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使自己習慣暴風雨，如此，才能在險惡的波濤間圖存。」
瓦利
幾分鐘前，男人才吹熄了油燈中的火苗，現在油燈翻滾在漆黑的船艙內，油灑了一地，模糊了窗外時不時潑進來的刺眼強光。
而油燈骨碌的滾動聲不敵外頭刺耳的浪濤聲，男人勉力撐在儀表板前，板上的玻璃蓋映著窗上的雨水，指針已然完全失控。
「可惡…。」男人低嘶道。
暴風雨掄起拳頭向窗子襲來，雨勢之大令男人無法看清窗外的景色。
男人晃著身，頹喪地向艙中的小桌倒去，手不住地揉皺了桌上的航海圖，紙上的指南針隨著船的節奏滑行，指針飛快轉動。
又一道強烈的白光閃過。
窗上的水痕映上男人消瘦的面容，他緊咬著牙。
哐噹，儀表板前的玻璃應聲破裂，男人細瞇著眼。
在呼嘯的風聲間，船在翻騰的巨浪間起舞，海域被雄偉的雲層所籠罩，雲壁間數支龍形的雷電快速旋轉。
男人看得出神，登時手一滑，身子飛了起來，一聲悶響撞上艙壁。男人感覺到口中冒出鐵鏽味，視野逐漸模糊。失去意識前，他低喃著。
「在另一頭相會吧，吾愛。」
※
夜幕低垂，撒霍港的街道漸漸冷清。
港邊的小酒吧點起昏黃的燈火，女伶倚在鋼琴旁，渾厚的嗓音時而高亢，時而低沉婉轉，附近數桌的水手們無不聽得如痴如醉。
角落的圓桌旁倚了位老者，他雙瞳炯炯有神，和多數水手一樣，隨著女伶的嗓音晃著身子。
旋律逐漸地來到高潮，女伶的嗓音乘著盤旋而上的琴聲，宛如悠遊在納許海域間。
女伶收了聲，原本激烈的旋律忽地俯衝而下，水手們這時搭上悠揚的樂聲，開始低聲輕哼。
「致瓦利，撒霍永遠的傳奇。」
老者唱了起來。水手們一愣，隨後吃吃地笑了起來，連彈琴的樂師都停下了手。
女伶面無表情，她瞥了老者一眼，再次開口，柔和的嗓音緊隨在老者沙啞的歌聲之後。
這時，一名席間的水手和身旁的人道別，隨後起身走出酒吧。映入眼簾的便是坐在階邊的泊船小弟。
「抱歉啊，那老傢伙又來掃興了。」他見到人後連忙起身。
「沒事的，小戴，」水手道：「是也該回去了。」
小戴點頭，便領著水手走到酒吧旁的船塢。
「納許海域中央的烏托邦，多少詩歌拿來作文章。」
水手嘆道，小戴笑了起來︰「歌頌的人依舊，放在心上的人是少了。」
而後，小戴察覺了水手的沉默，連忙賠罪道：「剛才我只是隨口說的，抱歉。」
「沒關係的。」
水手木然地盯著廊道下的淺水，藉著酒吧燈光在水上的倒影，船塢內即使沒點燈依舊明亮。水手的目光投向漆黑的納許海域。多少水手慕著烏托邦之名前去，卻沒有一人回來。
「你信瓦利嗎？」水手道：「那老傢伙總掛在口中的歌。」
「信啊。」小戴笑道：「當作我不知道的另一個世界也好。」
待水手駛船離去後，小戴走上階梯，向著船駛過的水痕揮了揮手，他輕拍階上的塵土，門內，那把沙啞的聲音和厚重嗓音依舊交纏著，琴聲在海面上迆邐。
小戴掏出腰間的酒壺，啜上幾口。這時門內傳來老者滿佈鏽跡的嗓音，他唱道︰
「我將娓娓道起，英雄瓦利徜徉納許的足跡。」
又手癢，往後會儘可能寫在同個世界觀裡面，不定時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