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筒中看世界：Tales of Xillia感想

　花了大概三個星期，遊戲總時數應該有八十幾個小時，把Xillia兩輪兩條線的故事都看完了。

 

　我的感想是，Xillia是一個萬花筒。

　記得萬花筒是什麼樣子吧？多邊形的（通常是三角形的，或五角形的），利用鏡子跟光的折射作用，讓我們每次轉動的時候都看到不同的花色跟圖案。

　Xillia就是這個樣子。

　它一開始就為身為玩家的我們準備了兩種角度，一個是「人」，一個是「精靈」，然後，到了故事進度推到將近一半，突然告訴我們其實還有第三種角度躲在後面。最後那一種角度，才是最貼近我們玩家的角度。我們是不會用魔法、不知道有精靈存在，只是一點一滴摧毀自然的「艾連比歐斯（エレンピオス）人」，Xillia並沒有強制，只是要求我們去想像，假如我們站在艾連比歐斯的角度，看待跟精靈共存的世界，會是什麼感想。這不是種族的差異，而是文化的不同，是人類本位主義的傲慢。這種傲慢用很多種不同的形式出現在遊戲的各個角落，比方說異界爐計畫，比方說霸王蓋亞斯（ガイアス）。

　我不喜歡霸權。通常一個RPG遊戲有兩個大國，有兩個大勢力的時候，有一邊會是我們的朋友，另一邊會是我們的敵人，以前在Abyss，很少見的，兩邊都是朋友；這次到了Xillia，一點都不令人意外的，兩邊都是敵人。我可以認同蓋亞斯具有作為一個王的資質、器量、野心，他也有理想，對於如何治理國家領導人民，他的腦袋有條有理絕無問題，但是擁有太強大的力量的人最後的下場，歷史看太多，我不敢抱太大的希望，蜜拉（ミラ）也不敢。同樣的，當初克雷因（クレイン）準備發起政變，向我們伸出手，我第一個反應是在螢幕前大叫「不可以」。假如他沒有當場死亡，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證他40年後還能一本初衷。

　蓋亞斯的傲慢，是身為強者絕對的立場，他出發點是好的，也絕對是現實的，但終究是身為利謝‧馬克西亞（リーゼ・マクシア）人的本位。如果我們不能想像這一點，就會不容易理解為什麼故事會有那種結局，為什麼蓋亞斯王的抉擇，會跟裘特（ジュード）和蜜拉無法相容。

 

　拉近一點，我們回頭來看這次史無前例使用的雙主角制。

　儘管演出跟角色設計可能不是最出色（這次的表演最精彩獎私心認為應該要頒給羅嚴（ローエン）爺爺），Xillia所有的角色群當中，我把「最喜歡的角色」這個位置留給了裘特，一個把史上IQ最高的寶座從Innocence的路卡（ルカ）手中搶走（同樣是15歲，路卡只是想當醫生，裘特已經在唸醫學院還實習兼寫論文，這實力差距有點大）看起來並不特別起眼，初期表現很軟弱，會不知所措，到了故事進行到60％左右還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想幹什麼的孩子。

　這種主角，說常見，好像也沒有；說少見，又似乎不是這樣。有很多很多的RPG主角出去旅行都有目的，目的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拯救世界；但裘特沒有。他完全沒有這個觀念，沒有特定的目的，只是跟著人走。我知道有些人對他的評價不好，認為他過於軟弱，但當我把有顏色的眼鏡拿掉，我看見的是一個還沒有確立人生方向的孩子，把蜜拉當成「浮木」。裘特以一個被事件波及的平凡人角度參與這個故事，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緊緊抓著蜜拉，以免遭到滅頂。

 

　然後呢？然後當他覺得稍微攀穩了，可以開始游泳的時候，

　把他抓在手上的浮木
　抽
　掉
　下場可想而知。

　「我尊敬蜜拉，也尊敬蓋亞斯，但這並不代表我非遵循著他們的路子走不可。
　　假如我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我就永遠都沒有辦法變成大人。」

　故事的後半段，或者說最後的30％，是裘特沈下去之後終於自己學會游泳，並且找到航線的過程。

　反過來看。

　蜜拉是「馬克斯威爾（マクスウェル）」，是精靈之主，她非常確定自己要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她自有一套看待事情的規則。她喜歡人類，喜歡人類的文化跟感情表現，但是絕對不允許任何外在的東西對她的目標造成妨礙。

　蜜拉並不認為自己的感情觀念跟人一樣，因此，當她發現自己也有跟人一樣的反應，會像人類而不是精靈時，她覺得矛盾，開始疑惑，然後選擇了她明明知道「不是精靈之主該選的」選項。她不要她喜歡的同伴們死掉，也不希望自己的焦慮被大家發現，那不是一個本該公平無私的精靈應該做的事，無怪乎馬克斯威爾要說她「偏離了應有的方向」。

　故事告訴我們，蜜拉其實不是真的精靈，只是精靈做出來的人類。這對她的自我認知影響比較小，但卻解決了她的矛盾感，讓她重新確定自己的目標。

　遊戲的副標題雖然是「不動搖的信念」，其實並沒有真的「不動搖」，萬花筒中任何一個圖像、任何一個角度，都曾經若有似無地把一點點的動搖展現在我們的面前，告訴我們，沒有人是永遠不變的，有些事情堅持到底是會變質的，我們有時候必須意識到這個事實，不能像謬思（ミュゼ）一樣死抱著自己的使命不放，人生方向是可以調整的，是無數的試行錯誤。

　我玩了兩輪遊戲，兩輪都在毫無真實感的情形下迎接最終決戰前夜。

　我很認真的想為什麼我會毫無真實感（Graces的時候也是，我把單獨交談的事件一個一個看都看完了才意識到等一下這好像是決戰前），最後得到一個結論：Xillia的結局，沒有很明確地告訴我們未來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沒有提出一個已確立的解決方案，不是按下一個開關世界就和平了，而是留了很多尾巴在後面，告訴我們還早著呢，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

　「我們將繼續前進，即使如此還是向前進
　　因為我們將留下相信著某件事物的心」

　　　　　　　　　　──『Tales of Xillia』主題曲「progre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