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把匕首

他的視野一片殷紅，也許是因為他早已奔放的意識，或者是狂亂的殺意讓他
紅了雙眼……。


他想著奪去一個生命的快感，是不是讓他忘了他所身處的處境？或者，自己
只是藉由他人的痛楚哀嚎，忘卻所有加諸在他身上的不快？


感覺頓時變得很糟，也許是心理作用，他開始覺得自己幾乎快吐了出來──
如過真的有東西可吐的話。


上一個人是誰？他忘了，似乎是某個穿著名貴，渾身散發著上流社會氣息的
男子，不過也在他的一擊之下倒下，胸口僅僅兩吋的傷痕，卻好像把他體內
三分之二的鮮血都濺了出來。


而如今，他身處在暗巷之中，他的周圍是如同厚重簾幕一般的黑夜，以及像
是冬夜寒風般不斷滲透的寂靜。


冰冷的觸感，他可以想見雙方的緊張，對手想必也知道了自己所面對的敵人
是多麼危險，而黑暗會更加助長這個恐怖。


然而，他感到掌心滿是汗水，也許有著他所不願承認的緊張，或者是每一次
殺人的新鮮感刺激著人們所謂的腎上腺素。


不過，他有著絕對的冷靜……。在經歷了十年以上的磨練，早已練就了他一
身不為外物所動的本領──也許，當每一吋皮膚被刃口撕裂時，他還能充分
享受著其中的甜美。


失去靈魂的軀體無力地倒下，在未受月光眷顧的地面上掀起了看不見的沙
塵。在場的多數人，今日都已經註定橫死﹔而每經過一刻，死神的召喚都會
多靠近他們一步。


一人孤注一擲地衝向他，試圖在危險的死地中找出一條活路……。然而，血
霧從他的脖子噴出，短暫的交會，單方面地提供了致命的殺手機會。


他幾乎可以感到自身的輕盈，冷冽的空氣在他周圍狂吼﹔然而，很快地死者
臨終的悲鳴尖叫蓋過了吼聲──唯有銀光在他的左右翻飛，和他共舞著完美
的舞蹈。


他今天的狀況很好，好到他完全相信將會勝得毫無阻礙﹔好到他每一擊命
中，都有餘裕享受著鮮血的美味﹔好到在每一次舞蹈中，都能讓他追求著更
加極致的喜樂。


最後的一個犧牲者倒下，死前在他面上吐出了他活在世上的最後一口氣。


死亡停靠在亡者的眼中，死亡順著亡者顫抖著的雙手滑落，死亡毫無停滯地
將生者推離戰場，將亡者拉近地面。


沒有一絲鮮血留在他的身上，他依舊潔白如昔，就如同今夜的月光，特別潔
淨。


最後，他將自身深深埋在逐漸冰冷的軀體之中，如同飢渴的野獸，瘋狂地啜
吸著那仍然溫熱的液體﹔如同初生的稚子一般，渴望著那甜蜜的液體。


只剩下它獨享著週遭的一片寂靜。


他目送著死神悄悄地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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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枚銀幣。」


這是我所認定最合理的價格，看在這個故事的份上──不然我連一個子都不
會出。


對方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終究接受了這個數字。其實，誰都該知道，這柄匕
首是個贓物──匕首長八又三分之一吋，鋒刃薄而銳利﹔脊部泛著一股金
芒，也許有經過特殊的加工﹔握柄大概占了全長的三分之一，但卻意外的稱
手﹔刀刃和握柄之間，有著精美的浮雕，龍頭的刻紋猙獰地張牙舞爪著﹔而
龍尾則順著握柄一直延伸到末端，在最後完美地做了個結尾。交給我時，刀
刃處還有著乾枯的血漬，雖然鋒利，但鋒刃尖端卻有著幾處幾乎無法辨認的
小缺損。


拿到別家店恐怕連一枚銅幣都不值，說不定前不久還插在什麼人的身上。


我隨手將匕首丟到了一個閒置的抽屜裡，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另一個上鎖
的櫃檯抽屜。


我非常仔細地挑了其中──我覺得浮雕最模糊不堪的銀幣，交給了匕首的賣
主，並看著他滿臉不情願地步出了店門口。


然後，我再度取出了匕首端詳。


我所經手的所有二手商品，每一個都述說著一段只有它們自己知道的故事。


很快地，我有預感會聽到第二把匕首的故事……。


大門呀呀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