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的第三天,漫天飛雪讓人視線都難以看清道路,整座小城宛如空城一般,沒有任何人在路上行走;阿猛索性要放棄了每天的蹲點行動,所有人縮成一團互相取暖。阿醜摸了摸沉睡的麗雅,將胸口的紅色光球輕輕的放在她的胸口,紅色的光芒慢慢隱沒在破舊的衣物之下,溫暖的感覺讓麗雅蒼白的小臉回覆了一點血色。如果有這個在身邊的話,那妹妹就能安全的渡過這個冬天了吧?阿醜不禁如此想著,卻又自嘲的一笑,人情冷暖讓她早已瞭解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更何況是魔法這種不可思議的東西呢?
躡手躡腳的,阿醜悄悄的走出了小屋子,雖然只是口頭的約定,但是阿醜還是決定前往,更不要說心裡那份莫名的焦躁,讓她異常的想要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是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一踏出房子,失去了光球的庇護,寒風就如同針一般狠狠的紮在皮膚上一樣,透體而刺骨的痛讓她當下就想回到房子裡去算了,就算是用手遮住了朝著臉上撲來的風雪,眼睛依然被刺的難以張開,但就算是如此,咬著牙,阿醜依然一步一步的朝著昨天的位置走去。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堅持聽完這個故事?一面想著,身體卻不聽控制的不斷向前走去。
風雪,驟然停了下來,睜開眼的阿醜,看到的是姿勢完全沒有變過,依舊點頭打著瞌睡的吟遊詩人,在吟遊詩人週遭兩公尺的範圍內,竟是無風無雪,就連那股寒冷也被隔絕開來,暖洋洋的空氣讓阿醜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這個半圓形的小小空間,就如同與外界隔絕開來一樣,彷彿另一個世界。詩人慢慢從瞌睡中醒了過來,揉搓著長時間同一姿勢而僵硬的脖子,對著阿醜一笑。
「妳來了。」肯定而沒有任何懷疑的語氣,彷彿知道她一定會到來一般。
點點頭,阿醜坐在同樣的位子上,一塊並不美味的麥餅放在她的面前,阿醜抬頭看了看正調整著琴絃的詩人,腹中的饑餓感讓她忍不住拿起麥餅大口的啃了下去,吃的太急而噎住的阿醜,連忙拿起一併放在一旁的水袋,大口的灌了幾口水這才舒服了一點。看著手中的水袋,還有微笑的看著她的詩人,阿醜忍不住臉紅起來。
「謝謝。」
詩人不在意的揮揮手,琴絃一振,歌聲再起,傳頌五百多年的開場曲一停,詩人困惑的搔搔頭,問了阿醜:
「昨天,我們講什麼去了?」
有連自己說的故事都這麼容易忘的人嗎……。阿醜忍不住大聲說道:
「就是那個火系魔導士麗娜的故事啊!」
「對對,的確是她的故事沒錯……。」
「那麼,我們就繼續說下去吧,這個遙遠以前的故事……。」
魔界,
傳說,那是被神所放逐的種族所居住的地區。
傳說,那是個被火焰環繞,充滿火山熔岩的地區。
傳說,那是個被寒冰凍結,只有永凍寒冰的地區。
傳說,那麼充滿著憎恨地上生物的墮落種族。
傳說,他們渴望想要奪回這地上的一切。
但是對於平民來說,這些個傳說,也只是睡覺前嚇唬不聽話孩子的故事而已,魔界,那只是存在於故事中的一個名詞,離他們太遠太遠。
但是,對於某些在地上的人來說,這並不僅是傳說而已,至少在魔法會中接到的這封挑戰書,讓他們不由得重新正視這個傳說中的存在。
這是一封,來自魔界的挑戰書。
被掩蓋於正史下的事實,魔界在過去兩百年來曾經提出過三次的挑戰,內容只是很簡單的:要見識地面世界的強者能力如何。但是,三次卻讓當時最高端的力量代表-魔導士最後只能換人,原因都是同樣的:重傷致死。來自魔界的挑戰,幾乎等同於死神的招喚一般,所有魔導士的反應只有一個,那就是沉默……。
「如果沒有人願意的話,那就由我來吧!」
麗娜,在眾人的意料之中,選擇了接下這封挑戰書。
「區區魔界的挑戰卻沒人敢接,這可丟了我們魔導士的面子呢。」
麗娜的說法,引起了眾多魔法師的不滿,卻沒人能夠否認,對死亡的恐懼,是他們不敢接下挑戰的唯一原因,趾高氣昂離開的麗娜,身後傳來的是眾人共同的竊竊私語,有期望,有擔心,還有更多的,譏笑小女孩不自量力的聲音。
決戰前一天晚上,劍士一如往常的準備就寢,在他搭建的小小帳篷前,看到一個這麼長時間來從未正面出現在他面前的身影,劍士的心跳突然間加快起來。
「太慢了,你浪費我2分鐘的時間了。」
「抱歉,因為去交公會的任務。」
麗娜瞥了一下劍士手中的魔核,中級高等魔獸的魔核,以及滿身是塵土與清洗過卻未能清掉,劍士沾滿血跡的樣子,她忍不住開口道:
「區區烈焰狂獅也讓你打到全身是傷?真是丟臉的傢伙。」
劍士慚愧的低下頭,對他而言,這等級的魔獸已經是超水準表現了;但是在眼前的天之驕女看來,確實是不值一提的程度沒錯。劍士嘆息著兩人之間巨大的差距,卻看到麗娜轉過身去,有些遲疑的說道:
「明天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嗯。」甚至連賭盤都開了,賭妳會死的佔絕大多數啊……。劍士不忍心告訴她這件事情。
「你可以不用跟我過去,反正你也派不上用場。」
劍士驚訝的看著麗娜的背影,一直以來都是如此自信滿滿的女孩,就算他派不上用場也是不在意的讓他跟在身旁,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如此的沒有自信。劍士沉默了許久,列齒而笑。
「身為魔導士身旁沒有一個跟隨者,這樣可是會被魔界的人看笑話的呢。」
「你還聽不懂我的意思嘛!?你……。」
正視著劍士,這是麗娜第一次如此專注的看著眼前這個跟隨他到今天的男人,長相平凡,又是不被看好的劍士職業,可以說除了當僕人之外一點用都沒有的男人(對她而言),這時候,眼中卻散發著一種連她都不禁動搖的堅定,明知道後果如何卻依然要跟隨著她的堅定目光,這目光太過刺眼,讓她忍不住低頭,不敢直視那樣的眼神。
「隨你便吧!笨蛋!!」
空間移動,麗娜消失在劍士的眼前,在地上放著一個珍貴的瞬間移動捲軸,劍士撿起來小心翼翼的拍去上面的塵土,珍重的放入自己的胸前。
「是啊,確實是個笨蛋呢……。」
伊格麗特荒原,更被人熟知的卻是另一個名字:諸神戰場。傳說自上古諸神大戰在此爆發後,混亂的元素能量使得這邊難以生長任何的生物,只有一片荒蕪的大地介於眾多國家之間,無法被利用的土地,成為各國爭戰的最佳地點,多少戰爭在此地發生,留下了多少的英雄、故事,與更多不為人知的生命,流逝在此。如今,麗娜兩人就站在這個約戰的地點,靜靜等待著。
麗娜靜靜站立著,感應著週遭元素的流動,平日信手拈來的火元素如今不聽使喚的與其它元素混合成一片渾沌的情況,這意味著她只能靠平日自行修練的火元素來施展;儘管對方也是一樣,但是來者的情況她卻是完全的不清楚,而自己的名聲成為這場戰鬥最大的致命傷。
這是絕對的劣勢。
但是若是遇險即避,她很清楚終其一生都不可能接觸火系魔法的終極境界了。冥冥之中,她的性格成為她能夠如此快明瞭火系魔法的關鍵,所以,退不得,更無路可退,那也只有面對了!麗娜慢慢握緊了自己的雙手,輕輕顫抖著。
週遭元素突然發生劇烈的波動,數道人影平空踏出。看到眼前出現的人,麗娜忍不住皺起眉頭。
「怎麼會是你!?魔界來人呢?」
曾經是競爭火系魔導士的男人,同時也是在麗娜當上魔導士後追求她最積極的男人,更是擁有顯赫家世,引得眾多女魔法師追求的男子,此時,帶著龐大的家臣前來此地,帶著一貫溫和的笑容,微閉的雙眼一片冰冷。
「不必擔心,你的對手,在這邊呢。」
男子響指一彈,一具屍體正好落在麗娜的眼前,灰暗的皮膚與身上正慢慢消散的暗系元素,這確實是紀錄中魔界來者應該有的特徵。但是這人卻已經死去多時了……。
「既然對手已經死了,那約戰也沒有意義了。我們走吧!!」
男子手一揮,眾多的家臣迅速包圍起麗娜兩人,手中魔杖發出濛濛的元素光芒,那是魔法已經準備就緒的徵兆。麗娜冷冷的看著平日被她視為螻蟻的魔法師們,雙手立刻冒出火紅的光芒。
「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只是想請妳好好考慮一下我之前提過的事情,有關於我們兩個人的婚事......。」
一聲清唳!火元素形成的鳳凰從男子身旁險險掠過,男子身上的防禦魔法登時全數崩潰,魔法杖上的昂貴魔法晶石立刻炸碎成一堆沒用的小石子。麗娜吹去食指上留下的一縷火苗,說道:
「這樣,你懂了吧?」
「確實是瞭解了……,那麼,預設的劇本也可以開始了。」
包圍在兩人身旁的魔法師們,同時施展出魔法,一個虛無的魔法陣連接著所有魔法師,隱約以麗娜為中心,連接到她的身上;不光是魔法杖上的晶石,就連魔法師們身上苦修多年的魔力也不斷的抽取,晦暗的魔法陣開始亮起,瞇著眼睛看著魔法陣型的麗娜,頓時臉色大變!
「獻祭魔法……,是封魔陣嘛!?」
男子猙獰的一笑。
「不愧是天才魔法師,可惜醒悟的太遲了!!」
以十二名魔法師的修為與生命作為祭品,魔法陣頓時散碎,頓化為無數的符文之蛇,朝著麗娜身上纏去;縱然麗娜以自身力量進行抗衡,但是符文依舊慢慢的貼上麗娜的身體,從原先的亮白色,慢慢轉為深沉的灰黑色,麗娜可以感覺到,體內磅礴的魔力,正在符文內的力量影響下,逐漸的成為符文的一部分,加速了符文覆蓋的速度,當身上符文完全成為灰黑色的時候,她將成為一個,沒有任何魔力可用的,廢人。
「你這傢伙!!」
麗娜集中所有可用魔力再度發出一道火鳳凰朝著男子而去,但男子週遭的魔法師早已展開防護魔法,元素的劇烈震盪卻是無法突破防護魔法的保護。男子愜意的拍拍身上的灰塵,對著麗娜說道。
「火系魔導士麗娜,在與魔界人士對戰的過程中,不幸被封魔陣封鎖全身魔力,臨死前以僅存力量擊殺了魔界來者,保護了地上世界……。放心吧,妳的墓碑上面,將會刻下妳一生唯一的貢獻的。」
「可惡!!!」
焦急的看著逐漸被封印的麗娜,劍士在一旁呆望著,職業的脆弱讓他完全的被男子一群人忽視了,只有武力的劍士根本無半點用武之地,這是魔法師們對這些只憑武力的執業的共同認知;但,這卻是劍士唯一可掌握的機會!在封魔陣即將成功的那一刻,劍士從胸口取出了傳送捲軸,一手拉著麗娜,用嘴咬著捲軸,用力的撕開!傳送的光輝與封魔陣的魔力互相干擾,最終依然是消失在人群面前。
看著被傳送走的兩人,男子憤恨的聲音響徹天際:
「把他們找出來!無論如何也要找出來!然後……殺了他們!!」
琴聲一停,阿醜再度從故事中醒了過來,又一次的,對這個笑起來很溫和但是每次故事都講一半的詩人,深深的不滿。看著嘟著嘴的阿醜,詩人失笑的揉揉她的頭髮。
「預知後果如何,靜待下回分曉。」
「天色又還沒暗,為什麼故事不繼續說下去啊?」
「很簡單啊,因為…...。」詩人指著天空。
身旁的空間不知何時又恢復過來,阿醜這才發現,雪,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吹拂的風雖然還是帶點寒冷,但是跟之前刺骨的感覺比起來已經好上許多了。詩人再度遞給她一枚銅幣,揮揮手朝著遠方走去。那個方向除了住宅區之外應該沒有什麼住宿的地方才對,那他往那邊去做什麼呢?阿醜有點疑惑的想著,馬上被即將到手的鬆軟麵包給吸引過去了。
天氣變好了,手中也有鬆軟的麵包可以給妹妹,這真是不錯的一天呢!
帶著微笑,阿醜難得像個女孩子一樣,蹦蹦跳跳的踏上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