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黑夜束縛,從巷子裡的陰暗現身,每走一步,周圍的漆黑便退了幾分;每走一步,周圍的吵雜便靜了幾分……好安靜?
是不是錯覺?我把手在冷氣口前探了探,涼風照樣吹著,那……聲音呢?為什麼一點聲音也沒有?而且……
……好冷。
那種冷並非皮膚神經接收的外在訊號,是發自內心的寒意,心中有什麼被掏空似的,再也感覺不到自己的體溫,甚至是心跳……恐懼嗎?我竟然……會害怕她?
她走到正門前,低頭端詳門前的大鎖。我提振起精神,掏出腰間的配槍、打開保險,準備隨時跳出去將之逮捕……
……撲通。
心臟,停了一下。
我感覺她在看我,即使沒有轉身,卻有一種被注視的感覺,銳利的視線透過背影,把我看得極為徹底,任何掩飾都是無用……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害怕一個女人的背影——我到底怎麼了?
等我再次觀察,為時已晚……不,應該在詭異感覺消失的剎那間我就應該知道,她已經進入大樓,用我不知道的方法。
急忙趕到大門前去,大鎖完好如初,絲毫沒有破壞過的痕跡;我再看看周圍,沙地上遺留著整齊劃一的小足印,最後一個停在門前的足印比其他還要深些……不會是跳進去的吧?這圍牆少說也有三公尺高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也跟著爬了進去,體力勞動可是我的強項之一。雖說這種時候要先通知署長才對,好奇心卻擊倒了理智,就算暴露行蹤也在所不惜。
「真暗……」沿著牆壁往前走,除了入口的光源,裡面剩下一大片黑暗。豎耳傾聽,沒有半點聲響……人究竟上哪去了?照我這種速度走遍全大樓,自己不先陪葬才怪。
正當還在抱怨時,終於在最後的房間外發現耳語聲……同黨嗎?我挨著牆壁壓低身,慢慢爬到門邊,捕捉那細微的對話。
「……前面四個……吧?雖說……還……滿意,但……妳……過火……」
該死,根本聽不清楚!但從破碎的內容聽來絕對和爆炸案脫不了關係,而嗓音有些粗且低沉……男人?他又是用什麼手法進來?我再靠近一點,得要確認得更清楚才是。
「就算是……如何?你們煉……想要用大樓……事……我不知……勸你還是……我還可以……」
……還是一樣不清楚,既然如此,我就再靠近些……
喀……
「是誰?」裡頭一人問道,與方才截然不同的清脆音嗓,是那名女子吧?我不過是沒注意槍托撞到地板而已,這麼小聲也能聽得見?
「啊——對於打斷你們的談話我感覺很不好意思,但基於社會安全的理由,我懷疑你們在這裡從事不法行為,麻煩跟我回局裡一趟……」不耐煩說出公式般的內容,我抬頭看看裡面的一切。
連出示證件的動作都忘記了。
我再一次說不出話來,不過這次並非恐懼,是另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複雜的思緒使我在傾刻間成了啞巴。
黯淡的月光徜徉在房內,不是依照本身的意志,而是被吸引而來,她就像顆璀燦的鑽石,無需依靠外界之光照亮自己,本身就能驅趕影子,那傲人的五官蘊涵不輕易折服的意志,白皙皮膚中透著活力的熱紅,雙眼有如深邃的祖母綠一樣——上帝過多恩惠都留在她身上。
有時候,真恨自己是一名警察。
「喂喂……我知道我們做的並不是什麼好事,但妳也不用帶個人類過來吧?」潛藏在黑影中的男子笑道,讓我有些火大——為什麼神聖的邂逅中夾著你這個電燈泡?
瞥眼看去,漸漸習慣黑暗的雙眼看見了此名男子。帶有鬍渣的老禿頭,現在是夏天卻穿著黑色的皮製長大衣及黑色皮褲,怪哉,現在的老頭都會穿這麼時髦嗎?
再說……大樓裡頭似乎比外面還熱上許多?
「不要說些多餘的話!轉身靠向牆壁並舉起你們的雙手,別逼我開槍!」對兩人大聲喝斥,他們手上沒持有任何武器,這種好機會更待何時?
只是,我壓根沒被正眼瞧過。
老禿驢開始笑了起來,一直笑、一直笑,彷彿看到了這輩子最值得大笑的笑話,那滄桑的笑聲混雜著某種尖銳噪音。在這片空間裡,迴盪著滿滿的嘲弄。
「笑什麼?這是國家公權力,由不得你胡來!」我面紅耳赤的怒道,這還是當警察第一次被人嘲笑。
「抱歉、抱歉,實在是太好笑了,我沒想到區區一個低賤的人類會在我面前大放厥詞……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呢!」最後一字加重了幾分語氣,大氣卻稍為震動了一下。我的心也是。
「你最好給我安分……呃?」我驚訝,因為那條纖細的胳膊橫檔在我面前。
「退下。」蒼冷的瞳孔看了我一下,不帶感情補道:「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她的一句話使我稍微卻步了些,可是邀功的慾望化作勇氣,我向前跨了一步大吼:「不要挑戰國家公權力,你們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行有多嚴重嗎?」
「我知道,我犯下了極為嚴重的罪行,可是那與願望相比,顯得微不足道……」老禿驢說著,雙眼骨碌碌地轉動,笑道:
「所以請你去死,人類。」
我二話不說,槍強烈震動了一下,子彈準確的往老禿驢的右膝射去,對於這種莫名囂張的傢伙,要給點苦頭才能讓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不是個人私慾,完全基於法律。
「……咦?」
該知道處境的……是我嗎?
子彈確實打中了老禿驢的右膝,卻化作一灘鐵水沾上那件俗氣的黑色皮褲上,滾滾冒泡著。原來使房間溫度上升的不是別人,正是他。
「我再說一次,退下。」女子說。這次我懾服了,懾服她的命令,懾服眼前驚人的事實。
「喲,魔術師會護著人類?在你們眼裡,人類不就只是個近似於花草的生命體嗎?對了,就我來看,人類只是渾身臭氣的食物罷了。」老禿驢曲身拭去皮褲上的鐵水,在手指頭接觸同時,成了空氣中怪異的氣味……蒸發?
不等他如此優閒,女子縱身一躍,以極快的速度抽出背袋中某樣物體——猛然揮下!
她停住了動作,他也是,而有某樣物品伴隨點點岩漿似的紅液掉落在兩人的中間——老禿驢的右手。
「……還以為妳是淑女,沒想到這麼蠻橫啊?幸好我是個紳士,我不計較。」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沒有特別的憤怒或是哀怨,彷彿稀鬆平常。
血液一落地就完全消散,只剩下地上數個小孔證明它的存在;被切斷的胳膊除了燒融周邊的地板,本身也慢慢變黑,成了一件滿是裂痕的粗劣石雕,陣陣紅光更若隱若現的閃爍著,就好像……就好像爆炸案中的石塊碎片一樣?
「用最小幅度的移動來避開攻擊,這種實力能夠躲過我的刀才是……故意的嗎?」女子狠瞪著眼前的老禿驢,原來背袋裡面裝著一把純白的太刀。
「給妳紀念沒錯。話說回來,全身白色的裝扮且以白太刀做為武器……魔術師,淺影.繪,沒錯吧?剛剛都沒有自我介紹過呢,我是……」
「煉獄守衛的『隊長』,只要知道這個就夠了。」繪低喃道,舉起太刀重整架式。
「真的很蠻橫啊,雖說同為煉獄守衛,我也是有名字的,羅夫羅.古埃.里米里,叫我里米里即可。」里米里點頭示敬,右臂的切口一陣抽動,再度「長」回原形。
魔術師?煉獄守衛?能融化一切的身軀?再生?我嚇得癱坐在地上,不論是對繪還是里米里,甚至是他們的對談,不可能出現在現實的一切都被我碰上了。僅此而已,便使我失去應有的理智,換成對未知事物的深度恐懼。
「所以我說,人類真是愚蠢至極的生物,這種生物只配當最下等的食物。話說回來,我曾聽聞過關於繪小姐您的傳聞呢,聽說妳不會使用魔法,這是真的吧?那也能解釋為什麼妳只拿著那把『繁影』,而非帶有靈氣的樹枝……」里米里看著繪手中的白太刀——也就是繁影,不懷好意的搓著下巴。
「這種事情和即將滅亡的你有什麼關係嗎?」
「唔嗯……沒什麼,代表你無法阻止我而已,畢竟前四個都完成了步驟,死也死得有價值。但有一點我搞不懂,為什麼妳要護著人類?我見過其他魔術師,他們會為了所謂的最強魔道具犧牲一整個村莊呢……」里米里的笑意更濃,表情趨近於扭曲。
「魔術師的存在原本就是爲了維持『平衡』,別把我和那種邪道者混為一談。」
「那還真是……抱歉啊!」大吼一聲,里米里的左臂忽然像大砲一樣擊出,目標當然是繪。
◆ ◆
個人粉絲團!雖然是自我感覺良好用的,但還是歡迎大家前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