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體神話寫作─《雪靈》 (課程作業之一)

雪靈

在起初，神創造天地，將水以各種形式流於世界。神令水孕育出生命，萬物因水而生長，在水的諸多形式之中，水幻化成液體存於地表，化作氣體飄散在宇宙中，它的軀體則以固體的形式長時佇足於它所喜愛的土地上。神稱那有形的水為冰晶，小小的冰晶由氣體凝聚，這些冰晶被賦予靈魂，因此每塊冰晶內都含有一個小小的靈魂，它們具有思想情感。

這是神的傑作，使那渺小而美麗的冰晶富有生命，是由於一個美麗的傳說：

在神的創造中，人類最為弱小，並擁有豐富的感覺與思想，他們依賴自然萬物而生。由於日夜相望，他們對於鄰近的大山產生不可分離的情感，人類在它的腳邊下工作、嬉戲、拿它的滋潤餵養子女；有時也對它好奇，想進入山裡一探究竟。面對著大山，它就像一位披著薄面紗的神秘少女，如此地迷人，如此給予人類生命與力量，但生氣的少女同時也令人懼怕。

神吩咐人類不可隨便進入山內，唯有祂所指定的生物才可進入山內。大山是神的創造中最美麗、最有力量的作品，神把山當作是自己的住所，而山裡也有著許多生命。

人類是所有創造中最會思考、最有想法，也最有冒險精神的生物，神這樣造了他們的個性，使他們不會安分於神的囑咐，除非他們知道是為了什麼的緣故。因為神住在山裡，山顯得萬分美麗，因此人類總是妄想進入這迷人的地方，但從來沒有人真正地挑戰神的禁令。除了一位少年。

這天，少年禁不住思念，決意放下一切，前往山邊一窺究竟。他不懂為什麼自己不能親近他所喜愛的大山，他愛那山從出生到現在已二十年餘載，親友們總說那山的美麗、偉大與迷人，卻嘆息著它是人類永遠不可佔有的愛人。如果執意接近大山，它會生氣，直教人驚嚇而死。少年不懂，美麗的山是如此愛戀生活於它腳邊的人兒，又怎麼會對人生氣呢？若不得知一個理由，他便不相信這是不可為的。於是少年朝著大山走去了。

他對大山說：「大山呀！你知道我是多麼的愛戀你，渴望你，若非進一步與你接觸我便要憂鬱死了。請你開了路讓我進入好看一看你的容顏吧。」

大山說：「可愛的少年呀，你知道這是不可以的，除了神允許的，沒有人可以進入，我也是愛著你呀，但我們都必須聽神的吩咐，我不能讓你進來。你在我腳邊玩耍吧。」

少年說：「不，大山，待在你的腳邊已不能滿足我的願望，我非要觸摸你不可，請你允許我愛你，神不在此，如果你保守秘密便沒有人知道我見著了你迷人的面貌。要不了多久，我便會下山，不告訴任何人以及我的父母。並且我絕不殘害你體內的萬物，一株草也不帶走。」

大山拗不過少年的請求，於是讓他進入了體內。少年進入山以後，看見了許多美麗的生物，他感到喜悅，以至於忘了與大山的約定。少年想偷偷地摘一顆顏色鮮豔的野果，想帶回去作紀念，他想著每天凝視這顆果子，就能回憶在大山中愉快的一日。

就在少年愉悅地享受山裡的一切時，神回來了。大山緊張了，因為若是神發現有人沒有經過祂的允許，在山中遊蕩，一定會斥責大山。於是大山向那少年喊道：「親愛的少年呀，你在那兒？那造了你我的偉大神已回來了，如果他看見了你，便要發怒，你請快離開吧！」

那少年答道：「大山，我愛這裡的美麗，還不捨得離開呀！讓我再待一會兒吧！」說著就將果子給摘了下來。

在這同時，大山感到一陣痛椘，因為少年摘了生長在山表面的果實，弄痛了大山，於是大山叫了起來：「哎呀！你在做什麼？你為什麼違背了我們的約定強摘我身上的果子呢？快放下它！」

少年不依，仍說：「讓我帶走它吧，以作為我對你愛情的信物，當我看著這果子，我便能想起你體內的一切。人們讚美你的美麗果真不假呀！並且我想你並不像人們說的那樣發怒不講理呀！」

少年的這一番話使大山生氣了，大山是如此寶貝在它身上生長的生物，豈可讓他取走呢？就在此時，神回到了大山身旁，祂發現少年在山上，便以無比威嚴的口吻怒道：「是誰在山上？是誰違背了我的規定進到了山裡？我要他付出代價！大山呀，你怎麼可以放任人類進入呢？你實在令我失望！」

大山無辜地對神說：「可敬的神呀，這個少年不聽勸告，硬要闖入，他誘使我開了路，進來盜走我的果實，這不是我所願見的，我懇求您懲處這位背信忘義的少年吧！」

於是神對少年說：「人類，你擅自闖入這禁地，你必須為此付出代價。從今以後你不可再回到人類的世界，你將永遠留在山中，永不得見你的父母與親友。他們將永遠失去你了。」

弱小的人類，並不知道神的用意，他並不知道自己是軟弱的，抵抗不了誘惑，看見了如此的美好，就會因著善的意念想將眼前所見永遠保存下來，所以神才禁止人們上山。可是神卻從來沒有讓人們知道自己的軟弱。於是那無知的少年就被迫獨自活在山中，沒有同伴，沒有人可以談話，連大山也生氣不再理會他。過了幾個月，所有在地上認識他的人都認為他死了。因為他的事，人們便說：絕不可隨便進入那迷人的山中，若果山發了怒，它便會吞噬人，使人永遠不得再回到世界裡。

「他們．．．過得好不好呢？」少年自顧自地說著，他彷彿能看見母親在廚房裡揉麵團，父親在農場裡擠牛奶，而他美麗的妻子，正在溪邊洗衣服。

少年也時常坐在山邊對遠方的妻子喊著：「我的愛．．．我就在這裡，妳知道嗎？我是如此思念著你，而妳，遠方的妳，是否也想念著我？」他渴望得到一點山下的消息，哪怕是一株草發了芽的芝麻小事都能令少年感到喜悅。

「神呀，請讓我回去吧！我求您！」少年向神大喊。但是沒有一點聲音回應他。

最後大山再也無法坐視不管，看到少年莫名的悲痛，大山也不再生氣。大山開了口，對少年說：「噢！少年，你還在想山下的事嗎？不要再想了，我親愛的，再這樣下去我恐怕你的靈魂有一天將與你分離呀。我也不想你如此不快樂，但我實在無能使你離開呀！一切都是神的計畫。忘了吧，這兒有鳥兒與你玩耍，有樹兒供你攀爬，有吃不完的果子餵養你，你還有什麼不滿足呢？既然事已至此，就忘了從前，在這快樂的活著吧！」

也許忘卻是最好的辦法，但曾經生過過的那些日子，怎麼是說忘就能忘得掉？少年無法止住自己的思念，他仍然日日夜夜地想著眾多愛著他的親友，也懊悔自己為什麼要違背大神的規定。

時光不斷地流逝…。

某天，少年看見一種白色的形體，從山頂上飄下了山，在落入地面後，便消失無蹤，於是少年問大山：「大山，這白色的物體是什麼呢？為什麼它摸起來如此冰冷？為什麼它能夠離開山上？」

大山回答說：「那是神對人類的恩賜，稱之為『雪』。親愛的少年，神將許許多多的祝福散播人間之前，就是長這個樣子。」

少年望著在空中飛舞的白雪飄往地面，他好是羨慕，因為它能夠離開山中，他卻不行。少年更加的難過，因為白晝所見無法如願，夜晚也無法傳達思念，少年的猛烈情感無處得到宣洩，只能望著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故鄉，日復一日，夜又一夜，他將他一切的思念、情感、語言、知覺，全投出了身體，投向他所惦記的地方。最後活在山上的他只剩下一只空洞的軀殼，承載著即將散去的靈魂。

就這樣過了好多年，最終他的靈魂再也無法承受失去摯愛痛苦，而離開了他自己。少年疲憊的靈魂在空中飄盪，看見那飛散在空中的白雪，便想：如果我能夠與它合一，或許就能回到我的父母與愛妻身旁，我就再也不要離開他們！」

因著思念，少年的靈魂與天上來的白雪，緊緊相繫，在每一片雪花中，凝結成如鑽石般的冰晶，雪變得沉重，大批的雪花，帶著思念與少年的靈魂落下，堆積在山腳下的草地上。

那少年美麗的妻，赤腳步行在草地上，天天望著愛人一去不回的大山，日日夜夜對著山許下心中的願望。「神啊，祢若知道他的去向，請您告訴我吧，我是如此地想念他。若他安在，請讓我知道，好讓我能告訴家中的父母，教他們不要難過擔心。」少女的祈禱彷彿歌唱，一遍又一遍的頌念著，但山總是靜默不語。

少女終日徘徊於山腳下，望著少年進入山裡的地方，盼著她丈夫的歸來。思念的心，讓少女漸漸接近大山……

這天，少女同樣望著大山走去。她總是思念著少年，緩緩地走到這幾個寒暑所駐足的位置。這時候，少女驚覺自己所踩的地方，並不是熟悉的草地，而是冰冷濕滑又陌生的白色雪地。她從前並沒有見過這樣的物體，於是她好奇地伏下身去，仔細端詳這些白色的形體。

當她纖細的手，觸摸到那白色物體時，她有一種感覺，少年輕輕地拂過了她的臉龐，少女感覺到她的愛人就在她的身邊……淚不自覺地順著少女的臉龐滑下，悲慟緊接著襲向少女……

此時已將近中午時分，太陽無情地照耀著大地，溶化了地面上的結晶。少女捧在手掌心的雪也頓時化作一灘冰冷的水，而少年的靈魂隨著白雪的溶化，也消散在空中…。

從此，每當下雪的時候，少女總一個人佇立在雪中，冀望著…那位永遠不會歸來的少年歸來……

至於今天的我們，在大雪紛飛的時刻裡，是否也染上了那股淡淡地白色哀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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