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被雨籠罩的小鎮裡,除了灰色還是灰色,灰染滿了整條白濛濛的街道。
只有專注於不遠的終點,才不至於迷路。
小鎮最不接受,沒有目的的旅人們。
路途上,黑貓輕聲地對小座敷說,這個小鎮的規矩。
小座敷的頭搖得像波浪鼓,她實在無法理解這個規定。
「喵,您就想著,不遠處有個房子可以進去避雨。」
黑貓朝恍神的小座敷揮出一記貓拳:「喵,不要放棄這個想法。」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喵,這個小鎮,討厭沒有目的的人。」
「這個小鎮?」
「喵,屋子們和天空開了一個會議,要把沒有目標的任何生命,通通都鎖在雨裡面。」
「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喵,他們害怕孤單。」
既然害怕孤單,為何還要把自己困在雨中呢?
「喵,遇不到別人,就不用擔心孤單,也就不會有目的。」
才不對呢,小座敷想起待在老屋中的日子,那段日子談不上有目的,卻又不算是孤單,因為一直思念著主人,所以時光流逝的很快,宛若倒轉的小沙漏,沒多久、沙子就漏光了……
小座敷迷糊了,她突然覺得,過去的日子並不算孤單,因為遇不到除了房子外的第二個生命,有時只能自言自語,拼命想著主人,一點也不寂寞。
滴答、滴答,除去雨聲外,什麼聲音都聽不見,靜寂得像是黑夜,然而小座敷分不出來,現在究竟是夜晚、還是白天?
因為眼前所能見的,依舊只有灰色、和著迷茫的白。
小水灘浮現漣漪,悄悄地回歸平靜。
滴滴答答……
不久後,她們到達了終點。
「嗚,好像鳥巢。」
小座敷說得並不誇張,房子確實只能用鳥巢來形容,凌亂的鋼筋構築出房子的外觀,細雨打在腐蝕的鋼條上,沒有雛鳥敢住在上頭。
小座敷納悶地問:「媽媽呢,小鳥的媽媽呢?」
「喵,也被鎖在雨中,回不來了。」
鳥巢的底部有一道木門,突兀地開在那裡,讓人懷疑若是想都沒想的打開門,會直接撞上堅硬的鐵板。
黑貓意思性地敲了敲門,接著說:「喵,我們的目的,是要來聽被遺忘妖精的演奏會。」
黑貓解釋,要跟房子說明原因,才能進去屋內。
有人到商店裡買東西,老闆還要對客人要求東要求西嗎?小座敷想不透。
鳥巢沒有發出聲音,取而代之地,木門無聲地開啟。
出乎意料地,房子內部的構成材質,似乎全是木頭,木製的鞋櫃、地板、天花板、跟它鋼鐵的外衣截然不同。
披著狼皮的羊嗎?
打擾了,小座敷輕聲地說,將白傘收起,把黑貓放在地板上,一矮一高的兩個身影在長道上走著,雨聲已經消失,只剩下搖晃的鈴鐺聲,依舊能聞到溼味,一點也不長的走道盡頭,連接著一個房間。
房間裡只懸掛著一盞燈,末日的燈光下,一架鋼琴靜靜地擺在中央,就像踏進很大的木箱裡面,稍微施加一些外力,搞不好就能打破靜態的平衡,但誰都沒這麼做,因為雨把大家都關起來了。
小座敷懷著不安的情緒,來到鋼琴旁邊,原來除了燈和鋼琴外,這個木箱裡還存在著第三個生命,那是一頂藍色的尖頂帽,在這個小鎮裡,絕對看不到的顏色。
天藍的尖頂帽上戴著一頂太陽眼鏡,小座敷無法把眼鏡取下,甚至連這頂帽子都拿不起來,就像海邊的藤壺。
「喵,妖精很內向,請您不要刺激他。」
這就是妖精?小座敷摸索著回憶,跟她在童書中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樣,也許帽子內部,真得藏著童話吧,不過小座敷怎麼拔也拔不起來,只好放棄了。
尖頂帽妖精滑到琴盤上,黑貓要小座敷一起坐下,演奏會要開始了。
帽子的頂端開始轉呀轉,就像在搜尋什麼電波,沒多久,響起了第一個清脆的聲音。
不過──聲音從哪裡來呀?小座敷非常地肯定,琴聲不是從鋼琴上傳來。
而且,小座敷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偉大的聆聽者,但她也聽得出來,這段鋼琴曲比起外頭的雨,還要更加單調、無趣,小座敷很喜歡聽雨,但她討厭聽這段旋律。
這個想法一浮現,尖頂帽突然豎直了尖端,滑到了地上,演奏會也就結束了。
雖然掉到了地板,尖頂帽上的太陽眼鏡也沒滑下來,大失小座敷所望,帽子裡的東西終究是謎。
黑貓訝異地看了看小座敷,又望了望尖頂帽妖精,貓臉回歸平靜。
「喵,不好意思,他已經是第五十次失敗了。」
「喵,錄音帶的品質似乎不太好,每次撥到一半就會強迫中斷。」
帽子垂下他的尖頂,以表達自己的憂鬱。
小座敷有種被騙的感覺,就像買了起司蛋糕回來,興奮地打開──結果裡面是焦糖布丁,非常的討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