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GP
味道（輔導級）
作者：水色│2009-11-11 22:52:04│巴幣：0│人氣：453
選好自己想要的，
投入對應的金額，
按下按鈕，
取出掉下的飲料。
喝完。丟棄。
「所以說，有人會愛上自動販賣機的飲料嗎？」
躺在我懷裡的她這麼說著。
我沉默了一會兒，
望向她早熟而世故的神情，微笑地說：
「或許，有些人始終只喝同一種飲料。」
她被我逗笑了，
半闔著眼，呢喃地說著：
「那飲料能愛上人嗎？」
「是啊。飲料能愛上人嗎？」
我自言自語地說著，
眼裡映著她細長睫毛沾著的水氣，
腦海裡充滿著她語氣的淒涼。
「我只是飲料罷了。」
她坐起身子，
裸背在我眼前成了最美麗的瓶身，
她輕輕說著：
「口渴了，想嚐鮮了，
付了錢就可以得到我。
滿足了就可以丟棄我，
我怎能愛上人呢？」
「萬一愛上了，被丟棄又該怎麼辦呢？」
她輕如嘆息的耳語
在我心頭撞來撞去，
始終找不到出口。
「呵呵！開玩笑的。
我才不會愛上任何人呢。」
她笑了起來，
替自己點了煙，
像是宣洩靈魂深處的悲傷一般
長長地吐了一縷白霧。
我起了身，
從身後輕摟著坐在床邊的她，
輕枕在她的肩上。
「怎麼了？...啊！」
察覺我的意圖，
她顯得有點慌亂。
「等等...我有煙味...唔！」
唇分。
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離，
她半閤著眼，低聲怪責道：
「你真是個怪人。」
我仍沉醉那柔軟酥麻的觸感之中，
嘴角不自覺地輕揚著：
「我只是想記住妳的味道。」
「我的味道要是只有煙味，
不就太悲慘了嗎？」
她失笑著，
接著像是看著外星生物般地望著我，說道：
「...我真的很意外。」
「嗯？」
「可以遇到你這種人。」
她繼續說道：
「像你這種眼神的人，
跟我應該是兩種不同世界的人，
怎麼會有交集呢？」
「這種眼神？」
我歪著頭，不解問道。
「好像繼續活著就會有好事發生，
好像小孩般天真又好奇的眼神...」
她輕搖著頭，
像是覺得自己講的話很可笑，笑著說：
「感覺好像你還是個純真的小孩一般，
明明比我大那麼多歲，
卻弄得好像我很老一樣。」
「其實我是天使啊。」
我失笑道：
「下次我會記得戴翅膀來。」
「比起翅膀，我倒希望你下次帶別的東西來。」
「喔？什麼？」
「西式喜餅。我想吃那個。」
她罕見地露出符合她年齡的興奮表情，
不同於平時的豔麗與早熟，
那是消失於殘酷現實許久的小女孩模樣。
「沒問題！天使沒什麼辦不到的。」
我一如往常地輕笑著，
卻沒有一如往常地問她為什麼想吃喜餅；
或許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或許我並不想知道答案。
「天啊！你真的帶來了？」
她像個小孩子一樣驚訝地大叫著。
我將盒子遞給了她，
看著她興奮地拆著包裝，笑著說：
「當然！我可是天使呀。」
她坐在床邊，
鐵盒擱在她的大腿上，
打開了盒蓋，
她的眼睛像月牙一樣彎了起來。
「好漂亮！」
我拉了張椅子，
面對著她，
反跨椅背坐了下來。
「吃吃看。」
她點點頭，
小心翼翼地拿了一片精美的餅乾放入口中，
猛地抬頭望向我，
雙眼放光、口齒不清地說道：
「好吃！」
「那就好。」
我枕在椅背上，伸手拿了一片丟入口中。
脆薄的餅乾在口裡迅速化開，
但如同預期的
沒有任何深刻的味道殘存在嘴裡。
「喜餅最迷人的地方，在於那是祝福的味道。」
曾經有人對我這麼說著：
「充滿著祝福與幸福的味道。」
所以我買來的喜餅因為沒有幸福與祝福，
而沒有任何味道殘留下來嗎？
「好好吃...」
她的低語將我從回憶中喚醒，
我望向她，
只見她低著頭將另一片餅乾放進了口中，
輕輕細嚼著。
而晶瑩的淚水落在腿上的鐵盒裡，
發出了無聲的嘆息。
她...正在試著體會今生都不會有的祝福與幸福嗎？
如果只是個普通女孩子，
可以和未婚夫挑選著自己的喜餅，
可以試吃屬於自己的幸福味道。
但她卻沒有這種機會去購買自己的幸福，
就連想像也成了一種奢侈。
我拉開椅子，
半跪在她的面前，
擁抱著她。
「討厭...不知道為什麼，眼淚一直止不住...」
她枕在我的左肩，低聲苦笑著。
懷裡的身體比想像的還要瘦小。
我輕拍著她的背，說笑道：
「可能妳吃到洋蔥口味的。」
她笑了起來，掙脫我的懷抱，
取了一片餅乾塞進我的嘴裡，笑著說：
「那這片是什麼口味的？」
我裝模作樣地嚼了一會兒，
她卻突然勾著我的頸子，
傾身吻了我。
「要好好記住喔。」
她瞇著眼笑著，
眼裡浮動的淡芒卻被我捕捉到了。
「這是我的味道。」
「我知道。」
輕碰著她的鼻尖，我低語著：
「我只記得住這個味道。」
「...煙，有味道嗎？」
步出門外，
面對的是沒有盡頭的走廊，
我對倚牆而站、叼著長煙的黑衣男子這麼問著。
「嗯？哈哈...沒有味道。」
黑衣男子吐了一口煙後，笑著說道：
「但抽著抽著，似乎稍微可以體會抽煙者的心情。」
「是嗎？也給我一根吧。」
我接過他遞來的煙，
點燃後深吸了一口，
看著自己吐出的白色氣體，緩緩問道：
「還有多少時間？」
「三個月。」
黑衣男子將煙蒂彈入了陰暗處，
深邃的漆黑吞沒了微暗的火光。
「令人意外的，她本人似乎也有這樣的自覺。」
「...是嗎？」
我抬頭望著天花板，
彷彿看到了無盡的星空。
「當瓶子裡的飲料喝完的瞬間，
瓶子的命運也就決定了。」
身旁的男子這麼說著。
「況且，有誰會去記住那些過期的飲料去哪兒了？」
「萬一愛上了，被丟棄又該怎麼辦呢？」
她當時輕如嘆息的耳語
穿透了我所設的防線，
繼續刺痛著我的心。
我深吸了一口氣，
轉過了身，
往走廊另一頭走去。
「你知道你沒辦法改變結果的，不是嗎？」
黑衣男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呢？」
「什麼都要有意義的話，就什麼味道也沒有了。」
我背對著他舉手告別，像是自言自語地低語著：
「況且...」
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我只記得住一個味道。」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897064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保留一切權利
創作內容
短文隨筆 (26)