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也挺好的吧?”
他有時會有這樣的感覺。
在只有一人的空間裡,獨自一人躺著。
仰望窗外的星星和圓月,已經不知道流逝多少時間——也許有人認為這是浪漫,但他從小就在這個地方扎根,原本擁有的一切也漸漸變樣了,如今已經找不到任何可以寄託的東西。
有人說,像他這樣的人,不是應該很幸福嗎?
“去死吧,現充,還有人生勝利組!”
總會遇到這樣來找自己麻煩的路人甲乙丙。
持續著無意義的思考,看著離自己十分遙遠的天空,他沉重的眼皮終於漸漸閉上,暫時忘卻那些堆積在現實的煩惱。
“如果我的人生,還有救的話,誰就快來拯救我吧。”
伴隨著身體上傷口的疼痛,每時每刻都在提醒的無望感,仍然選擇忍耐。
事到如今,儘管不太可能,但他還是選擇了「相信」,即使是要付出自己最為珍貴的東西……
××× ××× ×××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濕冷的味道,地面上升起霧氣,雨滴滴答答地落著。
帶著傍晚的疲累回家的人們,有帶傘的都已經陸續離開屋簷下。
再往前一點呢?
離學校不遠處,那裡有個公車站,平時有很多學生會聚集在此;不過因為天氣轉陰,有大部分人寧願消耗點自己一天的魔力,邊開啟結界避雨邊飛回家了。
剩下幾個仍然對現在的情況,毫無任何積極改變的消極人士。只見一名男子拿著書包擋雨,跑著跑著到了公車站。
而公車站的椅子沒有任何人肯坐,只因待著久一點的話,便會讓雨徹底淋濕衣服,顯然這是一個沒有什麼遮擋處的地方。
「哎呀,真是太衰了吧。」
男子心情略感焦慮地說著。
明明他也可以像其他學生一樣,使用魔法回家,但在學院時,為了救一隻跑到樹上不敢下來的小貓,提早耗盡魔力,現在是整個虛脫的狀態,身體還有軟綿綿的無力感。
不過公車他也不是第一次搭,畢竟自己的魔力常常因為各種原因耗盡,這次也只是如往常一樣,頂多加上「下雨」這個討人厭的要素。
看著手上電子錶顯示的公車到站時間,男子對著被雨淋得濕漉漉的椅子,二話不說立刻坐下。
反正還要等很久,他就先看個新聞吧。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
直到一道溫軟的嗓音響起,才打斷男子正要滑手機的欲望。
是一名看上去十分賢慧的女子,對方有著一頭及肩栗色大波浪捲髮,略顯豐盈的身材,穿着神道的校服倒是意外地合適且好看。
女子的眉眼本就溫柔,她此刻低垂著眸子,微微笑著,儘管這是出自於禮貌,男子還是忍不住在見到的第一眼動了心。
「……我,臉上有沾到什麼嗎?」
女子問。
臉上?
「哦、喔,沒有。妳也是等公車的吧,有什麼事嗎?」
男子這才回過神,自覺盯著對方看太久,暗罵自己——這就喜歡上人了?還要看配不配得起人家呢。
「嘻。」女子高興地笑了一聲,但還是靦腆道:「海姬同學,我是在你隔壁班的錦汪呀,你怎麼不知道?」
「錦汪同學?對呀,妳就在我隔壁班!」
這麼一想,之前的確常聽到同班的大嘴巴提起,錦汪同學是在才藝上拿過很多次獎的「領獎達人」,小有名聲。
可是……「妳妳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海姬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什麼時候變得有名了。
可錦汪一臉理所當然地答道:「海姬的家人有開間糖果餅乾的專賣店,剛好就在我老家附近;奶奶平時用來招待客人、很喜歡的雪餅仙貝都是那裡買的,我怎麼會不知道。」
「那間店的老闆娘,就是海姬的媽媽,偶爾去看到我的制服也會提起你呢。」
完了,這下要社會性死亡了。
海姬如此想著。
他一直不願意向同學提起自家的店在哪,就是為了防止多話的母親,無意間洩漏自己的底啊!
正值敏感年紀的海姬抱頭,他此刻感覺不到雨淋在他身上的濕冷感,只想就這樣就地找個洞鑽進去。
「海姬同學?我是不是不小心提起你不想要被人知道的事了?」
錦汪睜著大眼,疑惑地歪頭。
「——沒事,雨下得好像有轉小,錦汪同學不趁現在回去嗎?」
海姬強裝鎮定,他此刻的制服已經整套淋濕,但礙於家裡離校太遠,不得不坐公車,否則他早就溜回家的路上了。
「我用完魔力了。就是無法回家才要待在這裡的,海姬同學你真笨。」
說完,錦汪一臉謎樣的曖昧笑容。
「……」
不過……有件讓海姬很在意的事:「魔力用完了?」這不是跟他一樣。
「唔嗯,就是,為了救一隻卡在柵欄的小狗,一不注意就用完了魔力;說來我魔力本就少,還要做這件事,我也真是笨蛋呢。」
錦汪敲了敲自己的頭,吐舌。
沒想到,居然也是為了拯救動物!
海姬這時對錦汪產生些許好感,以及莫名的親切感。
嗶——
這時,公車終於來了,從馬路緩緩停靠到車站邊。
「錦汪同學再見……咦,妳也是這班車的啊?」
本來要揮手道別,沒想到錦汪卻跟在海姬後方上車。
「剛剛說了呀,海姬家的店就開在我老家附近,我這段時間都會住在老家,當然是坐這班車啦。」
錦汪要回老家,而海姬的家就在店內後方,當然是同一班公車。
海姬平時是住學校的宿舍,最近才改變主意要回家住,所以之前從來沒看過錦汪。
「妳妳妳做什麼——」
海姬挑了公車後方四人的座位坐下,沒想到錦汪一聲不吭地坐在他旁邊,還順手順了順裙擺。
不過錦汪像是完全沒自覺:「找地方坐下啊,怎麼了?」
「難道妳不知道男女有……有……」
「有什麼?」
「有別、別……沒事。」
海姬內心感到混亂,乾脆放棄說話。
「既然沒事就好啦。」
錦汪眨了眨眼,從包裡拿出了一副眼鏡戴上,自然而然地抽出書來閱讀。
見狀,海姬也就不打擾她看書,出神地看著窗外。
家裡距離學校很遠,必須跨過山,因此是搭乘長途公車。
在此途中,也能看到窗外慢慢變化的景色。
從人來人往、高樓大廈充斥的都市,逐漸變成好山好水與悠閒的鄉村間,冷色調的科技藍到暖色調的自然綠。
即使人煙稀少,能透過畫布般的晴空烈日和夜晚的星月交替,帶來的神秘寧靜而感動。
——雖然自己喜歡得是貓,但家裡只准許養了狗,因為媽媽並不喜歡貓咪,說小時候都是貓在偷她家的魚。錦汪就住在附近,有天她如果來拜訪,看到了小八(狗),不知道會有什麼感想。
良久,海姬的注意力不自覺轉移到錦汪身上,繼續沉思著。
錦汪的身材很好,穿上神道的校服更是好看,戴眼鏡也是給人一種文雅的感覺,整個人很有氣質。
現在低頭認真看書的樣子也很吸引人,該說不愧是她們班的班花嗎?自己要好的兄弟總是為了這件事跑來自己的班級大讚錦汪。
連同班的大嘴巴都是她的粉絲。
——真美啊。
「海姬同學?」「啊!」
似乎感覺到視線,原本沉浸在書中世界的錦汪抬頭看向海姬,不料海姬神遊太虛,兩人竟額頭撞下巴。
海姬這才回神,不過不是撫著自己的下巴,而是張口一句「對不起!」,自責怎麼分心了呢。
「……我也對不起。」
靠得太近了吧!
錦汪埋頭,雙手捂住額頭,也順便遮住她慌亂的神情。
“終點站到了——終點站——到了。”
「真的對不起,我走神了。」
海姬認真地說著,並彎下腰道。
「沒,沒事的,我也是真不小心,居然沒注意到。」
錦汪的心臟此刻呯呯跳著,雖然紅暈已退,但她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到此地雨就停了,甚至還帶來夜晚涼爽的風吹拂過,兩人並肩行走,左右田裡隱約傳來青蛙的叫聲。
由於這裡治安不錯,根本沒什麼歹人會搶,就算海姬家開的店也還亮著燈,後方鐵門大開。
「媽——」
海姬一眼就看到自家老母,正坐在藤椅上搧風休息。
「伯母好。」
站在海姬的母親面前,錦汪有些緊張道。
雖然平時會來光顧,不過還是第一次當著海姬的媽媽面,跟著海姬一起回來呢。
「是小錦汪呀。海姬,你們在一起了?」
海姬的媽媽有些驚喜地道。
面前兩人站在一起的樣子的確很般配,再加上那扭捏僵硬的站姿,簡直就像剛在一起的情侶!
「不是不是,是海姬跟我一樣沒了魔力才……」「我們都去救小貓小狗才這樣的!」
「是哦,嗯哼哼~」
看著兩人臉上浮上可疑的紅暈,海姬媽才不相信只是這樣呢。
「……」
兩人知道辯解是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