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克拉特斯(只往前看的孩子)
「你覺得她怎麼樣?」
我隨著「降臨者」結束一次劍術修行、回到船上時,才一踏上甲板,尼亞達就靠過來、壓低了聲音提出這個問題。卡儂諾已不見人影,早隨著「降臨者」下到船艙裡去了。
「為什麼問我這個問題?」
「你不需要隱瞞。我等跟你一樣清楚這個世界的結構,還有關於『降臨者』的事實。」
假如尼亞達能夠露出表情,現在大概是那種會取笑人的樣子吧。跟傑洛斯或是傑特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頗為類似。
「不過我等畢竟不是這個世界出身,所以還是請教你比較準確,就當作私人的觀感。」
問我對於現任的「降臨者」有什麼意見,真要講,還確實不太容易形容。
我想,我大概是打從踏上這艘船、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是現任的「降臨者」。柯蕾特和傑洛斯不約而同地說他們「在她身上看到了光」,雖然他們並不清楚那個「光」是什麼,我卻非常能夠理解。
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什麼人,所以我明白她並沒有繼承記憶。假如她是帶著記憶降臨的,那麼她就會認得我。坦白說,我不知道帶著記憶降生究竟是對或是錯;不過,不管結果怎麼樣,我都會尊重「降臨者」的選擇。
毫無疑問,她就是那個帶著光輝而生的人。在冰之精靈開始尋找她之前,她就已經在將她的光分給別人了。只不過,她分享光輝的方式,是默默地、靜靜地、不著痕跡地、而且是無時無刻地在付出。
例如,她用她那雙有些粗糙、不像是少女的手,揮動鐮刀採下草藥跟香草,只為了要帶回去船上交給帕妮爾的時候。
或者是當我和其他人在與魔物作戰的同時,她站在後方高舉法杖詠唱回復魔法的時候。
也有可能是她跟吉尼亞斯和普蕾謝雅三個人坐在一塊的時候。我叮囑過普蕾謝雅,要盡量待在她的身邊,接受她的恩惠;「降臨者」似乎也多少有意識到這件事,我有時會看到她像陪伴卡儂諾一般、輕輕拍撫普蕾謝雅的肩背。
但應該不只這些。
我注意到平常口氣粗暴的斯巴達,在她跟前會露出正直誠實的本性。
也發現文靜而有些羞澀的菲莉雅,面對她的時候比較能夠吐露一些心思。
因為身分影響而有些跼促不安的路克,曾說過跟她出去時感覺相當自在。
不過我想,最能當作總結的,恐怕還是洛伊德的評語。他曾說過「艾兒凱特很直率,不說謊,也不退縮。跟她在一起,就會覺得好像什麼事都能做」。
他們用的是單純的眼光。在他們看來,她就只是一個人,是艾兒凱特,是同在一艘船上、同屬一個公會的夥伴,而不是那個只有在童話故事裡面聽見的「降臨者」。對他們來說,她身為降臨者這件事,聽起來不太像是事實。
也許他們的看法才是正確的。她是「降臨者」,但同時,她也是一個人。
是一個時時都在微笑,永遠正視著對方的女孩子。
即使是里歐或是亞修那種氣勢十足、威嚇感極強的人,她也從不曾別開視線。聽傑洛斯說,她在世界樹的腳下對上滿懷著憎恨朝她撲過去的敵人時,連一步都沒有後退。
那是因為她是「降臨者」的緣故嗎?
或是因為她本性就是那樣?
還是兩者皆有呢?
我知道尼亞達還在等我的答案,不過想法雖然到了口邊,卻沒辦法整理成簡單的字句。
「我想,她是個……」
洛伊德取笑過我很多很多次了。可是,話就是怎樣都說不出口。
「…………凡事都積極向前看的孩子。」
尼亞達的反應是笑。跟洛伊德取笑我的時候很類似。不過,尼亞達的笑聲裡面還含著一點點的理解。
「不用勉強。我等知道你想說的其實不止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