是個心靈病毒，卻以心靈守護者的身分，消滅著同類嗎？」
這話有幾分的諷刺，但北斗到沒有甚麼特別的感覺。
「請不要以你們人類的方式來思考，我們是沒有所謂同類的概念，因此就算是身為心靈病毒的我，消滅了同樣是心靈病毒的存在，說穿了也不是什麼值得關切的事情。」
這就是心靈病毒的北斗，真正的思考方式。
「所以…你現在到底是…」
還是令人搞不清楚北斗到底想做什麼，漸人依然保持緊戒，雖然猜測那可能不是真的槍，但總覺得如果被射中還是不太妙。
這時疾風終於開口了：
「不是沒有必要，而是沒有辦法，才對吧？」
「嗯！？」
現在是在比看看誰比較讓人搞不清楚狀況嗎？漸人和北斗充滿疑惑望著疾風。
「你說你沒有必要再扮演北斗，聽起來似乎是厭倦了那樣的狀況，但是實質上是害怕對吧？因為你知道你不是他，再這樣下去，害怕有一天這個事實，會被我發現，你害怕這麼一來就會被我討厭，因此只要極力撇清自己的身分，這麼一來，就會認為被討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雖然疾風非常專業的分析出了北斗的作法，但是包括本人也和漸人有聽沒有懂。
面對兩個理解力有限的人，話題最好還是別繼續的好。
北斗決定自己轉移話題。
「咳咳，總之…我想說的是，我並不是七海北斗，如果我再繼續待在這裡，只會有更多的人受害而已，因為如你們所知道的，我有另一個身分，心靈殺手。
只要我，心靈病毒存在的一天，七海北斗的本我，就會因為無法獲得自我的調解平衡而爆走，再這樣下去只會有更多人被牽連。」
「所以你，打算…」
漸人發問到。
「我想要死去。」
多麼令人震驚的結論，北斗毫無疑問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
「我的存在太多餘了，雖然我不清楚這一份想法，是出自於我自己，還是出至於被七海北斗意志影響後的結果，但不管是哪個，只要我消失了，所有的一切也就會…」
心裡很痛，因為七海北斗意志的影響，其實有多想繼續活下去，活在疾風的身邊。
可是，一旦自己繼續活著，七海北斗的本我就會…
帶來危險。
說的話沒有結尾，斷句在某處，停頓接不下去。
「如果你不存在，北斗是心靈殺手的事實就會改變嗎？」
疾風接話了。
「不確定，但是不可否定的是，七海北斗天生就有在現實召喚精神武器的能力。」
「也就是說，倘若你不存在，北斗本身就還是會帶給社會一定的威脅性，只差在他的本我是否有爆走而已。」
「的確是如此，我承認我想死去，不光是因為這點…」
「嗯？」
「愛你的人，不是我，是七海北斗，可是他已經不存在了，我只不過是繼承了七海北斗的意志的存在，與其要承受你拒絕的痛苦，我倒寧可這樣死去，反正對我們心靈病毒而言，世間不存在所謂的遺憾。」
北斗說完便閉上了眼睛，隨時都可能扣下板機。
雖然肉體不會死亡，但精神可能會在瞬間滅亡，不論是自己還是七海北斗的意志。
「但是北斗君，你似乎搞錯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瞬間睜眼，北斗望向疾風。
「我所認知北斗君，就是你啊。」
「…嗯！？」
「不管你說真正七海北斗死去了，還有你是心靈病毒這件事，說穿了，我根本就沒見過他，所以我所認知的北斗君，自然也只有你了。」
疾風的話十分正確，說穿了七海北斗，除了自己之外，熟知他的人已經都不存在了，也因此就算得知了他的死訊，也不會有任何差別。
這樣的說法，北斗似乎比較能接受。
原本扣在腦袋的槍械，慢慢的移開，然後手一鬆，槍械掉落至地上。
北斗凝視著躺在地上的槍械，不斷抖動的眼球藏不住心中的愧疚。
緊閉上眼，看見了被自己殺死的七海北斗。
跟自己預期的不一樣，原本是打算就這麼死去的…
慢慢的睜開了雙眼，疾風和漸人都沉默的看著他。
「為什麼呢？」
不知是在詢問著誰，北斗不管掉落在地的槍械，轉身向旁邊踏出了幾步，側身面對他們的視線。
「嗯？」
兩人反射性的回應後，北斗繼續說道：
「為什麼能夠那麼輕易地接受這個事實！明明你們人類有著強大的民主意識，只要有同類被殺死了，不管認不認識，都一定是第一個跳出來抱不平的。
就像現在，身為心靈病毒的我，殺死了這個身體原本的主人，七海北斗，先不談認識他的人有多少，一般人，基於同情七海北斗的死也好，基於害怕我這個未知的存在也好，多多少少都應該會厭惡我吧
不分青紅皂白的厭惡我，這應該才是人類會做的事吧。
不，應該說…〝該〞做的事──！」
不管北斗是否是為了贖罪還是因為本身的使命，而繼續做著心靈守護者的職務，但他是個心靈病毒的事實，並不會因此而消失或改變。
自己的存在早在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不會帶來甚麼好事了。
怒吼的聲音傳遍了整個走廊，不見任何護士和醫生的人影，空蕩蕩的走廊，好像只剩下他們三人的存在。
不應該存在的心靈，掌管著自己的記憶和感情，但卻脆弱的即將粉碎，即便還感受的到自己的心跳，然而看不見的傷口卻不斷的擴大。
祈求別人怨恨的理由是什麼？
自己原本只是害怕著，如果疾風知道了事實，會因此厭惡自己，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
其實自己本身是沒有感情的，所有的感覺感情，想法概念，全都是七海北斗的意識，說穿了所有的一切，明明都不是自己的，但是這個世界，已經不存在一位名叫七海北斗的人了，除了自己能證明以外，誰都不知道了。
「北斗君。」
原本側身站在原地，這時才抬頭對上了疾風的視線。
「你現在，不正是在人類的方式思考嗎？」
「咦…？」
「你希望別人恨你，不正是因為你後悔殺死了七海北斗，同情他不在存在，自己奪走了他的一切，為他的遭遇悲傷，為他遭遇憤怒，這所有的一切，不是一般心靈病毒會有的，對吧？」
「不是的！我會以人類的方式思考，擁有人類的感情，都是因為受到了七海北斗的意志影響才會有的！」
「那你喜歡我嗎？」
「嗯！？」
疾風的提問，讓北斗瞬間愣住了。
「喜歡小白白的你，到底是七海北斗還是北斗君的你呢？
同情那些總是被欺負的人的你，又底是七海北斗還是北斗君你的呢？
奢望擁有家人於是就答應和那位礙事的刑警成為兄弟關係的你，又底是七海北斗還是北斗君你的呢？」
連續說出了一推提問，這時沉默了一會，疾風帶著相當認真的眼神說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喜歡我的你，到底是七海北斗還是北斗君的你？」
當時因為七海北斗的意志而失去自己的自己，到底是自己還是七海北斗？
隨著跟疾風接觸，有的時候雖然會對於他的主動感到困擾，可是卻又害怕失去他的那個人，到底是自己還是七海北斗？
會感到憤怒，會感到痛苦，會感到難受，那是出至於自己，還是出至於七海北斗的影響？
因為害死了莎拉姊和豪先生而自責的那個人，到底是自己還是七海北斗？
膽小又脆弱，但是卻還是有著一顆想要守護別人，替他人承受痛苦的那個人，到底是自己還是七海北斗？
明明害怕失去，卻又不希望從此一個人的那個人，到底是自己還是七海北斗？
會因為家人的溫暖而感動落淚的那個人，到底是自己還是七海北斗？
對於過去的錯誤，希望他人以恨怨來責備自己的罪行的那個人，到底是自己還是七海北斗？
最後…
在得知自己真實的存在之後，害怕失去疾風，打從心底真心喜歡他的那個人，到底是自己還是七海北斗？
種種的問題，說不出個結果，搞不出個頭緒。
就好像快要呼吸不到空氣而缺氧的腦袋，就好像成受不了衝擊快要崩潰的心情，令人覺得煩躁，令人覺得討厭，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被這些討厭的問題給不斷糾纏。
「啊啊啊啊啊啊啊！」
顧不得他人的感受，雙手遮蓋著雙手，北斗將累積許久的複雜感受，全部一次大叫了出來。
疾風鎮定的原地不動，漸人趕緊摀住雙耳。
瞬間雙腿無力，北斗蹲坐在地上，望著地板，不想看見任何人的表情。
「我不知道…」
小聲且無力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疾風向前了幾步，走到北斗身旁，蹲下身子，抱住他說道：
「不知道也是理說當然的。」
「…嗯？」
「因為你根本就不需要刻意去區分你們兩個，其實北斗君你早就已經是七海北斗的一部分了。」
「…咦？」
「不管是七海北斗還是北斗君你，你們兩個應該早就已經是彼此的一部份了，如果你刻意的去區分，那只會變成強詞奪理而已。」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