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２）

『小子，把你的髒手拿開！』

『喂！你碰屁啊！』

『你這傢伙…眼睛在看那？小心我挖出你雙眼！』

『天啊…早叫妳走路要看路，妳每次都不聽。』

我邊唸邊擔心的看著跌在地上的曉嵐不知所措，她不以為意站起身拍拍衣服。

想不到這小妮子在她學校該死的受歡迎，大早來就看到一堆癡漢迎著笑臉一個接一
個湊過來。讓我一大早就不爽到極點，混帳！真是混帳！早知道就轉學跟她同校！

曉嵐在走廊上轉進教室笑笑跟周圍同學打完招呼，就坐在位置上開始準備課本。現
在看似堅強開朗的她，晚上總是躲在被窩裡哭泣。就算睡覺，也總是喊著我的名字
哭醒。

已經三天了。我知道，因為我一直跟在她身邊。

我站在教室最後頭看著她的一切，想將所有都印在眼裡。大學教室慣例，前排總是
沒什麼人坐而後排老客滿。最旁邊後頭靠窗的戴眼鏡小子，視線老是有意無意飄向
我這邊。

「你是曉嵐的前男友？」在我準備用手指插他鼻孔的時候，他突然小聲正對著我說道。

我轉頭往後望了一會，再轉回頭一臉不可置信望著他，『你看得到？還有我還是”
現任”男友。』

「嗯，把手拿開。雖然我不認為你插的到，但感覺還是很怪。」他摘下眼鏡，揉揉
眉間。

我悻悻然把手放下，改拄在下巴盯著他打量，『你就是傳說中的……陰陽………人？』

「……」他拿著眼鏡，一雙黑眸冷冷地望向我，「你才爛屁股。」

靠，這小子準也是星爺迷。『你怎知道我？』

「曉嵐有給我看過你們的合照。」他從包包裡拿出拭鏡布慢條斯理擦著眼鏡。

我走到窗邊一躍坐在他左側窗臺上，『你跟她交情不錯嘛…你喜歡她？』我收起笑
容嚴肅詢問。

他停頓一會才慢慢把眼鏡戴上，邊收拭鏡布邊瞄了右斜方不遠處的曉嵐幾眼再轉頭。

「嗯。」

幹！有種！當我鬼做假的是嗎？

『戴金框細邊眼鏡的四眼田雞，你信不信我打爛你的臉！』我開始捲起衣袖，惡狠
狠瞪他。

他側臉手肘抵著桌面，手掌托著頭毫無懼色，「你不是那種人…喔，那種鬼。」

看著他莫名自信的微笑，我真的打從心底想打爛他，『你又知道了？』

「我幾乎每天都聽她講你的事情。」他露出苦澀的笑容，眼底流露哀傷，「聽她說
著她有多喜歡你…」

我沉默不語，原本要揪向他領子的手突然頓失力氣。雖然他是我的情敵，可是卻開
始對他感到同情。只因我知道…那種苦苦單戀的心痛折磨，絕對不亞於我。


＊＊＊＊＊


陽光直曬在空曠的校園大道上悶熱異常，大部份的學生都喜歡走大道邊有樹陰遮陽
的路，路旁兩排樹木枝葉茂盛，綠油油的葉子在陽光下更顯生氣蓬勃。修剪整齊的
草地上還有精心設計的花圃，萬紫千紅的花朵隨微風搖曳生姿。

「你到底要跟著我多久？」眼鏡框上方的眉頭皺很深，陽光透過樹葉影子印在他身
上。學生三三兩兩並肩笑鬧經過我們身旁，有的聽到他這句話顯得滿臉疑惑回頭多
看了他幾眼。

聽他說小時候就因為看得到鬼魂等靈體，所以周圍的人知道後都會因為害怕而刻意
疏遠他，從小到大沒什麼朋友，至今除了家人及小時候被送去廟裡學法的師公外，
唯一遇到不在乎他陰陽眼的人就只有曉嵐。

『別這樣，你是唯一看得到我的人啊～小建建～』我走在他身旁依偎著他。從早上
判定只有他一人能看得到我後，決定暫時先跟著他。

當鬼後才發現所謂的鬼魂根本不怕陽光，在中午太陽正炙熱的大白天我還能生龍活
虎跑來跑去就是最好證明。原來那些電視劇、電影演的全都是假的！不過也不怪他
們，畢竟他們沒當過鬼，隨口胡編是很正常的事。除普通人看不到、身體透明、隨
意志可以穿透牆面或漂浮外，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

他一臉厭惡用中指推推鏡框，「是陳建庭，拜託你叫我全名。」他加快速度往下一
堂課的大樓教室走。

『我們都那麼熟了…你…你要走去哪？』陳建庭一個甩尾飄移偏離原本要行駛的目
的地，轉往大樓旁的小巷子，我雖疑惑卻也不得不跟上去。

陳建庭彎進小巷就突然緊急煞車直挺挺站在原地，緊跟在後面的我差一點就要穿透
他身體跟他合體。幸虧我沒有實體否則撞傷高挺的鼻樑怎麼辦？先不說鼻樑，跟男
生合體實在是……


「果然…」他呆望前方喃喃低語。


巷子很短，只要拐個彎進來就可以看到裡面擺放三個綠色大型垃圾箱和五、六個資
源回收筒，這裡應該是校園的垃圾場。只不過……


我隨著陳建庭的視線望去，『幹！有鬼啊～～～』


一名穿著連身白裙的女生飄浮在其中一個大型垃圾箱上方，表情呆滯的凝望遠方。
頭部不停流下的鮮血都沾在衣服及髮絲上，一邊眼珠脫離眼眶垂吊在外。

陳建庭食指比在唇前示意住嘴順便白了我一眼，「你自己就是鬼，叫什麼？」他悄
悄從側背的背包拿出幾道長型黃底紙符。

『對…對齁！一時忘記。你想幹嘛？』我跟著他壓低聲量。
這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以外的鬼魂而且還是這副可怕模樣，害我差點閃尿。

他把符貼近我的臉，符發出一道白光，我反射性退後幾步，「前陣子我就覺得這邊
陰氣很重，每次經過外面都搞得我頭痛。像這種帶有怨氣的鬼魂要是繼續放任下去
會害人，我要治祂。」

話才說完就見他裝得若無其事走到垃圾箱旁，一手拿符閉上眼喃喃低語，一手配合
在符上畫來畫去。符散發的白光越來越大，連距離幾公尺的我都能感受到極大壓迫
感，就莫說在他斜上方的女鬼。

女鬼的頭突然轉了一百八十度，原本呆滯的表情漸漸猙獰，垂下的眼球飄起來連同
另一邊完好的眼睛瞪著陳建庭，鮮紅色的血猶如尼加拉瓜大瀑布流下染紅整片地面
，血像有生命似只往他腳部流去。陳建庭依然緊閉著雙眼重覆方才的動作，隨著女
鬼陰森的氣息逐漸靠近讓他滲出一身冷汗。

他眼睛猛然一睜，「赦！」手一甩符就往女鬼額頭方向飛去，女鬼急停閃避由於靠
得太近仍是被扔中腳部。她一個吃痛顯得更加忿怒，長髮倏然變長像球棒重擊他腹
部。陳建庭閃避不及完全命中，整個人往後飛了好幾步撞到垃圾箱悶哼跌坐在地。
眼看女鬼黑色長髮飛舞如箭般朝他急射………


陳建庭一手撫著腹部抬頭，表情有些吃驚。


我站在他面前擺出基本架勢，腳一攬將女鬼長髮捲起踩在地上替他接下攻擊，『本
少爺跆拳道黑帶五段，既然都是鬼就各憑本事吧！』

「笨蛋！」陳建庭皺眉罵道，吃力抓著後面垃圾箱旁的把手要站起身。「這樣不是
反而被對方抓到嗎！」

『殺小！你…』根本沒多餘的時間回嗆，女鬼髮一縮將我腳牢牢綑綁。


看來女鬼是同意我的話了。


她猛一使力將我腳上頭下吊起拉至空中，我雙手急忙一撈剛好抓到下方垃圾箱把手
，她見拉不動便自動靠過來，就在她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吞下之際，我腦子浮現曙光
遊戲裡戰士使用攻擊技能的模樣。原本該以雙手做攻擊，卻因現況而不得使用，我
當下決定來個大改造。

以雙手當支點撐住整個身體，雙腳張開使力往旁邊拉像電風扇一樣旋轉。若真要形
容整個姿勢，比較像街舞裡常見的一種技巧性舞姿 －『風車』。

照理說普通人是無法做出我這種誇張動作，尤其是腳上還連帶扯了一個重物，
但我是誰？


我可是鬼啊！


女鬼被我高速轉了幾圈想放掉我的腳往後跑，我趕緊兩腳併攏使力將她往身後甩。
身體彎曲如一輪新月，腳的力道加上她頭髮的長度，讓她像在魚勾上被拋到海面的
魚餌，頭下腳上急速往地面墜。

『好機會！』我微抬起頭大喊，看到女鬼睜大眼及她身後跑來的陳建庭。

『呀啊啊啊啊────』女鬼痛苦大叫身體冒出一陣白煙，刺耳的燒燙聲滋滋作響。

不一會女鬼形體越變越淡直至煙消雲散，貼在她背部的紙符連帶被燒成灰燼。我手
一鬆躍到地面，看著眼前腹部仍在吃痛的陳建庭。

『沒事吧？要不要葛格給你背背？』

「去死啦…已經習慣了，痛一下等會就沒事。」陳建庭狠瞪我幾眼，走回頭撿起
背包。

『老兄，我已經是死的咧！是還要死幾次？』
照他說法，看來他常自己做除惡鬼的危險事。靠，這傢伙……其實是個好人嘛！

由於已到上課時間，大樓與大樓中間的空中走廊只剩我倆，安靜的只聞風吹及蟲鳴
聲響，路上我跟在他後面一邊走一邊觀賞四周校園景致。看著他一手撫著腹部緩慢
走向教室的背影，有一股想法在腦中慢慢成形。

『我們好像佐為跟阿光喔，嘻嘻。』我雙手插口袋，嘻笑跑到他身旁。

「不懂你在講什麼鬼。」陳建庭既疑惑又不屑，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走路逐漸恢復正常速度，手也不再撫著腹部，想來是不大疼了。恢復能力之好，
讓我腦袋浮現『果然被打習慣』的想法。而且看來還是個不太看動漫的人，可惜了
外表一副宅男樣。

『喂！小建建。』停下腳步。

「什麼啦！」陳建庭仍自顧自地走，不過已經放棄阻止我給他亂取小名。

『我們來當除魔師吧。』我站在原地對他大聲說道。

他收回本欲跨出的右腳呆站幾秒，轉頭瞠目結舌望向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