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艾莉絲常常把車往外開。營銷店的生意擱著,雇員三天兩頭都找不到她,著急的像隻熱鍋上的螞蟻。
她不是回去宅邸,那裡氣氛太差,她越來越不想回去,不想看到他們。任何一人。
她沒有到哪裡,只是到一個安靜而沒有人的地方,車一停,她人一撒手,便沒有再動了。
有一次,她在腦袋自由奔放,讓它自己在記憶宮殿逛著往日那些記憶資料時。不經意的,瀏覽到一段還不是很完全的片段。
裡頭的她,還小。仰望著父親,那時的父親好高、好大,她看著這樣的父親,心中充滿了崇拜,不經意間說出想要像他一樣。
可是父親慈愛的臉忽然變了,變得嚴肅、緊張。他斷然拒絕。記憶裡的她很受傷。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走上不一樣的道路。才當起偵探,事事要跟可波對著幹……
……才想當個平凡人。
父親只是想保護自己。艾莉絲思緒中慢慢浮現了露比;和自己相像的臉龐。還有可能出現的殘忍樣子。踏著鮮血,眾叛親離,只有孤獨的一個人。這個人慢慢變成父親的樣子。
不……不一樣,父親壓根討厭這些東西。他只是用來防身。
兩人的重疊的身影慢慢分開。
噹噹噹。
小鎮開始害怕。那聲振屋瓦的步伐來了!好像要踩破什麼東西般,家家戶戶趕緊把窗關,不敢多往外伸枝。行人逃啊,就怕被撞見。可是卻沒躲過,霎時被他們逮住!出現了,就這麼突如其來,如同身後的影子般。那是一股流動的勢力;也可說是種瘟疫。抱著仇恨,路經之處必要留下災厄。
他們原本都是小鎮上的人,如今卻有著瘋狂的臉。絕大多數是年輕人,這群年輕中帶著一種藐視的狂妄,各個拿刀弄棍,反骨古怪,把控訴用黑色的條紋一條條烙在身上。
哪裡出現了尖叫,他們便衝上去。這些惡犬並沒有被拴上鍊子。露比放任,任觸目的慘叫穿街沁入髓裡,就像她的意識般。瞬間!一陣惡寒就這樣爬上身子,把她貫穿,連同汙穢的靈魂一起,留下那駭人的喜悅和顫抖。
沒有一點仁慈和憐憫。露比沒有回頭去看那悽慘凌亂的毒打,反倒更好奇前面的路是否還有路障,一邊巡視自己的”王國”。
馬費奧,年輕的實業家。就在不遠處等他的王后。
「我帶來了勝利的酒,小姐。」
他低下高傲的頭顱,身子降了半截,只等她發話。
她點頭。
馬費奧親自替她倒酒。
她淺嚐一口。淡淡的說。「的確是勝利的酒。」
馬費奧,這些天來繃緊的臉終於笑了。
然還有件事,喜上加喜。
她的人馬帶了四個;已經傷的看不出是誰的人。拖來便丟在地上。
她的手下說,這些人就是詆毀拉瓦倫企業葡萄酒的始作俑者。
「真慘。」說罷,她就把杯子殘餘的酒都淋到其中一人的頭上。
那人便痛苦的大叫。
「傷得很重呢。」
她盯上一個抖得最厲害的。「帶頭的是你們嗎?」
這個人一直縮著膀子,不敢抬頭。這讓露比更感興趣了,討了一個新的酒瓶台起這人的下巴,好好地打量一番。
起初她還不認得,可是越看越有趣,越看越眼熟,最後發出一聲驚嘆。「咦?我認得你。」
「不、您誤會了……」
「怎麼會誤會呢?」露比輕輕拍著這人沾滿血塊的臉。「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她又說。「那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沒、沒、沒……沒有!」
「唉,怎麼會沒有呢?你瞧,你不是還要跪地求饒,求我放了你嗎?」
這人一聽到,就像中了什麼命令,真趴下來磕頭討饒。「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說!我沒有。以前都是我不對,都是我不好……」
露比聽了一陣,也許是感到無聊了,掏起耳朵。說。「好了,你自己選一瓶吧?」
這人愣住,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見露比又拿了一瓶新的酒,把酒瓶高高的舉。
他豁然明白……
「救……」
聲落瓶也落。露比哈哈大笑,笑的眼睛都流出眼淚。其他罪人只咬著嘴唇,低頭默默悲鳴。
馬費奧連聲恭喜。「恭喜小姐。」
「剩下的人,就隨便你們處理。玩壞了也無所謂。」
可是,就在她以為接下來的路平坦無比時,卻被她看到一個惱人的東西。惱人且又矮又小。上一秒,那小女孩竟膽大妄為的站在街角看著這一切,下一秒卻人間蒸發。
露比臉一沉。「給我找到她,把她給我找出來!」
艾莉絲瞧著外頭發楞,突然嘆了聲氣。連她自己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要嘆這口氣。她回來時,瞧見店外頭被人丟剩的臭雞蛋,牆上寫著腥紅的威脅,她也懶得處理了。
她也聽到了那噹噹噹聲。她沒有關門,畢竟,露比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她也不知道該拿這個越發癲狂的姐姐怎麼辦。
想著想著,竟有人光臨這家店?因為店鈴響了,她不會聽錯。
「歡迎光臨……」才剛下樓,艾莉絲語氣便凝結。來的竟是一個小女孩。「有什麼事嗎?」
她更沒料到,這小女孩一見到自己便發狂的尖叫。
她突然很不喜歡這個小鬼了。心想。「喔,一個髒小孩。」
還沒等艾莉絲反應,女孩變奪門而出。
「怪人。」
她思忖,可過沒多久。那個小鬼又回到店裡。
這次女孩指著她的鼻子依然尖叫。「啊,魔鬼!」
「魔鬼?這也太失禮了吧?」
可就當艾莉絲想著魔鬼是否和外頭潑漆上的標語有某種關係時,小女孩突然不叫了。「妳……不是她?」
「不是誰?妳又是誰呢?妳爸爸叫妳來跑腿嗎?」
「沒有。一個人不可能出現在兩個地方……」
「是啊,我在哪見過妳嗎?」
「沒有。妳比她白。」
「一個女人?那我比她漂亮囉?」
小女孩猛的點頭。「當然,您一定比她善良。拜託!只有這裡門還開的。」
她油然而會意的笑。「嗯……看來妳說的人一定對妳很壞。喝點酒吧。」她開了一瓶,讓女孩坐下來,再遞過去。
她搖頭。「我不喝,神父說我太小不可以喝。」
「神父?拉哲曼神父?」這簡直不能算是個問題,這個小鎮上還有哪個能被稱作神父的?艾莉絲就把酒給擺著,朝門口左顧右盼,把店門拉下。「今天生意不做啦。」
艾莉絲回頭過來。「妳不喝嗎?」
她搖頭,彷彿有條無形的教條在她頭上。
「喝酒可以壓壓驚。不過我也不會去動那瓶酒,太苦了。拉哲曼也是我朋友……」
噹噹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女孩嚇得驚叫。
「去樓上!快。」
艾莉絲沒閒著,門打開時她已端正地坐在櫃檯上,面露微笑地迎接露比。
「妹妹!今天這麼早就不做生意了?」
「喔,我想今天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人會來了吧?」
「希望我的散步沒有打擾到妳。」露比走到放著酒的地方,拿起杯子端詳。「妳還在賣這種酒啊?」
「自家的酒再怎麼樣也得放上櫥窗的。」
「爸爸不是說過妳的舌頭很挑,」她放下杯子。「今天怎麼有這個興致?」
「我是商人,顧客不滿意產品,我自然要找到地方改進。」
「很好、很好,就是這個精神……」她像找不到話說重複著,搓著手。好奇這間店的裝潢。
「還有什麼事嗎?」
「我好像是我第一次進來這裡。」
「要我為妳介紹嗎?」
「不了。現在人多,不方便。以後有的是時間。我突然想上廁所,廁所在哪呢?」
「在那裏呢?」
「一般廁所嗎?」露比面露厭惡。「給那麼多人上的,很髒吧?我看妳樓上還有地方,我記得……妳就住樓上吧?我想用上面的。」
露比欲往上走,艾莉絲將她擋下。
「有個問題。」
「怎麼了嗎?」
「我上面房間很亂。」
「沒關係,(她靠著艾莉絲的耳朵說)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就一下下。」
「啊,我不想讓別人用我的廁所。」
「這又是什麼毛病呢?我們在家裡都是用同一個馬桶啊。」
「就是不想。」她想不出好理由。
「啊……我明白……」她刻意看向桌上的杯子。「妳有客人。」
「根本沒的事。」
「那就讓我上去啊。」
兩人對視著,僵持不下。
「給我搜!」
「妳敢!」
「哼!我知道妳這裡藏人。把她交出來。」
艾莉絲彷彿被牽制般,只能眼睜睜地祈禱女孩不被找到。「妳完了,我要把事情跟父親講。」
「妳盡管講去,我沒有差。」
事與願違,小女孩很快就被露比的手下抓出來。
「啊哈!」
小女孩一見到露比,又尖叫了起來。
露比受不了了。說。「閉嘴。叫她閉嘴。」
小女孩根本不聽,而且一見到露比兇惡的臉,更歇斯底里了。
露比一怒。過去給了她一巴掌。「吵死了!」
女孩哭得更厲害,露比本想再給她一下,艾莉絲卻如鐵鉗般抓住她的手。
「放開我!」
艾莉絲把她甩開。「聽好了!這小女孩現在我管了,通通給我滾開!滾出我的店!」
露比瞪著她。艾莉絲叫道。「妳難道想殺我?我也是拉瓦倫家的人。」
露比撇過頭,狠狠瞪了現在躲在艾莉絲身後的小女孩。露比拿了擺在桌上的那瓶酒。便漫步離開。「帳先記著,之後我們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