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夢

　　當大學男生宿舍窗外的鳥兒開始喧囂，太陽也悄悄探出頭來。

　　為了解副本而玩了整晚空戰遊戲，墮落的大學生終於被睡意打敗；原本只是想趴在電腦前休息幾分鐘，然後再出去買早餐回來繼續奮戰，結果趴下去就起不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氣派的客廳裡，純白色的沙發、散發著檜木香氣的櫥櫃、大理石的地板、巨大的玻璃吊燈、超過一百吋的電漿電視、純白色的鋼琴......等高級傢俱充滿了整個房間，上面有真空管的音響正撥放著從來沒聽過的鋼琴樂曲。

　　正困惑時，一位穿著西裝式制服、梳著油頭的小男生跑到了他的面前。

　　「爸，你怎麼又聽媽的專輯聽到睡著了！還有今天是我的高中開學典禮，是你要載我去學校喔。」

　　沒有戴眼鏡，長相隱約能看出之後會變大帥哥的小男生，表情嚴肅的站在他面前，他認出了制服上的圖騰，好像是某所貴族學校。

　　「你是誰啊？」

　　小男生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爸！你是睡昏頭了嗎？這禮拜媽要去美國進行巡迴演出，所以都要由爸載我上下學喔。」

　　這時他才發現電視旁邊有張巨大的海報，一位身材高䠷、美麗優雅的女子站在白色的鋼琴旁邊，旁邊的大字寫著『2031年 2/24～3/2美國巡迴演出』，小字寫著分別在哪幾座城市表演，不過他比較在意的是『2031年』。

　　也許逃避比較容易吧。

　　他看見了其中一扇門上用優美的字體寫著化妝室，於是立刻採取了尿遁。

　　「我去一下廁所！」

　　他慌忙衝進了比許多小公寓的客廳還大間的廁所，來到了鑲了金邊的大鏡子前面，赫然發現自己戴著圓眼鏡、梳著油頭、還留了奇妙的八字鬍；他拿出西裝褲口袋裡的錢包，抽出了一張又一張的信用卡之後，赫然發現身分證上的自己竟然改了姓，而在身分證的後一層還翻出了幾張自己的名片，名片上的職稱是－－木雕藝術家。

　　「這一定是夢，要離開這裡應該只要睡著就好了。」

　　「爸，要出發了嗎？」

　　顧不得小男生在門外的叫喊，他擺出了羅丹的沉思者姿勢，再度進入了夢鄉。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凌亂的臥房地板上，旁邊的雙人床上擺滿了沒有整理的女生衣物，地上都是各種不知名的飲料瓶罐和泡麵包裝；他在房間唯一保持著整齊的一角，看見了今年過年媽媽買給自己的防風外套。

　　正困惑時，一位穿著衛生衣、燈籠褲、一頭亂髮，年齡大約國小的小女孩打開了房門。

　　「把拔（爸爸）你又在偷懶了！趕快整理完你們的房間啦，你不是說今天要幫我整理房間嗎？」

　　環顧了四周，並沒有看到廁所的門；但是他發現明明是白天，通往陽台的落地窗卻一點光線都沒有透進來，就算窗簾很厚也不會完全不透光才對。

　　他起身拉開了窗簾，發現落地窗被珍珠板給完全遮蔽；再靠近後，隱約聽到了一個嗲聲嗲氣的女子正在說話，然後突然安靜了下來。

　　他順手就要把落地窗拉開，小女孩立即尖叫：「不行！馬麻（媽媽）正在開實況！」

　　一個綁著兩個小辮子、頭上還戴著貓耳型耳機、穿著女僕裝、幼女體型的女子，正雙手插腰怒視著他。

　　他避開了對方的殺人眼神後，把目光往下移動，滑過了一片大平原，停在了黑色膝上襪和裙襬中間的肌膚。

　　「2031年的大年初一，你就給老娘驚喜！」

　　聽到了與剛才的嗲聲明顯不同的沙啞女聲，還來不急反應，女子就賞了他一巴掌；雖然很快，但是他並沒有感覺特別痛，反而有種特別的清爽感湧出，他稍微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床的旁邊。

　　「你以為是誰努力賺錢養這個家啊！如果你的爛小說能賣錢，老娘需要這樣裝模作樣的陪笑嗎？」

　　憤怒的女子用她那纖細的腳踢他了他的小頭一下，在他痛得彎下腰後，又不斷的踢著他的大頭。

　　「還有就是你這顆大頭管不住小頭！讓我二十歲就要做人老母！」

　　他緊閉著嘴，讓哀哀叫的聲音降到最小。一旁的小女生趕緊衝過來抓住母親的腳，試圖阻止家暴。

　　「馬麻！你如果把把拔踢昏了，今天我的房間就整理不完了啦！」

　　才剛感受到人性的溫暖，卻突然遇見了寒流，他整個人覺得心寒。

　　「說到這個就生氣！當初是誰誇下海口說要成為世界第一的小說家，結果大學都畢不了業！連加油站打工都做不到三個月就逃回家，搞到你父母都氣到不想理你！還被我哥發現懷孕的事，一拳打斷了你的鼻梁！要不是你外婆留了這間公寓給你，我們家早就流浪街頭了！」

　　女子越說越氣，開始用纖細的手臂敲打著他的頭。

　　混雜的女子的謾罵、小女孩的哭喊、自己的愧疚，他漸漸失去了意識。





　　隱約聽到了拉開了窗簾的聲音，然後射入房間的強烈陽光就無情把他叫醒。睜開眼後，穿著足球衣的室友正用驚訝的眼神看著他的臉。

　　「喂！賢哥！玩遊戲輸太慘崩潰了喔？」

　　「乾！做了怪夢啦！」

　　他這才發現自己正在微笑著流淚，連忙抽了張衛生紙擦乾了眼淚，然後把衛生紙揉成一球，丟進已經滿是衛生紙的垃圾桶裡。

　　「你怪怪的ㄋㄟˋ ，還是你看了什麼奇怪劇情的片？」

　　「乾！你才看道長大戰殭屍啦！」

　　室友不理會他，打開了衣櫃，拿了幾件衣服準備要去洗澡。

　　「乾！果然還是生女兒比較好！」

　　「你是睡昏囉？我佛心提醒你，男人的右手是不會懷孕的喔！」

　　室友脫到只剩一件四角褲，拿著臉盆裝著肥皂、洗髮精、毛巾和盥洗衣物準備走出房門，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了頭。

　　「喂！我洗完澡後要和阿吉他們去吃女宿那邊的炒飯，你有想吃那家的什麼嗎？」

　　他閉上眼，瞬間兩個夢境的內容高速在眼前閃過。左半邊是氣派的客廳，美麗高雅的女鋼琴家正在他的左耳旁低語；右半邊是凌亂的臥房，體型嬌小的女子正憤怒的用纖細的腳不斷飛踢著他。

　　「想都不用想！」

　　他猛然張開了眼，露出了悟道的表情。

　　「果然還是女兒好......我點和你一樣的就好，等下我再給你錢。」

　　室友關上門後，他左手放鍵盤、右手抓滑鼠，回到了遊戲的世界。


（ＥＮ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