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如何發生的,事後,在那間咖啡廳裡的目擊者無論怎麼努力回想,卻是誰也記不清晰。他們只記得,那是假日一天悠閒而美好的早晨,陽光下的樹影,煮咖啡的香氣。聲量時大時小的閒聊,有一搭沒一搭的低語。
九點,或許是十點,一個穿著高中制服的少年走進了咖啡廳。蒼白清秀的臉露出一絲青澀緊張的笑容,他駝著背,雙手按著肚子,就像是路過借廁所的人。
誰能想得到,少年的制服下貼著把刀?
殺人案就這麼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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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害者與少年毫無關聯,這是一起隨機殺人案。
少年父母健在,家庭小有資財,雙親工作忙但疼愛少年。少年學業不錯,朋友不多,但也不到邊緣人的程度。換言之,少年的身家背景與我們原先想像的完全不同。於是,在責難的聲浪中,眾人心中永遠存在著那個不解的疑惑:他為何殺人?
少年當庭認罪,他在法庭說過的話,只有沉默。直到最後,少年才開了金口。
「我想死,請判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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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國內普遍盛行的慈悲情懷,少年的死刑八年後才行刑。
人生最後的兩年,很恰巧的是,獄卒是少年的同學。獄卒沒裝作不認識少年。獄卒善意地想把他的陪伴當作是少年死前的最後慰藉,送給他。雖然他半知半覺地想到,少年其實不太想要,只是不想拂逆獄卒的好意。
某天,獄卒還是問了。為什麼殺了人?
於是,少年沉默了兩個禮拜。
兩個禮拜後的放風,少年才沒頭沒腦地說了。
「因為我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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獄卒不能理解少年,也不同情他。精神上的壓抑和空虛,難道就能作為殺人的理由?
獄卒是個實在人,窮困的他早年的目標就是過著穩定而不匱乏的人生,於是他現在有了公務員的定薪。那種空虛,獄卒把它當作有閒階級的奢侈。
然而,少年畢竟空了。是誰把少年給吃掉了?是社會的大口將他吞吃了嗎?
誰知道。或許是少年自己吞吃了自己。
畢竟誰也不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