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夢公主 12

當全心投入在一件事情時光總是過得飛快，對四人組來說，這代表一個禮拜的研究期限很快就來到尾聲。今天將會進行周年競賽的第二階段，參賽者們再度前往中央廣場，準備發揮全力競爭進入最終階段的資格。

報到時間即將截止，不過月仍然獨自一人待在酒館，周遭的喧擾分毫不影響他複讀資料。另外三人已經先行出發，但月還想要待一下子，確認作戰計畫沒有錯過某些細節。

運用主辦方給予的情報所模擬出的情境完全符合實際，眾人合力制定的計畫也將大家的能力都發揮到極限，在練習時能快速穩定地擊倒敵人。這絕對是目前能做出最完美的戰術，但就因太過無懈可擊反而讓他很不踏實，感覺自己錯過重要關鍵。

或許是對手的隱藏弱點，可能是難以覺察的機關啟動順序。直覺告訴他在這堆數據海之間有某個他不知道的細節。如果沒有找出來的話─

「嘿！」

突然有人從後方襲擊，抓著他的頭髮弄得一團亂，打斷他的思考。月好不容易才掙脫對方的掌握，回頭用力瞪他的大姊。

「嘻嘻。」

雲嘻皮笑臉地拍拍他的頭，然後在他的旁邊坐下，趁他不備擅自搶走他的面板開始瀏覽。

「姊，別鬧了，現在沒有時間─」

現在不是應付麻煩姊姊的時候，他必須快點釐清真相。他用力伸手想要用暴力奪回來，不過雲在那之前就把面板遞回。月無奈地嘆口氣，把資料拿回來繼續第無數次的逐字閱讀。

「弟弟在緊張嗎？」

雲問。月再度嘆息，把面板放到一旁看著天花板發呆。

「感覺好像漏了什麼東西。」

他不確定如何回答雲的問題，思考數秒後決定直接說出內心所想。比賽將近，浮現的是專注困難、些微興奮和強烈的不安，上次有同樣感受時是在決定學業方向的重大測驗中。他因為很少體驗而難以形容，但要他猜的話這就是緊張感。

「姊姊看起來都沒有問題喔。」

「但─算了。你說的話那大概就是真的。」

月想要用反駁，但想起她的程度就無話可說。在他們努力研擬跟實驗的這個禮拜內，雲也有把整理好的資料拿過去看，足以讓她有大致的掌握。她說沒問題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但即使有雲的保證，月還是很難釋懷。

「還是覺得不安心嗎？」

雲輕易從月緊皺的眉頭看出他的想法。他煩惱時總是這個表情。

「多少有一點。」

「大概只是弟弟在緊張而已。不用擔心喔，相信自己的判斷吧。」

雲伸出大拇指，擺出招牌的俏皮表情對他打保證。

「希望是吧。」

月喃喃自語般地說著。他無法像雲用平常心應對任何事情，雖然對她我行我素的個性難以苟同，能視一切為浮幻的能力只在這時令月有些羨慕。

他無意識確認時間，開始收拾東西。是時候要出發了。

「加油喔！」

雲跟著他走到酒館大門，在他身後大力的揮手打氣。月跟她道別後就快步前往廣場。他快步前進的同時按摩頭部提振精神，把不安感甩到腦後。雲說的沒錯，現在擔心也沒有用了，拿出全力好好應戰才是正解。

雲看著親愛的弟弟消失在轉角，才終於敢收起強硬擠出的笑容。幸好月心神不定，如果是平常的話他一定能看出來，那樣努力維持的形象就破功了。畢竟如果連萬事通的姊姊都開始擔心，月一定會更加慌張。

雲無奈地苦笑，走回酒館中，思考等他們回來後要說什麼樣的話安慰他們。

 

月抵達廣場時，距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十分鐘。現場已經被人山人海淹沒，都期待準決賽能有更精彩的戰況，在外圈形成一堵人牆。他花費不少力氣才擠到選手區。

第二階段只有十六個隊伍，預備區被劃成對應數量的區塊，他的隊友們就在靠近邊緣的位置等他。

翔正在不遠處對著假想敵人複習他規劃好的戰術。月看不出嚴重的問題，但他的表情很明顯表達心中的不滿，完全沒有休息就又開始新的練習。

克蕾雅很慌張地盯著面板，用手指滑過畫面逐字閱讀，再來閉上眼睛口中唸唸有詞，不時會張開眼皮偷瞄，看起來是想要把整個流程都背下來，可是很不順利。

露米如同月的意料是最平靜的，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雙手安分地擺在腿上，蝴蝶在她身邊零落飛舞。她注意到月時轉過來用深邃的大眼睛看著他，如同在酒館初次會談的情境。月還是很難適應她的強烈視線。

「你終於來了。資料都沒有問題吧？」

翔也注意到月到達，停下練習走過來問。月停頓後特別大力的點頭。

「姊也看過了，應該沒事。來做最後一次確認吧。」

他打開面板，放大後平攤在桌面上。克蕾雅也停止背誦，四人一起圍在桌邊。

這是賽前的最後一次戰術確認。

根據資料，這次的任務目標是打倒關卡中的首領級敵人，一隻由兩層防護罩保護的機械巨獸，必須依序破壞防護後才能打倒。

第一層護盾受到傷害會及時修復，必須依賴在場地北方中央的魔法砲台才能摧毀。魔法砲台隨時間充能，玩家必須阻止敵人干擾，累積滿後可以對首領發射，用壓倒性的威力破壞第一層護盾。這階段不難，只要拖延時間就好。

接著砲台會受到首領轟炸，其中的充能水晶因此碎裂散落在場地四周。選手要回收並利用這些碎片吸收巨獸的特定攻擊，並在充滿能量後丟向第二層護盾的樞紐將其破壞，當足夠的樞紐被摧毀後便可直接攻擊。月已經算好需要的最少碎片和正確位置，在練習時都能順利命中。

另外水晶的地點不是全隨機，只有幾種特定的形式，只要觀察首領破壞砲台時用的準備動作便能判斷落點，提前就位節省大量時間。

最後只要全部人一起攻擊就可過關。雖然克蕾雅因為只會使用聖書，所以隊伍的火力略有欠缺，不過前述的三大要點才是最花費時間的。只要都能準確執行，即使威力不夠，在三分鐘以內通關依然不是問題。

技能選擇、使用時機跟職位已經分配好，演練後都有一定的熟悉度，接下來只要在實戰中好好發揮就行。練習時都很順利，所以這次應該也不會有問題。

話雖如此，加上實戰不容失敗的壓迫感後，翔無法保證自己能百分百精確執行每一個指令。他向來都靠直覺作戰，如今反過來要求他嚴謹行動，讓他感到綁手綁腳，無法發揮全力。

雖然他的責任只有在前兩階段將首領引誘到特定位置，方便隊友行動，他不由自主地擔心會讓對手面朝錯誤方向，或是太晚移動。由於有許多需要精確瞄準的行動，如果對手不在正確的時間到達正確的位置，作戰就一定被拖延。他的工作相當重要。

他越想越害怕自己會拖累隊伍。當時因為打倒月的興奮感而消退的這個想法又再度充斥在腦海中，呼吸因此變得有點急促。翔想要模仿月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不過沒有效果。

「翔，你還好嗎？」

翔睜開眼睛，發現克蕾雅有些擔心地看著自己。她的臉色因為緊張相當蒼白，想必自己也是一樣。翔很想要點頭，但現在沒有力氣。

克蕾雅在他的身邊坐下。翔的模樣讓她想要幫助他舒緩情緒，但她自己也緊繃地不得了，雙腳止不住地顫抖，沒有能量顧及他人。

她努力回顧作戰，想要藉此讓自己分心不去往壞的方向想，卻更增加她的擔憂。距離開始時刻越近，她的思緒就逐漸空白，不由自主地想像因為自己丟歪，或是因為最終火力不足而使全隊無法晉級的災難。

如果是自己能按個按鈕就變成雲那樣的人就一定不會有問題，或許還能說笑緩解緊張的氛圍。

另一邊，月還是盯著資料看。他作為指揮者，絕對要把每個步驟都記得一清二楚，並在出現變數時即時下達指令。這代表要熟記四人份的作戰量。

他對自己的記憶力還算有信心，但保險起見還是不斷重複閱讀，直到完全被烙印在腦海中為止。可是這麼做的副作用就是方才的不安又再度浮現，他努力不去想，專心將自己泡在文字之間。

露米的大蝴蝶在三人附近飛舞。她難得沒有東張西望，而是低頭閉上眼動也不動地坐著，比起決戰前夕更像是在大樹下吹風，如果懸空的腳沒有在前後搖晃的話會以為她睡著了。

休息區中沒有人說話，只能聽見周遭觀眾的吵雜聲，氣氛沉悶地如同厚重的凝膠壓在他們身上。太過安靜讓克蕾雅很不自在，抬頭環視卻只看見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她很想說些鼓勵的話，然而嘴巴像是被黏住一樣無法張開。

「咚咚咚！」

剩下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中央廣場傳來陣陣的鼓聲。

「歡迎大家來到本次周年競賽的準決賽！」

管理者的女性站在台上熱情地打招呼，男性也在旁邊向觀眾揮手。觀眾相當熱情地歡呼歡迎他們。

「本次準決賽的規則是讓大家研究事先研究好關卡，看誰能制定出最佳的計劃跟有最棒的執行力！決賽的名額只有四名，只有真正的戰術大師能夠脫穎而出！」

「我們都相當期待各位的表現。請不要吝嗇徹底的發揮出來吧。」

兩人先後致詞，大家用掌聲感謝他們。

比賽將在倒數一分鐘後開始。十六個選手區中出現傳送魔法陣，時間一到就會同時啟動將大家送到關卡內。

挑戰迫在眉睫，克蕾雅驚覺自己差點忘記要呼吸，趕緊大力喘好幾口氣。她看向其他三人，翔不斷地抖腳，月緊緊抓著法杖閉目嘗試冷靜。露米像往常一樣回看她，但她的小手在大腿上用力握成一團。

全員的緊繃到達頂點。這樣下去別說精確執行戰術，光是要正常戰鬥恐怕都有困難。看著這樣的隊伍，她突然有一股強烈的衝動。

「大家！」

她順應這股力量大喊，不受控制的音量讓包含自己在內的隊友驚訝地跳起來，附近隊伍都嚇一跳轉過來看她。

「一定不會有問題的！一起加油吧！」

她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握拳擺在胸前，努力擺出有把握的樣子，幾乎是用喊的大聲說。雖然自己力量微小，但還是希望能藉此提振精神。

可惜沒有任何正面反應，只有月能勉強擠出微笑。

「三、二、一──比賽開始！」

主持人倒數結束的瞬間，傳送陣同時發出強烈的光輝，照亮整個廣場。下個瞬間大家現身方形的石頭場地中。由兩層光芒保護著的機械巨獸對他們張大嘴巴，發出刺耳的金屬音。第二階段正式開始。

「大家馬上各自就位！」

月立刻下令，自己全力衝向魔法巨砲。緊繃十幾分鐘累積的力氣讓他用力過猛，差點跌下高台，但還是在最後一刻抓住砲台本體停下。

站穩腳步後他立刻轉身，緊盯對手身上的砲管。其中開始不斷射出小型的干擾機器，月不給任何靠近的機會，看準後施法一口氣將它們粉碎。

翔往他的反方向衝刺，在巨獸身後停下奮力揮砍。對手因此被激怒，用力揮舞長刺的尾巴想要把他趕走，全部被翔閃過。他感覺自己的狀態特別好，掃尾的軌跡清晰可見，輕鬆閃避後很順暢地又送上一輪斬擊。

克蕾雅和露米站在較安全的區域，等待巨獸將巨砲摧毀，並收拾月沒有攔截到的機器。克蕾雅注意到月漏掉一隻，轉身全力發射光輝彈，然而威力不足無法成功破壞。

月同樣看到後也對他攻擊，不過略晚一步，機器已經成功在自毀的同時釋放干擾波影響巨砲運作，讓它當機數秒。

「對不─」

「晚點再說，現在先繼續應付關卡！」

月快速制止克蕾雅，免得錯過重要的行動時機。克蕾雅被說後驚覺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轉過身觀察巨獸的行動。

小機器只能凍結巨砲數秒，很快它就重新啟動，將剩餘的能量補滿，底座轉成青藍色示意可以發射。

「翔，把王拉到場中央！」

月朝翔大喊通知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不過翔好像沒有聽見，月焦急地再度呼叫他。

「翔！」

翔跟巨獸打得有往有來，不小心太過入神，當月第三度呼叫他時才突然抽離，趕緊再耽誤更多時間之前將敵人引誘到砲管前方。

月按下發射鈕，看著魔力光束如同強酸將護盾徹底溶解，在心中估算他們失去的時間。一台無人機加上翔的失誤，大概多花十秒。應該還行。

被攻破一層的巨獸發怒，將所有炮口對準砲台發射無數裝置，這代表它打算讓砲台失控自爆，水晶將會散落在高台附近。露米發揮雙刀的機動性火速到達定點，接住一片就往反應較慢的克蕾雅丟去。克蕾雅衝到一半才發現從她頭上飛過的水晶，緊急轉過身撿起來。

憤怒的巨獸向四周發射追蹤彈，同時其他無人機飛上天空用雷射轟炸地面。四人迂迴甩開攻擊，並將水晶高舉在無人機發射時用碎片吸收能量。

克蕾雅用「神蹟庇護」保護被飛彈包圍的自己，將充滿能量如同炸彈的碎片抓在手中，看準背部的護盾樞紐全力一擲──

 

「前四名隊伍已經出爐了，比賽結束！」

大家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回到城市中的中央廣場。克蕾雅還維持著投擲的姿勢，和其他人一樣目瞪口呆。周遭不是為自己而響的歡呼聲此起彼落，處於驚嚇中的大腦完全無法消化資訊，停留在如何才能丟出最準確的拋物線。

「真是一場很精采的比賽呢。」

「是啊。有不少隊伍找到捷徑，直到最後一刻我還不知道鹿死誰手。」

主持人和轉播員熱烈地討論著，四個隊伍共十六人意氣風發地站在高台上接受大家的掌聲。

而在台下的他們腦中還停下在後續的作戰，直到人潮漸漸散去後才終於意識到自己落敗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