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話說這部不長(僅約二萬多字)的小說寫完時,也是上學期的事情。
本來是社團要求要寫的,不過最近把稿退回來了。
那就把它貼上來吧,我心想。
相隔不到一年,重新審閱這篇文章,可以看出不少缺點。
而這些缺點,有許多至今並未改善。
譬如劇情平淡之類的,我一直改不掉……
嘛……
雖然如此,我還是決定原封不動的把它PO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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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是,第幾個夢了?
我不斷地在夢之間奔跑,掙脫不了無盡的循環。
有時、夢是平凡的。我看見自己在學校,有一群死黨跟我聊天,上課我總是在睡覺,不過多少還是有在聽課,勤奮地做著筆記。
有時、夢是單調的。我只是佇立在某處,灰白的空間,沒有任何色彩的世界。然後我蹲坐在那裡,面無表情的低喃,低喃什麼?我也不清楚。
有時,夢是憤怒的。我不明白為何非常的生氣,是誰惹了我嗎?拿出廚房裡的菜刀,眼前所見,是一灘一灘的鮮血。
我殺了人嗎?
而有時,夢卻是悲傷的。
我只是旁觀者,看著我的父母,在一張病床前痛哭失聲。
畫面一轉,我看見自己的妹妹,在某日午後,坐在病床旁的椅子,快樂的述說她在學校經歷的事。
「哥哥,你知道嘛?我又考了全校第一名喔。」是啊,她的成績總是這麼好。
「哥哥,你知道嘛?我不再那麼愛哭了喔。」別騙人了,以前難過時總是衝到我面前哭哭啼啼不是?
「哥哥,你知道嘛?我終於達成夢想了喔。」
「哥哥,你知道嘛?我好想要你醒過來,再摸著我的頭……」
眼淚落了下來,傷心在床單上擴散開
所以──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眼前的景象,妹妹的臉龐,又漸漸模糊了。
等等──至少讓我知道我怎麼了好不好!
就如同電影,逕自播放著早已編好的故事。
我又進入了下一個夢。
但這次的夢,不太一樣。
無盡的藍空,沒有白雲,毫無虛假,最單純的天空。
我卻不是鳥兒,只有不斷地墜落。
「我想要翅膀。」
「有翅膀的話,我就可以飛離永無止盡的夢吧?」
向無盡吼叫:「就可以獲得自由了吧!」
向夢想大吼:「我不想,再讓父母和妹妹難過了!」
碰!一聲重響,眼前瞬間變得漆黑。
永遠被不知名所掌握的夢境,終於有了回應。
「吶──你真的那麼想要離開嗎?」黑暗中,長髮的女孩身影。
她穿著黑色的大衣,與臉的潔白形成強烈的對比。
還有那對,漆黑泛著光芒的羽翼。
「嗯……」
「我把翅膀給你吧。」女孩說,我才注意到,她頭上有一對角。
「但是有條件喔,不過這些條件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女孩緊閉的嘴露出了微笑,帶著些許陰森的笑容。
「你真的想看,真實的世界嘛?完全不後悔嘛?」
我點頭,早已受夠了沒有盡頭的一切!
「是嗎?你伸出手吧。」
我照她的話做,她也伸出自己的小手,緊握住我。
「那就帶你去認清吧,這過分現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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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月的夜晚,無人徘徊的街道,因為深夜而無絲毫燈光的一棟棟房子及大樓。
有棟大樓內,房間忽然亮起來,是哪個人睡不著嗎?
房間內有兩張床,其中一張床上有睡過的痕跡,而另一張床上則躺著一位小女孩,睡相不算好看,而棉被掉到了地上,似乎是女孩把它踢下去。
那小女孩長得如娃娃般夢幻,身穿粉色睡衣,幾絲頭髮遮住她的臉龐,小女孩嘴裡唸著夢話。
而最特別便是她頭兩側,那對詭異的小翅膀了,不像裝飾品,長滿黑色絨毛,垂了下來,緊貼她的頭髮。
「嗚──章魚燒。」小女孩翻過身來,但還是熟睡著。
窗前,少年仰望夜空,他有頭黑色短髮,穿著短袖上衣及皮長褲,一聽到女孩子的夢話,來到床前。
「真是的,不怕著涼嗎?」少年露出無奈的表情,提起棉被,把它好好蓋在女孩子身上。
一做完這動作,女孩嘴角隨即掛起滿足的笑容:「謝謝蕪禎……」
少年心想:「不知道夜兒是不是在說夢話?」不過看她睡這麼熟,便是夢話吧。
回到窗邊,這個夜晚實在難眠。
從獲得自由開始,也過了好多年。
而如今──又是一個新的求學階段。
最後選擇離開了家鄉,卻也非永遠的離別。
「還是──出去看一下都市的街景呢?」他心中忽然冒出這個念頭,也決定付諸實行。
望向那片朦朧夜空,想像鳥兒飛翔於此的滋味……
剎那紅光後,展現在少年背上,是一雙漆黑的羽翼。
離開房間前,少年回頭看了小女孩一眼。
對不起,妳把“自由”給了我,我卻不能承諾什麼……
我不能確定自己對妳的態度是如何,或許真是和過去的“她”類似吧。
所以無論如何,我會守住承諾。
──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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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並未造訪房內,裡面一片昏暗。
鬧鐘不斷響著,起初沒有人按,響了很久後,夜兒半瞇著眼睛,從床上爬下來,按掉床頭櫃上的鬧鐘。
伸了伸懶腰,夜兒走向熟睡的蕪楨。
「蕪禎,起來了啦!今天可是要上學的!」
在夜兒死纏爛打下,蕪禎才掙開眼睛。
「對吼,是正式開學的第一天嘛……」蕪禎爬起身子,只見站在一旁的夜兒臉上帶著愉悅的笑容。
他下床後,先把自己的棉被折好,再到另一張床,也就是夜兒睡的那張床,幫她折棉被……
「帶我去上學吧!」夜兒粘在蕪禎後面,語氣十分興奮。
蕪禎笑了:「不行,看妳的樣子,能去幼稚園就不錯了。」
其實夜兒身高跟一般的國中女孩子差不多,蕪禎是故意這麼說,想要刺激她多喝牛奶。
夜兒頭上的惡魔翅膀像是貓耳一樣,豎立起來。
「蕪禎──」
蕪禎感到背後的壓力宛若千金般沉重,冷汗直流,沒再繼續說下去。
他走到衣櫃前,從裡面取出自己的制服。
「嗚──夜兒想去上學。」夜兒落寞的回到自己的床上,抱住枕頭,看來楚楚可憐。
見到她這個樣子,蕪禎心中有些不忍。
「雖然妳不可能去學校上學,我還是幫妳準備了這個。」
彎下腰,蕪禎拉開行李袋的鏈子,從裡面取出女孩子的制服和裙子。
這是他從網路上訂購的,想來還真是令人害羞。
聽到蕪禛這麼說,夜兒立刻跑了過來,湊到蕪禎旁邊。
「哇,水手服耶!」夜兒興奮地搶過來,玩著那白色制服上水藍色的蝴蝶結。
蕪禎問道:「妳喜歡嗎?」
「喜歡!從很久以前就想穿穿看了。」夜兒指了指放在她床上,被枕頭壓著的輕小說:灼眼的夏娜。
「嗯…等等,妳偷拿我的書來看?」難怪前些日子架上少了很多書……
夜兒點了點頭,表示是這麼回事沒錯。
「這點小事就別在意嘛,夜兒要先換衣服了。」
話一說完,她馬上開始解下睡衣上面的釦子。
等等!先讓我出去啦!蕪禎趕緊奔出房間,然後快速關上門。
本來在客廳喝牛奶咬吐司的阿仁,見到蕪禎舉動,好奇的走過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夜兒在換衣服。」蕪禎無奈地回答。
阿仁拍拍蕪禎的肩膀:「是喔,誰叫這套房已經沒有別的房間了。讓你跟一個遠房親戚、至是個女孩子住還真抱歉。」
「啊?沒關係啦,你願意分出房間,我和夜兒就已經很感謝了,不然還不是要去住宿舍?呵呵……」蕪禎說,他心中真的很感謝阿仁。
這是他從小到大的超級好朋友,吳承仁。
跟吳承仁考上同一所高中後,蕪禎本已做好因為車程遙遠而要住宿的準備。
幸好承仁的爺爺在都市中有一套房,承仁跟蕪楨又是死黨,他便邀請蕪禎一起來住,有困難也能互相幫助,不用獨自解決。
其實蕪禎也為這個住的問題煩惱好久,他總不可能丟下夜兒在家裡,沒人能為她準備午餐,一星期只能回來一次,搞不好到後來夜兒餓壞了,跑去吃人……
而讓她偷來男宿──罷了,風險更大,蕪禎可不希望哪天因為“帶女生進來”為由而被退宿!
還有件值得慶幸的事──阿仁個性很隨和而單純,就算跟他說夜兒是惡魔,他恐怕也只會點頭說聲喔,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某方面來說可說是個笨蛋。
當初蕪禎把夜兒偷渡進來時,很不幸地被阿仁撞見。蕪禎只說夜兒是很遠的遠房親戚,也因為來自鄉下,不想住宿,而拜託蕪禎讓她住這邊,不過蕪禎父親並不知情,因為兩人都怕蕪禎嚴肅的父親會不答應這種事情,所以只好悄悄地把夜兒帶進來之類的──總之是一堆鬼話。
沒想到,阿仁毫不猶豫便答應了,還請他爺爺再搬一張床進來,因為這套房本就只有兩張單人床。
聽到蕪禎這樣講,承仁不再多說什麼。
「那我先回去吃早餐了喔,等等趕快過來一起吃吧。」
「好的。」
投以微笑,承仁離開了。
「蕪禎,好了喔!」過了很久的時間,裡面才傳來夜兒的聲音。
「那我進去了。」
蕪禎意思性的敲敲門,才進入房間。
一開了門,夜兒便興奮地跳到蕪禎面前,轉了好幾圈,展示她的穿著。
流水般柔順的長髮及娃娃般精緻的臉蛋,搭配上水手服與及膝的藍色裙子,夜兒在學校一定會是個亮眼存在。
「好看嗎?」那雙純淨的大眼對蕪禎投以疑問。
蕪禎發自內心點了點頭:「很漂亮呢。」
「謝謝!」聽到蕪禎的讚美,夜兒嘴角勾起笑容,也有幾分得意在裡頭。
蕪禎的目光來到那對小翅膀,它正隨主人高興的心情快速拍打著。
「不過──」
「啊?」
「把它拔下來,太引人注目了!」蕪禎指向夜兒頭上。
「不要!」夜兒直接了當的拒絕。
她用手護住翅膀:「沒有這個的話,就不能證明我是惡魔。」
蕪禎早就料到夜兒會反抗到底,但再來這招一定能逼她乖乖就範。
「真的不聽我話?」蕪禎發出最後通牒。
「不要!」夜兒大力晃頭,強烈表示自己的不願意合作。
反正蕪禎一定找不到,夜兒在心中竊笑。
「好吧。」
蕪禎漫步到書桌前,打開第二層的抽屜。
見到蕪禎舉動,夜兒原本充滿自信的表情有了幾絲不安。
「等等!抽屜裡面該不會有?」
「嗯啊,妳沒看錯。」
從抽屜裡面取出來的,是一把剪刀。
「剪下來或拔下來,二選一吧!」
見到自己最怕的東西之一,夜兒臉色蒼白、嚇得倒在床上,拿起枕頭罩住小翅膀。
「怎麼可能呢?我明明從鉛筆盒裡面偷走了耶……」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的事實。
蕪禎露出不遜於真正惡魔的笑容。
「傻瓜!又沒人跟妳說過我剪刀只有一把。」
夜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失算了……她天真的以為蕪禎只有一把剪刀,只要偷走它,就沒有威脅存在了。
蕪禎手握剪刀,朝手無寸鐵的夜兒逼近。
每當無禎走了一步,夜兒也跟著退一步,退到碰著牆壁了,還是不打算把枕頭放下來。
「打死都不認輸啦!夜兒生為一日惡魔,死也為惡魔!」一副堅決赴死的模樣,枕頭也越壓越緊。
「我說妳──不是曾說過自己不想當惡魔的嗎?」蕪禎還記得夜兒對自己成為惡魔很後悔呢。
「夜兒就是不想讓翅膀被拔掉啦!頭皮會變得更癢……」
「頭皮會癢是自找的,早跟妳說過最好每天洗一次頭髮的。」
「不管啦!」
當蕪禎與夜兒距離只差不到幾步時,只見夜兒抓起枕頭,把它當作武器胡亂揮打,當作最後的抵抗。
蕪禎很頭痛夜兒這種像小孩子的行為,不再理會她無意義的動作了,搶走枕頭,把它丟回床上,伸出沒握剪刀的那手,摘下翅膀。
就像忽然斷電的機器人,夜兒身子軟下去,雙眼茫然而變得很安份。
蕪禎把那對翅膀塞進自己的書包後,轉身對夜兒提醒:
「放學後要記得來找我拿嘿,除了學校不要來,還有危險場所外。不然就去附近那條有很多小吃的大街吧,不過那邊的路我也不是很熟。總之晚上記得要回家就好。」這種口氣,就像哥哥對妹妹溺愛一樣。
夜兒微微點頭,也不知道有沒有全部聽進去。
「喔,對了!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如果阿仁有問妳是什麼學校的話──」
突然,蕪禎沉默了,他想到一些過去的事情。
夜兒看見蕪禎僵在那,從床上爬下來,拉了拉他的衣角。
「蕪禎?沒事吧?」
憂傷而深邃的雙眼見到夜兒擔心的表情,蕪禎終於回神過來。
「就跟他說──」
「妳讀澄湖國中好了,他不會懷疑的。」因為很像澄湖國中的制服,所以他無意間便買下了。果然,任何事都不可能輕易遺忘吧……
「好的。」
「就這樣!還有──」
蕪禎想了想,從口袋拿出皮包,抽出一張壹百元,遞到夜兒手上。
「這給妳拿去買午餐,晚上我們就會回來了,不過午餐妳還是要想辦法自理,昨晚不是想吃章魚燒嗎?這附近我記得有家店,就去買吧。不要跟我說妳不會買喔!也不是小孩子了吧,夜兒?」
把錢收進口袋後,夜兒突然抱住蕪禎,這舉動嚇了他一跳。
「謝謝!」還用臉磨蹭蕪禎的制服。
蕪禎苦笑,摸了摸夜兒的頭:
「好啦,別撒嬌。先去外面吃早餐吧。」
「嗯!」鬆開雙手,夜兒就離開了。
只剩下孤單一人後,蕪禎只是望著關上的房門,久久難以忘懷。
又有誰能真正了解她的重要?夜夜在夢中見到的,就是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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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上人不算多,大部分也是要通車的學生。
「蕪禎,夜兒知道怎麼去學校嘛?」
看著正對窗外景色發呆的蕪禎,承仁詢問。
「至少不會迷路,何況澄湖國中的專車也有經過我們那。」路線表是蕪禎透過網路得知的,所以這句話不假。不過她迷路的可能性其實很高……
「那就好──看她才剛升國中就要自己獨立了,想必很辛苦。」
「是啊。」蕪禎隨便附和。
「對了!」承仁忽然想到某件事。
「我有件事很好奇,夜兒的家境是怎樣?」
蕪禎很無言的反問:「你管人家那麼多做什麼?」
「單純好奇嘛──」
「嗯──」蕪禎思索了一下,要再跟他鬼扯什麼啊?嗯嗯……就這樣吧。
「夜兒家喔──還算有錢吧!她是家中的獨生子,所以父母對她很好,但父母蠻常跑到國外經商,所以夜兒從小就學會獨立了,住在外面對她而言當然不會是什麼難事,何況我們也能幫助她呀!」
承仁點頭:「喔,原來如此。」連懷疑都沒有。
他就是那種隨和,甚至可說是隨便的人,所以蕪禎覺得跟他相處起來很輕鬆。
「我還有件事很好奇,妳跟夜兒到底認識了多久呢?」
蕪禎身子頓了一下,思考良久才回答:「有好幾年了,對我而言,夜兒就像是我的“親妹妹”呢。」
所以,一定會保護她,蕪禎不會忘記和夜兒的“契約”。
聽到蕪禎所說,吳承仁心想:「這麼說來,夜兒讀得那所學校不就是……這也難怪蕪禎會把夜兒當作親妹妹看待。」
公車停了下來,這站便是目的地,他國三使盡全力苦讀,好不容易上的高中。
兩人下車後,蕪禎望向遠方,那棟若隱若現,有點老舊而佈滿藤蔓的大樓,這就是他再來三年要待的地方。
心中有許多期望,想認識更多朋友、想改變一些事情、想追求理想、也想繼續保護夜兒下去。
但有些事實,是怎樣也改不了了,有了翅膀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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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蕪禎兩人離開後,夜兒很乖的關上門。撲到沙發上,把遙控器抓過來,隨意轉了個頻道,開始想這整天要做些什麼。
「電腦沒搬進來,不能玩線上遊戲──頭好癢。」她一邊抓著頭皮,一邊觀看著無趣的節目。
想了老半天,她爬起身子,拿起放在木桌上的無線電話。
「既然都住在都市,就找小燈出去玩好了。」夜兒想,小燈住在這個都市也有段時間,應該知道很多好地方。
一決定好,她撥打小燈的手機號碼。
小燈是一個守路人,在這個世界沒有身分,也不知是怎麼辦到手機門號的。
引路人就類似人們所謂的死神,它們配有鐮刀,隨時提著一盞早已熄滅的油燈。職責是引導死後的靈魂到轉世前的最後一站:“抉擇之門”。
在未死之人眼裡,油燈是熄滅的。其實在失去肉體的靈魂眼中,卻是永遠明亮,它如同汪洋中的那座燈塔指引著靈魂們跟從引路人。
而鐮刀平常用不太到,主要是用來對付不遵守規定的靈魂。鐮刀十分強大,隨便一搓都可能讓靈魂魂飛魄散,所以靈魂無不畏懼引路人。
但小燈──嗯,有點特別。夜兒從不覺得她能勝任引路人這個職務,小燈個性太善良,引路人不需要太多個人情感。
撥通以後的答鈴是鬼來電,夜兒覺得她早該換掉了,這鈴聲跟她形象實在搭不起來,太不協調。
「喂?這裡是死神協會台中分公司──」過了不久,另一頭有人接了。
夜兒忍不住吐槽:「一個人的公司?」
「呃──妳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一個人在家裡好無聊喔,以前還可以去找別人,但現在搬到都市了,人生地不熟,也還沒有認識任何人,小燈不是住在這個城市嗎?可以充當導遊,帶我去玩嗎?」夜兒可憐兮兮地訴說著,她真悶壞了。
「可以是可以──不過今天事情比較多呢,發生很多交通事故……」
從夜兒這邊聽起來,另一頭確實“人”聲嘈雜。更正,“鬼”聲嘈雜。
「很嚴重嗎?」夜兒不怎麼關心人類,但她很怕無聊。
小燈回答:「打開新聞台就知道了。」
於是夜兒把頻道從重播的綜藝節目,轉到隨便一個新聞台。
「遊覽車撞遊覽車嗎?」
「就是那個沒錯。」
「那還真麻煩──」看著斗大的標題,夜兒嘆氣。
「不過妳標榜無為而治不是嗎?那就別管它們了吧!」
另一頭的小燈很無奈:「可是──我怕我因為懶惰被上司炒魷魚,到時就只能背著家當流落街頭耶!」
這些話簡直讓夜兒翻白眼了:「裝呆,妳都混幾十年,有人炒過妳嗎?」
「呃──被發現了。」小燈吐了吐舌頭。
「還想騙我呀!」夜兒的口氣有點不高興。
「對不起嘛,不過我還是想先幫他們處理完紛爭說──」
「都死了還要吵喔?」夜兒聽了在心中嘆口氣,反正就死了,還要為這種事情吵,沒必要吧。
「兩邊還在互相叫囂,說是另一邊先撞的,甚至要打起來了──嗚,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啦!」小燈被兩團對立的幽靈擠在中間,似乎快被氣哭了。
夜兒聽了很是無奈,直接給小燈建議:「小燈,妳就是人太好,如果那些人太白目,舉起妳的“迷你”鐮刀,隨便往個靈魂戳下去就好,它們馬上就閉嘴。」附帶一提,鐮刀越不常使用,就會縮越小,所以當初夜兒看到小燈那把鐮刀時當場傻眼,從沒看過這麼小,比割稻草那種鐮刀還要小上一號,幸好威力不會因此減少。
但下一任引路人,看到後一定會哭死吧。
「不好啦!我想尊重每個靈魂都有轉世的權利,畢竟它們曾經也是人,死在這種莫名奇妙的意外就已經很可憐了……」聲音越來越小,有點心虛的感覺。
辯到最後,夜兒只有乖乖認輸:「那小燈,妳加油吧!如果好的話,可以再打電話給我嗎?」
「好啊。夜兒,都市真的比鄉下好玩很多喔!下次就帶妳到處逛逛。」夜兒彷彿可以看見小燈手舞足蹈地說著都市的有趣。
「好啦,所以妳趕快解決這件事吧。」
說完,夜兒把電話掛斷了。
將話筒歸回原位,趴在沙發上,伸直身體,側頭切換頻道。
嘴裡不停嘟嚷:「都市一點都不好玩,還是鄉下比較有趣……」
看著看著,眼皮漸漸變重了,夜兒就這樣丟下電視,逕自進入夢鄉。
有翅膀的話,我就可以去更遠的地方了,也不用待在這裡發呆……
但我不會後悔自己做這個決定。
畢竟,這是她的託付
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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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點綴夜空,這裡是位於山中的小鎮,也只有在鄉下才能見到如此漂亮的景觀。
其中一間房子的窗口傳來碗筷碰撞和衝水聲,時間約七點半,已是晚餐結束不久。
寢室內,男童坐在書桌前,與今日的家庭作業奮鬥。
他緊握著筆,死死瞪向題目,卻不知從何下手。
想到頭腦都快打結了,男童吐口氣,拍了書桌一下,站起身來,把椅子推進去,拿著作業本,走到隔壁房門前。
敲了敲門,男童喊道:「妹妹,妳現在有空嗎?」
由遠到近的腳步聲,門緩緩打了開來,出現在男童面前的,是有著一頭及肩短髮,比男童矮些,有可愛臉蛋的女童。
「怎麼了,歐泥將?」女童歪頭,露出困惑的神情。
「不要這樣叫我嘛!」表面上這麼說,他心裡並不反感就是。
男童記得她好像是從日本節目學來的,歐泥將即是哥哥之意,至於為什麼不叫哥哥?聽女童正經解釋過,她說這樣叫比較可愛,非常無厘頭的理由。
「喔。」女童表情很失望。
男童拿出作業本,翻到有問題那頁:「這幾題妳會算嗎?」
看了一下題目,女童方才的難過一掃而空,高興地說:「哥哥進來吧,我算算看。」
男童點頭,跟在他妹妹後頭進入。
房間很乾淨,以粉紅色系為主。櫃上擺滿娃娃,床單整齊鋪在彈簧床上,一進來便能聞到一絲花香,薰衣草的香味。
女童把作業本放到桌上,請他哥哥坐在一旁,思考很久後,露出明白的愉悅表情,白嫩的小手從鉛筆盒裡抽出一隻鉛筆,寫了起來。
方約一分鐘,她把本子還給男童。
看著妹妹的過程,男童臉上充滿驚嘆。
「妳好厲害喔!」妹妹可是小他兩歲啊,自己突然有種不爭氣的感覺。
女童露出靦腆的笑容:「謝謝哥哥。」
然後,男童斜眼往書桌角落瞄去,那裡有張全家與親戚家的合照,用木框完整保存這份回憶。
他滿懷期待地說:「妹妹應該可以跟表姊一樣,考上澄湖私立國中吧?」
在男童和女童所住的地區,雖然有當地國中可就讀,但升學率實在不佳,較重視學業的父母為了讓孩子在將來有競爭力,不至於輸給都市小孩子太多,都會把孩子送出去讀。
這些學校因為是私人設立,所以需要入學考試。有些是隨便考考可以進,不過澄湖這種名校可就沒那麼好上了。
「不可能吧。」女童很沒自信心。
但男童神情非常肯定:「一定可以的啦!妳的腦袋比我聰明多了喔!」
「歐泥將……」
男童裝出生氣表情:「怎又叫我歐泥將了?」
「啊──可是──」似乎真嚇到了,女童說話有點顫抖。
表情十分無辜:「我覺得講歐泥將,比較可愛嘛…」
看著妹妹淚眼汪汪的臉蛋,男童心中有點愧疚,但臉上還是死撐著,別過頭道:「好啦!哥哥跟妳對不起,明天請妳吃冰吧!」
好慘,這個月的零用錢又被妹妹騙光了。
「謝謝歐泥將!」
然後女童做了個他哥哥料想不到的舉動──抱住了他。
男童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但妳要答應我,一定要考上澄湖國中喔!」
那微笑如蜜糖般甜蜜:「好滴!到時我會穿著那件有好大蝴蝶結的制服回家喔!」
男童伸出小指:「打勾勾當作約定。」
「不過歐泥將也不要太混喔!」
「什麼嘛!除了數學看不懂,我其他可是很強的!」
手指勾在一起,兄妹倆許下約定。
- - -
時鐘的秒針搭搭轉動,陽台的窗簾被拉開,因為天色變暗而打開了日光燈,客廳很明亮,漆白的牆壁上除了時鐘什麼也沒有,櫥櫃和電視全是新的,前些陣子花了不少時間把骯髒的地板拖乾淨,所以能夠光腳在房內走動。
剛從學校回來的蕪禎還沒有換下制服,只先把襪子丟到洗衣機上的臉盆,便和夜兒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稍作休息,承仁則出去買晚餐。
夜兒的目光移向正在看節目的蕪禎,開口問道:「蕪禎,高中好玩嗎?」
「很悶。」這是蕪禎感想,也是他現在的心情寫照。
悶是悶在還不能完全習慣這所高中,還沉浸於暑假快樂的時光中。
「是喔──夜兒倒很想上學說。」
「千萬不要,我反而很羨慕妳。」
「噢──」夜兒的表情很是落寞。
蕪禎放下,轉移話題:「好啦,別談那些事了,妳今天有乖乖去買午餐吧?還有──角落那隻縮起來的鬼是?」
只見一隻短髮,比夜兒矮點的女孩子鬼魂縮在角落,似是不想讓人見著它。
「喔喔,夜兒中午有去買章魚燒喔!但回來的路上就迷路了,是那隻鬼魂帶我回來的。」夜兒解釋著,然後走到角落,硬把那鬼拉來沙發上。
鬼用手掩著頭,似乎在哭泣。
蕪禎心想,該不會是夜兒威脅她帶路吧……
「嗚嗚……」
夜兒拍了拍她的背,當作安慰:「說到這裡,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這遊魂住在對面的公寓。」
對面的公寓?蕪禎突然想起來,很像有聽承仁講過,這一帶有鬧鬼的傳聞。是一隻穿著紅衣的小女孩女鬼,約國二生,某個夜晚她在家裡的房間上吊自殺,父親後來搬走了,嗯──很像就是對面那棟老公寓發生的事。
後來啊,就有附近的居民說見鬼了,見到她徘徊在街道,或是莫名奇妙,無人的空房竟會亮起來之類的……
「小妹妹,妳叫什麼名字?可以告訴大哥哥嗎?」上吊想必很難受,不知是怎樣的原因導致如此結局?蕪禎把頭靠近小女孩掩著的臉,親切詢問。
「我……沒有名字。」
不料,那女鬼停止咄泣後,放下雙手,卻出現一張臉色慘澹,眼珠子因為上吊而凸出來,舌頭伸很長,兩行血淚滑落臉頰,非常噁心跟嚇人。
一般人可能會嚇死,不過蕪禎只是無言地看著小女鬼的臉。
然後舉起拳頭,朝她的頭敲下去。
「好痛!」馬上,她的臉就回覆原樣,小手揉著被敲到的地方。
「既然你不說自己的名字,我剛好想起之前鬧很兇的紅衣小女孩,就這樣叫妳吧,不過真夠長,取“紅衣”兩字好了──聽起來真怪,那如果把“紅”改成也是紅色的緋話呢?對!就叫妳緋衣吧。」完全不給小女鬼做決定,蕪禎擅自替她取了名。
「我才不要讓人亂取名啦!」她嚴正反駁。
「不管,我和夜兒以後就這樣叫妳,夜兒不會反對吧?」聽到蕪禎的詢問,夜兒毫不猶豫便點頭同意。
小女鬼只能在心中哀嚎,從此她的本名就這樣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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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承仁剛好回來,蕪禎和夜兒便先去吃晚餐。
晚餐是一碗牛肉麵,夜兒最快吃完,說聲想先洗澡,就離開了客廳。
蕪禎聽到阿仁摸著自己稍胖的肚子這麼說:「夜兒食量真好,卻看起來一點都不胖,好羨慕!」
「是啊。」蕪禎夾起多汁的牛肉,丟進嘴巴。
站在一旁的緋衣,望著牛肉麵留口水。
「肚子好餓──」
「鬼魂哪會餓,又沒有肉體。」蕪禎用非常小的聲音回道。
「反正感覺就很餓──」
「聞聞味道就好。」說完,還把牛肉麵朝她靠近一點,搧了搧白煙。
緋衣鼓起臉頰,靈機一動,嘿嘿一笑,拿起裝麵的塑膠袋,開始揮舞。
「蕪……蕪楨?那是?」承仁見到如此詭異的現象,顫抖著雙唇問道。
蕪禎趕緊把塑膠袋搶下來,然後把緋衣踹飛。
「呵呵,承仁你眼花了吧,我什麼都沒看到。」蕪禎笑著說。
「是嘛──」不過承仁沒再想太多,舉起筷子,繼續吃麵。
怒視踢出去的方向,只見緋衣對他比了個勝利V手勢。
「……」真是搗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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